临安城美食录—— by 闻笛解酒
闻笛解酒  发于:2023年06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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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小七:……那前面的三个毛呢!
小鸡崽们养在鸡棚,每天都能吃到裹着鸡蛋黄的小米粒。担心四毛和它们进行“友好互动”,林稚把栅栏又围高了些,确保四毛不会误入。
葡萄秧苗移栽过去,鸭蛋腌好放坛子里,他的种田大业已经初具规模了。
水煮鱼所用的黑鱼快要吃完了,这日沈小七出去采购,买回来的却不是黑鱼,而是几条鳜鱼。
“那小贩告诉我黑鱼鲩鱼都卖完了,只剩下这几条鳜鱼。”沈小七气呼呼道,“我看他分明是在唬我!一定是将那些鱼卖给其他人家了。”
“阿郎,你不知道,最近有不少酒楼食店在仿制我们的菜……”
有爆红自然就有模仿,林稚早有预料,他做的又不是什么国宴级别的复杂菜肴,被人仿了去也很正常。
“只要我们不断创新,就不会被人超越。至于仿制……随他们去。”他就不信,他们抄的速度还能赶得上他研发新菜的速度?
沈小七颇以为然地点点头,小郎君真是豁达。
林稚看了看那几条鳜鱼,心里有了主意。
鳜鱼从中间剖开,保留尾部,按照记忆中外祖父的做法,将鱼皮朝下斜切直刀,反方向再切一次,如此使鱼肉呈现菱形花纹。
切好的鱼肉下锅炸至金黄,调一个糖醋汁,再放青豆、胡萝卜粒和松子一同熬煮,汤汁粘稠后均匀淋在鱼肉上。
这样做出来的鱼肉形状仿似松鼠,造型独特,一粒粒方格状的鱼肉粒向外膨出,被橙红鲜亮的糖醋汁包裹着,色泽艳丽,美不胜收。
沈小七看着都有点舍不得吃,还是阿青先动了筷子。
咬下去的瞬间,鱼肉的香气充斥着整个口腔。外酥内嫩的鱼肉搭配酸甜可口的酱汁,酸甜咸鲜充分融合,越吃越让人胃口大开。
听着阿青眉眼舒展地说好吃,林稚居然生出些莫名的遗憾——要是用番茄酱做料汁,味道还要更上一层楼呢。
“松鼠桂鱼”摆上食单,果然没被其他酒楼食店效仿。
单说这松鼠形状就要研究上一段时间,怎么开花刀、怎么摆造型、怎么下锅炸,都是需要解决的问题;还有那酸甜口的糖醋汁子,也不仅仅是加糖加醋那么简单……
而等这些酒楼食店研究出来,那时候林稚又不知道已经研制出多少种新菜了。
食客们也对这道新菜赞赏有加。
“好精巧菜品!看看这小松鼠的形状,真真栩栩如生……让人都有点不忍下嘴呢。”
“最近天热,我家大哥儿吃不下平日的饭食,只爱吃这道松鼠桂鱼,天天吵着要我来买。”
有人打趣道:“既然孩子想吃,你就给他买吧,对孩子也好。”
“是啊,对孩子是好。”那人略愁眉苦脸道,“对钱不好。”
“……”
自打开了酒楼,林稚便把食店风格从中低端逐步转向中高端,菜品价格也略有提升——毕竟酒楼装修费、菜品成本费、还有他发给小弟们的工资,都是钱不是?总得赚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林:有狗了,已经不想跟没有狗的人说话了。
小孟:有单身狗可以吗?(把小老弟拉过来
小老弟:?
①炒蚕豆泥这个吃法是从《人间至味》看来的

林稚坐在窗边扒杏仁皮子。
昨日程砚清来店中问他, 有没有一种甜点,味道香而淡甜、口感软弹、且用料最好为坚果一类?
简直是在精准定位杏仁豆腐。
林稚点头:“有。二郎可是要自己吃?”
“当然不是。我怎会爱吃这些甜食?”程砚清昂首,“曲院街近日来了位善琵琶的柳姑娘, 偏偏不爱金银珠宝, 只喜欢这些杂嚼小食。”
看着林稚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程砚清连忙做叉手礼道:“我费了千辛万苦才打听出她的口味喜好, 林小郎君可一定要帮我这个忙啊。”
怪不得不去自家酒楼求人,估计是怕程令宜知道了, 去给程朝云告密。
算了,宁拆十座庙, 不破一桩婚……而且他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剥杏仁皮子是个耐心活儿,需将甜杏仁在滚水里烫一遍, 且不能烫时间太长, 否则会把杏仁味烫没。
待其温度渐低皮渐脆,手指捏住轻轻一挤, 杏仁皮就下来了。
沈小七和阿青阿蓝都忙得脱不开身,剥杏仁皮的活儿就落到了半忙不忙的林稚手中。
去皮、晾晒、研磨……幸亏程砚清三天后才来取, 不然这杏仁豆腐一时半会儿还真做不出来。
外面传来几句交谈之声,听对面声音,似乎是位女郎。
人声嘈杂,只能听见几句“随意”、“好吃”,不太真切。
林稚不负责任地猜测, 这句话是估计“随便来几道好吃的菜就行”。
抬头一看, 那女郎的身形恰巧被阿蓝挡住,只露出一片鹅黄色的衣角。
反正阿蓝会招待周全的。
这样想着, 林稚低下头, 继续去搓杏仁皮了。
剥完皮的杏仁白嫩嫩的, 闻起来有一股浓郁的杏仁香气。在晴朗的天气,基本一天一夜就能晾至干脆。
果然,隔天一早,他用手一摸,那杏仁已经脆硬得有些扎手,很容易就能掰成两半。
“店主郎君——”
林稚刚把杏仁装进瓷碗,便听到有人脆生生地喊他,回头一看,鹅黄色的衣角——居然还是昨日那位女郎。
却又不仅仅是“那位女郎”而已。
竟然是那日太庙祭祀,他给递过帕子的那位姑娘。
林稚惊讶一笑,“是你啊,小娘子。”
看见这位小依姑娘,他又想到那天因为腿麻不小心跌到孟琼舟怀里的糗事……
“太庙匆匆一别,还没来得及谢过郎君。”那女郎福了一福,继续道,“奴名为依,郎君唤我小依便好。”
林稚还了一礼,“不过举手之劳,小依娘子不必放在心上。”
“是举手之劳,可是除了郎君,周围却无人施以援手。”
林稚安慰她:“萍水相逢,日后也不会再相见了,小娘子何须介怀他们。”
“是呀,他们是萍水相逢。”小依抬起头来,“郎君却不是。”
林稚:“……”
怎么感觉不太对?他正准备说点什么,对方已然先开了口。
“奴乃泉州人士,家道中落,一路漂泊至临安,万不得已之下做了曲院街乐师。”
“那日太庙祭祀,觉得无颜面见已故爹娘,这才失了态……还望郎君千万不要怪罪。”
“不会。”林稚道,“靠自己的双手赚钱,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小娘子不必妄自菲薄。”
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小依一愣,略显惊讶地看他一眼。
这时沈小七端着一壶饮子走过来,问小依道:“现在时辰还早,客官可要用些朝食?”
小依点点头,点了一碗鱼片粥。
林稚也看他一眼,送去了一个感激的目光——下个月给你涨绩效工资。
小依吃过粥,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林稚则继续鼓捣没做完的杏仁豆腐。
杏仁和牛奶一起放进碾子里,磨出杏仁浆,滤出渣子,搁小锅子上煮沸,加糖,加琼脂,如此晾一个晚上,杏仁豆腐就能成型。
刚把锅子取下来,又来一个熟人。
李局长敲了敲门框,“小稚,你在忙吗?”
“不忙。”林稚放下手中活计,从庖厨走出来,“您怎么来了?”
和前段时间相比,李局长的气色好了不少,红光满面,说话声音都洪亮许多,“是这样,有一件事情想和你商量一下。”
“您说。”
“前几日幼局新来了几个孩子,年纪都很小,最大的也才三岁左右,最小的……可能还不到一岁。”
李局长看了他一眼,继续道,“你做的吃食孩子们都格外喜欢,所以啊,我想请你再费费心,弄一些易嚼的吃食。你也清楚,这些新来的孩子牙还没长全。”
林稚没涉猎过婴幼儿辅食,但想来应该不难,无非是米糊一类,做得有营养、易消化便是。
“这个好说。”他点点头,“您放心,我会尽力的。毕竟不能让孩子们啃骨头是不是?”
李局长被他逗笑了,笑了一会儿,开始回忆旧事:“其实你还小的时候,看着并不很机灵,约莫是到了十岁?一天天的,眼瞅着伶俐起来。不愧是能当酒楼店老板的人。”
林稚但笑不语。
吃暮食的时候,他把拟定好的“婴幼儿食谱”告诉了其余三人。
“第一日,红枣山药蒸糕配鲜虾丸子;第二日,时蔬软肠配胡萝卜蛋饼;第三日,嫩豆腐汤配鱼茸糕……”
一连说了七天的食谱,林稚停顿片刻,“你们觉得如何?”
沈小七举手:“阿郎,我有问题。”
“你说。”
“这个食方,大人可以吃吗?”
阿蓝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
“……”林稚:“你想吃的话也不是不行。”
闻言,沈小七哈哈大笑:“开玩笑的!我怎么会从小孩儿嘴里抢东西吃?我觉得阿郎你的食谱非常好,我没有意见。”
林稚点点头,看向别处,“阿蓝,阿青,你们觉得呢?”
阿蓝想了想,“不知阿郎所提的‘时蔬软肠’中的时蔬都是哪几种?”
“菘菜、菠菜、胡萝卜,还有豆腐。”
“我觉得再添些豌豆碎更好。”
林稚笑道:“听你的。”
接着阿青又道:“红枣对小孩子来说会不会硬?特别是枣皮。”
“到时把皮子去了就行。”林稚道,“这个不难。”一天的挤杏仁皮练就下来,他的技术已经无比纯熟,去些红枣皮子也不在话下。
“那就行。”阿青道。
林稚把他们提出的建议都记录下来,后知后觉发现,几个单身大男人在这里讨论婴儿吃什么的场面,多少有些诡异……
只是他没想到,接下来的话题更诡异了。
沈小七凑近他们,压低声音:“我觉得今日来的那个小娘子似乎对阿郎有意思。”
林稚眉头跳了跳:“……别乱说。”
“我怎么乱说了?”沈小七不服,“你明明和那小娘子是旧识,连人家叫什么都知道。”
“那是人家今日才告诉我的。”
“是吗?”沈小七继续八卦,“那我怎么听她说,什么‘你不是萍水相逢’之类的话?”
阿青只淡淡一笑,阿蓝却他一起八卦,“那小娘子真说了这些?”
林稚头疼,“人家的意思是,以后会经常来咱们酒楼吃饭,所以不再是萍水相逢了。”
“真的吗?”沈小七一脸的“我不信”。
林稚装作听不懂的样子,轻描淡写地把话题揭了过去。
吃过暮食,估计杏仁豆腐差不多好了,他决定去庖厨看一看。
掀开木盖,一股香甜浓郁的杏仁味先飘了出来,一块洁白如玉、细腻无孔的“豆腐块”映入眼帘。说是豆腐,然而又比真正的豆腐更加洁白滑润。
除了程砚清预定的份额,林稚还多做了一些,细细分成三块,给三个小弟送了过去。
沈小七正在屋里转棋子盒,看见林稚带了杏仁豆腐过来,开心得不得了:“阿郎,这是给我吃的吗?”
“给四毛吃的。”
“阿郎你又诓我!”
林稚不再逗他,把杏仁豆腐往他手里一推,顺便提点他:“以后事关女郎清誉的事,一定要慎言。”
“知道了。”沈小七使劲儿点了点头:“我不说了,再说我就给四毛当弟弟!”
不远处,四毛不情愿地哼哼了两声。
“看见没有?”林稚笑道,“它好像不太愿意。”
转天,程砚清果然如期取走了杏仁豆腐,半点时辰都没耽搁。
见他如此心切,林稚只好送给他几句“马到成功”、“功夫不负有心人”之类的祝福。
“借你吉言了小郎君!”
杏仁豆腐取走没多久,那抹鹅黄色的衣角再次翩然而至。
沈小七和阿青阿蓝他们都忙着,无法,林稚只得亲自去招待对方。
“小依娘子今日还是要吃鱼片粥?”
“正是。”小依笑起来,“小郎君这里的鱼片粥味道鲜美,一丝腥气都没有,着实叫人念念不忘。”
“女郎过誉了。”
过不两刻,鱼片粥端上来,小依仔仔细细地吃完,站起身来去账台结账。
林稚拨了拨算盘:“十文,和昨日一样。”
付过了钱,小依却没马上离开,反而模样郑重地开口,“不知可否问郎君一个问题?”
“郎君……有没有心仪的姑娘?”
林稚“……”
他还没说可不可以问呢!
另外,这小依姑娘还真是沈小七想的那个意思啊……
虽然“存天理,灭人欲”从本朝起始,但宋女大多大胆又热烈,小依这句话,基本与表白无异。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林稚都最怕招架这些聪明伶俐的小姑娘。直接拒绝对方太伤人,他把能想出来的理由都想了一遍。
见他沉默不语,小依绞着衣角,“郎君可是嫌弃我曾是乐师?”
罪臣之子的身份自然不能轻易告诉他人,林稚咬了咬牙,决定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二。
“并非如此。”他一脸正直:“只是……我有龙阳之癖。”
“是吗?”
然而这句回答却不是出自小依之口。
林稚扭头,看见站在门口似笑非笑的孟琼舟。
作者有话要说:
孟琼舟:巧了。

……一定要在这种关键的时刻出现吗!
孟琼舟依然是惯常那副波澜不惊的神情, 但林稚就是能看出来他在打趣自己。
小依还在现场,林稚硬着头皮承认:“……是。”
孟琼舟眼里的笑意更深了。
初次的震惊过去,小依左看看林稚, 右看看孟琼舟, 心头忽然涌起一股奇异的感觉,却并不是表白被拒的凄然。
半晌, 她找回自己的声音,“那、那便祝郎君早日觅得如意郎君!”一口气说完, 提着裙子飞也似的跑了。
林稚看着她的背影,心中默念:“这福气还是留给你吧。”
过了片刻, 他苦笑着对旁边的孟琼舟说:“事急从权,孟郎君千万别当真。”
孟琼舟却不打算这么轻易放过他:“看来林小郎君经常被这种事情困扰。”
“还好, 也没有很多。”林稚忽然想到什么, 话锋一转,狡黠一笑, “不及孟郎君。”
“……”
果然,孟琼舟不说话了。
林稚心情大好——原来和孟少卿斗嘴是这种感觉!
没过多久, 孟琼舟的声音又重新响起来:“我没有过。”
想想也是,在这个“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的年代,婚姻大事全由媒人介绍,男女双方见一次面便代表此事已成。
孟琼舟这个“大龄未婚”的年纪, 只怕一次相亲经历都没有。
林稚安慰他:“没关系, 会有的。”
又问:“孟郎君今日怎么得闲到我这里来了?”
“顺便路过。”
林稚看破不说破,笑道:“那要不要再顺便吃些朝食?香菇鸡肉粥、开花米糕, 再来一碟子凉拌莴笋丝怎么样?”
孟琼舟温声应了句好。
立夏过后, 时间仿佛被按下快进模式, 一眨眼就到了端午。
端午是大节,林稚不敢怠慢,前一天就坐在庖厨里点缀五花肉、咸蛋黄等做粽子用的馅料。
咸鸭蛋是自家腌的,剥出来的咸蛋黄色泽橙红,有几颗还流了油,尝起来有沙沙的口感,酥松咸香。
切成四方骰子块的五花肉用酱油和蚝汁拌匀,香葱和姜丝点缀其间,更显出浓油赤酱的颜色。
做肉粽之前,林稚其实有些忐忑——万一不合本朝人民的口味怎么办?
本朝人民吃的粽子口味丰富,有裹蔗糖的甜粽、裹红枣的枣粽,裹板栗的栗粽、裹核桃的核桃粽,甚至还有裹杨梅的杨梅粽,就是没有咸口的鲜肉粽子。
但转念一想,之前的猪肉肠大家一开始也是接受不能,后来还不是大喊真香?
可见大宋人民的饮食还是以好吃为主,这样想来,应该也能对肉粽接受良好。
圆糯米和粽叶已经提前泡好,林稚取两片粽叶错开放在手里,折成漏斗状。
先放一层糯米打底,再放咸蛋黄和五花肉,最后用糯米填满,粽叶收尾对折,棉线缠紧,一个大小适中、精致美观的粽子跃然掌上。
他包粽子的技术是穿越后学来的。
慈幼局曾经的庖厨管事厨娘,包粽技术出神入化,包出来的糖蜜巧粽那叫一个精巧绝伦。
粽子包好,煮上半个时辰,转天再上锅蒸一蒸,糯米更软糯拉丝、咸蛋黄和五花肉也更加松软可口。
看见林稚鼓捣肉馅儿粽子,沈小七和阿青阿蓝早就见怪不怪——反正小郎君做出的吃食味道总是好的,担心什么?
吃过暮食,林稚和阿蓝一起准备端午祭天的东西。
林稚没做过这些东西,但阿蓝有经验,拾几枚粽子,和蜀葵、桃枝、柳枝、杏、林檎摆成几小盘,这便是供品了。
阿蓝拎着粽子上的棉绳笑道:“天神要吃上小郎君这独一份馅料的粽子了。”
林稚顺着他的话道:“希望他能吃得惯。”
转天端午,一大早起来,沈小七把辟邪的艾草挂在大门上;阿蓝把供品、茶汤和蒲草供养在香案,又点燃上香印;林稚和阿青则负责把做好的鲜肉粽子加热一遍……
忙,但好在忙中有序。
直到外面有人来,“店主郎君?”
来人是林稚的新邻居,隔壁香药铺子的陈三娘,和他关系不错。
林稚招呼:“三娘快请进。”
“不进啦,昱哥儿一会儿该玩回来了。”昱哥儿是陈三娘的儿子,今年三四岁,正是调皮的时候。
“小郎君端午安康。”站在酒楼门口,陈三娘把一个梅红色的小木盒递给林稚。
这时候过端午,除了祭天、吃粽子,还会准备糖果、水果、糯米团、紫苏、木瓜等果子点心,切碎以后拌上香料,作为互相馈赠的节礼。
“多谢三娘。”林稚笑着伸手接过,同时回头喊道,“小七,帮我把食案上的木盒子拿过来。”
沈小七应声而动,把木盒送过来,“三娘端午安康!嘿嘿,难为三娘惦记着我们。”
“都是街里街坊,应该的。”
陈三娘低头嗅了嗅木盒,十分惊讶:“不知小郎君往果子里添了什么香料,好得很!闻着竟比我家的还要香。”
“哪能比得过三娘家的香药?”林稚笑道,“不过这些东西都由我家阿蓝一手操办,我也不知里面都放了什么。”
“小郎君好福气呀。”陈三娘不再追问,用目光点了点正在大堂忙活的沈小七,“瞧瞧你这些小厮们,一个个的多精明能干!”
林稚冲她笑了笑。
陈三娘离开之后,林稚把粽子摆出来,像第一次卖猪肉肠时一样,同样挑几只切成小块,供人们品尝试吃。
食客们吃完饭,有懒得回家动手做的,就会顺手买几个粽子带回去。
一个刚啃完肉松饼的小公子指着那几块粽子问:“这粽子的馅料很别致嘛,不是蜜饯也不是果子,倒像是……”
“咸蛋黄。”林稚补充,“还有五花肉。”
小公子:“……”
下一秒,吃惯蜜淋粽子的他弱弱道:“这……这能好吃吗?”
林稚递给他用牙签插着的一块:“小郎君尝尝就知道了。”
这块粽子试吃切得很讲究,不大不小的糯米团共分三层,一层糯米、二层蛋黄、三层五花肉。三层堆叠,酱色橙红,颜色极为好看。
细细的牙签承受了不属于它的重量,小公子接过那根颤颤巍巍的牙签,半信半疑地咬下那口鲜肉粽子,嚼了一会儿,半天都没说话。
看着他的表情,林稚寻思,这是觉得不好吃?
不过这也没什么,每个人的口味不一样,很正常。
他正要把牙签拿过来扔了,却见那小公子眼睛亮亮地问道:“我能再要一块吗?”
原来不是觉得不好吃啊……
“行。”林稚抿唇笑了笑,又给他拿了一块。
糯米吸收进粽叶的清香和五花肉的油脂,软糯咸甜,粽香浓郁,内里的咸蛋黄和五花肉更是醇香可口。
蛋黄酥沙咸香,五花肉肥软油滑,口感丰富,是和甜粽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小公子忍不住把蛋黄肉粽和他吃惯的甜粽进行了一番对比,结论没得出来,肉粽倒是买了不少。
林稚不知道他差点触发打架话题“甜粽好吃还是咸粽好吃”,正把试吃递给下一个人。
熟悉的对话:“蛋黄和五花肉做馅儿?这能好吃吗?”
林稚面色不变,“小郎君可以先尝一下”、“小娘子尝尝就知道了”。
无一例外,每个尝完的人都会一脸纠结地买下不少。
买下不少可以理解,至于一脸纠结……林稚觉得,可能是肉粽让本朝人民的粽子观受到了冲击。
便是在还剩最后几个肉粽的时候,香药铺陈三娘踩着点赶了过来。
“小郎君!小郎君,你包的那粽子还有吗?”
林稚昨日包了大概四五十个粽子,卖了一个上午,只剩下两三个了。
“有是有,不过剩得不多了,三娘不介意吧?”
“没关系的,麻烦小郎君帮我装好。”陈三娘笑道,“昱哥儿刚才吃了木盒里的果子,说里面的粽子好吃得很,是从前都没吃过的味道……好像是咸的?”
“昱哥儿的舌头很灵啊。”林稚边说边把为数不多的三个粽子装进去,“三娘拿好。”
陈三娘喜滋滋地接过,“等回去了,我也要好好尝一尝小郎君的手艺。”说完推过来一串铜钱。
看见那串铜钱,林稚哑然失笑:“就三个粽子,我怎么好收三娘的钱?”
“别!”陈三娘头也不回地摆摆手,“小郎君莫要再推拒了,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
咸粽甜粽两手抓,卖完蛋黄肉粽,林稚又用剩下的糯米做了十几个蜜淋粽子,和沈小七他们分着吃了。
“本来想留几个肉粽给你们吃,没想到一个都没剩下。”
“没关系阿郎!明年我们再吃!”沈小七咬着粽子道。
“哪里用等到明年?”林稚道,“下午我去买糯米,再做些就是。”
没想到下午买糯米的时候,碰见两个熟人。
因着过节,孟淮安和孟琼舟今日都是一身锦绣衣袍,气质出众,站在人群中很打眼。
孟琼舟身上什么节日装饰都没有,负手站在一旁,孟淮安腰间倒是缠了一个道理袋,正在和小贩说话。
道理袋是一种用红白两色丝线编织的小荷包,荷包里装了稻子和李子,有稻有李,谐音“道理”。
端午戴上道理袋出门,可交一年的好运气,学生戴了还能学习进步。
以孟淮安的性子,肯定是被秦夫人强迫才戴上的,孟琼舟应该是被强迫了但没成功。
正想着,那边的声音传了过来。
孟淮安弯腰问小贩道:“这个艾叶怎么卖?”
那小贩听他把粽叶说成“艾叶”,又看他一身穿着不俗,猜测是什么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纨绔公子,打算坑他一笔。
“一贯钱十片,小郎君若是爽快,我可以免费再赠你几片叶子。”
“老板真是好大方啊!”孟淮安欣喜道。
“……”
林稚无语,刚要上前阻止,就听孟淮安朗声道:“随意溢价,扰乱铺行,去食饭行交罚金吧。”
那小贩哭丧着脸道:“小郎君……我跟你开玩笑的……”
孟淮安举手:“你别跟我说啊,我只负责把你送去食饭行,有什么问题你得去找他们。”
甩得一手好锅。
林稚忍俊不禁。和他相反,那小贩却是笑不出来,丧眉搭眼地应了。
小贩走后,林稚走上前和他们打招呼,“两位郎君端午安康。”
“林小郎君!”没想到在这里遇见林稚,孟淮安也很惊喜,“你怎么在这里?”
林稚如实回答:“来买些糯米。”
孟淮安“哦”了一声,想到自己刚才的举动被看了个全过程,解释道:“这小贩可恶极了,不知还诓骗了多少人。”
“是该罚些。”林稚点点头。
“林小郎君端午康健。”
林稚扭头,冲孟琼舟一笑,“孟郎君今日吃粽子了吗?”
“一个蜜淋粽子。”孟琼舟道,“不是很好吃。”
林稚若有所思:“我下午还要做些蛋黄肉粽,孟郎君如果想吃的话,我可以送过去。”
顿了片刻,孟琼舟道:“不必麻烦,陈平来取便可。”
“好。”林稚也不推辞,自从开了酒楼,他确实有些忙不过来。
瞥见孟琼舟干净的衣袖,他建议道:“孟郎君应该戴些节日饰品。”至少讨个吉利。
孟琼舟目光一动:“依林小郎君说,我该戴什么好。”
“合欢索呀。”林稚从袖中摸出几缕彩色丝线,“正好我还留有剩余,不如帮孟郎君戴上?”
“好,有劳林小郎君。”
林稚边给他戴边道:“孟郎君不必跟我客气。”都是好朋友了,老这么客气干什么!
他手指灵巧地引动丝线,在对方手臂间绕了几个来回,一根五彩斑斓的合欢索转眼萦绕于臂。
孟琼舟凝神细视片刻,“很好看。”
“是吗?”林稚弯了弯眼睛,“孟郎君喜欢就好。”
三人又聊了几句,他这才去买糯米了。
在他身后,孟淮安放下挥别舞动的双手,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林小郎君怎么没问我要不要戴合欢索!”
作者有话要说:
①祭天习俗、道理袋参考《东京梦华录》

陈平敲敲门, “林小郎君?”
知道他是来取昨日订好的粽子,林稚招呼道:“粽子已经包好了,陈管家先喝盏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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