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最先那一股起义军,又陆续出现了好几股,吉州州兵应付不暇,贾胜见情况不对,已经把州兵召回了吉泰城。”
百官听说王爷和王妃回府,总算松了口气,纷纷向?王府递上拜帖。
连日舟车劳顿,贺池早先便下令让人把前?来拜见的臣子?都挡回去,让云清好好休息。
只是臣子?们可以不见,师兄和表妹却是要见的。
白忱溪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便带上黎风禾从偏门进了王府,来到梦溪堂时,云清正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休息。
白忱溪看着云清,眼带担忧地询问道?:“阿清的伤可好全了?”
云清起身招呼两人坐下,笑着应道?:“已经没有?大碍了,让师兄挂心?了。”
黎风禾道?:“我看表哥的气血还没补回来呢,明日我让人送些补气血的药来,表哥千万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连日赶路,虽然是坐在马车里?,云清的脸色仍有?些苍白,白忱溪看了看他,帮腔道?:“风禾说得对,阿清一定得喝,可别嫌苦就不喝。”
云清无奈地应道?:“我几时嫌过苦?我喝便是了。”
两人怕耽搁云清休息,看到他安好便很?快告辞了。
贺池来到梦溪堂时,云清已经靠在躺椅上睡着了。
八月的天?气仍然炎热,太阳已经西斜,阳光透过桃树的缝隙落在他脸上,洒下几片忽明忽暗的光斑,美好得让人不忍心?触碰。
他轻手轻脚地上前?,把滑到一边的毯子?给云清盖好。在屋里?收拾行?李的阿舒走出来,看到贺池下意识便要行?礼,却被他抬手止住。
阿舒见云清盖得好好的,便又回身去屋里?继续收拾行?李。
贺池坐在躺椅旁边的石凳上,看了云清一会儿,才把薛棋送来的信件拿出来细看。
不多时,阿舒便归置好行?李从房里?走了出来,看到正厅的桌上还留了一个盒子?忘记收回去,便抱着盒子?往卧房走。
贺池抬头看到,起身走了过去。
云清醒来时,正好听到一片轻盈脆响,院子?里?十分?静谧,这阵响动宛若有?人在他耳边轻声歌唱,他心?里?一阵愉悦,还未睁开眼便扬起了嘴角。
贺池敏锐地看过来,正好和睁开眼睛的云清对上眼神。
贺池正在檐下挂风铃,海月壳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漂亮极了。
微风轻拂,贝壳随风晃动,贺池被闪过的光晃得闭了闭眼,便听云清笑着问道?:“这是我送给王爷的礼物,王爷怎么挂在我的院子?里?了?”
贺池睁开眼,利索地挂好风铃跳下来,边往院子?里?走边含糊地应道?:“挂在这里?本王能看到的时间更多。”
云清挑了挑眉,正想继续问,贺池已经走到他旁边:“朝中来了消息,王妃现在要听吗?”
云清看着贺池认真的神情有?些好笑,转移话题倒是越来越熟练。
两人来到书房,贺池将消息复述了一遍。
云清道?:“派来的钦差是谁?”
“贾原平。”
云清点了点头:“看来他现在在苏裕悯手下混得不错。”
贾原平贾大人,正是当初提议瑞王封地为宁州的人。他因为此事得了苏裕悯的欢心?,后来慢慢地便成了苏裕悯一派的人。
苏裕悯和恒王的打算便是让自己的人到吉州消灭证据、不让贾胜有?机会攀扯到恒王,在苏裕悯的运作下,这差事便落到了贾原平头上。
云清道?:“国库不丰,我还以为或许会选择招安,没想到陛下一点犹豫都没有?,如此雷厉风行?。”
贺池语气讥诮:“他自己便是起义得来的天?下,怎么会忍得了有?人起义?”
云清叹了口气,吉州本就经历了蝗灾伤筋动骨,起义军没有?解决必定不会开展赈灾,一旦打起来,不知又有?多少百姓会流离失所……
阿舒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王爷,少爷,晚膳已经准备好了。”
贺池揉了揉云清的眉心?:“别烦心?了,先去用膳。”
这些时日赶路,吃得不算好,而且云清离府一个多月,着实有?些想念梦溪堂厨子?的手艺,吃得很?香,把贺池夹给他的两个大鸡腿也都啃完了。
用过膳后云清便有?些昏昏欲睡,他在院子?里?走了几圈消过食后便回房沐浴,等他垂着眼胡乱地擦着头发从屏风后出来时,却被已经在偏房洗完澡的贺池接过了帕子?,拉到床沿坐下,仔细地擦着头发。
云清打了个呵欠:“王爷不回主院吗?”
他的眼睛里?一片水光,说话的尾音因为犯困染上一层湿软的黏意,像带着勾子?,轻易便能挑起深埋的欲望。
贺池的喉结动了动,神色镇定地应道?:“我要帮王妃涂药,自然得留下来。”
云清道?:“阿舒也可以帮我涂。”
贺池停下动作,闷不吭声地看着他,云清睁着一双水光潋滟的眼睛和他对视,半晌才笑出声。
贺池凑上前?恨恨地咬了一下他的鼻尖,看着架势十足,却根本没用力:“逗我好玩吗?”
云清的嗓音里?带着浓浓的笑意,他抚了抚贺池的头发:“嗯。真乖。”
贺池:“……”
他总觉得云清有?时候摸他头发的姿势很?像程樾摸他养的那条狗。
不等贺池细想,云清便向?前?一扑,把头搭到了贺池的肩上,昏昏欲睡地道?:“别擦了,我想睡觉。”
贺池动作不停,嗓音温柔地哄道?:“睡吧,什?么都不用管。”
“唔……”云清模糊地应了一声,贺池很?快便感觉到扑在他颈窝的呼吸变得均匀绵长起来。
两人交颈而靠,贺池感受着云清的亲昵和依赖,把所有?的疑惑和异议都丢到了脑后。
贺池美滋滋地想:他只这样摸我一个人,他喜欢怎么摸都可以。
次日, 云清在王府召开小?朝会。
众人昨日见云清和贺池一起回来,便?知道之前他们对于?王爷匆忙离府的原因猜得恐怕八九不离十,只是他们都以为是王妃遇到了危险王爷才会走得如此?匆忙, 今日见云清安好无恙, 又开始觉得不确定起来。
云清昨天回来后吃得香睡得好, 今早又喝了一大?碗药膳,此?时看上去面色红润,丝毫看不出曾受过伤的模样。
两?人在郭渡县都没透露过身?份,只有县令董成益一人知道,他们离开时也嘱咐过他不得将?此?事外泄,毕竟云清受伤时是从岳州回来, 若被臣子们知道,定然会生出许多揣测。
“……连有多少户百姓受到了此?事的牵连都没弄清,你和你手下的人这几日都在忙些?什么?”
云清声音清冽,说话的音量不高不低,像是随口一问般,连语气都没变。
被反问到的官员却被压得抬不起头,他满头大?汗地跪下认错:“这……这……是臣疏忽, 臣今日散朝后便?亲自?带人去查。”
即使云清已经一个?多月不理政事, 却依然能极快地对官吏们禀报的事作出回应,提出的问题也直指核心,众人顿时收起心下的诸般猜测,一改之前的松懈,绷紧皮准备随时应对云清的提问。
待他们轮番禀报完最?近的事务, 便?开始讨论接下来最?重要的赈灾和秋收之事。
云清神情镇定地扔出了重磅消息:“吉州情况严峻, 宁州大?营将?派遣一千州兵前往宁州边界的城镇镇守,防患于?未然。”
众人之前只知吉州有灾情, 却不知内情,骤然听说吉州有人造反都是一惊。
云清没给他们反应的时候,命令一个?又一个?下得快速而果断,秋收之事快速过完,等官员们从自?己?的联想中回过神来时,堂上已然开始商讨由派去镇守的州兵顺便?运粮一事了。
林瑾拱手道:“第二批赈灾粮已经准备好了,明日便?能运出,若交由州兵运送,安全更加有保障,也能节省运粮的人力?。”
云清点?了点?头:“此?事便?交由你去和柳营佐商量确定。”
林瑾拱手领命:“是。”
赈灾之事至此?也已经交代完,下一步便?该散朝了。
江净百一整个?小?朝会都有些?心不在焉,他从没有哪次像这次一样期盼散朝,可事不遂人愿,眼见云清便?要吩咐散朝了,他对面的白忱溪却上前一步,对云清提起了增设长官之事。
江净百在心里把白忱溪骂了无数遍,当下只能咬咬牙上前解释:“禀王妃,此?次只是诸事都撞在一起,实不凑巧。平日里臣完全顾得过来,无需增设官员,若再发生这样的情况,便?如此?次一般借调几名同僚,也能妥善解决。”
他吸取了之前被白忱溪反驳的教训,又换了一种说法,自?以为十分?完备,却听云清反问道:“哪里能次次都借调到合适的人呢?”
“府衙没有闲人,此?次袁大?人他们凑巧能帮忙,下一次呢?难道要放着灾民?不管吗?”
云清把“凑巧”二字又还给了江净百,江净百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心中有鬼,总觉得云清话里有话,他后背瞬间冒出冷汗,心念急转,想着合适的措辞。
云清却不等他继续辩驳,淡淡地道:“此?事我已知晓,散了吧。”
江净百回到府衙后依旧坐立难安,他此?时担忧的已经不是手中的权力?能不能保住了,云清在小?朝会上说的话模棱两?可,他不知白忱溪在背后到底是怎么编排他的,云清又信了几分?。
在焦灼的情绪中,他心里又暗中滋生了不满,觉得云清偏听偏信,不肯给他们这些?老臣更多机会。
不多时,他便?听到有人来传云清发出的调令。
来人声音洪亮,调令的内容传到府衙众人的耳中。
“户曹众人主理修路有功,袁子毅升任宁州通判,除各项工程之外,另掌屯田和户籍事宜;林瑾迁为屿县县令;王运、周钱官升一品……”
府衙的大?小?官吏当即便?沸腾了,羡慕有之,暗中妒忌的自?然也不少,只是不管如何,面上却还是做出了恭贺的模样,袁子毅对着众人拱了拱手:“多谢诸位同僚,今晚我们在望月楼请大?伙儿喝酒。”
他虽然不屑于?巧言令色,却也不是不知变通的愣头青,他清楚手下几人的为人,便?直接替他们做了决定,以他们共同的名义宴请众官。
众人闻言面上都多了几分?热情,之前几人独立于?府衙办事,也甚少与众人交往,他们还以为几人看不上他们,如今看来也不是如此?。
除了袁子毅之外,林瑾身?边也围了不少人。
其余两?人也是官升一级,按理来说也是极为让人艳羡的升迁速度了,和他们却也算不上什么了。
袁子毅不用多说,在被云清选去做事之前便?是许多人都知道的厉害,林瑾最?开始却只是一个?秀才,如今不过一年?就升任七品县令,而且外调磨练本身?便?说明了云清对他的看重,以后的发展不可限量。
林瑾脸都笑麻了才把众人送走,他擦了擦额上的汗,长长地出了口气。
房中只剩下了他们户曹的四人,几人对视一眼,都不约而同地笑着拱手互相道贺。
他们这一年?来并肩作战,关系极好,对于?各自?做的事都了然于?胸,并不存在嫉妒谁觉得不公的情况,对于?此?次集体升迁都是发自?内心的欢喜。
因着有筵席吃,府衙众人都喜陶陶的,钱佑才如今看得很开,并不拘着众人,江净百听着众人谈论的声音,一口气憋在胸中不上不下,他做了半辈子的官,没想到竟会受此?羞辱,连手中的实权都被人分?了去。
胸口的愤懑越积越多,他来回走了走,最?后还是没忍住拿起一块砚台狠狠摔到了地上。
同一时刻,一名中年?男子被秘密带进?王府。
中年?男子低着头进?了书房,头也不抬地连忙跪下行礼:“草民?参见王爷。”
贺池淡淡叫了起,下人已经把书房门合上,房中气氛安静,让人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贺池打量着眼前的中年?男子。
他面上带着风霜,身?形略微有佝偻,进?门时能看出右腿有些?跛,穿的衣裳是普通的褐色麻衣,一眼便?能看出这是一个?劳苦半生的庄稼汉。
贺池开口道:“听闻张工匠擅长机关?”
中年?男子正是张至的父亲张福,他收到张至的信后,没有多做犹豫便?答应下来,跟着王府的人暗中来到封宁,直到今日才见到贺池。
张福他爹是醉心机关术的木匠,他从小?也受到熏陶,小?小?年?纪便?跟着他爹一起做东西,他极有天赋,看书自?学便?能学会他爹做不出的机关。
十四岁起张福便?开始独立接活,等到他二十岁时,便?已经在武林中小?有名气,不少人特意来找他制作暗器。
可惜好景不长,他年?轻时心高气傲,不懂迂回,没有想到一次拒绝便?为自?己?和家人招来了杀身?之祸。
躲到宁州后,张福隐姓埋名,不敢再碰机关术,老实本分?地种地。
他前些?年?的积蓄在逃亡途中丢的丢花的花,到宁州时已经不剩什么了。这些?年?一家人都过着苦日子,晚上有个?风吹草动他都会被惊醒。
他不想再继续过这样的日子了。
为王爷办事,不仅能保证安全,又能让他重拾昔日的手艺,而且还能改善一家人的生活,他没有理由拒绝。
张福听闻贺池提问,连忙应道:“不敢称擅长,只是略有几分?研究。”
贺池道:“可会做连弩?”
张福不知道贺池想要的是哪一种,有些?迟疑地应道:“草民?只做过江湖人用来做暗器使用的袖弩,做过三支连发的。”
普通的袖弩都是单发的,他做弩做得极好,找他买的人也多,可有一次有人找上门非要让他做成三支连发的,开的价极高,他废寝忘食研究了两?个?月才最?终做出来。
贺池眼睛亮了亮,既然能做出连发袖弩,战场上用的弩机想必也不成问题。
延国骑兵厉害,弩机能很好地克制骑兵,因此?外公镇守边关的那些?年?里在一直没有放弃改良弩机,可惜却有很多想法没有得以实现。
张福仔细听着贺池的描述,很快便?入了神,中途甚至禁不住开口向贺池追问细节,贺池也不厌其烦地回答他,等贺池讲完,他没有回话,而是皱紧眉头沉吟着,口中一直念念有词。
贺池没有打扰他,他注意到说起机关武器时,张福便?如同变了个?人一般,浑然不像之前畏畏缩缩的模样,显得笃定而自?信,甚至带着一丝工匠对于?手艺的痴狂,和周武有些?相像。
半晌,他像是想通了某个?关窍,面上露出兴奋的神情,他扭头兴奋地看向贺池:“我可以试试!”
看清贺池的脸后,他突然从自?己?的想象中抽离出来,反应过来现在的处境,脸色迅速转变为惶恐,哆嗦着便?想跪下请罪。
王爷这样的皇室贵族,想必是不能容忍他如此?失礼的,他心里凉了半截,无比后悔,只盼着王爷不要迁怒张至。
正当他万念俱灰时,却听贺池缓声道:“那便?交给张工匠了。”
张福恍恍惚惚地被秘密带到宁州大?营,交给柳全安排,他直到此?刻才回过神来,王爷不仅没有处罚他,竟然还把活交给他来做。
他暗道传言不可尽信,王爷虽然面上冷淡,却不是凶暴之人。
将?士们操练的声音传进?张福耳中,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
他这些?年?一直担惊受怕,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他无比庆幸自?己?选择答应。
他连忙把包袱放下,营帐中配了桌椅,上面有现成的纸笔,他提笔蘸墨,开始边想边列需要的木料和工具,王爷厚待他,他也不能吃白饭,得把活干得漂漂亮亮的才是。
云清没去管府衙怎么炸锅,带着阿舒和黎风禾一起来到了新建好的布坊。
布坊位于?封宁城边缘,人烟稀少,剩下的宅子都很老旧,卖价便?宜。
黎风禾手一挥,直接买下一条街上的三个?大?宅院,打通后修葺成布坊,从外面看上去格外气派。
门上还没有挂匾额,黎风禾上前敲了敲门,一个?模样机灵的少年?探出头来,见是黎风禾,招呼了声“小?姐”便?赶紧给他们开门。
黎风禾带着云清两?人参观,仔细讲解,布坊分?为轧棉区、纺线区、染棉区、织布区,还有宽敞的仓库和可以居住的小?院。
云清笑着点?了点?头:“做得很好。”他能看出各个?区域的动线很合理,定然用了很多心思琢磨,自?然也不吝称赞。
院子宽敞,黎风禾让人抱了五只狗崽回来,云清看着肥嘟嘟的狗崽心里喜欢,忍不住伸手摸了好几把过瘾。
黎风禾也伸手摸了摸,可以看出狗崽都和她很亲,挤着往她身?上蹭,她弯着眼挨个?把狗崽都摸了一遍:“从小?养起,等长大?了便?能看家护院了。”
云清笑着应了,黎风禾不愧是跟着黎月朗四处走商,做事周全,边边角角的细节都能顾全到,很是让人放心。
参观完布坊后,黎风禾又带着两?人往纺纱的院子走去。
她边走边道:“我从岩州回来的时候一直担忧,棉布虽好,可用当地人的办法,做起来却很是麻烦,耗费的时间多了,成本便?高了,我本来打算回来和王叔商议看看能不能做出合适的工具用来去籽,没想到表哥竟然已经提前一步让他做好了。”
“还有纺纱机,”她眼睛发亮地看向云清,“表哥让王叔做的这个?纺纱机实在太厉害了,用来纺纱竟然比我们之前用的纺车快了数倍。”
黎风禾口中的王叔便?是她从黎家带来的木匠,她拿着刚才看门的少年?给她的钥匙打开房门,宽敞的厅堂里,赫然放着几架崭新的纺纱机。
云清上前仔细看了一遍,笑道:“不愧是黎家的工匠,手艺真不错,试用过了吗?”
黎风禾连连点?头:“试用过了,纺纱又快又好,王叔连连感慨,他做了大?半辈子纺车,也没想过一个?纺车上可以放这么多个?梭子。”
即使已经试用过好几次,黎风禾看到这些?纺车依然觉得很是兴奋,她心中对云清实在佩服,要不是从小?和他一起长大?,她恐怕也要和宁州的百姓一样以为他是神仙了。
现在布坊中轧棉、弹棉、纺纱、织布的工具一应俱全,黎风禾带着人试过,从棉花到最?后织成布匹,所需要耗费的人工和时间比起原本的方法要少得多。
棉花已经全部收回来放进?仓库了,万事俱备,黎风禾跟云清商量,打算明日便?开始招工。
云清当然没有异议,用人不疑,他既然把这件事全权交给黎风禾,便?没打算指手画脚。
布坊的成本都从王府库房出,算作王府的产业,云清和黎风禾约定好,给她一成的红利,黎风禾却只要了半成,从种棉花开始,种种事情都需要王府出面协调,她不能拿那么多。
可就算只是半成,若按照她的推测,也是极为丰厚的报酬了,黎风禾斗志昂扬,她定要做出一番事业来才是。
从布坊回来后,云清便?把程樾找了过来。
吉州现在逃出来的大?多是家中没有余粮的村民?,等到皇帝派出的精兵打起来,恐怕会有更多百姓流离失所。
云清交代程樾密切关注吉州的情况,若有不对好及时增兵到宁州边界把守;此?外,他又让程樾派人暗中招揽医术高明的大?夫。
程樾向来不多问,领命后便?回去布置了。
贺池从宁州大?营回来时,云清正在书房中埋首画图。
贺池走到桌边,发现他画的竟是大?船的图纸。
他有些?疑惑:“王妃画这个?做什么?”
云清抬起头,不答反问:“王爷之前说过,愈州是京城的最?后一道防线,若延国攻进?大?瑜,极有可能被挡在愈州,若能从侧后方夹击,便?能给予他们重创,可还记得?”
那是之前云清把前世的战况假设出来向贺池提问得到的回答,只是延国既已从北方边境扫荡下来,后方自?然是不会再有大?瑜军队的,因此?贺池也只是做了这样的设想,之后给出的方法依然是从正面回击。
贺池点?了点?头:“自?然记得。”
贺池知道云清的心里负担很重,即使战场上瞬息万变,这样提前的假设预演意义不大?,却还是每次都会认真地思考后回答去破解云清设下的局。
他正想问云清这二者之间有何关系,便?听云清道:“王爷觉得以后若是延国攻进?大?瑜,我们通过海运将?将?士们和武器运到北方怎么样?”
贺池眼神骤然一变,这个?想法实在大?胆,若真能实现的话堪称奇兵,之前从没有过这样的先例,也没人这么想过,他的用兵之道本就偏向奇诡,自?然能接受这种天马行空的想法。
他点?头道:“若真能办到,自?然是极好的。”
云清道:“我问过崔鸿,他说只要有经验丰富的人带领,是可以尝试的。池县的船只都是近海作战使用,能远航的船不多,所以如果真的有这个?打算,便?需要再造大?船。”
贺池看着桌上的图纸,明白了云清的用意——
他在为他造一支奇军。
云清说要保护他,便?殚精竭虑地为他谋划。
贺池心潮涌动,难以抑制地将?云清紧紧抱进?怀里:“阿清,我何德何能……”
云清拍了拍他的背:“还不一定能成,崔鸿答应让手下的人试着走一遍,如果可以,咱们就开始让人造船。”
云清说完后叹了口气,要造船,又是一大?笔钱。
贺池放开他,看着他的表情道:“叹什么气呢?”
待云清说出来后,他问道:“王妃是不是没看王府的账本。”
见云清有些?疑惑,贺池笑着道:“谢江知让人送来了卖冰的分?成。”
云清一惊,紧接着便?是一喜。
他之前耐不住热,自?己?用硝石制了冰来用,那时他便?动了卖冰的念头,只是卖冰只有卖给有钱人家才有赚头,这个?生意太扎眼,他没有合适的人能去做。
贺池知道后,便?让云清把这件事交给他来办,云清后面便?没有再管,这中间发生的事太多,他倒是确实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没想到贺池竟是找了京中的人来做。
谢江知是国公府嫡子,身?份绝对够高,他是贺池扮作纨绔时一起做耍的那群朋友之一,云清对他没有太多了解,不过既然贺池愿意找他,便?说明他绝对是信得过的人。
贺池道:“他在京城卖干净可以吃的冰,有钱人家趋之若鹜,他又连忙让人去隔壁几个?州的府城开了铺子,一个?夏天下来,赚得盆满钵满。”
贺池和他约定成本共摊,利益也平分?,除了卖冰的铺子,贺池还把云清说过的糖水铺一股脑地告诉他,谢江知连连拍马屁说贺池够义气,有赚钱的法子也不忘记带着他。
谢江知头上还有个?大?哥,早就请封了世子,在众人眼中他就是一个?纨绔子弟,可他确实对加官晋爵没有兴趣,对赚钱却抱着极大?的热情。
云清看着账本,仿佛看到了满满的银票,笑得眉眼弯弯,贺池看得喜欢,凑上前亲了亲他。
两?人就海运之事一直商量到天黑才出来用膳,云清看着桌上黑漆漆的补汤,实在很想皱眉。
阿舒监督他道:“这是表小?姐送来的补汤,少爷你答应了要喝的,我昨天听见了!”
云清敲了敲阿舒的头:“小?声一点?,我听得见。”
云清和贺池用膳不需要人伺候,阿舒捂着头跑了,表小?姐不知用什么熬的,闻起来就又酸又苦,他不提醒一句少爷怕是不会喝的。
反正贺池用糖哄他吃药这种事也做了不是一次了,云清索性破罐破摔,自?己?去拿了罐糖过来,隐约飘出来的味道简直让人想要屏住呼吸,要不是这是黎风禾亲自?熬好送来的,他绝对不会喝。
云清端起来,想要云淡风轻地一饮而尽,却被酸苦的味道激得皱紧眉头,连塞了两?颗糖才觉得缓过神来,还没吃饭,云清便?觉得自?己?已经饱了。
一盅便?是两?碗的量,云清抿了抿嘴里的糖,看着剩下的补汤,纠结了半晌才慢吞吞伸出手去,贺池看得好笑,抬手把剩下的端了过去:“喝一碗就够了,剩下的我帮你喝。”
云清松了口气,好歹是黎风禾的一片心意,他也不想浪费,反正是补汤,喝了也没什么副作用,便?由着贺池去了。
晚间,贺池又自?然而然地跟着云清回了房,云清看了看他,什么都没说,转进?了屏风后沐浴,贺池见状在心底得意地甩了甩尾巴,开始思考哪日让元福把他的东西搬过来合适。
云清之前得空的时候便?教过阿舒做牙刷、肥皂这些?小?东西,做出来给他们自?己?用,这些?天他不在府中,阿舒闲着无聊做了不少,还无师自?通地往肥皂里面加了香油,做成了香皂。
云清今晚用的便?是阿舒新做的香皂,染了一身?春日花香,贺池爱不释手,凑在他脖颈间闻了又闻。
云清被他喷在脖子上的热气弄得痒痒,禁不住笑了出来,他抬手抵住贺池的额头:“别闻了,明日便?让阿舒给你做一块一模一样的。”
贺池顿了顿,抬起头问道:“你喜欢吗?”
云清诚实道:“对我来说有没有香味没有什么区别。”
“那我不要。”云清不喜欢,他用来做什么?
云清手上一重,贺池已经又低下头去,他无奈地拽了拽贺池的头发,笑着逗他:“怎么越发像小?狗了?”
话音刚落,他便?觉得颈间一湿。
贺池又在舔他脖子上的那颗痣。
云清有些?纳闷,不知道黑灯瞎火的贺池是怎么准确地找到那颗痣所在的位置的。
贺池刚才沐浴时便?觉得身?体隐隐有些?发热,此?时抱着云清,呼吸间都是他身?上的味道,他只觉得身?体里的热度越来越高,含着说不出的燥意,像要把人灼伤一般,让他只想离云清近一点?,更近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