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尾都是冰碴,衬衫后背也是湿晕一大片。
“...你回来了?”阮绪喊了一句。
程烬后背绷一下,抬手打开水龙头,哗哗的水声冲淡掉紧张的气息。
“浪费水!”他说一句,就要走过去关水。
“别动!”程烬出声制止。
阮绪眨了眨眼。
“我刚撸了,在洗内裤。”程烬脸上憋出一片羞涩。
阮绪愣了一下,随后皱眉骂一句不要脸,又爬回温暖的床上去。
他躺下没多久,程烬带着一身冷气也爬上来。
而那晚,程烬居然没有上来就抱着他,而是隔得远远的。
林瑜见他沉默许久,“程钧脖子上的伤不是致命伤。”
阮绪当然知道,程钧是被他丢进巷子里的。
但是,警方发现尸体是在郊区废屋里,脖子上也多一道致命的刀口。
滂沱的大雨中,阮绪回头看了一眼无字墓碑,无声笑了起来。
黑暗中,他沉默的用剪刀把一个收纳盒里的照片剪碎。
阮绪脸色惨白,想说什么阻止,又说不出口。
“今夜过后,我们谁也不认识谁。”林瑜说。
他剪碎他和阮绪的合照。
“为什么?”阮绪问。
“没什么。”林瑜说,“就算你说认识我,我也会说不认识你的。”
阮绪“哦”一声,恍惚地看着他。
“别哭。”林瑜轻声说,“待会我送你回去,好好睡一觉,忘了今夜发生的一切以及说过的话。”
阮绪机械点点头。
风声雨声中,黑暗下,两人的影子就印在墓碑上,单薄,漂泊。
剪完照片后,林瑜又拿出一瓶硫酸,全淋在照片上。
嗤嗤的腐蚀声响起,伴随着刺鼻的臭味。
他满脸疲惫的靠在墓碑上,凝望阮绪好一会儿,轻声说:“你和他真像。”
“他比我帅。”
“不,他是漂亮,你是帅气。”林瑜给出区别。
“——对,他很漂亮。”阮绪眼睛亮了亮,“他眼睛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东西。”
“嗯,我也觉得。”林瑜笑了笑。
阮绪抬眼望着他,抿嘴笑了笑,安静地看了他好一会儿。
林瑜敛去笑意,与他四目相对,忽然就红了眼。
那个明媚充满少年意气的少年留在了过去,留下的只有绝望和无助。
他们什么都做不了,也无法做出什么。
林瑜微微一笑,朝阮绪张开双臂,
阿辞,过来。
阮绪泪水顺着雨水滚下来,轻轻把头枕在他肩膀上,抱住他,抱得很紧很紧。
第二天晚上,阮绪浑身狼狈的出现在程烬单位门口。
下过雨的天,格外的蓝,格外的透。
阮绪说:“昨晚,下了很大的雨。”
程烬拿着准备好的衣服走过去:“我知道....”他顿了顿,望着天空。
说:“天很蓝,有风。”
阮绪望着漫天碧蓝,心中忽生暖意。
秋夜的星空美得惊心动魄,叫人忍不住落泪。
程烬忽然想起一句,低低念出来:“透过你的眼睛,我重新看见了自己。”
阮绪垂下眼眸来,不解的看他,惶惑问:“什么意思?”
程烬微微一笑,说:“在未来某一天,某一个时刻,你忽然就会明白什么意思。”
“会吗?”
“嗯嗯。”程烬说,“会。”
夜里,阮绪蜷在沙发上,程烬关掉灯,递了一瓶酒一支烟过去。
阮绪沉默的喝了一般,才有勇气开口,眯着眼望着程烬。
说:“我哥打小身体不好,一直养在乡下爷爷家,因为身体原因,他不能触碰陌生人。”
程烬手伸过去,握住阮绪的手,他手心冰凉,他五指紧扣,轻轻暖着。
阮绪又说:“村里孩子会欺负他,那会我们都不知道,后面一个叫林瑜的大哥哥出现,赶走那些坏孩子。”
“我哥就黏住他了,整天跟在他屁股后面跑,但又不敢触碰他。”
“后来,林瑜就偷他妈一截红绸,一头绑在我哥手上,一头绑在他手上。”
说着说着,阮绪泣不成声红了眼,“那截红绸还在我妈手上。”
有的人很贪婪,想要全部,可是对于有的人来说,连拥抱都是奢侈。
林瑜在阮辞生前,没能触碰他一下。
死后,也仅仅靠着黑暗一瞬,偷借那个和他有血缘关系的自己拥抱一下。
回来的路上,林瑜说,在他哥十八岁那年,他把人骗出去。
那晚,月色很美。
他们两之间就系着一根红绳,穿过斑驳光影,月光变成一道道白色光束,在两个单薄少年身体上打出一片未来。
他趁着夜色,隔着月光偷了一个吻。
两人这一辈子就走完了。
阮绪想。
风在吹,外面很安静。
在阮绪快要睡着是时,程烬轻轻抱住他。
低沉的嗓音响起,“你分享你的秘密,我也告诉你,我的秘密。”
那晚,阮绪耳边絮絮叨叨都是程烬的声音,但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只是在失去意识前,听见程烬说:“我一个人走过太多无助的路,后来遇见你,都不觉得那些日子难过,无论未来风光落破我都认。”
两具年轻的躯体紧紧相拥,呼吸声就在耳侧。
程烬抱紧他,喃喃自语,就像给自己催眠一样。
“没事的,会好起来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阮绪回应他的只是浅浅呼吸声。
这一夜,程烬眼中泪水不断涌出,停下了,又涌出来。
那之后,程烬不在限制阮绪的出行,还暗中安排他工作。
但在一次,一个居心叵测的alpha以出差理由把阮绪骗出去。
当时程烬就炸了。
马不停蹄冲到那家公司,把人打一顿之后,他找着借口,把阮绪里里外外吃干抹净。
事后,他还不放心,又把人锁家里。
那段时间,程家上上下下,天天听着阮绪凄惨的求饶声。
明里暗里都在骂程烬不是人。
后面阮绪生出反骨,只要程烬爬一次他床,他就离家出走一次!
再后来也把程烬惹毛了!
干脆让阮绪跑半个月,后面他大张旗鼓把人扛回来。
直接拿手铐把人拷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爽怎么来!
那天,宋妈早上煮的红枣阿胶也是反反复复加热三天,才抬进阮绪卧室里去。
那也是张青第一次知道阮绪的存在。
那个漂亮又冷清的少年。
就像破碎的玫瑰,凌乱缤纷的铺在腐臭的淤泥中。
阮绪在床上足足躺了一个月才下的床,原本就瘦得不成样的躯体更是骨头凸起。
他挪着踉跄步子走下楼,身上单薄的睡衣,就像麻袋似的。
宋妈小心走过去,给他披上外套。
阮绪说了一句谢谢,又浑浑噩噩上楼去了。
“反正你不能在折腾阮绪了!”
张青看着阮绪的体检报告,脸色要多难看就多难看。
“你丫的一逞兽欲,直接把阮绪下半辈子搞废了!”
程烬满不在乎,“什么叫我搞废了?你说清楚!”
“他生殖能力完全损坏,作为alpha的功能也完全损坏。”张青语气浓重。
程烬沉默好几秒,丢下一句,“我会注意的!”
到了晚上,他刚推开卧室门——
就看见阮绪悚然一惊,踉跄的往后躲几步。
他脸色立马冷下来,视线落在阮绪紧绷而发抖的身体上,压低声音问:“好点没?”
阮绪绷着下颌,点点头又快速摇头。
他好得差不多了,但是对上程烬孟浪,他害怕。
程烬眼眸一沉,大步朝他走来,阮绪脸色一白,躲着人就往旁边跑,还没跑几步,就被程烬拽着后颈拖回去。
狼狈的摔在床上!
阮绪很害怕,抖着身体往床沿边爬,低低说:“不要...我不要了!!”
下一秒,脚上一沉,整个人就被拖回去——
程烬哼笑一声,“不要什么?我能把你吃了不是?!”
随后动作娴熟的扯掉阮绪松垮的睡裤.....
阮绪把脸埋着,闷闷道:“....我已经废了。”
“好着哩!废什么?”
程烬照着张青给的方式,一比一学着做,但——
阮绪依旧没反应。
阮绪回头看他,脸色不大好看:“说了!没反应!”
程烬不信邪,加重动作。
阮绪还是如一池死水,毫无反应。
屋里都是浓浓的栀子花香,那沁人心脾的荷花香不知何时就悄然无影了。
程烬烦躁的把人清洗干净,裹在被子里。
虽然憋了一个月,身体和心里都燥得慌,但看见阮绪没什么表情的脸。
就是天大的火气也躁不起来。
“我不是故意的。”程烬语气不好,一转头看见阮绪闭着眼,心里无名火猛一窜。
他沉着脸,就要去拉扯人,“不行就不行!反正你又不需要!老老实实在家做我的人就好!”
语气很恶劣,别说阮绪听了不舒服,他自己听了都不爽。
太坏了!
怎么会有这么坏的alpha!
阮绪睁眼,宛如冷寂的湖水一般,盯他好一会。
程烬后背微微发凉,急头白脸的逃出房间。
听见摔门声音,阮绪表情冰冷。
他慢慢蜷着四肢,用力把自己抱成一团,像似没有安全感一样,拽着被子裹成一大团。
脑袋埋在被子里,很小声的抽气声响起。
不知想到什么,抽气声止住,他把脑袋伸出来,望着飘动的窗帘。
那双突兀凹陷的大眼扑簌的流出眼泪。
程烬蹲在门根边,头发凌乱,眉心拧着。
门没关紧,刚才阮绪的哭声他听得清清楚楚。
他从来没看见阮绪哭过,除了在床上他恶意折腾的情况下。
阮绪性子很冷淡,无论做什么都是冷冷清清的,气急了也就是打自己一顿。
等程烬再进去时,阮绪已经哭累睡着了。
暖黄色的被子湿了一大片,他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程烬抿了抿嘴。
裸露的皮肤上青青红红,布满痕迹。
最过分的是,白皙的躯体在灯光反射下泛着晶莹的水光。
娘的,不是人!
程烬暗自唾骂一句,
旋即,盯着阮绪看了好一会,才找来干净睡衣睡裤给他穿上,盖上被子。
下一瞬,阮绪就睁开眼,目光空白的盯着天花板。
刚才在门外,他急躁不安的心就冷静下来,本着好说好话的态度。
然而,他看着阮绪空茫的眼神,心里堵得慌,说不出来的难受。
结果阮绪看了一会儿,又闭上眼睡过去。
“不做了不做了。”
程烬带着哄孩子的语气说一句,关灯就爬上床。
刚伸手去抱阮绪——
结果阮绪往前一挪,躲开他。
很显然,阮绪没睡。
程烬厚脸皮挪过去,一把搂住他,
“躲什么?说了不做就不做的,再说了,真做了,你身体也不行啊!”
阮绪呼吸重了几分,很快又平稳下来,不动。
程烬自知理亏,见他倔强模样,吁一口气,语气稍微软下来。
“明天...明天去医院看看。”
“不去!”
阮绪回答果断生硬。
就在程烬要说什么时,阮绪直接打断他,“再说一个字,我就死给你看!”
“.....”
游砚给他倒了一杯铁观音,随后脸色凝重坐在沙发上,语气别提多疑惑了。
“起不来?”
随后反驳起来,“你可别又怪我那药啊,我可问了,十个用户里面,就哑了两个,没听哪个用户起不来的!”
程烬的脸色更差,心里也是烦躁死了。
早上时候,他趁着阮绪没醒,悄悄咪咪帮阮绪……
没反应不说,还给他伤了。
当时就被阮绪一脚踹地上去。
“万一呢!”程烬语气急了,“这药万一就只在他一个人身上反应副作用呢!”
“有病吧你!”游砚也急了。
“使用之前我给你说过,因人而异!你一下打八十几针下去,你还赖我的药不好?!”
“再说了,阮绪现在这种情况,一般都是心理问题!”
两三句话堵得程烬哑口无言。
越让阮绪在外面待的时间长了,他就越叛逆。
现在连上床都会被踹下来,无论多晚。
但是他憋得难受,强着来。
阮绪就挣扎厉害,碰一下都不行。
后面忍无可忍,他偷着半夜悄悄挨着阮绪。
轻手轻脚的,自给自足!
结果熟睡的阮绪——忽然伸了一只手过来掐他腰一下。
那晚差点给他吓废掉!
后来,他倒是厚脸皮了。
阮绪天天都洗手,直接洗脱皮那种!
从游砚这得不到答案,他又候着脸皮找上陈淼。
陈淼摇头拒绝,说:“心病还需心药医。”
简单来说,老娘医不好,另请高明!
逼不得已,程烬把张青绑来家里。
一看阮绪半死不活的躲着他,程烬头都大了。
最后还是他和张青把人按住,拖上车弄去医院的。
在医院里,阮绪直接失控,全程都是程烬摁住他做的检查。
一套又一套的检查下来,程烬累出一身的汗。
阮绪也耗光仅有的力气,软软靠在他怀里睡着了。
张青盯着厚厚一沓检查报告,时不时叹口气。
吓得程烬心都跑到嗓子眼来,眼睛紧紧望着张青的嘴,深怕他说一个不好。
“收敛一下你这暴脾气吧,阮绪这一身都是病,一个不注意就没啊!”
一说没了。
程烬眉毛都绷直了,“什么?”
张青指着一项乱七八糟的指标,“你看看,他心理状态很不好!”
“然后呢?”程烬看不懂。
“把人放出去,放出去散散心。”
张青尽可能劝阻程烬,上一次他见阮绪还跟破碎玫瑰似的,这次一见,跟破碎的鬼魂似的!
从医院回来后,程烬好像真的收敛了。
也不会偷偷摸摸碰阮绪了,一有时间就把他放出去。
不过,前提是自己跟在后面的。
阮绪对这附近再清楚不过,总是三两下就把程烬甩了。
悄悄拿着宋妈给的零花钱,跑到几条街道之外的小超市买零食,然后静静看着学校里欢声笑语的动静。
一开始程烬还会暴跳如雷,大动干戈让保镖四面八方守着人。
但还是会被阮绪甩掉,几次后,程烬也就不计较了。
那之后,阮绪就开始往家里带垃圾...其实也不是垃圾。
是一盆人家不要的多肉,干巴巴的,一副要死不活的状态。
程烬骂骂咧咧要丢掉,但看着阮绪清澈的目光。
那盆多肉换上崭新的白瓷小盆,程烬还请了园林老师特意来照看着。
有了一次容忍,后面就随心所欲。
不要的藤椅、脏兮兮的草莓熊、没电的人偶娃娃.....
程烬额角青筋鼓动,忍着火咬着牙给他洗干净消了毒,全给他摆床边。
十一月的一个早上,阮绪在徐管家的介绍下进入一家小型广告公司。
阮绪大学没毕业,但基本功还是记得清清楚楚。
随着被外面人和事物的侵染,阮绪就跟那盆多肉一样,长得水灵灵肉嘟嘟的。
当天夜里,阮绪还在浴室里洗澡,一道黑影就挤进去。
一股栀子花香在房间里漫开,阮绪的呜咽声也从未关上的门缝中透出....
第二天早上,阮绪去上班时候,才知道谭骁出狱了。
程烬当时觉得好笑,“游砚到底是心软了,不但让谭骁提前出狱,还让他完好无损的出来。”
阮绪当时看他一眼,问一句:“什么叫心软?”
放下手里的草莓熊,程烬半靠在沙发上,说:“按照游砚睚眦必报的德行,谭骁进去后,活不了三个月。”
阮绪沉默了,面无表情敲着笔记本。
在宋妈把早餐弄上来时,他收拾背包提着电脑就走出去。
见人走下楼,程烬皱眉,“今天周六,你去哪?”
“....加班。”
“早点回来。”
阮绪头也没回就下去了,紧接着就是一声巨响。
宋妈偷偷看一眼,注意到程烬上翘的嘴角,心想,还好还好....
阮绪刚进电梯,一个健壮的身躯挤进来,一股奶糖味散开。
“哎!阮绪你也加班啊!”
眼前alpha是上周入职的同事,说来也巧,他叫许辉。
阮绪轻笑点头,“甲方那边催得急,我们设计部都要加班的。”
许辉往他边上挪挪,就在阮绪想要避开时——
他像变魔法似的,从袖口中拿出一盒芦荟味的酸奶。
“降降降!你肯定也没吃早餐吧!这给你!”
说着也不等阮绪拒绝,自来熟的插上吸管塞阮绪嘴里。
自己又从裤兜里拿出一盒被压扁的红豆酸奶。
打工族最恐怖的时候,就是上班那一刻,屁股放在椅子上,一直到下班才挪开。
这时设计部部长唐颂站起来,揉了揉疲惫的脸,说:“今天任务完成,上个月没去的团建,今天补上。”
说着高举手机,“位置我都订好了,在衡水路MONYS,我们边吃边喝!”
阮绪手上动作一顿,看着欢快收拾东西的同事,决定不扫大家兴,快速收拾起来。
果不其然,六点钟,程烬的电话准时打过来。
阮绪看了一眼手机,调成静音,随手丢在背包里。
等手机被拿出包时,程烬第十八个电话打进来。
望着开心点菜点酒的同事,他编辑一条短息,“一个小时后,到家。”发过去后,程烬果然消停下来。
酒足饭饱后,阮绪揉着发晕的眼睛,一看手机——
十点半。
突然一只手在他肩上拍了拍,说:“打车呢?”
阮绪愣一下,抬头一看,是许辉。
“没有,看一眼时间。”
许辉呵呵一咧嘴,“我送你吧,大晚上的,你一个beta不安全!”
“我车在前面停车场,很方便的!”
说着说着,干脆勾着阮绪就往停车区走。
阮绪脸上表情默了几秒,随后恢复如常。
等看见许辉嘴里车时,阮绪还是愣了一下。
他印象中,公司里都是一群面如土色的打工人,一般不是为了钱,真不会拿命上班的。
但是....眼前这辆和程烬一模一样的奔驰,真的颠覆了他对打工人的认知。
“漂亮吧!我爸给我的成人礼,就是养着有点费钱!”
许辉把他塞进副驾,随后跑上驾驶座。
“你家住哪里啊?”
阮绪抿了抿嘴,“程公馆。”
“哦哦,程公馆——什么!你家住程公馆!”许辉惊诧。
阮绪沉默一会,“嗯...我租的。”
“什么?程公馆的房子什么时候能外租了?!”
许辉更惊讶了,嘴都没合上,长得大大的。
这下,阮绪沉默了。
许辉也沉默了。
两人的沉默一直到许辉把车停在上山的斜坡处。
五个安保走过来,举手示意许辉停下车。
许辉默默说:“我只能送你到这,我这车不让上山的。”
阮绪:“谢谢。”
还没进去,就听见程烬呼呲呼呲的喘气声。
他刚抬脚,就听见另外一道声音响起。
“你老大不小的,也该成家了,老守着一个alpha像什么话?”
程卫国来了?
下一秒,就听见程烬暴吼一声,“滚!领着你这...这宋家女孩走!”
阮绪心中一沉,女孩?
喀嚓——
门一下推开。
一个娇小的女孩冲出来,撞了阮绪一下,连连说着抱歉就跑开了。
紧着,就是被程烬推攘出来的程卫国。
三人对视一眼——
程烬手脚麻利把程卫国推出来,一把拽着他拖进去。
“烦死了!都半截骨头入土了,还来掺和我的事情,没事找事!”程烬骂骂咧咧的,语调微沉。
“你说好一个小时回来的!这都几个小时了!你在晚点回来,干脆一起吃早饭吧!”
语气凶归凶,但阮绪习惯了。
声音淡淡的说:“有点事耽搁了,车上不来,我走路的。”
“有点事?你怎么不说你去吃饭喝酒啊!”程烬很不满,私家侦探给他看阮绪聚会照片。
人可是笑意绵绵的,哪里是和自己说话时,冷冰冰的态度!
阮绪眼眸微垂,冷冷说一句:“你跟踪我?”
“....嗯嗯。”程烬应了一声,“我是担心你!”
他一开始找私家侦探的目的,的的确确是为了阮绪的安全,跟着跟着才变味的。
阮绪握紧拳头,指甲泛出青白色来。
“....我知道了。”阮绪忍了忍说一句,“我累了,要上去休息了。”
也不等程烬说什么,就背着包上去。
因为这事,程烬思来想去,一宿没睡。
天一亮就去找阮绪,生硬着语气说:“以后六点半前必须到家!迟到一分钟,后果自负!”
阮绪懵圈坐起来,看他好一会儿,才说:“为什么?”
程烬的回答就是给阮绪请一个星期的假,就把人关家里面。
对于他这种无聊且幼稚的处理方式,阮绪见惯不怪。
第七天后,阮绪把程烬堵在浴室门口,说:“我要出去。”
“你能做到吗?”
程烬丢掉手里的毛巾,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其实,对于阮绪的承诺,他是没有底的。
阮绪沉默很久,门禁这个东西,是死的,但是人是活的。程烬一直揪着这事不松口,肯定是有想法的。
在脑子里转一圈,阮绪软下语气说了句:“我尽量。”
程烬眉毛一挑,嗓音透着笑意:“你尽量?”
阮绪垂下眼眸,思忖片刻,想起刚认识程烬那会....
他忽然踮起脚,在程烬嘴边亲一下,似乎觉得还不够,又稍微用力啜一口。
程烬眸色骤然一深,表情未动,还是冷脸模样:“....你在讨好我?”
阮绪皱眉,退了半步,迟疑几秒,面上浮过几丝犹豫。
他低下头,撩开衣领,露出已经萎缩的腺体,对比白嫩纤细的后颈,有些难看。
腺体....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很脆弱的存在。
哪怕强大的alpha对于那进口的催化剂,也是无力可挡,在岁月中,萎缩而退化掉。
但程烬依然能从这干瘪的皮肉上,嗅到一丝清冷的花香。
自从阮绪下面起不来后,他就没碰过他一下。这浅淡一丝差点让他失控,努力咬牙忍下想要咬上去的冲动。
程烬呼吸狼狈的喘几下,眼底红得不可思议,憋得冒火的身躯在阮绪随意一个动作下,燃起熊熊烈火。
“你怎么....”后面的话,阮绪没说出来。
因为程烬颤抖的指腹轻轻摩挲那片皮肉,他看见程烬垂在腿侧的右手捏拳,像是在克制着什么。
“很痛吧。”
程烬抽回手,问了一句。
阮绪抿了抿嘴,淡淡说一句:“不记得了。”
第二天,阮绪如愿走出大门,虽然身后跟着萧煜,但也不影响他大好的心情。
他刚坐在工位上,那天送他回去的alpha坐了过来。
“今天送你来的人是萧煜吧。”
阮绪意外的看了一眼许辉,问:“你认识?”
“何止啊!不过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而已。”
许辉就跟挖到宝贝似的的土拨鼠一样,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阮绪。
“鼎鼎有名的萧主任,谁不认识啊!”
阮绪沉默几秒,没说话。
“不过,你住在程公馆,其实也没什么。”
许辉从他工位上翻了一盒草莓酸奶递给阮绪。
“谢谢。”阮绪也从包里拿了一盒DELAFEE递给他。
“嚯!”许辉眼睛一亮,“瑞士进口的!这个可贵了!”
阮绪又沉默了,巧克力是他从直高架上顺手拿的。
他一直都当是普通巧克力。
下了班,阮绪火急火燎往回跑,到家的时候,刚好六点二十。
上楼洗澡时,听见里面稀里哗啦水声,刚要退出去——
门拉开了。
程烬一点衣服都没穿,身上水光氤氲,一看见阮绪,顿了顿。
立马扯一条浴巾围住,脸上浮着红晕。
“下班了?”
阮绪没什么表情“嗯”一声。
下一秒,程烬重重摔上门,稀里哗啦的水声又响起。
刚才不是才洗好出来吗?怎么又洗?
等阮绪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感觉床榻猛地一沉——
他唰的睁开眼,入目一片黑暗。
忽然一道滚烫的身躯挨过来,耳边全是粗喘急促的呼吸声。
那股闷人的栀子花味再一次涌进阮绪一亩三分地中!
惊得他猛地闭眼装睡。
然而身边的人似乎忍不住,直接伸手过来,拽着他的手就往下....
冷不丁的,阮绪掌心被烫了一下,他刚要把手收回来——
程烬用力摁住他手腕,而他掌心压在一个让他害怕的部位。
被子里空间很小,没什么氧气,两人闷在里面,呼吸都乱了。
阮绪后背紧紧绷着,身后的人就像被放出来的凶兽一样,呼吸粗重吓人。
不等他说话,耳边就听见程烬说——
这夜过后,程烬就跟恶狗尝了肉汤似的,见天盯着阮绪看。
好几次,宋妈都忍不住提醒阮绪,“你躲着他点。”
阮绪脸色没变,但耳根不自觉红一下。
“没事,他不会乱来的。”
确实,程烬馋归馋,但是张青那边没放话,他不敢。
后面半个月,阮绪特意搬去隔壁卧室睡,晚上他被程烬吵得睡不着!
实在是程烬半夜粗沉的呼吸声太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