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赘—— by作者:无情无错 完结
无情无错  发于:2023年06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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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能理解?”赵雪娥仿佛在同一个陌生人对话, “我不能理解的是你为何总是以此等激烈的方式去解决问题?损人利己,不怕遭报应吗?”
“雪儿不觉得这番做法是最有效,最彻底的?以那二人的品性,我们可有更好的办法去杜绝他们的纠缠?而且经此一事, 你爹也没理由再勉强你选婿了,如此境况何其完美!”
“你简直强词夺理!给我出去!”
对方实在难以驯服,自己也一时无法平复情绪, 赵雪娥索性将人轰出去。
房门重重合上的一刻,邱婉儿的心绪也沉重起来, 看着厚厚的门板呆立良久,最终对着一片死寂的夜色长长一叹, 转身离去。
屋内,赵雪娥怒气难消,颓然坐下,思索着甚么……
诚然,那邱婉儿自命不凡,目空一切,所有的警告和劝阻无法入其耳,就连闯祸后追究责任她也不知悔改,傲慢不逊……自己一次又一次给她机会,她竟然变本加厉,想必已是无可救药。
今后,她们该如何相对……
两人相识至今,自那段阴谋婚姻伊始,无论是刻意的安排,抑或只是因两人意见相左,争论吵闹已发生过无数次。于常人而言,如此观念不合的两人只怕早已势同水火,难有所谓的将来。更遑论两人都同为女子。
可赵雪娥偏不愿放邱婉儿离开,执拗地将人留在身边。而后者也在经历种种之后,对这个赵家,对赵雪娥,生出了复杂的感情。
两人为了这份纠缠不清又争执不休的感情,神思低靡,夜不能寐。于是也就没有太多心思关注外界。
不单争吵的两位当事人,赵家主人夫妇也是连日心情沉郁,带得府中气氛日趋冷肃,与临近春节的喜庆装点对比起来,实在是说不出的怪异。
只是下人的八卦之心无从压制,哪怕再沉的气氛再冷的天气,依然有人能以闲话盘出个热火朝天:
——诶,你听说了没?那贾公子前几日早晨离府时病得都快没了半条命,夫人命人给了些盘缠,安排送去城西一家客栈住下了,说是待他养好身子自行离开。
——夫人真是心善……另一个呢?这两日那人好像不来府外守着了?
——守在门外有啥用哟!那家伙还好意思自称书香世家出身!人品差还鲁莽冲动,惹恼了老爷夫人与大小姐,这府上谁还愿意搭理他!听说守卫大哥们烦得不行,扔出去了不知几回!
——唉!这个不行,那个也不堪,从前最般配的一个,还是个女的!怎么说,咱们大小姐的姻缘也忒艰难了!
——可不是么!
甭管下人们的议论如何激烈,上边主子们的生活仍是那般的乏味,心情还是如同此前的不霁。诡异气氛又僵持了两日,眼看着再过几日就到除夕,邱婉儿去寻了赵夫人,提出想要去董家接回木儿。
赵夫人近日忙着府中事宜,心情又差,倒是忘了这茬儿。早该想起若是有那小家伙在,这些日子也不会过得如此艰难!
“行。外头正落着雪呢,等午后天色好些,我再安排一辆马车,你去把孩子接回来。”
得了应允,邱婉儿心情明快不少。倒并非只因为儿子,而是赵夫人对她的态度。几日来,赵雪娥不愿见她,赵洪威对她横眉竖目,唯有这赵夫人对她一如往昔,没有太多的敌意。
不管是出于那件事的确为雪娥解了困扰,驳回了赵夫人并不很认同的自家丈夫对女儿择婿的执念,还是出于对木儿的关爱继而对其母亲的爱屋及乌……
怎样都好,只此一点温和,已令她冰凉的内心得到丝丝暖意,紧绷的情绪有了些微宽解。
她不知道,其实赵夫人对她的爱屋及乌,不是来自木儿,是来自对自己女儿心事的了然。
连着几日下雪,木儿好阵子未曾出门,今日一早便吵着要去曾府,陪芸姨腹中的小宝宝玩耍。董夫人怕他憋坏了,也就由着他,率先派人前去曾府递了话,要过去一起用午饭。
趁着雪势小了些,董夫人给木儿裹上厚厚的锦袄,让佩儿撑了伞,自己拉了孩子的小手,一起出门上了马车,车帘落下的一瞬,余光掠过前方,觉出有一道不善的目光正盯着自己的方向。可惜未及看清那目光的主人是谁,兼之雪中视线不佳,那身影又实在陌生,就未有多虑,吩咐马车夫启程。
董依芸的肚子虽大,但离足月尚有不短的时日,而年节在即,曾凌峰隔日就要出府办一些事,时常要忙一整日才回来。董夫人祖孙俩今日过来,正巧陪了孤零零的董依芸解闷。
说是孤零零,一旁伺候的丫鬟婆子围了一圈,人气旺盛着咧!只是依她那耐不住的性子,日日对着这些对她唠叨个不停的人,早烦透了。
“诶呀!娘!芸儿这个肚子驮得太无聊了,真希望早些把这小家伙生出来!”
董夫人满眼嗔怪望着女儿:“你呀你,就是个爱折腾的!再忍两月,到时你想不让他出来都不行。来,把汤喝了。”
小木儿也从旁搭腔:“芸姨芸姨,木儿也可想早些见到小宝宝了!”
“你这个小鬼!也再忍忍吧!”
“咯咯咯……”
菜式很丰盛,祖孙几人有说有笑,餐间气氛其乐融融,这时外头雪也停了,天色放晴,逼人的寒意也退散不少。
午饭用毕,董依芸又拉着木儿逗了一会儿,董夫人看看天色又开始暗沉,言道,
“晚些怕是要下大雪,我看还是趁这会儿先带木儿回去了。芸儿你也该歇午觉了……双儿,今日我带来的补品记得每日炖了给小姐喝。”
丫鬟连声应了,董依芸倒是垮了脸:“怎的这么早就回去了,也不多陪陪人家。”
“过几日就除夕了,府里事忙。这回去还得给木儿置办些年衣,估摸着这两日他娘就要来接人了。”
听着娘亲的絮叨,董依芸佯作不依:“娘,您现在心里就知道疼这个小鬼头,都不疼女儿了!”
董夫人笑意吟吟,嗔骂她:“胡说!都要当娘了还跟个孩子吃醋!”随后拉过小木儿,“跟芸姨道别。”
木儿很是乖巧:“芸姨再见!木儿下回再来看你和宝宝!”
董依芸又乐了:“小鬼头,哈哈!我送你们。双儿,你着人去传话叫董福赶马车过来。”
“是。”
而后,董夫人左手牵着孙儿,右手挽着女儿,一行人欣赏着装点一新喜气洋洋的曾宅大院,信步穿过**,慢悠悠行至府门。事先吩咐候先在门口的马车却还未到,董夫人不忍女儿挺着个肚子陪自己吹风,就劝道,
“外头风大,你送到这儿就回去吧,不必陪我们等。”
董依芸满不在乎,嘴里咕哝着:“没事儿,我又不是小孩子。这董福今日怎动作这般磨叽,冻着咱小木儿怎好……”
正想着让人再去催催,马车终于驶来,被董依芸埋怨的车夫董福身穿厚棉袄,头戴斗笠,低头遮住了上半张脸,一条围脖圈到下巴往上,遮掉了下半张脸。
此时天色虽有些沉,倒还未落雪,戴着斗笠似乎夸张了些,但这身行头确是来时董福所穿的那身,众人也未起疑心。
当马车在门前停好,车夫跳下来摆好马凳,董夫人站在凳边亲自扶了木儿上车,又由佩儿扶着自己上去,到最后佩儿也准备上马车时,车夫稍稍抬起头瞧了眼车厢,正准备转身往府里走的董依芸瞥见此人露出的眼睛,不由心神一紧——他不是董福!
“等一下!”
警觉的董依芸一边说话一边走下门前石阶,往马车这头快步靠近。
车夫被此举吓得一愣,慌乱中与董依芸对上了视线,看到对方眼中的惊诧与愤怒,知道自己已然败露,情急之下把刚上了马车正弯腰往里钻的佩儿拉了下来,往逼近的董依芸身上狠狠推去,随即跳上马车狠甩马鞭,马车如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第104章 惊险
一整个人的重量再加一道极大的推掼力度, 直勾勾扑上来,撞上个平常人都难消受,更何况董依芸此时身怀六甲。幸在董依芸不是个寻常孕妇, 她有功夫底子。
侧身躲过迎面一击,手迅速抓住将要倒地的佩儿,往的相反方向卸力,让人不至于摔得太惨。
待两人都顺利避险, 那辆劫走董夫人与木儿的马车已走出三丈远。此刻门口的守卫终于也反应过来, 开始围过来追出去, 只可惜马车走得太快,侍卫们疾步追赶已是徒劳。
董依芸心下着急, 顾不上自身状况,运气纵身,足尖踩上一名侍卫肩膀借力, 飞身掠出, 眨眼功夫就已跃上马车棚顶, 一个翻身又落在前板上,将车夫踢了出去。
马车依旧在路上狂奔,径直冲进了闹市,街边众路人见状, 纷纷躲避惊叫,整条大街顿时人仰马翻,鸡飞狗跳。董依芸站在疾驰中的马车板上, 要以站立姿势去控制马车是不可能的,她只得两种选择, 要么跳上马背拉缰驻马,要么躬身坐下操纵缰绳。
前者因为没有马鞍, 更为惊险。后者又因她身子不便,动作难度稍大,效果更慢。
一息间的考虑,眼看着失控的马即将撞上行人,再晚就要来不及,董依芸决定铤而走险,一记跳跃坐到马背上,狠狠拽了马缰,紧急拉停。
这孕妇以如此壮观之举当街截停马车,莫说街边的行人被吓得不轻,连孕妇本人也是惊魂未定。
当曾府的侍卫追赶上来,个个瞧着脸色煞白的夫人既是钦佩又是懊恼……他们咋就这么没用呢!
董依芸翻身下马时,佩儿琴儿也终于跟了过来,大气都喘不匀,围着大肚子转了两圈,不错眼地观察。她们从远处目睹了方才惊险刺激的一幕,魂儿都吓飞了。
董依芸没工夫理会周边人的眼光,吩咐到场的侍卫做事:“你,去把那个混蛋给我抓起来!你,把马车牵好。你,赶快去差人通知峰哥哥,还有董府,赵府,都派人去!佩儿,你去瞧瞧我娘和木儿怎样了。琴儿,扶我……”
此时的董依芸心里记挂着娘亲和外甥,还分出心神来关注歹徒,诸事安排妥当,倒是未曾留意到自身状况。
佩儿赶忙爬上马车察看,只见里头祖孙俩双双卧倒。
“夫人!小少爷!”
董夫人将孩子护在怀里,脸色纠在一起,很是痛楚的样子,孩子则表面没瞧出甚么,闭眼昏睡,想是晕过去了。
此状可大可小,佩儿不敢耽搁,忙下车禀告董依芸。后者脸色凝重,派了牵马的那名侍卫去请曹大夫,另一名扭了歹徒过来的侍卫则在街边抄了条绳子将人捆住,接替了牵马和安抚周围百姓的任务。
而围观的百姓眼下只顾瞧热闹了,哪里还有惊吓过度的样子。董依芸瞥了一眼那名歹徒,认出来是尚文志,当下没说甚么,迈开步子要去看看马车上的至亲。
谁料只移开一步,她身后的百姓立时炸开了锅。
“血!”
“地上有摊血!”
董依芸闻声回头,顺着大伙儿的目光,看向自己裙摆下方,一小滩鲜艳的血滴赫然入目。
似乎是从这一瞬开始,董依芸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的不对劲,周遭的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乱,也越来越弱,在她陷入昏厥之前,听到的最后几句话,除了自家两名丫鬟与侍卫惊恐的呼唤,就是路人的几句令人绝望的议论:
“完了!这孕妇怕是要小产了!”
“造孽啊!挺个大肚子折腾啥嘛!”
“这些人还愣着干啥,赶紧请大夫去哇!”
邱婉儿是在董府听到的消息,与董老爷一同火速赶往曾府。同时得到消息的还有赵家母女,以及外出办事的曾凌峰。
几方人马陆续赶到时,得知情况比通报人所述更为严重——董夫人在马车上受了伤,木儿昏迷不醒,而英勇出手截停马车的董依芸,动了胎气,当场见红。
几人闻此齐齐面如土色,顾不上细问更多,快步冲进内院。曹大夫已比他们先到,正在屋里诊断。此时曾府几乎所有下人都围在外头,大气不敢出。
曾凌峰作为一家之主,又是气愤又是心焦,喝退众人,领着身后几名受害人的亲眷们,推开房门一拥而入。
“芸儿!”
“夫人!”
“木儿!”
所有人进了屋,第一时间将各自最关切的眼神和语气给了自己最在乎的人。
屋内,董夫人手扶腰间,发丝稍乱,面色发白喘着粗气,佩儿正倒了水伺候其饮用。木儿躺在一旁的榻上,一副熟睡的样子。
再往里的卧床,董依芸躺在床上,双儿守在床头,床前曹大夫神色凝重地看诊。
进屋的几人见状,均不敢打扰。邱婉儿扑到榻前,细细查看了孩子周身,最终在其后脑勺上摸出一个肿起的包,顿时揪心。董老爷则陪在董夫人身边,简单问了她的伤情,随后把焦急的目光投向床上的女儿。
赵雪娥母女见了他们祖孙三人如此情状,也是满脸的心疼。
“曹大夫,芸儿情况如何?”靠近床前瞧见了面无血色的妻子,又见她衣裙上的点点血迹,曾凌峰实在忍不住出声询问。
这时,曹大夫诊脉也结束了,转过脸来申请严肃,道:“曾夫人动了胎气,情况很不妙,要马上准备生产,否则大人孩子都有危险。”
所有人闻言心里一沉,曾凌峰更是激动追问:“曹大夫可有把握保她母子平安?”
一向稳重可靠的曹大夫此时却犯难地垂下了头:“曾夫人已有七月身孕,听说今日又是行功运气,又是跳马车,又是上马背,颠簸了何止三两下,如今腹中胎儿受损已是定数……我开一剂催产保元的方子,速速命人抓药煎了来喂夫人服下,药效起来就开始生产。只要胎儿能顺利娩出,我有把握保母体一命。至于孩子……就看天意了。”说完,也不理众人反应,快速从药箱取出笔纸墨。
而屋中所有人都被曹大夫的话惊到不能言语。
最为激动的董夫人当即眼前一黑,晕了过去,董老爷扶着妻子,心里也在不住担忧叹气。而曾凌峰愣在原地,像是没反应过来大夫话里的意思。
两个年轻人,赵雪娥与邱婉儿,同样青灰着脸,不敢出声。
只剩冷静而富有经验的赵夫人最快恢复思路,揪着心情帮忙打点:“双儿,你马上出去安排人,速去请最好的稳婆,府中同时备好生产一应所需。另外你在院中再找一间偏房,把木儿他们祖孙俩暂时安置过去。”
“是。”双儿领了吩咐,立即行动。
“琴儿,你赶快叫人去通知老爷,让他赶来曾府。”
一切事宜由赵夫人安排妥当,曾凌峰也回过神来,双眼猩红,扑到床边握住董依芸的手,不住祈求与安慰,
“芸儿,芸儿你不要有事!我只有你和孩儿了,你们一个都不能有事!芸儿你答应我,一定要挺住!”
董依芸痛楚万分,半是清醒半是昏沉,以眼泪回应了丈夫。
曹大夫这时已将药方写好,交给曾府下人,终于抽出空来,赶忙去为董夫人与木儿查看伤势。
“董夫人这是情绪过激一时晕厥,没有大碍。至于她腰间的伤势,需要静养一段时间,期间切不可有大动作。”
“木儿的伤势在脑后,虽然昏迷,但只是外伤,敷上消肿的药休养几日即可。”
此时,曾府那几名侍产的婆子鱼贯进了屋。事急从权,也来不及做更多准备,只简单布置了产房。
给祖孙俩诊断完毕,曹大夫便又去写了两张方子,随后准备守在产房外,严阵以待。
片刻,所有不适宜待在产房的人都被请到屋外,董夫人与木儿被安顿在西厢房,董老爷和邱婉儿亲自照看。曾凌峰则并未退出来,他坚持要陪着妻儿度过这道生死难关。
赵夫人母女也留在产房,劝说不动这人,只好一起陪着董依芸,哄着她,给她鼓励。
又过了不久,匆匆赶来的赵总镖头赵洪威,肩头披雪,眉发润湿,在门外向曹大夫问明了细状,也是揪紧了眉心。当听到劫持董夫人与木儿,害得老老少少一身狼狈的歹徒被带回了曾府,目前就押在前院偏厅,恨不得立马杀过去将人剁了。
可是眼下董依芸面临早产,过程将是何其凶险。若有紧急情况,有他在毕竟多一分希望。他想起当年自己的夫人生产女儿时难产的情形,不由后背发凉。
当年,作为初初创建镖局的他,每日忙得不见人影。就连妻子怀孕足月即将临产,他依旧在外头奔走。
那日也是下了好大的雪,比今日凶猛太多。他听闻下人禀报夫人临盆,火急火燎回到府中时,又从丫鬟口中得知夫人难产,兴奋的心情一下跌入谷底。
助产的大夫与经验老道的稳婆无论如何不敢保证大小平安,偏偏耗时许久费去大半力气的夫人一度陷入疲软,更无力在鬼门关外兜圈,眼看就要一尸两命。不管不顾的他冲进产房,给妻子度入真气,助她恢复些力气,最终拼尽全力生下了女儿,母女双双获救。
多么幸运,他们可爱的女儿,在鹅毛般纷扬的大雪天里艰难降生,取名雪娥。
可恨的是,那道鬼门关没能套走一条人命似不甘心,串通老天,狠心夺走了他夫人此后孕育子女的本领。
而今,这芸儿丫头因为救人,遭此大劫,不知是否也有此幸?不知老天会否怜她惜她,保她平安,保她提前来到世上的孩儿平安……

第105章 报应
约莫一个时辰后, 一声痛呼伴随着片刻的喧杂隐隐传出,产房外焦急等待的众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始终不知屋内的状况如何。
又耐着性子熬了一会儿, 终于有急切的脚步声靠近,随后房门被打开,赵雪娥满脸凝重,抛出的消息更是令人崩溃,
“芸儿已将胎儿产下, 人还清醒, 只是孩子没有声息,产婆已没了法子, 还请曹大夫速速进屋救治!”
在场以赵洪威与董老爷为首的众人个个揪起心来,都想知道详细情况,奈何只有曹大夫得到允许入内, 其余人被赵雪娥匆匆合上的房门震回了神。
苍天呀, 救救那个可怜的孩子吧!他才刚刚来到这个世上啊!
很遗憾, 老天爷没有听见。
房门再次打开的时候,透出了绝望的气息。
门外人能清晰听见女人的抽泣声,和曾凌峰愤怒不甘的咆哮声。
曹大人脸色绷紧,显然心情也极差, 在众人追问下,重述了一遍,
“孩子生下来就全身发紫了, 没有活着的迹象。”
闻言的两位父亲皆是痛心不已,其余曾府的下人也都青了脸, 不敢出声。
“赵兄!此事因何而起,一定要查明, 歹徒定要严惩!为我们芸儿讨个说法!给死去的孩子一个交代!”
向来温和的董老爷实在受不了自己的爱女遭受如此重创,语气里都发了狠,那眼神分明在给赵洪威施压,而也确实给后者带来了不小的压力。
虽未能第一时间去审问歹徒,到了这一刻,大伙儿也都清楚了那歹人的身份。因而于情于理,赵家都有责任去查明真相,还无辜的受害者以公道。
就在此时,服药后又睡去的董夫人再次醒来,尚不知结果,执意要起身去亲自看看女儿的情况。佩儿在旁一直劝着,又不敢不从,为难得不知如何是好。
邱婉儿守着还未苏醒的木儿,看不下去母亲那个样子,眼色复杂地正要张口说甚么,董老爷回来了。瞧见来人沉痛的面色,屋内几人心里已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董老爷宣布那个消息之后,董夫人当即泪流满面,情绪极为激动,扶着她的伤腰,掀开被子就要下床,说甚么也要去亲眼看一看,眼见为实。
那等场面岂是一个至亲之人能够承受的?董老爷的痛心不比妻子少一分一毫,可仍是保有理智,认为不能让她去目睹现场惨状。
邱婉儿看着僵持不下的两人,最终还是开口,
“有的人在极度脆弱时,只想呆在最亲最信任的人怀里得到安慰。我想芸儿失去了孩子,大受打击,应是很希望自己的娘亲就在身边罢。”
一句话点醒了夫妻二人。
目送两人离开,邱婉儿脸上强撑的镇定瞬间垮了下去。既是说了方才那句话,那么她是没有理由离开木儿,一同去看望董依芸的。
可那毕竟是她的妹妹,毕竟失去了一条小生命。并且她已知晓,是尚文志劫持的木儿祖孙,造成如今的悲剧。
这里头的来龙去脉,没有人比她自己更清楚。
望着仍旧昏迷的儿子,回想着腰痛揪心的母亲,再想起血污遍身的董依芸,甚至想象出那个毫无生气的婴儿……
当下一刻,她的心再也无法平静。
孩子夭折的消息传出,悲痛的气氛迅速笼罩曾府。
即便是普通的早产婴儿也难成活,更遑论那是个在母亲腹中就已受损,不得已催生的胎儿。在其来到世上的一瞬,已注定了结局。
所有府中下人得知此事,不敢再往主院靠近一步。因为据说,他们的主子当众拔剑,声称要把相关人等一应送去给孩子陪葬,闹了好一阵,被赵总镖头一记手刀制止了所有疯狂举动……而他们的主母无法接受这一打击,情绪崩溃饮泣半日,最终被赵家大小姐点了睡穴暂且安顿。
可是可是,陷入疯狂与崩溃的人,何止孩子的一双父母。
董氏夫妇同样的伤心欲绝,由赵氏一家帮衬,强撑着意志安排料理了死婴的后事。
至于歹徒尚文志,赵洪威心知此刻并非处置的时候,遂吩咐人将其先行带回赵府,关押进暗房,待事主情绪稳定些,再行审问……
时至傍晚,天色太过沉郁,乱糟糟的曾府突然失去期待已久的小主人,年节的喜庆布置在极短时间内撤除,也不敢太过将悲伤放大,依着老夫人的吩咐,只在夜里安排了一位高僧做了一场超度。
那位出生即夭折的,尚且来不及取名的小主子,甚至没有亲生父母相送,超度仪式结束后,被送去安葬。
这晚,府中长明灯彻夜未熄。
董依芸夫妇被喂食了曹大夫特制的安神汤药,一直沉睡。董老爷一面心疼受伤的妻子与丧子的女儿,一面安顿曹大夫留在曾府随时提供医疗帮助,一面向赵家暗暗施压,必不能轻易放过歹徒和所有涉案的人员,他要一个明明白白的真相,以及让他心服口服的判决。
其实他只想直白地问一句:究竟是谁造的孽?
一直忙到了夜深,赵家几人才告辞回府。离开前,赵洪威承诺:明日将于董家曾家人在场时,当众审问犯人,给他们一个公正的结果。
回府的马车有两辆,一辆是赵洪威夫妇,一辆是赵雪娥与邱婉儿母子。
木儿还在沉睡。是邱婉儿向曹大夫也要了一碗安神汤。现下的她,无心应对醒来的儿子将会缠着自己问出连串难以回答的问题。
回去的一路,赵雪娥始终沉默,也许积攒了许多话,也许酝酿了许多情绪,但却未在任何人面前爆发。
为此,邱婉儿心下更为忐忑与慌乱。
无眠的一宿。
次日清晨,赵家人起了个大早,甚至来不及用早点,曾凌峰带着他岳父,气势汹汹登门而来。
痛失爱子的曾凌峰被强硬安抚迷糊睡了一夜,醒来时还是懵的,当他看到自己妻子脸色苍白痛苦不安的睡容,回想起昨日的一切,恨得近乎再度发狂。
所幸董氏夫妇宿在了曾宅,董老爷作为父辈,说话亦有分量,才将场面镇住。
待曾凌峰得知孩子已经安葬,再看看憔悴的妻子,堂堂七尺男儿终于红了眼眶流出泪来。随后追问起犯人,这才得知此案被岳父主张交给了他的师父审理。
岂有此理!他曾家一门作为本案最大的受害者,岂有不亲自查处案犯,手刃仇人的道理!
于是便有了这一幕:
已然鼻青脸肿的犯人尚文志,落入真正的受害者家属手中,开始承受新一轮的暴力**。
赵洪威也是理解徒儿的心情,待他发泄够了才出声阻止。此时尚文志已被打得奄奄一息,比前些日子抬出府去的重病贾天海要狼狈百倍。
“好了凌峰,你让他喘口气,让他当着大伙儿的面坦白,为何做出那等丧心病狂的事,害得老弱妇孺身心俱创,害死一条性命!”
说出这些话,也意味着赵忠镖头拥有十分的担当。他自然知晓让尚文志当众招认的后果。说到底,他们赵家对此事负有一定责任。
地上躺着动弹不得的尚文志,重重咳了几声,带血的眼角艰难地拉动眼皮,先是将目光投向泄愤的人,而后看向问话的人,讥笑出声,
“呵!要杀就杀,何必废话!你们赵家不仁,我尚文志不义,就这么简单!”
未等赵洪威开口,赵雪娥已忍耐不住,出声斥责这毫无愧意的恶人,
“择婿一举乃是两厢情愿,你为何落选自己心里有数,我们赵家并无对不住你的地方。何况冤有头债有主,就算你心里有怨恨,大可以向我赵家人发难,而你却选择去对无辜的妇人幼童下手,简直畜生不如!”
“呸!”尚文志又喘了几口气,终于理顺呼吸,慢慢撑起身来,开始反驳:“我为何落选?我大义凛然为你们揭穿贾天海和那个贱人的真面目,你们非但不感恩,还将我一并赶出去!我不顾天寒地冻日日来求见,可你们呢?轰我就像轰一条狗!没办法,我是被逼的!”
这人也是对自己的遭遇越想越气,说到最后发了狠,也不顾众人反应,冲着门边不作声的某人大骂,
“邱婉儿!你个贱人!定是恼恨我戳穿你与那个姓贾的丑事,存心陷我于不义,不肯说出实情,最终我就成了杀人未遂的凶手!”
邱婉儿依旧缄默。在场所有人也未打断,由着他说。
“好啊!你们不是说我故意害人性命么?我就做给你们看!可惜了,我最初的目的没能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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