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年:“.........”
楚年心虚地移开了视线,为自己的不纯洁羞愧了一秒钟。
未免江自流察觉到自己刚才走了神,楚年赶紧用另一只手拿起窗柩上的书。
他把书塞到江自流怀里,清了清嗓子,没事人一样说:“那你念书给我听吧!”
在这个没什么乐子的古代,听江自流念书,俨然成为了楚年喜欢的一档娱乐活动。
忽然被扔下来一本书的江自流:“......”
原来...阿年伸手过来只是为了拿书的?
江自流的视线从楚年唇边的梨涡上撕开,慢慢松开了彼此握在一起的手。
他脸皮上起了烧灼的烫意,耳垂也跟着泛起了一层薄红。
......是自己误会了。
默默抛开误会引起的尴尬,江自流才牵过楚年的手指抚向粗粝的书皮,沉默了一小会儿,读起书来。
读了几页,翻页的时候,江自流抬头看了楚年一眼。
楚年已经打了水过来擦拭家具了。他手脚勤快麻利,擦得很快,擦到橱柜的时候,因为个头不够高,要踮起脚来才能擦到橱柜上面。一踮起脚,手臂举过头顶,宽大的衣裳向上攀附,便勾勒出腰际瘦削的线条......
江自流长睫抖落两下,垂下眼睑盯着书上的白纸黑字。
又念了两页,江自流的思绪开始控制不住地回忆起以前。
实在是,有一丝不该有的困惑缠住了他。
那就是阿年现在对他,为什么没有以往的那种举动了?
阿年无疑是大胆又勇敢的哥儿,想做什么都敢去做。想当初才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阿年就有那什么一下的意思,后面好几次,大抵也是有那方面的意思的......
可,怎么现在,反而丁点那方面的意思举动都没有了呢?
江自流:“......”
光是想想,江自流的耳垂和脸皮又有些烫了。
江自流攥紧了书页,把这些想法从脑海里挥赶出去。
怎么说也是读过些圣贤书的人,怎么可以光天化日之下想这种闺房事情...实在是不太得体!
搬家几天,楚年把老屋收拾得干干净净,包括把厨房有问题的门也给锤好了,一切都弄得好好的,楚年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
心情很好,楚年特意跟罗老爷子告了一天假,打算去干挂念着的另一件事——回门。
别人家回门,都是要着准备几样回门礼,跟新婚的夫君一起回的,到了楚年这,那可就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回门礼?没有。带夫君?不带。
要啥啥没有,楚年单枪匹马,没跟任何人说一声,空着手就回原身家里了。
于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原身的后娘蒋氏久违地见到了楚年。
还没等蒋氏有所反应,她家里被拴起来的那只大黄狗先激动地叫了起来。
大黄狗是原身早死的父亲买回家的,除了进山,在家的时候,几乎都是原身在喂,有时候原身出去哪里也会带着它一起,除了父亲,大黄狗最忠诚的对象就是原身了。
可是叫着叫着,大黄狗的叫声逐渐变了调,高高扬起的尾巴也垂了下来,压到了两条后腿之间,更是弓起身子,朝楚年龇牙咧嘴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疯兔子的浇水~
大黄狗对楚年的态度, 须臾之间,从激动变成了激烈。
蒋氏呦呵了一声,喝住大黄狗不让它乱叫, 然后瞧向楚年, 见到楚年是两手空空过来的,一张干瘪的脸上露出不悦,随即很是蔑然地说:“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这个小萝卜过来了啊,你过来干什么?”
她叫楚年从来不叫名,只叫小萝卜。
大黄狗没有被蒋氏喝止住, 仍然是龇牙咧嘴地夹着尾巴盯着楚年, 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吼。
楚年目光落在大黄狗上,听到蒋氏出声, 头也没转,淡淡说:“这里也是我的家, 我想回就回了呗。”
蒋氏:“???”
蒋氏嫁过来十年了,楚年还是个五岁大的小萝卜头时就在她手里,这么多年过去, 她第一次见到楚年用这种漫不经心的态度跟自己说话, 丝毫没有以前的卑微怯弱。
而且, 只看狗,不看她。
心中生出异样的不爽, 蒋氏咂了咂嘴, 说:“以前你还没嫁出去的时候,就属跟这个畜生关系最好, 现在嫁出去了, 畜生都不认你咯。”
蒋氏说话阴阳怪气, 楚年这才瞥了她一眼。
蒋氏个头并不高,极其的瘦,脱了相的那种瘦,皮肤也黄,看着很有点干尸的样子。
听说这是她生孩子之后落下了病根,所以才脱相成这样的。
孩子就是楚莲,跟原身家里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是蒋氏和前头死了的丈夫生的。
蒋氏丈夫死后,原身的父亲怜惜他们孤儿寡母的,又寻思自己也是鳏夫带个孩子,不如搭个伙一起过,互相也好有个照应,遂听了媒婆的话,向蒋氏提了亲。
那时原身的父亲是个能干的,打猎能挣不少钱,蒋氏二话不说就同意了,带着楚莲改嫁了过来。
楚莲开始是不姓楚的,蒋氏嫁过来之后才把他的姓改成了楚,反正一个哥儿家,迟早要嫁人,跟谁姓都一样,蒋氏不讲究这个。
倒是当时原身的父亲想给楚莲改个名。不为别的,就因为“莲”字和“年”字有点撞,叫起来不是很方便,两个孩子容易听茬弄混。可说到改名,蒋氏不同意了,说“莲”字是死鬼丈夫取的,都改了姓了,再改名的话,她心里过意不去。原身的父亲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便没强求。
后来蒋氏发现楚年和楚莲叫起来确实有点不方便,便又主动找了原身父亲提出改名的事,只是,不是要给楚莲改名,而是要给楚年改。
原身的父亲再通情达理,听到这个多少也有点不高兴,没答应。两人为这事吵过几次,后面慢慢不了了之了。
也是从那之后,蒋氏就不再叫原身的名字了,只叫他小萝卜。
再后来,原身的父亲还想跟蒋氏再要一个属于他们俩的孩子,可蒋氏瘦的脱相,又因为生楚莲落下病根,身体不适合再生孩子,便作罢了。
这些都是楚年脑子里面留下的关于原身的记忆。
除非需要,楚年很少会去翻原身的记忆,可回到这个地方,原身的记忆就像潮水一样,不受控制地疯狂涌了上来。
那些过去后娘对原身和楚莲的区别对待,还有父亲死后变本加厉的虐待,在脑子里一幕幕地跑过......
最后,定格在了被逼着替嫁的那天。
那天的记忆是血红色的。
光是想想,楚年额头上已经好了的伤口好像又隐隐疼起来。
蒋氏见楚年呆呆站在原地,目色里浮动嫌恶之意,说他道:“既然回来了,也不知道带点东西?你现在不是可有本事了吗?巴结这个巴结那个的,至于空着手回来?”
刺耳的声音让楚年从血红色的记忆里回过了神。
楚年抬起头,再看蒋氏的嘴脸,愈发觉得她面目可憎。
没有一星半点的好脸色,楚年直接怼道:“你还真当我是回来看你的?快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蒋氏的头往后一仰。
这个小萝卜头竟然还会顶嘴了?
楚年直接往前走,越过蒋氏,就要进屋。
蒋氏一愣,眼皮跳了两下,斥责他说:“你干嘛?”
说着伸手便去拉扯楚年。
但手才碰到楚年,就被楚年给拍了下来。
楚年这一拍,是一点也没留情,直接把蒋氏拍的甩手嘶叫起来。
楚年脚后跟抵着门槛,睨着蒋氏说:“以前你动手打我,我从来不还手,不是因为打不过你、怕你,而是真心实意地将你当成娘亲尊重,你懂吗?”
“你说什么?”蒋氏瞪大了眼睛。她如此干瘦,这样瞪着眼睛,好像眼珠子都要凸出来。
楚年抬手指了指额头,哂笑了一下,说:“从那天你把我的头撞破起,我就已经死了,现在,你我之间没有半点情分可言,你要是敢骂我一句,我便骂你十句,你敢打我一下,我便打你十下,说到做到,你若不信,大可试试。”
楚年一字一句,说得平静,可到了蒋氏的耳朵里,就跟惊雷一样声声炸开。
蒋氏的嘴唇抖了两下,重复了一遍:“你说...什么?”
“怎么?光听得见狗叫,听不见人话?”楚年抬起下巴,冷然直视蒋氏脸庞上惊愕的表情。
蒋氏何曾见过这样子的楚年?她是完完全全被惊到了,想要骂楚年吧,可手背上还在火辣辣的疼...想到楚年刚刚说的什么十句十下的,再看看他现在的样子......一时间里骂他的话如鲠在喉,竟没能说得出口。
楚年和蒋氏在外面的动静惊动了家里面的楚莲。
楚莲慌慌张张地从屋子里面出来。
一出来就看到楚年在和蒋氏对峙。
再看楚年,站在门口,背脊单薄,但腰杆挺直,只看一个背影,便说不上来的觉得和之前那个唯唯诺诺的他天差地别。
楚莲牵强地笑了一下,小声说:“原来是哥哥回来啦?”
听到楚莲的声音,楚年回过了头。
楚莲的个头跟楚年差不多,但比楚年胖不少,是刚刚好的匀称身材,一张脸白净,还算清秀。值得一提的是他的一双眼睛,虽然不大,但总是水汪汪的,好像随时泫然欲泣要落泪哭出来,很是能激发一些人的保护欲。
“哥哥怎么今天想起来回家看看了呀。”楚莲问。
对着楚莲这幅委屈巴巴的脸孔,楚年一哂,说:“现在知道叫哥哥了?之前不还是在叫‘小贱人’吗?”
闻言,楚莲猛地一僵。
楚年嘲讽地笑:“‘我才不要嫁病秧子,让小贱人替我嫁好了’。这话不是出自你口吗?”
楚莲的笑容变得很勉强,结结巴巴说:“哥、哥哥这、这是在说什么,阿莲听、听不太懂。”
楚年抬起脚尖,向楚莲逼近了一步。阳光罩于他的背后,将他的半边脸掩在阴影里,莫名的压迫感向楚莲袭去。
楚莲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
“退什么?又想自己摔倒?然后去跟爹说是我推你,害得你摔倒?”楚年伸手摁住了楚莲的肩膀,淡淡说:“可惜了,爹已经不在了,这招不好使了呢。”
楚莲:“......”
楚莲完全没见过这样的楚年,顿时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急急去拽楚年,想要把楚年摁住自己肩膀的手拉下来,边急促地说:“哥哥你别这样,阿莲害怕......”
声线慌得不行,好像都要哭了。
楚年才不吃他这一套。
这一套都不知道用了多少年了,骗骗原身那可怜的傻孩子还行,用来对付自己还是太嫩了!
楚年反手抓住楚莲的手,向前大胯一步,进了屋。然后也不管蒋氏在后面惊呼着要拉自己,拽着楚莲快步往原身以前住的房间走。
推开门,进入薰着霉味的房间,楚年一眼就看到土墙上已经干涸成了深黑色的血迹。
把楚莲带到那片血迹前面,楚年强迫他直视,冷冷地说:“你现在的生活可都是用我的血换来的,你猜,爹要是在底下知道了这件事,晚上会不会进你们娘俩的梦来找你们呢?”
楚莲:“......”
蒋氏:“......”
两个人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蒋氏尖声叫喊:“小萝卜!你不要太过分了!”
楚年:“究竟谁更过分?还是说,这么多年来,你们自己做过的事情都已经忘了?要是忘了的话不妨回顾回顾呗?还是说...不敢自己回顾?看来还是要我爹晚上进梦里找你们,帮你们回顾回顾才好?”
蒋氏:“......”
楚莲:“......”
蒋氏的脸都绿了。
楚莲的脸更是煞白一片。
楚年把楚莲放下,楚莲柔若无骨地顺势瘫坐到了地上。母子二人都有些恍惚,楚年没管他们,在房间里走了一圈。
房间里没什么变化。
蒋氏身体不太好,也没什么本事,楚莲在家里虽然蔫坏横得很,其实也没多大能耐。两个不中用的人,就算拿了卖人的二两银子,又能把日子过好到哪里去?
走了一圈后,楚年停下脚步,视线重新归于问蒋氏,问她:“银子呢?”
“什么?”蒋氏才被性情大变的楚年狠狠刺激到了,被问得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江家给你们的银子啊。”楚年声音大了点。
一听是这,蒋氏几抖,终于反应了过来。
她反应了过来,自然也意识到了不对劲,瞪着眼睛看楚年,充满警惕地问:“你想干什么?”
楚年笑,反问她:“你觉得我想干什么?”
以前的楚年是从来不会笑的,这次回来,短短时间里,他笑的次数已经比过去十年里加在一起还要多了。
可蒋氏一点也不喜欢楚年的笑容,面对楚年的笑容,她只觉得凉飕飕的。
楚年见蒋氏居然还走神了,有点好笑,却毫不留情,说:“别装傻,卖我过去,江家给了你们二两银子,这件事我是知道的。”
听着楚年丝毫不带波动的平静声线,至此,蒋氏才终于知道楚年回来是干什么的了!
他居然是回来要钱的!?
“你是来要钱的!”蒋氏蹭的一下子跳了脚,指着楚年的鼻子叫道:“你居然是回来要钱的!?”
楚年很淡定:“你知道了就好。”
蒋氏盯着楚年。此时她看楚年的眼神和轻蔑嫌恶再也不沾边了,而是变得茫然、古怪,还有不可思议。
她想不通,怎么嫁了人之后,楚年会性情大变成这样子?
上下嘴唇来回磕碰了几回,蒋氏终于是难以置信地问:“你的脸皮怎么变得这么厚了?”
楚年轻飘飘地说:“谬赞了,哪比得上你啊。”
蒋氏:“......”
蒋氏被这不咸不淡的一句话怼的差点一口血吐出来。
楚年不想老是对着蒋氏的脸,目光晃了一圈,定格在角落里一把躺在地上的竹椅上。
楚年走过去把椅子扶起来,拎到屋子中间,然后撩起衣摆坐了下去,下巴一抬,朝蒋氏伸出了手:“把钱拿出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疯兔子和瑞文夫夫的浇水~~
第57章 狗子 重情重义大黄狗
蒋氏怎么可能拿钱给楚年, 甭管楚年性情大变成什么样子,想在她这拿到钱,绝无可能!
“呸!你这个讨债鬼, 别想从我手里拿到一分钱!”
蒋氏怒目圆睁, 绷紧了干瘪的身躯,随时要冲上去跟楚年干架似的。
楚年才不怕她,好以整暇坐在椅子上,说:“为了二两银子就把我卖给了江家,这么歹毒,就不怕将来到了下面我爹找你算账吗?”
“少来这一套!”蒋氏厉声打断楚年:“我活了这么大岁数可不是被吓大的。”
楚年照常保持微笑。
他当然没想着用这套说辞就能让蒋氏乖乖把钱拿出来。比起害怕, 贪婪更能激发人的阴暗欲望。就算害怕半夜鬼敲门, 也更想实实在在拿着银子白天花,这就是蒋氏。
扫了眼软软坐在地上的楚莲, 楚年继续不咸不淡说道:“让我替嫁到江家,不就是为了给他换一门更好的亲事么, 可你有没有想过,那些条件还不错的人家要是知道了你们私下里是怎样的一副嘴脸,还会愿意娶他回去吗?”
这话一出, 不仅蒋氏, 楚莲也绷紧了身体。
楚莲水汪汪的眼睛噙满泪水, 问:“哥哥,你想做什么?”
“少来这一套。”楚年把蒋氏刚对自己说的话原封不动还给了楚莲。
楚莲又泪汪汪地看向蒋氏。
蒋氏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她稳住气息, 咬着牙怒视楚年:“你想干嘛?出去说我们阿莲的坏话吗?你以为你是谁?他们能听你的?”
楚年看蒋氏的样子, 就知道她其实已经沉不住气了。
楚年笑:“你说,我要是每次都热心肠地告诉上你们家提亲的那些人, 你们私底下是怎么为人处世的, 他们还愿不愿意跟你们谈婚论嫁结亲呢?”
蒋氏没什么本事, 将来的倚靠可全都放在楚莲身上了,只要楚莲能嫁个好人家,她自然也就不愁了。
可这好人家娶亲,能不多方打听打听要娶的人是个什么品行?要是有人在这上面搅和,甭管是真是假,都能直接劝退了一批注重脸面的家庭。
楚年直接就戳到了这对母子的致命弱点上。
蒋氏气得浑身发抖。
要是放在以前,小萝卜是断然不可能想到这些的,就算想到,以他的胆子也绝对不敢去做。
可现在......
现在,看着楚年如此恣意,蒋氏一点也不怀疑他真的会说到做到。
怎么...怎么变得这么巧舌如簧的?怎么变得这么坏心眼了?
蒋氏脑瓜子里嗡的一下,左边耳边发出“滋滋”的鸣响。居然是被刺激得狠了,犯起耳鸣了。
楚莲作为当事人,看到母亲被楚年刺激得不怎么中用了,自己三两步挪到楚年身边,拉住楚年的衣角,掉着眼泪哭着说:“哥哥,你是好人,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呢?”
“好人就活该被人拿头撞墙?”楚年拍开了楚莲。
“呜呜呜,哥哥...”楚莲被拍开,仰起头看楚年,声泪俱下,一张小脸上布满泪痕,别提有多楚楚可怜。
这要是一般人,没准真就动了恻隐之心,觉得这么一个柔软的哥儿能有什么坏心眼?一定都是他身后的恶毒母亲支的招。
但楚年嘛...
先不说楚年知道楚莲这朵白莲花内里有多蔫坏,压根不吃苦肉计,就算单论外表,楚年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
毕竟每天对着江自流那张脸,审美阈值很难不大大提升。
楚年听他呜呜个没完了,索性点评起他的演技:“别演了,你演得好僵硬啊,好歹带点哽咽啊,怎么就干哭呢?”
楚莲戛然而止:“???”
楚年的耳朵终于安静了。
楚莲:“......”
阴郁地咬了一下嘴唇,楚莲停住了哭泣,也止住了眼泪。
至此,他已经完全确定,这个异父异母的蠢“哥哥”不是在假装强势,而是真的变了,脱胎换骨换了一个人似的,再没有了从前的影子。
既然如此,楚莲也就没什么好装的了。
楚莲从地上站起来,气急败坏地问:“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好吗?为了二两银子要这么搞我?”
楚年听了差点没笑出声。
颠倒黑白到这种地步,也是够够的了。
楚年不指望跟这对母子理清什么是非黑白,对待这种坏透了的人,讲道理是没有用的,只有手段才是硬道理。
一番权衡利弊,楚莲低声对蒋氏说:“娘,那二两银子给他就是了。”
蒋氏还在耳鸣,慢半拍地把视线转到楚莲脸上,想也没想,大声道:“给他?!不可能!!”
“娘,听我的,给他吧。”楚莲脸色阴郁,但很坚定。
蒋氏:“......”
看了楚莲好一会儿,蒋氏捂住嗡嗡作响的左半边耳朵,最终还是妥协了。她转身去到自己房间,从床底下的棉鞋里面把藏好的二两银子拿出来,一步三犹豫,心不甘情不愿地忍痛交给了楚年。
楚年接过了二两银子。
蒋氏一下子哭了。
蒋氏没有哭出声音,只是流泪,但却是真实地在哭。
楚年见此,对楚莲说:“好好看看,值得你学习。”
楚莲:“???”
楚莲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楚年指的应该是“学习怎么哭”?
“......”楚莲:“你!你不要太过分了!!”
楚年把二两银子收起来,最后丢下一句:“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劝你们以后好自为之。”
说完,他潇洒地走出了屋子。
屋外,被拴起来的大黄狗一直盯着门的方向。
楚年一出来就对上了大黄狗的视线。
看到楚年出来,大黄狗弓下身子,朝楚年露出獠牙,喉咙里发出低低的鸣吼。
很明显,这不是狗子见到多日未见的主人时应有的欢迎,而是一种警备,一种示威。
楚年顿住了脚步,看着表现异常的大黄狗,心里泛起了嘀咕:都说狗子是通点玄学的,这条狗以前跟着打猎捕猎,是条见过血的聪明的狗,是不是多少沾点灵性?是不是觉察出我身上的异样了?
可是楚年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大黄狗。
要那二两银子,是想帮原身出一口恶气,要狗才是楚年真正重要的事。
“大黄。”楚年试着叫了它一声。
听到呼唤,大黄狗高高竖起的两只耳朵猛地往后一折。
楚年眸光闪烁了一下。
楚年又叫了一声:“大黄。”
大黄狗还是弓身龇着牙,但喉咙里的声音发生了些变化,变成了带点哀声的呜呜。
它的尾巴垂在地上,扫来扫去,同时抬起了一只前爪,对着楚年所在的方向扒拉了一下,似乎是想向前走。
可它没有向前走,它没有走近楚年,只是不停地在原地转圈,高昂的呜呜哀叫,既焦虑,又悲伤。
楚年:“......”
楚年在这里被两个人恶心了好一会儿,现在,被一只狗子感动了。
在这个家里,真正关心原身的,只有这条狗。
沉默地站了一会儿,楚年主动朝大黄狗走去。这只狗子多少带点灵性,想来是不会伤害自己的。
楚年走到了大黄狗身边。
跟楚年想的一样,随着距离的接近,大黄狗做出了很多姿态,不乏有凶狠的,但也只是凶狠,并没有什么实质的攻击。
“哎,好聪明的狗啊。”楚年叹了口气,手掌轻轻摸了把它毛绒绒的头。
大黄狗被摸了头,整个趴到了地上,眼睛湿漉漉的,呜呜叫个不停。
楚年随着它一起蹲下,小声跟它说:“对不起啊,我能做的不多,只能帮他出一口恶气。”
大黄狗还是呜呜地叫唤。
楚年摸了摸它的头,解开了拴住它的绳子。
大黄狗看着楚年。
楚年说:“你跟我走吧,别给他们看家了,他们不配。”
这条狗极其的聪明,以前是没有人拴着它的,楚年怀疑,之所以它现在被拴住了,是因为蒋氏怕它会跑到江家找原身。
可惜世事无常,原身已经没了。
楚年不确定大黄狗愿不愿意跟自己走。
想了想,楚年又说:“要是你不愿意跟我一块走的话,那就离开吧,你这么聪明,也进山捕过猎,不愁活不下来,你自己走吧,去哪都行,去做一条快快乐乐的自由的狗。”
大黄狗的鼻子里喷着气,气息吹在地上,打湿了两排薄土。
这时蒋氏和楚莲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蒋氏和楚莲在屋里都说过一番话了,出来看到楚年还没走?
没了钱难过得要命的蒋氏又想哭了,怒问:“你怎么还在这?”
楚年回头看了蒋氏一眼,没好气道:“我在跟狗说话,你不要插嘴。”
蒋氏一窒:“......!”
楚年摇了摇头。
有些人,还不如狗重情重义。
“好了,我要走了。”楚年最后摸了摸大黄狗的头。
虽然楚年此行的目的是为了把大黄狗带走,但...会发生这样的事,不在楚年的预料之内。
这狗子如此通灵性,楚年决定尊重狗子自己的意愿。
楚年起身离开。
大黄狗跟了上去。
没有跟得很近,保持着有三五步的距离,但确实是跟着的。
蒋氏这才发现大黄狗的绳子被楚年解开了。
看着大黄狗跟着楚年一块走,蒋氏头晕目眩,怒道:“你!你银子拿了,狗也不放过吗!”
听到蒋氏这话,楚年回头看了一眼,看到大黄狗垂着脑袋,慢吞吞跟在自己后面。
楚年有点惊讶,大黄狗这是选择了自己?
还是说,现在就是顺路?
楚年:“......”
楚年暂时不好确定。
但这不影响他气一气蒋氏,他说:“是狗都嫌弃你啊,狗都不想跟你住在一起!”
蒋氏:“你你你!”
蒋氏你了半天没个所以然,大白天里眼前冒出了好几颗星星。她感觉今天被楚年这么一闹,至少要减寿三年!
“娘?”看到蒋氏干瘪的身子晃来晃去,楚莲赶紧上手扶了她一把。
蒋氏抓着楚莲的胳膊,声音里都是哭腔:“不行...阿莲,娘咽不下这口气啊!”
楚莲的脸色很难看。
何止是蒋氏咽不下,他也难以咽下。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楚年手里吃瘪。
蒋氏哭哭啼啼。
楚莲有点烦,说:“一条破狗,又脏又臭,吃的还多,跑了就跑了。”
蒋氏抹眼泪:“留着的话,今年过年能杀了吃肉呢。”
楚莲看蒋氏好点了,松开手让她自己站好。
深呼吸了一口气,楚莲说:“好了娘,想想我刚才在屋里对你说的那些话,二两银子也好,狗也好,暂时给他就给他吧,以后加倍让他还回来!”
以后,他要让楚年在大罗村里待不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Seilent,流尽最后一滴泪,疯兔子,雪地小狐狸的浇水~
第58章 会心一击 “可阿年不是别人。”
楚年走了好一会儿, 发现大黄狗还跟在后面,保持着三五步的距离,亦步亦趋地尾随。
“这么说, 是选择跟着我了?”楚年想。
楚年干脆停下来等它。
大黄狗并不全是黄色的毛, 往前延伸出来的鼻子那块,还有背上和尾巴上都是黑灰色,它体型高大,毛皮油亮,看起来很有力量,最重要的是, 还很聪明。
要是带着它, 楚年就敢放心大胆地进深山里去了。
楚年停下来等大黄狗,大黄狗也停了下来。仍是三五步的距离, 耳朵动了动,抬着头跟楚年对视。看楚年没有要走的迹象, 它往地上一坐,抬起后爪蹬起了脖子挠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