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冥尊巴拉狐狸的前足,正要下地,就听胡裴道。
“你若下地脏了脚,不要再叫我抱你。”
雷冥尊扯了扯狐狸嘴角的皮褶,状似在笑:“这是你的身体。”
他最终也没下地。虽心里觉得这雪地干净,朝歌……是觉得沾湿毛发,会湿了他自身吧?
胡裴是一点儿都不像以前的朝歌了。
“那又如何?如今待在这身体里面是你。”
胡裴踩在无人过的覆雪山径上,昂首望下。
漫山冰花玉树,弥漫一色冰白。
人站其中,耳闻潺水溅冰破浪,滚流而去。
他的心觉出开阔之意,吸口冷气入肺腑。
沁凉里含有山间冰雪木气,淡笑道:“做人也好,作妖也罢,不过是尘世沉浮之生灵。寻寻觅觅,一解心中谜团。”
雷冥尊的狐狸耳轻动,一下蹦出胡裴的怀里,向雪地山道上跑去。
胡裴看它跑走蹙了眉,转身往来路的道下山。
雷冥尊以四足浮雪,立在半山腰看胡裴头也不回地离去,十分不解他得这种心态。
狐狸的红澈宝石目色里摇坠出沉淀暗色,伴随粉鼻前飘呼的热气浮荡向不知何处。
当年的朝歌啊,哪里会这般冷沉中透出抑尘的气质,多是鲜活明朗……
白狐的尖嘴边连白毛都耷拉下去,昂首扬踢,又追上去。
胡裴边走边听身后的动静。
曾经追在那角银白铠甲出九幽,已用尽他毕生追寻他人的力量。
曾暗暗发誓,这一生但凡记忆尚在,都不会去追逐另一个人或物的脚步。
他愿意舍弃一切,换得那丝衣角回首。
对于旁人,此生已无心力再追。
因为,心随那袍角,早已远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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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可能会觉得男女混杂。
我对BL的理解,就是两个男人的感情。
但整个世界不会环绕两男转悠,虽然他们是主角。
我的配角们也会突出她们的性格,不论男女。
至于写不写的好,比例侧重等,看功底了。
人皆而有美,但以心观之。
人皆而有恶,源于这是人。
雪地精灵顺风而来。
墙角的目光一直流连在那张虽小却雅美如玉雕的脸及他通身似覆冰雪而来得出尘气质。
若是这人再长五岁,定是倾国之姿,以江山为聘都舍得,只愿与他共享山河,长夜未央。
八皇子轩辕端因这美色,不自觉地握紧手,凝目在胡裴弯身抱起白狐的纤细身段。
他把拳起的手轻轻地抵在唇齿边,喃喃道:“这真是天送神人。”
旁边随他而来的宫侍觑眼瞧了会,明白了自家皇子的心思,躬垂在八皇子耳边轻声道:“八爷,这是今日进香的胡家九少爷胡裴。”
“人送‘灵均’名号,神人入世之姿,原来就是他啊。
单这容貌就不负其名。”轩辕端轻咬在拳起的食指上,目光流露势在必得的神色。
“回宫前,你把他所有能打探到的消息都给本殿下打听清楚。”
宫侍雷鸮垂首应诺。
雪径山道上,胡裴已经重新抱起飞蹿而来的白狐,眸光在远扬间瞥向山下寺里檐角处得那抹躲闪的黑袍角。
他不甚在意,随后目光又流向脚下的山道,继续走下山。
边走边对手里的狐狸道:“你不是走了?”
“嘤嗷……”这是你的身体。
“呵,那就好好待在我的身边,待这一世过完,你若动作够快,说不定我就回狐狸的身体去了。”胡裴淡色道,径直向胡家人所在的地方去。
待老太君带一家人进完香、添过香油钱后,一行人陆续下山,至山脚后坐马车回城。
一身锦衣黑袍的轩辕端驾马跟在胡家车队后面,耳听侍从雷鸮买来的消息,勾起凉薄的唇瓣。
“这人年后进国子大学,看来连才名都是名副其实,真是令人期待啊。”
檐下眺望雪后的山径,从此令轩辕端退下黑袍换白衫,只为与他心眼里的这人共披天地一色,纯净无暇。
乐尼寺一行后,胡家平平安安地迎来狄赓三十一年。
年初拜礼时节,胡府除正常的走访外,还收到晁府送的年礼。
胡云深看向夫人递来的礼单:上等卧秋道府龙凤团茶,胜争道府一窑京瓷,南蜀道府七香礼盒,南旋道府外海鱼货,海辰道府葵香精盐一斗,北盛道府巨灵狼皮一卷……
“这……晁家……”
胡夫人平静地道:“因裴儿和晁错做了同窗,加之年前胡裴激励过晁错,这司士大人算是十分的懂报恩一道。”
胡云深拿着礼单直摇头。
自从上次的七香请帖事件后,胡家没有应帖走动,但晁纲不仅没有避嫌,还因为胡云深曾明里、暗里地提醒他注意官声,反使得晁纲越发觉得胡云深能处。
如今这张礼单上的内容已经到嚣张的程度,别的东西非富即贵,但这精盐一斗,乃官定盐运、贩卖单价,百姓可买卖的数量也有定数的……这一斗特质精盐的量,收着都觉得让人心慌……不安。
胡云深心知此前的提醒不仅没用,晁纲还因为大宰辅季雪康在前面顶着,他在后面变本加厉得使劲捞……
迟早要出事啊!
任由晁家同胡家走近,很可能会连累胡府一大家子。
胡云深看着这张礼单,真是头疼。
胡夫人见不得他皱巴张老脸的模样,提醒道:“人家是看中裴儿,不如你让裴儿来定夺。”
儒雅的胡云深舒展眉宇,揽了揽夫人的肩头,亲去胡裴的小院。
至玉芝院,他直接把礼单搁在儿子的面前,道:“这祸是你惹出来,如今这般,如何解决?”
一身单衣略显薄瘦的胡裴拿起礼单细赏遍,轻笑了声。
他的风姿仪度落在作父亲的胡云深眼中,都忍不住想抚把长须,叹声“好”。
胡家历来身为春官宗伯世家,不流行蓄胡。
没胡子可撸,他就看向儿子房里美人榻上的白狐。
胡裴扫完礼单后见父亲向白狐走去,不紧不慢地道:“父亲,我建议你别碰它。”
“哦?平日我见你抱着它走来走去,它挺温顺。”胡云深不解道,没再伸手去尝试。
“他对我温顺,不代表对别人也是如此。
正如这张礼单,不妨父亲去打探打探。
同晁府走亲的几家,晁府都送过什么节礼。
上次的七香帖一事,我没有去过晁府,想必父亲应该已经提点过司士大人。”
胡裴见胡云深摸在下巴处点了头,便恭谦地笑道,“既如此,晁府还是如此行事又送礼,晁纲又不像是蠢人。
父亲不妨去打探过后再做决定,到底是收还是退。”
【但是,这海辰道府的精盐数量,着实令人不解,颇有些刻意为之。】
胡裴心思一转,旋即压下这个疑惑。
胡云深听闻这番话,知道胡裴是以白狐待人不同来喻晁纲对不同人送不同的礼。
一时间颇为感慨儿子的聪慧机敏。
又想起儿子立志做大宰辅……哪里有不打好朝中关系的宰辅?
以儿子现在的洞见能力,朝中关系倒是难不到他。
胡云深心里夸着胡裴,一头又担心胡家是清贵世家,向来不贪墨宫中点滴,连赏赐都是远济旱寒地方的道府。
以后胡氏家族的清贵名声,不会是要毁在这个儿子手里吧?
胡裴奇怪地看向一脸纠结变幻的父亲,不解道:“父亲在想什么?”
“裴儿,若你当真做成太宰,又会如何行事?”胡云深假咳声,试探道。
胡裴恍然了下。
他压了压唇齿,敛去笑意后,附和父亲严肃的神色认真道:“大周立世二百载,正值如日中天时,历届太宰包括季雪康,父亲又是如何看他们?”
“立国以来,加上季雪康,共有八任太宰。
其中三人称贤;
一人在位时间最长,达六十载,任期里兼任三公之首太师、太傅三职;
还有一人因贪墨、涉党逼宫被斩;
另有二人可圈可点、行事便民,在民间被如数家珍。
再有一人,算是无为而治。
至季雪康,如今他还在任上,不好评过。以他如今的名声,不显山不露水,自今可圈得不过是‘平平’二字。”
“那儿先来说父亲口中称贤得三人。其中一人是兵家,二人为儒家,推崇于民之利而利国,遂被兵、儒两家称为贤者。
任二朝、兼三职的太宰时任最长,却没什么好名声。盖因幼主长大,又不肯放权而不得贤名。
贪墨那位就不说了。太宰有实权,比皇帝的权利还大,却不知该如何贪墨,简直枉为太宰。”
“等等……”先头胡云深听得头头是道,心道儿子这小学学衙没有白读。
这会越听越不对味儿,他急忙打断,“你对贪墨一事,赞同?”
“夫子说水至清则无鱼。
一个大鱼池里太清容易被争对。
父亲难道不是因为穷才被按在春官的位置上不得寸进吗?毕竟春官虽为五官之首,却不及六卿权势大。”胡裴淡笑道。
胡云深一巴掌拍在儿子的小肩膀。
“你可以做大宰辅。但是不可以贪墨,有辱门风。”
“这便是我要说得另外二位。
先说最后一位无为而治。
当时,他底下的卿事寮是百姓口中最为凄惨得一届,恐怕都恨死这位太宰,以至于从上到下就给他一个无为而治的名声。”胡裴揉了揉被父亲打过的肩膀。
胡云深懂了:“利于民而用于民,清水无鱼。
但是,这些饵料却可以反哺名声。
你是打算学那可圈可点得两位,深入民间,以民声养官声。”
胡裴但笑不言。
话是如此,理是这么个理,志向也是这个方向,但谁又能保证前路如何?
胡云深瞧这个年纪轻轻的儿子立志,心中欣慰之余,也是感叹道:“行了,这礼单我知道怎么处理了。
待你成年,为父定为你铺好前路。”
胡裴压下礼单上对精盐一事的疑惑,直接站起来,昂向高大清隽又儒雅的父亲,轻轻笑道:“父亲,儿对娘说过,儿有真本事,何稀父亲那点家财关系,儿可自己去挣。何况,不会太远了。”
目光轻转向榻上蜷首的狐狸。
若是太迟,怕是随时小命不保呢。
“少年人有志气。
但愿你能以此初心,为民为官。”胡云深没太在意这番话,但是依然赞许他。
随后拿上礼单,胡云深大笑着离开玉芝院。
上元佳节后就是金都国子大学开学日。
胡裴还得去白马小学听学一月,拿到欧阳夫子的荐信,再往国学府报道。
他刚从欧阳夫子处出来,碰上过了年不仅没胖反而变得结实的晁错。
一身学子儒服的晁错定定地瞧向从凸枝残叶下走来得光鲜亮眼的胡裴。
他握紧拳,迎头向这人走去。
胡裴走两步后立在阴影下等他过来。
晁错恍若没有看见他,憋着气来个擦肩而过。
胡裴诧异地转向离去的高壮笔挺背影,微勾唇角,不轻不重地喊:“晁错。”
假装淡定的晁错心间猛地突跳,压着面色顿住脚,却不敢转身去看那人。
相对于同龄学子更高更宽阔的背影立在阳光下,面目却埋在看不见的阴影里。
胡裴瞧见这样的景象、背影,心里晃过那丝电纹袍角的记忆。
他不知为何上前两步,随即清醒过来,定睛看向在日光下别扭的身影。
经视角转换后,胡裴以一种大人看小孩的目光瞧去。
压下刚才起的慌乱,胡裴自然又镇静地道:“儒门不是唯一的出路,兵家亦是大周另一只鼎足。
司士大人亦是兵转儒,这两道在大周朝堂没有太大的分界线,但看为官者的能力。”
晁错握紧拳,猛然转身。
一双阔叶俊眸如小狼崽般狠狠地瞪向胡裴讨人厌的面目。
“胡裴,你觉得我会在儒道上输给你?
放心,顶多一年,我就进国子大学去。哼。”
放完狠话后,人就跑走了。
胡裴见状,不由摇头轻笑。
欧阳夫子很看好晁错其人,这小灶开得一般人都得嫉妒。
一个月后,胡裴正式拿到以欧阳玉壶为首的三大夫子荐信。
正式从白马学府结业,前往国子大学报道。
次日,路过白马小学时遇上宓皦,就听他说晁错正式拜欧阳玉壶为儒道先生。
彼时,金都教习都是从四方道府学考出来的有名才子。
他们在才学上有成就外,更是德行兼备的儒门道师。
朝政清明时,儒门中有一大批人更喜欢隐于小学或大学的学衙,启蒙授课或育德教人,再享盛世太平。
欧阳家便是儒门世家,欧阳玉壶就是这般隐于小学学衙的教习夫子。
司士大人晁纲对儿子能拜入欧阳世家是十分欣喜的。
他除给晁错的先生送礼外,又给胡家备份不错的礼单,以示相辅的谢意。
胡裴听闻这消息后也为晁错感到高兴,告别目光艳羡崇拜的宓皦,上马车向国子大学去。他搭乘得是胡夫人自掏腰包买的马车,由胡林驾马。
入学第一天,胡裴穿行在一群最小都有十四岁的少年男女间,除脸面容貌显眼外年龄、个子,也是颇为引人注目。
还没寻到学堂,他就被一群腰缠戟纹带,身穿白烟云纱罩青云袍的男女学子拦在半道。
不得寸进时,胡裴真是头都大了,比听一千只小鸟叽叽喳喳还要闹人。
相较起来,白马小学衙的男女学子们可爱太多了。
他们有心攀谈时,却碍于种种原因不敢近前来。
哪里会像国子学府里这群真少年男女,目光含笑带猎奇,嘴里嘿呦“好小、好美、好俊……”步子又不会动一下让个道。
八皇子轩辕端早知今日是灵均公子入学日,着一身清贵白雪衣,候在远处的树下许久。
果不出他所料,灵均的名号在这国子大学里如雷贯耳。
起初,胡裴胜在容貌,引领一众男女心生好奇而传扬。
如今真人八岁入国子学府,才名符实,名声更达鼎盛。
这男童会被学院里的慕强男女所围毫无稀奇。
轩辕端见时机差不多就走出去。
这群学子围在道上挺久。
现在出场正是最好的英雄救美时刻。
他敛起笑容,以一种“满”得状态走上前。
恰见边道上走来一男一女,令他颇有些踌躇而稍顿了下。
那道上来得正是六皇子轩辕月和胡府八小姐胡韵珊。
俩人是联袂走来。
轩辕端的眸光轻轻的浮跳,心猿急变,快走两步后含笑立在道口。
“六哥啊,胡八小姐。”
“咿,八弟,今日的你倒是耳目一新,少见地退了黑袍啊。怎么?你是怕了夫子们的唠叨,唤你穿国学制服?不过,你这白得好生出挑,难道你也是投其所好,来看传闻中的灵均公子,胡家九子?”轩辕月于去年已从国学结业。
他上面的哥哥多、争抢得厉害,如今他自己就做个闲散清贵人士,也是在等几方较量后会被定下什么差事。
轩辕端撇向听到动静后已经慢慢散去的学子们。
人群散开后,露出正中那张玲珑脸,有着完美的五官,融清隐魅的俏俊神韵。
他自动隐下打趣的客套话,勾起唇角:“是啊。彼有美人兮,见之不忘。我心吟之,如酌如酿……”
“咳……”
胡韵珊重重地咳了声,眼底浮现层燥意,“八皇子,我家小九长得确实不错,但他是男子。”
轩辕端颤动眉目,看向同样因此话回过神的轩辕月,颔首道:“我当然知道他是男子,但世间有此容貌者确实不多见,如今的大金宫第一人、南蜀道府敬献的美人秋妃娘娘都不及他一缕春风撩丝间露出的情态,真正可动情心。”
轩辕月拦把燥起来的胡韵珊,和气道:“八弟,你这就过了。”
“嘻,六哥是过来人。前年追在胡八小姐身后时,当懂小弟这年纪的心思。”轩辕端说完,逆一众好奇观望的学子人流,向那个抬步要走的小人儿走去。
胡裴眯眸看向真正拦在道上的人,目光流及他腰左扣玉,再仰眸光迎向盯视而来、充满喜欲的眼波,淡色道:“八皇子殿下。”
“幸会,胡小九。”轩辕端含笑躬身,抬手间朝他极为正视地行儒门学子间的礼。
胡裴瞧向轩辕端身后,不远处同胡韵珊站在一处得应是六皇子轩辕月。
这皇子的眸光暗晦深默,可见是个聪明人。
胡裴淡定得往后退小步,以儒门礼回敬八皇子轩辕端。
这全是有野心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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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入学三个月里,胡裴出入国子大学总会偶遇八皇子轩辕端,因有他护送出入国学府,就再无学子拦道看稀奇的景象。
胡裴因此了松了口气,可以专心致力于学。
现在的夫子乃是大周六卿之一统管全境大小学府的太史大人,其下门生无数,更有不少是当世大儒。
这些人在国学府教学,无心朝政,德行之盛令人心生仰望。
随胡裴日渐突出自身的才智,以及谦逊恭谦、从不红脸的品性,再及他的俊雅,自然得了这些大儒夫子们的喜爱。
夫子们不仅对他极为宽厚,更有倾囊相授之意。
这一点上,胡裴都有些沾沾自喜。
雷冥尊占据的白狐极为人间清醒地提醒:“随你与狐体接触增多,你的神魂沾染的狐性就会越强。因而你的容貌中属于狐媚的成分就在增加,惑人心智,这点上没什么好自矜骄傲。甚至随时间的流逝,你会在不知觉中吸引旁人的目光。
在狐媚的特性上,吸引对象是不分男女。”
胡裴抽嘴角,恼了这只多管闲事的假狐狸。
然而,抱揽自己的狐狸身体就跟吸猫人一样,不可自拔。
他身体里的净塔投生魂契会自然而然令灵魂与本体互相吸引。
一到晚间,他就会忍不住抱住飞白入睡,以此增加自身的灵魂力量。
在国子学院里,随学子们发现胡裴进出学院时旁边总有护着他的八皇子轩辕端后,渐渐地对胡裴的欣喜成为一种另类的流言。
有说他和轩辕端是知音好友,也有说轩辕端拜倒在胡裴的才名里。
隐晦点是胡裴这样的后生可畏子毕竟年轻不更事,被八皇子拢进阵营,成八皇子的入幕之宾。
这话说起来,轩辕端前面还有七位皇子。
先说一二三四五位皇子年岁相对接近。
不是已经入朝理事,就是在轩辕铁甲军里历练,或者被人选中成为徒弟。
至六皇子、七皇子、八皇子的年岁又是一个阶梯。
三人的年纪要小于前面那些哥哥们近乎半轮、乃至一轮,彼此间有了年龄的差距,也就有了在朝中势力、话语权的距离。
六皇子轩辕月去岁国子结业,狄赓帝问他要做什么?
六皇子只道:“清贵闲人。若父皇有吩咐,儿亦往。”
狄赓帝瞧这年轻的儿子那不太成熟得以退为进的手段,老神在在的帝王亲自教这个儿子怎么做人。
年后三个多月,轩辕月真成个清贵闲人。
无所事事的他同胡韵珊亲亲我我、花前树下。
两人的感情突飞猛进,只待胡韵珊再读一年,十六时可提前结业嫁人。
再说七皇子轩辕不羁。
人如其名,逃学、揍夫子,各种前科人士。
七皇子轩辕不羁也不是真那么无用,他还喜欢绘画。
早早地祸害夫子后,他从国子大学退去。
喜欢跟随在三皇子轩辕玄后面去画铁甲军刚毅勃发的军阵画面。
这算是皇族里真正比较另类得一人。
至八皇子轩辕端,将于今年国子大学结业,结业后也面临任职的问题。
轩辕月的教训在前,轩辕端是不敢随意糊弄帝王,一直在寻求机变。
前面一至五位皇子在朝中、军中任职,或跟随东都的轩郡王学艺。
这大周朝堂目前来看似一片平静,其实暗地里早争起来。
像六皇子这般想要以退为进的手段,尽把人当傻子了。
三个月后的今日,轩辕端看清形势后,接近胡裴的目的除他的好颜色外,先把人拉进阵营替自己效力谋算,才是首当其冲的事。
六皇子和八皇子对胡家二子胡韵珊和胡裴的殷勤,到底惹了别人眼红。
传问着胡家到底有什么值得两位皇子重视?
心里有了疑团,学子们就会带回家里去告诉为官的父亲。
去岁,胡云深还在提醒晁纲注意点门风,这厢就变成晁纲等在出宫道上等胡云深前来。
晁纲就站在大金宫的出宫道边,双手拢在黑底红宽边的官袍广袖里。
远目在来人缠戟纹的腰带,轻笑间目光在清风迎袖的胡云深脸面上打转。
晁纲抬手行礼后,刚硬的眉目都掩不住目中的流光算计。
他是一个极为复杂的人,能文能武,能粗犷豪迈又可心细如发,能孝敬上峰季雪康,又能结交普通莽夫混人。
此刻,他露出诚挚的笑容,拱手道:“胡大人,一起走两步。”
胡云深朝他拱手,伸手做请,与他并排而行。
晁纲颇为低沉忠厚的声音缓缓地道:“胡大人,大金宫里得这些人日渐成长,去年那位置本该定下,又因铁甲军里有人出声反对。事,黄了。”
胡云深心知晁纲这人不似表面高壮忠厚,实则心有玲珑。
这般拦下人定是有话要说,听这番后,他不解道:“司士大人……何意?”
“呵呵……”晁纲跨近一步,与胡云深押肩了。
他比胡云深高出近大半个头,略低头,轻声道,“宰辅大人的意思是太子之位悬而未决,如今最小十皇子都入太傅欧阳聿怀的门下在习,九皇子虽小但课业认真,再有前面八皇子以上都是有可能那位置的。”
抽手拍在胡云深的臂膀,动作如他的声音般不轻不重道,“胡家历朝以来不涉党争,才能保有春官世家的名头,千万不要在节骨眼上行将踏错。”
胡云深心里微颤,明了他是替季雪康带话。
不管家族里谁和皇子走得近了,定是有言被传到季雪康的耳里。
“多谢司士大人提醒,我回府后定会好好约束孩子们。”
“哎,好说好说。真说起来,我是要谢胡裴的。听说胡裴同八皇子走得近,这八皇子啊……呵呵,”晁纲再次俯低头,瞧见胡云深一张白面书生的侧脸,难怪能生出那样惹人注目的儿子。
他贴近胡云深的耳边,轻笑道,“荤素不忌,男女不辨。你好好……留心点。”
不再管脸色大变的胡云深,晁纲直身后与他并行,边走边道,“我家错儿能做欧阳世家的门生,算是了了我一个武夫从儒的心愿。
我晁家以武起家,亏在‘名’这一点。
年里,胡大人不嫌我晁家门风低,肯往来走动,我心里啊感激涕零,多谢胡大人。”
胡云深赶紧回礼道言重。
晁纲能攀上季雪康,混到如今位置,绝非等闲。
就说年节的礼单,真是分了人送的礼。
胡府这边多吃食、用具,看起来不显,实则奇货可居。
但是,晁错的亲戚家多是几件轻薄却亮眼的金银首饰。
送对人,又有门面,还不怎么显富。
真是心有七窍的晁纲啊。
两人在广南门分别,胡云深坐马车,赶紧回府去。
问过几个晚辈已回来,就把三院里下一代的男女聚在书房谈话。
六子胡阳没来。
观察过后,胡云深先是凝目在二房长子胡坤的脸上。
“今日喊你们来是有心问下,你们最近为官为学的情况。”
胡坤见大伯目光已定,作为老大,先道:“我在卿事寮下的太仆大人手底下忙,平日登记马匹粮草入库一事,常与趣马大人为伴。近日得了太仆赞誉。”
胡云深点头。
胡坤在太仆手下年月已久,从缀衣到趣马一职,真正熬资历上来。
这样的职位应该很少会被皇子们注意,加之他的生母虽是胡云知的平妻,但身份不显。此生大富未有,小富安家。
胡琛见大伯目光扫来,咽口吐沫。
“伯父,我在医嘱跟医师学习……挺好。”
迎向胡云深不变的目光,近来不进取反退步得他呐呐道:“目前在任……医学子。”
胡云深见他缩脖子的模样,有点恨儿不成材。
胡琛生母虽为少妻,但大周没有奴的说法。
少妻与老二胡云知不知道怎么就互相看对眼后死心塌地进了门。
少妻亲爹的家族地位比胡云知最爱的平妻还高出一点,偏偏这女子心仪自家的弟弟,真是着了魔般。
胡云深压下心生的叹息。
“医寮里事涉皇亲。虽不显贵,但是直隶于圣上。日后你能学成医师,国之士林里必有一席之地。”
“侄儿记下了。”胡琛拜谢后退回行列里。
胡棠大方得上前,拱手回禀:“太常府里管理乐器礼具,近日没有酒宴大兴之事,平平常常。”
胡云深颔首。
胡棠的太常寺就在春官宗伯的名下。
胡棠一举一动都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根本没有可能涉及皇子。
这么说起来……他的目光跳过拿雀翎扇遮脸的胡芸翎,直接看向胡韵珊和胡裴。
胡韵珊的心里微颤,大概知道大伯是什么意思了。
她上前行礼,不敢直视大伯的目光看向案前:“大伯,侄女近来勤学,未有什么异常。”
胡芸翎观察入微,见大伯蹙眉,打趣道:“八妹这是什么意思?
大伯只是关心我等近来状况,怎么就用上‘异常’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