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修尾共枕眠—— by作者:富春江南岸
佚名  发于:2023年06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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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道需要抽调懂造纸术的儒门工匠来制作符纸,沿月罗山脉制造符阵,以抵挡日后天地灵力充盈世间,令妖兽日渐增多变强的情况。”
晓山青说完,看向胡裴从柜子上抽出的东大陆地图。
他沿月罗山脉比划道,“胡大人,你能明白本道的意思吗?”
胡裴颔首道:“我懂了。东大陆原本缺少灵力,但因为修真界斩天破界成功,致使天地灵力充盈。在未来,大周国境内也会有生灵陆续成妖,影响百姓安居。”
“不错。所以,本道建议,但凡百姓,在内陆山中有妖出现或者在偌大的月罗山脉里形成妖群前,凡人可以先一步设置结界阵法,困住山中妖族。
人群里一旦有妖,待抓捕后视情节严重,或放回月罗山脉或就地斩杀。”
晓山青很高兴胡裴能这么快理解内中的含义。
他又道,“东西大陆隔天堑海对望,西大陆修士不可能时时关注东大陆的民生。东大陆本土就需要东大陆的人以自救为先。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在东大陆,坚空竹就是最好最方便最因地制宜可利用的符材。”
胡裴颔首,灵光微动,铺展结界笼罩这处宫殿。
他凝眸在地图上,想起晓山青在腾龙阁里的表现,直言道:“如若我说下一任大周帝王是一位修士呢?”
晓山青呆了呆,诧异道:“修士理应一心大道,以飞升为目标。修士为帝者,千古未见。”
“呵呵,”胡裴笑道,“道长,人各有志。何况,她为帝王,又不是说不修炼了?”
晓山青反应过来,点了点头:“这分开来说……也好。若有修士为帝,可以更好得迎接未来的大局变化。以后东陆也会出现修士,保护百姓安居。”
胡裴微笑,【这晓山青果然心有正义。而且,他的出现和提议正好解决了一直以来心中对大周百姓未来的担忧。】
他颔首道,“你说的事我明白了。我会令司空寮尽快伐竹木,再安排下去制浆出纸。那制造出符纸后呢?”
“坚空竹比一般木料材质坚硬,本道会督促安排,在木浆中混入熔炼石加固符纸硬度和灵性。”晓山青说道,从腰带上取下一只储物灵囊,递给胡裴过目。
胡裴颔首,接过来一观。
这灵囊没有认主,但有灵力就可查看。
他道:“坚空竹制浆,添加矿石粉末,乃是当年轩辕先祖在征战南蜀国土时,有位叫姬淑的仙人传授。儒门史上有此制浆记载,只是对绘制符纹的人要求极高。”
“不错。所以,我还需要大周国境内大小学开班,自成一体的符纹课。但凡绘制聚灵符纹有成者,皆可成为东陆特有的符师。”晓山青言道。
胡裴抚了抚额头,脑海里各种关窍相连。【晓山青果然解决了这个大周未来会遇到的危机问题。】
他颔首道:“我了解了。来人……”
随即想起在殿内开设结界,外人是听不到的。
这一时半会,他还不太习惯狐族的身体,不喜欢随时随地支配灵力。
他先朝晓山青道:“道长,坚空竹的制作法在荷卿派和天机宗一直有流传,此前制作法一直放在两宗,如今要推行到地方,乃是一个长久计。我还需同各寮的同僚协调安排。另外,加固纸张的熔炼石需要道长碾碎后交给司空寮。”
“这个简单。”晓山青接过灵囊,运灵力入袋一震,随后就递给胡裴。他又道,“一切就拜托太宰大人。本道先回别院……”
晓山青快言快语做快事,说完就想走。
“等等。”胡裴先喊道,“朝中关系复杂,道长还是不要去七殿下的别庄,以免被人利用。
道长所说之事,我亦会安排下去。这京都之事有金都的人处理。
如若道长无其它事,以道长的本事,不日就可以到达西北战场,助力大周军队抗击妖兽。”
晓山青眨眼,一时之间说不上话。
他甚至把诧异直接露在脸上,惊讶道:“你对本道下逐客令?”
“岂敢?我只是觉得道长本事高瞻,应该有更重要的地方去。”胡裴眯眸微笑道。那神色分明就是了。
晓山青眨眼晃去对面袭来的惑人心神的感觉,喃喃道:“你……”
他心中微紧,目光一清,回过神来,“没什么。既然你也是修士,又是位高权重者,本道就不再过问此事。
至于那黄鼬……”他想起狄赓帝身边女妃的话,笑道,“诚如你所言,京中的事情金都人解决,妖精妖兽的事由修士解决。
黄鼬杀孽已造,本道会捉住她,关入清宁锁妖塔,告辞。”
胡裴看他说完后直接离去,追了两步,又压下心里的担忧。
难道叫晓山青放过黄仙?岂不等于自爆。
【锁妖塔锁妖塔,这又是何地?得先在晓山青前找到黄仙,送她入雷积山的空间暂避。】
胡裴刚要跟着离去,随即又被事情绊住。
他看向敲门而入的蔡子衿一脸无辜的面容,再回首案几上一大堆的公文,再有晓山青提出的事项……直接道:“请圣旨,开百官大寮殿,召六卿五官四辅,诚邀三公旁听。”
蔡子衿一脸的激动,都结巴了:“大……大人,真得要开寮殿吗?案录里说,一朝新帝登基,太宰任职之初会开一次大型寮殿,等同于大朝会。
史上有两位太宰都不曾开过寮殿,恐被圣上……觉得……权欲太重……”
胡裴耐下性子,解释道:“历届开寮殿都是改革儒门创建的学府以及官制。我记得上一次开寮殿,还是弃蒙学为私学,统管为小学、国子大学两部分。
这一次,我要增设儒门一直束之高阁的符学课程,为大周将来的变化做准备。来人,喊戴望和百源过来。”
蔡子衿敬服地看向胡裴,等戴望和百源过来,三人一起听胡裴开寮殿的吩咐。
不及胡裴多作解释,蔡子衿就先向诧异的戴望和百源解释了一翻,三人分头去行动。
胡裴按捺下对黄仙的担忧,先把案几上的公文处理掉。
【以黄仙对金都的熟识程度,应该躲得过半日吧!?】
可惜,胡裴还是小瞧修士的本事。
晓山青离开大金宫后,直接祭出昨夜从黄仙身上掉下的毛发,掐诀纳灵,按气息追索过去。
城西别庄,晓山青看向死性不改的黄仙,神色清冷道:“原以为那人护你,多少让你知道点好歹。大不了本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偏偏你还跑来这里,那就怪不得本道了。”
黄仙要逃,直接被灵剑挡回,迎面就是一根捆妖绳把她束缚住。
“你放开我。全是人类的错,你为什么偏偏抓我?
你也是人类,所以你偏私。
不羁骗我入宫,骗我救了那个皇子,害我被顾秋飞利用,又诓我杀人才允我生下不人不妖的孩子……我要杀了他。”
轩辕不羁在晓山青入院时,跌跌绊绊地逃出别院,直奔大金宫去。
他再也不来这别院了,心道躲进宫去就不怕黄仙。
晓山青对于轩辕不羁此种行为也是颇为不屑。
他朝黄仙言道:“尽管你有诸多理由,但你以妖法杀凡人,孽力缠身,就是你有错。凡人的世道如那人所言,金都人自己解决,而恶妖道与我修真道相克,本道必要拿下你。收。”
摄妖灵囊直扑在黄仙的头顶,一下子就把她摄入囊内。
晓山青拿着飞回来的灵囊,挑下眉:“这金都还真复杂得很啊,不知道那道友到底是有什么居心才坐上那高位。罢了,前去西北和同门汇合,一起完成阻截妖兽大军的师门任务。”
说完,晓山青祭出飞剑,直接御空而起,向西北飞去。
这厢,胡裴在寮所刚忙完事,定下开大寮殿的时间,正要出宫去寻黄仙,就见翼北拦在宫道。
翼北一双大周人的眼睛,却有摩尔人的鼻梁、颧骨。他站直后也有晁错那样的身高,躬身道:“胡大人,殿下请你去看戏。”
“戏?”胡裴诧异道。
“七殿下着急忙慌入了宫,去了后宫。”翼北奇怪地笑道。
胡裴紧接着想到得不是轩辕端要拿下轩辕不羁,而是轩辕不羁着急入宫定是因为宫外有危险……而这个危险,可想而知是黄仙所为。
他哪里管得上翼北,直接绕过他,向宫外快步离去。
翼北眯眸看向胡裴的身影,龇牙露出狼般的凶狠,而后快步回中廷。
【端殿下派人守了数月才抓住的机会,引狄赓帝亲眼见到轩辕不羁纠缠顾秋飞的场面。这一次,轩辕不羁和顾秋飞的丑事遮不住了。】
【只是,胡使臣好生可恶。那顾秋飞得知轩辕不羁要把她送人,想谋害胡使臣。殿下为了胡使臣,才决议先一步拿下两人。
偏偏这个胡使臣,一点都不知道领殿下的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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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秋妃:原名顾秋飞,封号秋妃娘娘。遂而,顾秋飞,顾秋妃皆可。
众人:你自己把自己搞混就这么编吧,懒作者,给你个大鼻兜。
南岸:啊……停停停……骂人不祸家人,打人不准打脸……打手心吧~嘤,轻点儿。

他又赶紧寻到城西别庄,强闯进别庄。
在院子深处,他发现周边灵力波纹和战斗痕迹的残留……瞬间明白来晚了。【黄仙定是被晓山青给逮住了。】
胡裴目色深深,疾步出别庄,坐上回府的马车。
他揉了揉额头,“修真界的手段……黄仙啊,又当如何是好?”
晚间,他收到狄赓帝把顾秋妃打入冷宫的消息,也有狄赓帝抱紧八皇子不松手的小道消息。
这夜,胡裴总觉得有什么事将要脱离掌控。
次日,百官在大朝会上刚站定,胡裴和季雪康就察觉氛围不对,尤其上首面色十分衰败的狄赓帝是被后廷的云荣大妃搀扶上朝。
两人的心里都咯噔了,就听到狄赓帝发出宣召立太子的孱弱之声。
宫侍看到云荣大妃的眼色,当朝就宣读诏书。
“朕逢天运,冕为帝王,勤政四十二载,未有懈怠。今痼疾缠身,国事不误,诏令八皇子轩辕端为太子,位正天机,统领朝政。
三公、四辅、五官、六卿、百司所奏之事,皆可令太子过目审阅。
此召奉藏龙山祖庙,布告天下,遣使闻之。钦此。”
百官:“臣等领旨。”
同时,宫侍宣读的第二道旨。
“奉天承运,传大周国统。七殿下轩辕不羁年岁已足,下放至西北三圣道府下辖绿水郡,任为子爵,享生平禄,后三代平民。
三代后,可入地方道府进学、纳名捐官,由六卿太宗处理此事。
钦此。”
三公上朝的只有季雪康,胡裴带领的六卿,五官及相关百司临朝听召。
除季雪康和胡裴师徒两人对此突然天降的太子诏令和轩辕不羁下放地方的诏书感到诧异外,其余百官都觉得正常。
如今这些皇子里,适龄又有本事的只有八皇子轩辕端。
以前,百官看好得三皇子轩辕玄在争斗中败北,连命都没有保下。
对于昨日大金宫中在后宫发生的事也没有风声传出,七殿下轩辕不羁又不知道是被什么原因,直接被宣布下方地方道府。
目前朝中的皇子唯有八殿下轩辕端的势力最强大,余下九、十两位尚是少年,根本扛不起大周这只巨鼎。
朝上的百官都清楚,狄赓帝即使服用雪莲养生,雪莲的功效也仅是传闻。
何况,今朝狄赓帝是被云荣大妃搀扶上朝,足见他的身体已经败到极致。再有,狄赓帝也当朝说话了,说明他没有被后宫胁迫之意。
除这些因素外,狄赓帝一意孤行、刚愎自用的毛病一直都还在。只能说,帝王如今行将就木前,在退位前总算做了件对的事,按大周传统立太子、下放皇子去地方。
意气风发的轩辕端当朝跪首领旨。
他高立在玉阶之上,俯首下方百官,凝目在那道如玉山般的身影上,志得意满得笑了。
朝上,轩辕端就令六卿之首的太宰胡裴下诏令,传唤太士沈天心回朝,由她主持太子封位典礼。
胡裴领下任务。
散朝后,他随百官离开乾宁大殿。
他在太宰寮所的门前握拳。
【昨日轩辕不羁的事直接改变狄赓帝一贯以来的想法。那后廷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轩辕端直接破局了,还有云荣大妃陪帝上朝,也十分可疑。】
胡裴揉捏额心,心想现在是狐族之身,兴许可以再次尝试利用红雀监督金都,又想到传唤太士沈天心回朝一事。
【此前因要对付轩辕不羁,向轩辕端引出暗寮殿、天机宗主等,进而引起轩辕端联想并怀疑轩郡王和天机宗主在支持轩辕姬。
轩辕端可能已经猜到那俩人的打算,才有令太士回金都主持太子封位典礼的诏令。
轩辕端是察觉了,才做出应对轩郡王和天机宗主的对策么?】
胡裴入太宰寮,还未入座,后脚跟来的轩辕端已经长驱直入。
轩辕端绕过胡裴,坐在寮所的主位。他凝眸看向长身玉立的男人,唇角噙抹势在必得的笑意:“裴郎,这局先人一子,快人一步,如何?你可品到孤如今即将胜利的滋味?”
他见胡裴玉面淡定,含笑摇头。
“好吧。原来你并不为孤高兴……呵呵,罢了。你心中所谋,孤不在乎。
你与孤日前商定的第一件事已经办妥,至于你得那个侍女,别庄的人看到她被那名叫晓山青的修士抓了去。”
胡裴蹙眉,依旧未言。
【黄仙果然是被晓山青抓去那清宁宗的锁妖塔。】
轩辕端扬了扬手,笑道:“昨日,孤遣翼北喊你。呵……本就是个二选一,你选择去宫外寻那女人,错过后廷大戏。结果,惜一子,落人一步,你输了,裴郎。”
轩辕端此刻是前所未有的扬眉吐气。
他看着胡裴慢慢皴裂的表情,满意得笑了。
不过,那心里得一角也蔓延着怜惜的疼痛。
他垂眸,假装翻起案几上的文录,道,“作为当朝太宰,你和季雪康难道不应该震惊于不过区区一日,父皇就立孤为太子吗?”
胡裴闭了闭眼。
这件事是他未曾想到的。
明明已用灵力和雪莲调养狄赓帝的身体,不至于让狄赓帝亏空成早上得那个模样,甚至到现在,陛下都不曾喊人前来招人进宫替他输灵力。
【后宫,已经被轩辕端把持了,云荣大妃的横空而出,直接扰乱了盘局。
这一子的落后从哪里开始?难道是从那日怜惜他的才情,劝诫一句放弃皇位开 吗?】
轩辕端蹙眉再扬,继续道:“你埋在季雪康身边的人、宫里的人,都没去找你吧。”
胡裴凝目,一言不发。
轩辕端呵笑了声,扔下手里的案录。
他绕过长案走到胡裴的面前,平视入他的眼睛,如痴如怨又带再难以压制的怒气道,“你就这么不待见孤入主天机宫?”
他猛地出手,捏住胡裴的衣领,扯近眼前。
胡裴凝眸看他,既无喜也无不满。
两厢对视都没有出声。
轩辕端压下了心里的怨恨,露出纯粹痴迷的目光:“数日不见,你越发风姿迷人,令人……”
胡裴抬手握在拽住衣领的手,盯着他,令轩辕端不由自主松了手。
人往后退一步,避开轩辕端顺势再摸来的手。
轩辕端屈起手指,恼怒得放回背后握紧。
他也不知道刚才是怎么了,本想发泄一翻,却溺在胡裴的眼波里顺他的力量松开了。
压下慌乱,轩辕端笑道:“你是要先听昨日一幕,还是孤从戎刚那听来的消息,继续处理你的第二盘棋局?”
他见胡裴不选,自顾说道:“昨日,轩辕不羁慌忙入宫,顾秋妃自父皇处离开,两人都是面有不愉,在宫侍的引导下于御庭外撞在一起。
瓜田李下,苟且之事寻常。
父皇恰好路过,瞧得这幕好戏,气得不行。
他吐了血,自以为要死,紧紧地抓住孤的手,言辞切切说他错了,要孤救他。哈哈哈……”
轩辕端看着毫无变色的胡裴,转了语气说道:“孤……我说胡裴……是我的……入幕之宾,要我的人救他,就必须立我为太子。”
胡裴凝眸,瞧向他张扬的贵气面目,蹙眉道:“陛下不会信。”
“重要吗?他都要死了,他想要活啊……在命的面前,哦,不对……一心想要皇位却没有登上皇位的人,兴许皇位比命重要。但是在我的父皇面前,他已在位四十多载,命远比皇位重要。”轩辕端言之凿凿。
后宫之中,他那原本毫无权势的母妃为两个孩子都要暗自经营,如今已能成势。
今晨临朝时,狄赓帝迫于形势、以及为大周国计,顺势而为应了轩辕端母子的计策,立了太子诏书。他也想胡裴去渡灵力,但是后宫形势如此,已经没法令人来招胡裴入后廷。
胡裴听明白了,为此不由一笑。
【前朝蝇营算计,后廷虎视眈眈。
一着不慎,反为他人做嫁衣。
这就是当年跟随祖帝南征北战的沅芳王妃都丢了性命的后宫啊。
后宫,我当真是低估了女人在帝王背后所起的力量。】
轩辕端看向这般笑如神祇的胡裴,目光为之迷恋。
他喃喃自语般道:“戎刚那日来找你冰释前嫌,却听你提句胜争道府吓他。
后来,戎刚同廖褚提了。
廖褚又将戎刚的异样传给季雪康。
如此,季雪康才会把两人留在身边,一起带去西寮卫所。
不得不说啊,裴郎,知你者,唯有我。
我一听戎刚那话,就猜到你的动机有二。
心有慈悲的你想要救下俩人。然而,心有计较的你又想以廖褚来让季雪康露出马脚。”
胡裴垂眸,官袍下的手轻轻地握起。
轩辕端近前,看着他,如痴如慕道:“你看,你和我才是这大周朝堂上最为聪慧的俩人,我们天生是一对。
季雪康没有如你的意愿,这么快动手杀廖褚。
到底,他是姜,还是老的辣。
他在你当上太宰那日,火烧主寮。
寮所里的文书未毁,是有人给你提前报信。这个可以给你报信的人,正是此前我所想未提及的晁错之父——司士大人晁纲,而他的下属胡阳,乃是你的六哥。
除此之外,你还通过司马寮的小臣传递信息,百源,对吗?
为此,你特意先招百源入太宰寮做小臣,反让人忽视了胡阳的存在。
以百源的才能,远不如蔡子衿,反比蔡子衿早入寮几日。
当然,在明面上,俩人是一起入寮随你进中廷面圣。
你瞧,你做的事,不是那么得天衣无缝,或者说只要我有心仔细追索,就能顺你意、摸你瓜,知你心。”
胡裴看向侃侃而谈后倾身站直的轩辕端。
【这人一旦发达,就管不住嘴和手么,人性呵。】
他又退了步,避开轩辕端试图搭肩的手。
轩辕端眯起眸,看向身段风流的胡裴,噗嗤笑了声。
“这事就是被我在暗地里盯住了,防住季雪康知晓晁纲与你、百源三人间的联系。
那么,你一招不行,再下二招,顺势以征兵入伍的政事,迫使季雪康放弃对南部十六道府宣袁的屠杀。
裴郎阿裴郎,我以为你处在这样的高处,应该心冷如铁,如对廖褚、如对我一样。”
胡裴侧头扬眉,看向他,淡色道:“太子殿下,如今外敌当前,不宜动摇国本。”
“呵,国本?”轩辕端背手,绕胡裴走着,打趣道,“你这般留着季雪康,且让我猜猜还差什么?”
“戎刚经廖褚被灭满门一事,已经投靠了我。
他说当日你签字焚毁旧录时,他留了一份,偷藏在主寮。
主寮经火烧,文书未毁,东西理应还在你的手上。这是可以拉季雪康下太保之位、乃至株连满门的重要证据。
晁纲暗里是你的人,以他多年潜伏在季雪康的身边,掌握他贪污受贿的证据也不少。
以大周律例,严格来说足以抄没季雪康的家财,再革首示众,家人充民。
这么多证据在你的手上,你还不动手?
这是为什么?
为胡家的名声,父皇的权衡之心?”轩辕端看向胡裴,继续笑道,“你还是在等我替你动手啊。但是,你想过没有?凭什么?凭你把我的心意一直吊着吗?
裴郎,当上六卿太宰,你有了权势,眼里就没有我了吗?
我想要……”
“所以,太子殿下还未登位、行册封典礼,就要违背当日马车上你我的约定?”胡裴凝眸看他。
轩辕端微愣,又笑了。
他目光含厉,轻勾唇角,“你在西北也违背了你在胡府门前与我做的约定。你说过会帮我!”
胡裴撇头,不再言语。
他在按捺属于狐族被激怒后探出的利爪和暴虐。
【轩辕端这是要秋后算账啊,龇。】
轩辕端看着胡裴,渐渐地发现胡裴的表情与平时的温润不同,似露出了隐藏在他内心深处的桀骜不驯。
他直接去抓胡裴的手腕,用力一带,没拉动。
胡裴目光如炬,如嗤如讽般看着他,似看一个小丑。
他望入轩辕端诧异的眸光:“太子殿下,知道我会御鸟兽吧?”
轩辕端一下松开抓胡裴的手,蹙眉看他。
【胡裴,你终于露出你的爪牙吗?又是凭什么晁错在玄坤山道上可以做的事,孤就做不了?】
胡裴侧身,直面轩辕端。他的面上充斥了一种傲气和狂肆,乃至有狐族的邪魅狞气。
伴随胡裴一步步地挪近,狐族的气势随之绽放。
轩辕端被这种气质、气势,压得不由自主后退。
胡裴扬起天真般的魔鬼面容,绽放讥诮的目光,欣赏他显露出来的窘迫,逼着轩辕端如小兔子般后退。
他微翘起唇,缓缓而有压迫道:“一点点揭穿别人的企图很过瘾?我确实有杀季雪康的意,谁叫他先动了除我之心。
但是,他是先生,如若我亲自动手,不仅脏了灵均的名声,也会令胡家二百年的声誉蒙羞。
所以,我才愿意把七皇子的破绽告诉你。
我容忍你的人在寮所里窥伺我的日常,但我不能容忍你一朝得势、露出曾经那些被你斗败皇子如孔雀般蠢而不自知的姿态。这些,我原以为你都清楚。”
胡裴转身放过受到灵威压迫的轩辕端。
他阖目收敛了狐族不受控的脾性,直接坐回案几前,如常般镇静地处理公文。
不然,他怕狐族的本性暴露,会忍不住去控制轩辕端,甚至奴役他。
轩辕端大口地喘息。
懊恼、挣扎、纠结、心惧、窃喜……许多奇怪的情绪萦绕着他。
他好似发现了新的大陆,急切得走上前,看着一丝不苟批阅文书的胡裴,脱口而出:“裴郎,我不介意在你的下面,只要你要我。”
胡裴捏笔的手差点用力过度,继续低头伏笔。
轩辕端直接绕过案几,半蹲在胡裴的身旁,拽着他垂落的官服衣袖:“晁错说要嫁给你,我也可以。但是我不能容忍他的存在。我这般前来就是要告诉你,我比他能给你的更多,更有优势。”
胡裴压着脾性,停笔后侧眸看向他:“我说过,别动他。”
“我自然不会动他。他死了就埋在你心里,我如何还能胜过他。
裴郎,你答应我,和我在一起。为了你,我从未亲近过欧阳玉华,连她和喜欢人生的孩子,我都认了。
不信,你可以去问江浔,那是他的孩子。”轩辕端直接说道。
胡裴的笔直接折断,诧异地看向轩辕端:“你疯了,扰乱皇室血脉?你的孩子上了玉碟宗簿。”
“对啊,还是你爹在宗伯位办得最后一桩差事。”轩辕端一把拉住胡裴的手,几近疯狂地道,“裴郎,我说得都是真的,当年你从乐尼寺后山上走下来,如雪上仙人,干净、剔透,纯洁无瑕。
那一刻,我就想要你,为你,我改变了自己,穿白衣、面含笑,变成一个人人看得上的皇子。
后来,你入了国子大学,我就像你的保护神一样护着你。
裴郎裴郎……我想要你,我的骨血心肉都在为你发疯的痛。”
胡裴一指点在神志不清的轩辕端额心,以灵力束缚了他。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把轩辕端提起来,按坐在椅子上,凝眸沉思间望入轩辕端的双瞳。
胡裴第一次催发狐族秘术,魅惑之瞳。
伴随轩辕端意识海的开放,胡裴好似看到他二十八年的过去。
同时,他也知道了轩辕端对自己是完全不设防那种。不然,即使用魅惑的法术,也不容易进入对方的识海。
(轩辕端的童年。)
懵懂稚童独行在偌大的大金宫后廷。
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小小的轩辕端看到大皇子和四皇子的“爱情”。
懵懂的孩童躲在山石后好奇地听着两位少年间的事。
等两人离开后,他也悄兮兮地走出来。
稚童喃喃道:“这样就能被喜欢吗?那父皇可以喜欢我吗?这样母妃就不会打我了。”
胡裴从轩辕端意识海里诧异地看到狄赓帝曾做过的事。
【不,狄赓帝还不至于如此丧心病狂,他的对象不是轩辕端,而是身边的宫侍。】
小小的轩辕端就躲在帷幕后面目睹了全部过程,甚至那个被他送上龙榻的宫侍都是被他言语撺掇行动。
轩辕端就像一个黑暗的窥探者,一点点地去了解身边的人、兄弟、狄赓帝、宫妃间各种关系,再默默地记在心里,而后顺势利导去做对己有利的事。
【所以九皇子轩辕睿的出生不是偶然。轩辕端掌握狄赓帝的行踪,骗了他的母妃云荣大妃去见了思念轩辕海母亲的狄赓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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