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寮呈递地方真实,我们审批地方、百官呈折,再次核实批复。
但官员任免还是在圣上、太宰手中,所以这是不同、却又有交叉的职权。”胡裴淡然解释道,“收他人东西本是不对,无论做何事都请慎重考虑。”
三人一起离开太宰寮。
宓皦立在宫道上,朝蔡子衿扫眼后,赶紧向胡裴行礼。
胡裴微笑还礼:“宓皦,在司徒寮你可还处得习惯?”
宓皦温文一笑,却也不敢如儿时般靠近胡裴,甚至避开了他的礼,直言道:“司徒大人待下官很好。”
“那就好。三位,我先走一步。”胡裴直接朝三人颔首,大步流星离去。
百源看向远走的胡裴,朝另外两个眉目暗瞪的人道:“啧,我先走一步。”
宓皦看向抱胸的蔡子衿,微笑道:“如何?你现在官位比我的还大。”
“哼,那是我能力比你强。不若……”蔡子衿侧身靠近宓皦。
宓皦被她这气势强大的模样怔忡了下,不由往后退了一小步。
伴随蔡子衿贴近,宓皦一下子靠在宫道墙上,咽口吐沫:“蔡蔡子衿……蔡小姐,你要做什么?”
蔡子衿一手按在宓皦头侧,附唇贴在他的耳边。她看着耳尖发红的宓皦,轻笑道:“司徒大人可是季太保的人,我可是胡太宰的人,你选择哪边啊?”
“我……”宓皦一激动一侧头就亲到了蔡子衿贴的太近的脸颊,直接怔忡脸红。
“你……”蔡子衿恼怒得踢了他一脚,快速地跑走。
宓皦一手捂伤处,一手抚唇角,半张脸要笑,半张脸在龇牙……这心情都不知道是什么酸甜味,瞧人儿跑走,赶紧跌撞跟上去。
“子衿,你等等我……”
晚间,胡府的玉芝院里,胡裴令北掬先去睡。他在书房的窗前,接住从天空落下的信筒。
他打开后,借月光看清上面的字:
“阿裴,西北的风热了,但是没有战士的血热。我们抵御了第一波妖兽的进攻,修士的符和地火起了大帮助,阻挡了这些妖兽的步伐。
只不过,每每看着烟火缭绕里的断肢残骸,总想问一声,战争何时才能结束,我何时才能归家,嫁给你?念你,阿错。”
胡裴眨了眨眼,收起了信笺。他返回书房,摊开笔墨,提笔写到:
“阿错,金都的风依然又暖又香,甚至还有了夏热的燥意。乃父递交的呈折属意提高金都商户税额,被我批了驳回。我知道他是忧心在外作战的你和神鹤甲的粮饷。
不过,我已令司马寮准备下一批战资运往西北,后方之事,无需担忧。”
胡裴看向这些文字,不由轻吐口气,自嘲笑道:“阿错大概不想知道这些吧。快马军报里都会有写的。不过,这应该也是他最为关心的事,毕竟关系西北的将士。司马寮也已备下冬衣,近期该运往西北……”
胡裴又提笔加句:“鸿雁飞西北,关山万里遥,明月复依旧,君心似吾心。望归,祝安。”
他写完后笑出了声,转而望向摇曳的灯火:“想不起来未必尽皆坏事。但是,”一旦九幽的念头盈心,总令他阖目间难以甘心。
他压下心里另一道坎,把干了的信笺卷起来后直接塞入竹筒。
胡裴站在玉芝院里,阖目间发出灵语。
天上的大雁直接旋落而下,停在栏杆上。
胡裴上前,抚了抚羽翼,把竹筒绑在它的腿上,继而输入了一点灵力给它,轻声道:“多谢你,去吧。”
鸿雁振翅而起,盘旋一圈后飞出金都上空,向西北关外飞去。
这是胡裴利用狐族秘术驱使鸟兽的能力里唯一还在用,余下驽御红雀收集消息等,他已经不怎么敢堂而皇之使用。
毕竟,他的能力在天机宗里已经不是大秘密,遍布大周的暗寮卫肯定也在附近,用的多反而会被人不当人。
人性总是经不起考验的多,这才显得那些情真意切的事情弥足珍贵!
几日后,大朝会上,西北奏报直接当堂宣讲。
西北有妖兽冲关,以及晁错带领神鹤甲阻挡它们在月罗山阙下。
这道消息早月前就已传入金都,狄赓帝在胡裴的助力下恢复后,就谋划给晁错一个响亮到可以震住“轩辕铁甲军大司马大将军”的名头。
如今妖兽正式冲关,大战已经打向。
狄赓帝在听取几名官员的意见,把早前暗定的“天下镇妖大元帅”的名号直接赋予给晁错,比官员暗中传扬的还要威武霸气。
这样,既可以不用跟天机宗里的轩辕凌天明着对上,又能暗搓搓过一把胜过这大皇舅的瘾头。
晁错在当朝被正式任命为“天下镇妖大元帅”,直接且正式的宣扬天下。比此前的“大司马大将军”的名号还要响亮威风。
其次,百官里有人提议用举国之财向西陆修真界求援,全被胡裴这位新任太宰驳回。
胡裴不赞同得是用钱财之法向西陆求援。
对于修真界,凡人的财物没有想象的值钱,但也敌不过“修真人士到底还是人”这一点的人性贪婪上。
兴许凡人把最好的珍宝给对方,修真界还能拿着这些东西,又嫌弃一翻。
【大周需要有人抵抗妖兽,但是不能一味靠外援。
天地灵力变动,大周本土应该有人能扛起这面大旗。只是,目前还需要时间和方案,具体怎么操作还要好生规划。】
狄赓帝替太宰背书:“天机宗宗主已经向西陆发出求援令,不必拿凡人的钱银去侮辱济世修行的真人。”
这才令惶惶不安的朝臣稳下心态。
散朝后,胡裴又被轩辕不羁拦住。
他看向一副吊儿郎当的轩辕不羁,委实有点不明白。
【黄仙到底是看中了他哪里,一个三百年的妖精竟能被个“蠢人”骗过去。但是,这个蠢也不是真蠢,也懂得话里藏三分真、七分假,令人不好分辨。】
“胡太宰,晚间仙云楼,不见不散。”轩辕不羁笑道。
胡裴扬眉,直接自若道:“不若,殿下直接去本官的太宰寮谈,远比去什么仙云楼更安全。”
轩辕不羁微怔,感受到一种来自上位者气势的碾压。
他张了张口,不知为何就顺胡裴的意思跟他去了太宰寮。
后脚走来的轩辕端眯眸看向前头的两人,袖下的手直接被拳紧。
他带翼北直接往宫外去,咬牙道:“江浔召集的人如何了?”
“静等殿下安排。”翼北直接回道。
“令他们在今夜入府,本殿下要见他们。”轩辕端凝眸,暗哼了声,再不去想那两人离去的背影。【以江湖人的能力再闯一次暗寮内殿,看看到底拿不拿得到证据。】
太宰寮里,胡裴照旧让轩辕不羁坐下,吩咐人上茶。
随后,他边审批呈折,边道,“七殿下想要说什么?”
轩辕不羁摇头笑道:“前些日子,你就是这样同我那八弟见面?”
“不然,殿下以为还要什么流程?”胡裴抬了眉眼,又俯首呈折,快速批阅着。
轩辕不羁看着这样的胡裴,竟有种这个太宰真是名至实归的感觉。
他摇了摇头,甩去对胡裴那丝好感,直接道:“秦羽书楼的秦曦山正在追求你的七姐胡芸翎。
胡太宰,你选择我,我可以让你胡府满门飞黄腾达,让你父亲官复原位。”
胡裴听到胡芸翎的名字,才搁置下笔墨,正面看向轩辕不羁。
他瞧着这张尚且还叫人脸的五官,压下心中的郁气,“七殿下,前面所有的皇子,即使已故四皇子,都在朝任职,为何你没有?你可曾想过?”
“这还不是父皇以为我……本本殿下……不靠谱,总觉得本殿下混迹风流,只会画画?”轩辕不羁哽住后断续道。
胡裴真是……
【就这样的人到底是怎么哄骗黄仙那傻丫头去做事?还做了这么可恶的事。】
“七皇子尚也算人中龙凤,有些自知之明。难道你不想改变现在的状况吗?”胡裴继续问道。
轩辕不羁直觉胡裴不安好心。
他除了外显的混不吝名声,画画很好外,直觉也一向很准。
“呵,这么说胡太宰打算帮本殿下了?”
胡裴敛起笑容,淡色道:“殿下说得那些都不足以打动胡裴。”
“权势,你有了。不过胡家其余人,你的同辈大哥胡坤、二哥胡琛、三哥胡棠等等都还欠缺吧。本殿下予你这些,都不够?”轩辕不羁按排除法说。
“不够。”胡裴直接道。
轩辕不羁怔忡了下,又道:“那么求财。你胡家数代清廉,家里连件上等真丝绸袍都没有吧?就连珍宝阁一条宠物鱼都养不起,本殿下答应你日后荣华富贵。”
“不够。”胡裴合眼敛神,又道。
轩辕不羁深吸口气,旋即道:“那天底下最美的美人。”
胡裴想起了在西北的晁错,马上把思绪拉回来。
他笑道:“有多美?”
轩辕不羁看向昂面睨来的清隽眉目,竟有种说不上话来感,立即道:“天下第一美人在哪里?”
“哪里?”胡裴眯眸看去。【鱼,上钩了。暗寮内殿行不通,那就设局引他入局。】
“宫里。”轩辕不羁轻吐二字,“本殿……我父皇的后宫。”
胡裴微张瞳孔,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
他倾身把茶盏一推,向前道:“殿下,有些事会犯禁。”
“这个问题不大。那老……”东西都快不行了。
轩辕不羁张口闭口,狞张脸,尴笑道:“你帮我,力举我为太子,我就把她双手……送到你的榻上。”
胡裴坐直身,轻笑道:“殿下,微臣不喜欢强人所难。”
“不难不难,以你的才情,人家早就对你慕名已久。”轩辕不羁迎向胡裴似笑非笑的脸,拍掌起身,“你放心,秦羽书楼那边秦曦山一定会爱你的皇商七姐死去活来。至于这……后宫,不日就有好消息。哈哈哈……”
胡裴抽着嘴角,看他扬袖离去,直接把手上的呈折砸在案几。
他见门外有道人影,按脑海里的记忆,马上匹配到一人,扬声喊:“戴望。”
戴望闻言跳了下,推门而入。
胡裴有关戴望的资料一股脑儿从记忆里翻出来,直接伸手,请他坐下。
“大……大人。”戴望拱手,却不敢入座。
胡裴晾了戴望不少时日了。
【如今他来,既想投诚又拿不定主意,还是存了替季雪康跑腿的心思吧。】
胡裴开门见山,微笑道:“戴大人,你是谁得人,你我心知肚明。”
“不……”戴望要说什么,直接被胡裴摆手压下。
“先生也是个好的。他临走前带走廖褚、戎刚,还把你留下帮我,作为他的学生,我十分感激他。”胡裴缓缓说道。
戴望一脸茫然,【胡大人和季大人的关系?很好!?】
胡裴依然在道:“何况,太宰寮里被先生一手提拔上来的,除你外,还有我,甚至不少士一大夫。”
戴望赶紧颔首,又摇头道:“不不……胡大人,我知道你心善。近来我所批的呈折没有减少,甚至还是我熟悉得那些。我确实被季大人威逼过,但是,我真的没有参与那些事里去。”
“哦,什么事?”胡裴淡声问道。
戴望呆了呆,赶紧道:“收取百官贿赂,不交到案录中殿。”
胡裴轻轻地点了点头。
比起廖褚玩得一手借刀杀人,戎刚的小人心计,戴望的手段就低端得多。
他既有心思却又没什么主见,跟在廖褚后面被带着跑,又想跑过廖褚。
“这是小事。我不追究你之前的事,但今后,你要么不收,要么得交去案录殿后面的中殿。”
戴望赶紧颔首,又战战兢兢且为难地站起。
胡裴继续笑道:“戴望,我不是先生,不会杀人……灭口。”
戴望跳了一下,又垂首稳了下来。
他咽口吐沫,赶紧道:“大人,我……我不会再给西寮卫所传递消息。”
“该传得你照样传,该近的人你照样亲近。
只不过,我希望你好好带下百源和蔡子衿。你的年纪也不小了,按大周律法,五十可辞官荣退,到时候予你一个好名声,给你子孙后代留一丝官缘。”胡裴希望他能做的事就是帮助新人,传承大周老带新的传统。
戴望闻言,赶紧躬身行礼,感激道:“多谢胡大人,我懂了。”
胡裴见戴望离去,才暗舒口气。
他凝目在案几上的公文,轻笑道:“棋子已各自落盘,局阵已开,该轮到先生你出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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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裴目送支援西北战事的资备文书下达五官寮所,心思不免驳杂。
【西北战事吃紧,军报传来竟然是“将士的人数不够布置月罗防线”。
大量的妖兽通过内海、月罗山林、上空三线进攻大周国境。
这说明妖兽里不仅有走兽、还有飞禽,有的甚至从天堑内海爬上月罗山脉进入大周。如若这样,妖兽远比摩尔人更难缠。】
他敲击在案上,凝眉思索对策。
【如今,竟到了征兵的地步。
不过,在征民入伍前,要先把东西南三营还留存的兵马调去西北。
除去轩辕端带回已经荣退遣散的老兵,三营还余下四万人,一万已经派往北方驻守,一万去东边学海换营……余下两万被季雪康抽剥五千人去训练成为西寮卫所的西寮禁军,余下一万五落在轩辕端的手上。
轩辕不羁近来跑太宰寮跑得勤,就是为这一万五的军队,不旁落到轩辕端的手上。
但轩辕不羁的手段,显然没有轩辕端厉害。】
胡裴揉了揉额头,相较关外六道府,关内几大道府的民生战力根本不值一提。
关内重商抑农,一旦征民入伍,训练这些民兵耗时又长还费力。
【难怪铁甲军一旦应征入伍就有世袭传统。这些军人的血脉,大都来源关外三圣道府,轩辕皇家的发源之地。
还有少部分的军人是从各地道府征来,这种不合理的征民法,扩大关内各地道府的商业胜过农业。】
按照铁甲军以往的惯例,又该是六道府就地征民入伍。
但是,这个隐患太大了。
二百年来,铁甲军里的士兵出身大都在关外,已给关外六道府很重的负担。
胡裴直接写份暗寮文书递给暗中的暗寮卫。
【胜争道府那些人,直接让轩辕姬派去西北,省得季雪康惦记碗盘外的肉。】
他的信笺出去几日后,原以为会先传出廖褚和戎刚的死讯,竟然是先传来胜争道府司徒灭门一案,以及境内袁氏灭门案。
狄赓帝收到呈折后连戏都懒得做,知而不发,擢令司寇寮按规矩审办。
胡裴得知后,轻轻地阖目。
他早已经把季雪康筹建西寮卫所的消息传到秦连山,而季雪康的第一刀砍向胜争道府是不容置疑的。
然而,灭门惨案的消息还是传入金都,说明轩辕姬同狄赓帝一样,做出了相同的选择。
胡裴轻吐口气,睁开眼睛后,走至窗前,推开了窗格。
微风拂面,远景如画,在这份安宁下却要用无数的血骨铸就。
【季雪康说得对,对于大周国事,有些时候不该心软。征民入伍之事,该做还是要做。】
他回身批复南蜀周边十六道府征民入伍的呈折,而去办理此事的人选交给掌管人口、土地的司徒大人,以及管理资重、兵势的司马大人。
五官司徒、司马,两寮所里各有宓皦和丁荣(国学同窗)还有宇岚,均可以看顾此事进展,继而借势拔出季雪康在五官寮所里的亲信。
十数日后,当征兵的正式行文传到地方道府,宓皦和丁荣作为司徒和司马寮所里的士一大夫,按胡裴暗中的吩咐走访当地袁姓氏族,建议这些地方的宣袁府内筹建的多余府兵,即刻应征入伍。
这样的暗里方式,给各地有异心的宣袁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
胜争道府发生的宣袁灭门惨案,虽然没有查明是谁做,更没有引起其它道府的震动,但是各有消息的宣袁氏族心有鬼胎者,都担心这是金都皇庭上得那位下的黑手。
此时,征兵文书下达地方。宣袁府兵若能应召,那地方蓄养的私兵入伍,既解决训练民兵耗时耗力的问题,也把金都对地方宣袁的顾虑拔出。
同时,宣袁氏族如若不送私兵入伍,那么在金都帝王的目光里,宣袁姓氏的人依然有谋反之心,继而引来杀身之祸。
在宣袁氏族这里,经过数代发展,从富到无再到有,依然有身为轩辕家子孙的骄傲。皇族后裔有向上之心是必然。但是,这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可以避免宣袁氏族的真正灭族。
处在胡裴这方,他既解决西北兵力不足又避免更多的杀戮。
在狄赓帝这方,宣袁手中无兵力,自然能高枕一方。
但是,季雪康举起的屠刀还没落实到其它道府,就被胡裴这一步棋打的错不及防。
如若他建立的西寮卫所再没有作用,那么他这个太保就不会有更多的实权。
他被逼到一个极为尴尬的地步。
季雪康来见狄赓帝时,正好胡裴把手从狄赓帝的手腕上拿开。
他目色复杂地看向这个年轻的学生,压下眸里的不屑,向狄赓帝禀明道:“陛下,请过目。”
宫侍拿过季雪康的呈折,直送给狄赓帝。
胡裴看向帝王手里那封暗纹呈折。
【这是直接跳过六卿寮所、四辅寮上呈的折子。季雪康在挑战六卿五官四辅的地位。】
狄赓帝看过季雪康的呈折后,目光撩过一旁静默无语的胡裴,笑道:“司徒、司马两寮下文书召多少人入伍?”
“回禀陛下,一共六万人,其中三万人是南方十六道府宣袁氏府兵。”胡裴直接回道。
“十六道府三万人,不算多。他们清完了吗?如若清完,季卿,别盯着南方了。”狄赓帝把呈折递给宫侍。
宫侍直接递给季雪康。
季雪康敛下眸里的幽光,收下后回道:“是,陛下。微臣会再派人核实南方宣袁姓氏的情况。另外,六万兵马到达金都后,是否交由东南西三营接管?”
狄赓帝闻言看向胡裴。
胡裴含蓄地笑着,为避免季雪康利用西寮卫所盯在这批府兵身上,已经做好对策。
此刻,他道:“司马大人会亲自领兵直送西北,沿路三月余,到达后正逢西北冬日,妖兽虽强悍,但终归是兽类,许多有冬眠期。此期间正好进行营训,在大雪前替换前方的受伤将士回金都。”
【所以,能回金都都是伤伍人员。】
“不错。”狄赓帝紧接道,“粮草一事呢?”
“司徒大人已经擢令中部五道府筹备,中部乃是大周商贸汇流之地,在此处征粮,便于四方汇合。主事者会在规定时间内带足粮草与大军一起前往西北。”胡裴再次回道。
季雪康眯眸看向旁边的学生,不由露出了复杂的笑容。【二百多年来,地方道府日渐富庶,势力也日渐强大。在中部五道府集粮,阻力可不小。大周铁甲军的粮草八成份额一直是关外六道府养着,现在去南方征兵,自然要用中南道府的粮食来养。】
狄赓帝听后品了一翻,朝季雪康笑道:“季卿,很满意这个学生吧?”
“呵,陛下的眼光好。”季雪康老神在在地回道。
这次,他没有再揽胡裴的荣耀在身上。
【这个学生,我要不起。】
“如今明有胡裴在朝,稳住大周局势,暗有你季雪康,外有晁错,朕可高枕无忧。”狄赓帝说完,挥了挥手,“各自去吧。”
【师徒二人不对付,恰是朕所乐见。】
胡裴和季雪康一起离开了腾龙阁,两人行走在道上。
季雪康目视前方,不轻不重道:“裴儿下的好子。”
“局势所成,皆是盘上子。”胡裴淡定回道。
“哦,是吗?”季雪康停下脚步,昂首微笑道,“北方的北延三道府呢,你也拦得住?那里的府兵也不少呢。”
“先生为何一定要如此行事?”胡裴不解道,“如若为权势,三公之位足矣。”
“裴儿,你太年轻,还没享受过。有些东西一旦拿起,再要放下,很难。”季雪康说完,回首蜿蜒廊道的深处,“你猜陛下对你我如今的行事可曾放心?如若我们师徒二人联手,这大周的朝堂就是你我的天下。”
胡裴扬眉看向老成持重的季雪康。他听得懂先生话里的意思。
季雪康转回身,目视前方道:“你与其把目光盯在我身上,不如想想立谁做太子吧。”
胡裴不言,看他说完后离去,轻吁口气。
“先生不愧是先生。只可惜,盘局早已落定。”
在这紧锣密鼓年月中,廖褚在前往南方执行任务的道路上死了。
当金都得到他的死讯后,廖家满府铺白。
然而,夜间的灵堂里燃起大火,火势烧了整整一夜。
汹汹的火势烧死廖褚一家二代及侍从四十多人。
这起失火灭门案几近成为金都一时耸人听闻的迷案。
胡裴已预知廖褚会死,也借戎刚的口提醒他。但是,两人的选择注定他们未来的下场。
只是,胡裴不知道季雪康的手段这般残忍,廖府上下无关的人都不曾放过。
此刻,他听闻廖府惨案,再看向暗寮传回的新线索:“东中部的海辰道府乃是官盐出产之地。”
胡裴在黑暗中静静地坐在书房案前,捏紧暗寮送来的有关季雪康的背调,不由闭上眼睛。
【暗寮卫里不是没有季雪康的把柄,不过是还没有到清算他的时候。如今,暗寮卫肯把这些资料送来,定是轩辕凌天一系觉得时机已到。
先生啊先生,你既已入局,那么学生埋下的子也该动了。】
胡裴这般想着,探出润洁的手,翻覆相看。
【这手也沾满了权势斗争的鲜血。为国为民,却在不知不觉中竟也有私心。阿错,我终归成为不了你那样光明磊落的镇妖元帅。
若你知道我在金都所为,又该失望吧?】
胡裴亮起烛火,拉出一旁的抽屉,把叠放的信笺拿出来。
隐隐错错的烛火下,已经收集二十张信笺,字字相思诉情谊。
有一张上甚至还沾染一点血色,被主人慌乱地抹去,却擦得不够干净。
那时候的晁错被一种名为风姬鸟的妖兽的风刃刮伤。
几近在命悬一线间,他想起胡裴。
在鸣金收兵时,他不顾军医的阻拦,立时就给胡裴写信。
血滴在信上被他慌乱地擦去,又因军医在旁催促,来不及再重新写一张信笺。
不及他反应过来,他的亲兵就帮他把信绑上鸿雁的腿上,送飞出去。
胡裴轻轻地把信笺抚平,再把信笺叠放回去,看向门口架子上莹莹闪光的电纹铠甲。
“甲胄已成,待丁荣回京述职时再一并请他带往西北送给晁错。
那时候,大雪封山,该是你养精蓄锐的时候吧。”
心思落定后,胡裴前去洗漱,耳内就传来黄仙的叫声。
他不急不慢地躺在床榻上,魂体流转,在雷积山宫殿里的白狐瞬间睁开眼。
雷积山空间内。
胡裴扬爪子出竹林,直接跑向黄仙所在的殿宇,半道上听到孩提的哭声。
“阿裴,快来快来,这怎么办啊?”黄仙一见胡裴就去拽他。
胡裴直接撇开她的手,看向她裙摆的血淋,而腰腹已平。
他猜到应该是孩子出生了,直接道:“你先把自己拾掇干净。”
话刚说完,黄仙“哦”了声就跑出殿。胡裴想添句话都来不及。
他扬爪去到榻边,蹦跳上床,一眼瞧见床榻上那毛耳朵的半妖孩子。
【除耳朵和瞳色,其余是人形,倒也是大幸。】
胡裴见此,轻轻地松口气。
他探出利爪,驱使甲间灵光,缠绕上孩提,一下子就把这娃儿清理干净。
奶娃儿比人类孩提强大些,出生能视物。他本在哭泣,见着胡裴毛茸茸的模样,摆动四肢哭喊着探手去抓他的毛发。
“黄仙,黄仙……”胡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直接喊道。
然而,这母亲自怀胎就不靠谱,现在喊了几声也不来。
胡裴扬起毛茸茸的尾巴,扫过婴儿的身体,一下子就听到“咯咯”的笑声。
他见孩子不哭了,大松口气。
“你别抓我的尾巴。”胡裴一下抽走毛尾,抬起软肉搭了下孩提的脸颊。“得吃东西。”
胡裴瞬间想到这,又喊,“黄仙黄仙……”
“阿裴,”黄仙着一身整齐干净的绿衫回到房间,见着娃儿在笑,尴尬地扯了个笑容,“阿裴,他应该是饿了,你让我出去吧,我去寻点孩子可以吃的东西。”
“好。”胡裴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她,开了雷积山的空间门,直接把她送出去。
然而,他看到黄仙出门时回首得一眼,心里一惊,待扑过去,黄仙已经出空间门,随后直接窜飞着离开玉芝院。
胡裴跟出雷积山的空间外。
他落在房间里,抬四足就追出去。
鼻尖轻嗅,闻到黄仙的去向,他一下越过墙垣,往街面追去。
【黄仙,你竟骗我!】
深夜里的金都城有些地方依然乐闹,但在城西的富贵人别院处已极为静谧。
黄仙一下子从街道上跃入城西小别庄。
胡裴紧追而来,直接挡在黄仙入室前。
他喘息低吼道:“你疯了。”
黄仙绿眸幽幽,看向他身后幽暗的房间,咬牙道:“阿裴,你也是妖。我们妖的执念比人类强大,不然何以从一个人类看不起的动物修炼出人形。我一定要问不羁,他为什么这么对我?”
胡裴恼道:“如若他还用花言巧语骗你,利用你为他做事呢?”
“那我就杀了他。”黄仙瞪向房间,噘嘴气怒道,“我闻到他的气息,他就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