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修尾共枕眠—— by作者:富春江南岸
佚名  发于:2023年06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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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轩辕凌天从玄坤山附近的针叶林那边的战场上赶来,听闻这事,直接打马冲进了雪原。
无人知道他是去救谁,但是他就这样冲入了北原茫茫的暴风雪。
晁错要跟上去,被胡裴扯住了衣袖。他赤红双眸,朝胡裴怒而无言。
头一次,他的脸上出现失望的神色。
刚毅的面容上含着说不清的情绪,晁错压抑愤怒心酸,道:“阿裴,你太让我失望了。 ”
胡裴看向晁错驾驭黑电冲出栅道、愤而向北原奔去。
他默然了,虽然没有直接参与轩辕端和轩辕易安的计策,但是在听闻轩辕玄出战的方向是进入北原深处时就知道这事不简单。
【纯净雪莲花只有在冰天雪地时才会盛开。】
仅这一条消息,加之摩尔人撤退的指引,令初到西北、立逢战事、急功近利的轩辕玄直接冲进北原的深处。
胡裴的才智预估到事情发展的动向,但他没有提醒轩辕玄。
他只在石振勇调兵时,以使臣的身份说服石振勇把晁错派为左翼策应的队伍,成为远离轩辕玄的那一支。
【以石振勇对晁错的偏爱;以轩辕易安绝对不会令铁甲军全军覆雪的理智;在轩辕易安会为轩辕凯的仇恨,计杀轩辕玄的预测下……一切事件都会顺各方人心发展,而利益会自然而然地归顺到无足轻重、却又有极强存在感的晁错手下。】
事实也是如此。
胡裴想不到得是轩辕凌天给晁错做了个身为铁甲军军神的榜样。
作为先帝的长子,轩辕凌天又怎么会让铁甲军任何一名军士因为一朵雪莲、因为自己人的复仇而葬送在雪原深处呢?
显然,晁错因此受了轩辕凌天大义的影响。
【这是不可避免的事,因为晁错就是这样的人啊。】
胡裴知道,晁错不似皇子般不择手段、不计后果牺牲;不似自己般久活在世,除关心想关心的人外,其余人都可用冷漠对之。他是年轻的晁错,有心有情、至情至性的晁错。
胡裴又回到栅道山巅的营地,静静地等着。
孤身披黑色狼裘,独立在风雪里,品味新的、与众不同的思念。
十天后,许多人都觉得他们不会回来,说不定都冻死在北原巨大的暴风雪里。
但是,轩辕凌天带一行十几匹马,拖数个冰棍般的尸体回来了。
在这一行队伍的后面,缀着个面旁冻裂发紫的晁错。
胡裴急速跑下山巅,下栅墙梯,边跑边解开裘氅。
他穿过轩辕凌天及数匹战马、冰尸,跃过打鼻息喷白气的黑电,奔向跪倒在地哆嗦唇齿喃喃的晁错。
“阿……裴……”晁错呼出的气都是冰凉的,眉稍挂霜,随胡裴快速把大氅披在身上,冷得上牙碰下牙,哆嗦道,“冷……你……穿上……”
“阿错,”胡裴隔着裹紧的大氅抱紧他,悄悄地把灵力流转过去助他。
晁错约略觉得好受点,伸出冻得皴裂淌血的手拥住胡裴,汲取他传递过来的温热。
“对……不起,那日……我不该这样说你。我在几近要死时,一直后悔那句莽话,我连思绪、尿都冻住的时候,脑子里能转得还是阿裴。阿裴,我……离不开你了。”
胡裴压抑心间复杂的情绪,转头看向疾跑而来的石振勇,让出位置给他。
石振勇道了声“臭小子”,就把哆嗦打颤的晁错拉上背。
他背起晁错,边走边骂骂咧咧道:“你小子什么时候能跟人学着稳重点,胡使臣在山巅日盼夜盼,就等你回来。你再不回来,人家一朵娇花都要被别人摘了去。”
胡裴闻言脚下不稳,差点滑跌了。
晁错躺在前辈的肩头,哆嗦道:“我不是……叮嘱……你……平日……给我盯牢吗?”
“哼。谁家媳妇谁盯,何况他一个男人,行动自如,怎么盯?”石振勇骂骂咧咧说完,又呵了声,“你小子好样,我老石这辈子就跟了两个人,前头一个被狼拍死,你这个命大,得活久些啊。”
“好……我一定活……得久……嘶……我还要嫁他。”晁错哆嗦地说着,可是太冷了,冷得他不想离开石振勇的后背,拿目光僵硬地斜瞟向后面的胡裴。
【没有大氅的胡裴,应该也很冷。】
“阿裴……走……快点就……不冷了。”
石振勇真是服了这小子。
【男人的断袖之情,也能被他弄得跟女子相思似的煽情到令人起鸡皮疙瘩。
还有什么叫走快点就不冷了?恐怕这是轩辕凌天拉拔晁错从雪原走出来的鼓励话,当谁都跟他似蠢呢。】
他被背上的冰坨子冻着了,真想把人抛了。
“没出息,怎么着都要把人娶回来。你父晁纲一脉单传,而胡家大房好似还有个弟呢。”
胡裴真是没法听两人的对话。
他指派小兵去取热水。
入帐前,他见轩辕凌天把一个个冻如棍子的士兵让人好好的安葬,心里着实佩服天机宗主的能耐和无法用言语说明的家国情谊。
【论起来,晁错跟着这样的人学,才能像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入了帐篷后,胡裴给晁错又裹床被子,拿热水轻轻得给他擦拭手脚、脖子,一点点得给他升温。
晁错不言不语,安静地看胡裴如媳妇似得忙进忙出,心里笑得要炸开,嘴上还是拉绷直。他喝着胡裴端来后亲自喂的温米粥,再也忍不住心里的痒,倾身靠过去。
胡裴直接侧头,避开被他亲着。他双眸凝神,淡色瞧去。
晁错心里一惊,如个犯错的孩子般垂下头,等胡裴喂来就喝一口,喂来又喝一口,不敢再不规矩。
然而,有情饮水饱,何况是有滋味的米粥?
便是这一勺一勺的喂,都引得晁错如个懵懂稚童刚识味,悄悄地挪过去一点,一勺挪一点,就差粘在胡裴的身上。
胡裴压下唇角,忍了许久,再也忍不住后,直接笑出声。
晁错心里一跳,跟着傻笑起来。
他把递来的粥吞入肚,张口就道:“阿裴,回京后你就上门提亲,我嫁给你。”
“……”胡裴手中的勺子撞着木碗顿了下,扬眉看去,“你爹听到这话一定会揍死你。”
“管他呢。他身体硬朗,扛得住。不然,你嫁给我也行。”晁错转口就笑道,盯着胡裴退去裘衣后清隽如松竹的身影,再及那盈盈一握的腰身。
【嘶……】
他那口水都差点掉下来。
胡裴放下木碗,回首望去,瞧见晁错正在擦拭嘴角,眯了眼,无奈道:“阿错,这次你出去……”
晁错一愣,随即收敛笑意,半敛下眸子,低沉道:“去晚了,这些拉回来的士兵原本都没死,全是在回来的路上一个个冻死。我一度以为自己也会死在半道上……”
沉默在帐内蔓延,仿佛形成一块无形的幕布,隔开远方令人悚然的场景。
晁错毅然掀开这块无形的遮羞布,咬牙道:“这些士兵说,摩尔人在北原消失后,轩辕易安就趁机偷袭了三皇子轩辕玄的部队。
但轩辕玄早有准备,用了一枚雷火弹,听这些亲卫的意思是在出发前,轩辕玄就下了坑杀轩辕易安的命令。
还有,有人说轩辕玄最后是死在一道黄色的毛绒身影下,看着像是动物,被一爪子削掉了头颅,连尸身都不完整,可能是摩尔人训练的什么动物。
阿裴,你说,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些征召的铁甲军全是大周各处招来的百姓子弟,他们的家里都有人等着他们回去,却不是死于保家卫国之战,而是被后方同族埋伏设陷。”
胡裴坐在他的旁边,静静地看着沉浸在自我思绪里的晁错。
他探手摸在晁错冻裂的耳尖,惹得晁错一个激灵回过神。
晁错想都没想,就抱住了胡裴,交颈相叠,汲取他身上的暖意。
“天机宗主说,他们一个是为了恩义复仇,一个是为了铁甲大权在握……我便想,你们死就死吧,为什么要拉无辜的士兵一起死?
我以前总听父亲说当兵不易,一直不以为然。
但神鹤甲里有三千人是被我亲自招募,我亲身体会过那些在报名时送别孩儿的父母们殷切不舍的目光。
我就很能体会天机宗主冲入雪原的举动……
阿裴,那日那么说你,对不起。以后,我不会了。”晁错的眼泪滑过鼻尖,滴落在胡裴的叠领,凉入了他的肌肤。
胡裴摇了摇头,缓声安抚道:“你是对的,阿错。”
【只不过这世道不如你以为的美好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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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轩辕端和轩辕易安一起合谋。轩辕端计骗狄赓帝(纯净雪莲可以死而复生),狄赓帝令轩辕玄来到西北。
2.轩辕易安为义父轩辕凯的死不值,就想杀轩辕玄为义父报仇。但他带的人不多,大部分交给晁错。
3.轩辕玄带的人多,反抗中用了备下的雷火弹,在暴风雪里杀了轩辕易安一行人。
4.轩辕玄还是没能从暴风雪里回来,因为被黄色毛绒动物猎杀了。(伏笔,那个有心人。)
5.轩辕玄的尸体没找回来,留在北原暴风雪里了。
杀人者,人恒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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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整个冬季都过去时,从金都传来诏令相隔的时间一封比一封短。
因为狄赓帝从去年冬末到今春发生了一次昏厥,竟是被诊断为中风,似渐快不行了。
金都加急的文书内容从要求得到纯净雪莲,到成为追查轩辕玄战死原因,至近来又多要求以寻到纯净雪莲为主,再没有提及轩辕玄的死因。
轩辕端看向最新的加急文书,脸上的笑容一次比一次多。
他知道回京的时机就要到了,而登上那个位置,还差一样可以打动狄赓帝的东西——纯净雪莲。
但是月罗山阙外西北冰原深处,即使有纯净雪莲,也没人敢去摘。
不过,那日晁错服用纯净雪莲的场景历历在目。
【除了军医、胡裴,谁也没有真见过纯净雪莲的样子,既如此……】
轩辕端在回金都前,擢令部下将领一起出月罗山阙,就近寻找雪莲。
异人就是他的向导。
近一个月的搜寻后,轩辕端自称找到一朵雪莲,准备回金都敬献给狄赓帝。相较来说,比起真正的纯净雪莲,他更急于回金都。不然,辛苦筹谋的果实被别人摘了去就得不偿失 。
“裴郎,你看。”轩辕端把雪莲在胡裴的眼前打开,意求他的支持。
胡裴一直知道轩辕端的打算,此刻看着冰盒里冻住的普通雪莲,摇了摇头。
“裴郎不愿意帮我?”轩辕端目色沉沉地凝在胡裴的脸上。
他知道胡裴的血一定有奇效。【若说真是纯净雪莲救了晁错,那么胡裴的血一定也有作用。只是不知道具体能起多大的作用?】
近来,胡裴和晁错走得太近,近到插不进外人的地步。连神鹤甲和铁甲军的队伍里,轩辕端的声望都没法高过被石振勇和天机宗主一起背过书的晁错。
轩辕端暗暗拳紧了手,连指甲都掐进肉里去。
“假的就是假的,当不了真。”胡裴凝目在盒子里的雪莲上,想起那日雷冥尊施法才能令雪莲纯净透明。“既要作假,就要如真。这般的普通,不如不做,好过一发不可收。”
轩辕端看他起身决绝般的离去,等帐帘落下,一拳砸在案几上。
【胡裴,你怎可如此负我的信任和期许?我不许。你以为你保守的秘密,他晁错可以护住你吗?】
他目中阴戾,直至小将来报有金都调函,才收起神色作平常对待。
轩辕端拿了最新的诏令,神色如常得去军营大帐。
他朝一身戎铠的晁错道:“晁将军,这是最新的金都调令,擢令你为北部镇守将军,令汇编了三万铁甲军的神鹤甲前往北方调营,而石振勇将军带领二万铁甲军镇守西北戍边。本殿下与新任校尉将军田不易领六万铁甲军回金都营训。”
晁错捡起被轩辕端扔在桌上的诏令,匆匆一观。
【果然同阿裴预料的一样啊,狄赓帝害怕军权流落在外,令这个预埋的儿子领大部分已经混过营的铁甲军回金都,又把自己这颗新星派去北边调营,而石将军等少部分将领依然留在西北戍边。】
晁错不由嗤了声。
【边关将士的一身赤胆忠心,竟是被帝王利用来巩固自身权势得一把弃子。病了!?病了也惦记手里这点权。】
他压了压面色,看着神色倨傲的轩辕端。
【阿裴说过面对轩辕端要做到冷静自持,才不会掉入他的圈套。不然,就用绝对制胜得那一招。】
晁错和轩辕端的不对付在这西北营地出了名。
即使轩辕端屡次避开正面刚晁错,晁错偏把这争锋相对的戏码放在台面。
此刻,晁错眉目飞扬,神色坚硬中透出无赖般的讥讽:“我说八殿下,五殿下虽然被废了太子位,还被下放到地方后落得个下落不明,但是你这心思也太急了。他七殿下不是还在金都?你这……”
晁错摇了摇手里的诏令,油滑又不屑道,“使了多大功夫才能搞这一出?还是你后宫里的母妃又把你送给哪位大宫妃做义子啊?”
“晁错,我敬你是西北大将军,你不要欺人太甚。”轩辕端压抑火气道。
“哦,我偏不。”晁错站起身,身高气势带出肃杀之气,和天机宗主也越来越像,被鲜血浸染过的气场直接压过轩辕端。他虎目如灯,盯视在轩辕端的眉目间,丝毫不惧。
【阿裴说得对,书生怕兵痞,有理说不清。这小白脸阴险狡诈,专找人下暗手。比斗场上派人使坏也就罢了,还在军中派人传些风言风语……阿裴被些流言影响,至今不理人。】
大冬天,冰雪压山掩道,不巡逻、不训练时净窝被子里。
军中流言也是越传越发不堪。
军中盛传胡使臣和晁大将军夜夜春宵,导致二人的名声越来越差。
因为这则流言搞得军中风气也不好,着实令晁错脑仁疼,还被石振勇好一顿批。更可气是这流言若是真得也就认了,偏偏两人躺被子纯聊天。
为了名声、军中风气,胡裴搬出晁错的大帐去独睡,至今半月有余。
“呵,晁错……”轩辕端磨牙。他平时气性再好,可遇上晁错这种什么都没干却得天大便宜的人,实在令他恨得牙痒痒。
轩辕端直接破口道:“你一个戍边将军,他是定下的未来六卿之首、官至太宰。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你们根本不可能。何况,他即将面临危机四伏的朝堂,你能回京护住他?”
【惯会的伎俩,面对这种打直拳的兵痞,根本不好使。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一解心头之恨。】
“哦,这才像个跟我争美人的男人嘛,你这样我还高看你一眼。”晁错不怒反笑,却也因胡裴即将回朝堂一事而心里挣扎。
不过,此刻他可不愿输给轩辕端。
他的制胜绝招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撕下轩辕端这张假面人皮,再看看他皮下的心肝得多黑,才能做出串谋轩辕易安,计杀轩辕玄、一众将士的黑心事。】
“话说回来,今冬过后化雪,神鹤甲大军在前去北部戍边前,本将军还是要先回一趟金都述职。到时候,晁胡两家一结袖桃之好,晁府定会请八殿下前来喜堂饮用一杯。至于现在,请回吧。”
“晁错……你这人真是……但是,人不会一直都走好运,且等着吧。”轩辕端咬碎牙,甩袖后,愤而出帐。
晁错抱胸哼了声。
【气死你这个混账东西。啊……还是阿裴教的法子好用啊。可是,阿裴要回京了……】
旋即,他又想起如今势力尚且清爽的军队。
轩辕凌天在回天机宗前曾经告诫过晁错。
“今后,大周的将士不好当。你小子人还不错,但是,能否扛得住铁甲军这面大旗,还得会用谋。不要看不上轩辕端的伎俩,至少人家成功了,还没脏了他自己的手。比之轩辕玄用自身为饵的阳谋,暴露在铁甲军人的眼底下,更加高明。”
对此,晁错面色凝重地请示过轩辕凌天:“如何才能扛起这面铁甲军的大旗?”
轩辕凌天的回复:“置之死地而后生,换之旧毛覆新衣。”
晁错闻言,有些捉摸不透。
他见轩辕凌天回天机宗后不再下山,就拉胡裴来分析这话里的意思。
胡裴直接道:“铁甲军随轩辕凯的死去,早已四分五裂,势力错杂。
置之死地而后生,便是让你带领将士重新历练为一个整体。
换之旧毛覆新衣,则是轩辕铁甲军历经二百多年已经走到尽头,该是换成以你晁错为主,更名为神鹤甲的时候。而这正是金都那人所要看到的局面。你顺局应道而行,便利就多。若逆势而行,将处处受到阻碍。”
晁错这就听懂了。
他依照形势收容轩辕凌天交付的铁甲军势力,汇编为新的神鹤甲。
同时,他暗中与石振勇商议,打乱神鹤甲和铁甲军的阵容配置。
混营后,轩辕玄的旧部势力为多数就交给轩辕端。这位虎视眈眈的八皇子总想插一脚军营事务,就交给他这位有心者来带。同时,晁错在这股势力里插入部分神鹤甲亲信作为内应。
晁错本意不想分兵给轩辕端,但是胡裴给他分析金都的形势,就忍了这茬。
如今轩辕端手握调职诏令寻来,这调令也算是盼来的,全如胡裴预测的那样。
【轩辕端带回去的六万铁甲军,除那些轩辕玄的旧部外,还有不少是老一辈铁甲军的后人或者即将退伍之人。这些人回金都,也算是给铁甲军一点信仰希望。】
话说,在汇编期间,轩辕端不顾大雪封道,依然令士兵屡屡向金都送奏报、天珠、裘皮等物,晁错屡次派人都没能拦下他。
趁轩辕端出关寻找雪莲的这段时间,晁错把混营的情况彻底给定下,用胡裴的话来说,【借势成势,方能不费吹灰之力而得利。】
如此诏令一来,晁错手底下早已安排妥当,一点儿不慌也不忙。
轩辕端有一句话说的对:【晁错自入官场、军营以来,所走每一步都是大势所趋、遵循先烈之志而行,得人多助了。】
此时,胡裴在火房里同铸铁士兵一起忙活制甲。
他依循记忆里留下的电纹铠甲片的印象,想要亲手打造一件铠甲。
原本,他没想做这个电纹铠甲,但在上手时,神思电转间就觉得手熟,在甲片模板上雕了电纹的模样,再铸铁模。
浇出的甲片极为粗糙,得用大小不等的锉刀一点点打磨过去。
胡裴觉得士兵的手没他的巧,打磨的功夫就全由他自己做,再有铸甲师绞金银线绳,穿过镀银后二次打磨的甲片。
铸铁师父笑道:“胡大人,你这功夫比女子女红还精细。”
胡裴没有回答,一心一意在打磨上。
他恍惚觉得这个动作做过千倍万次,以至于令他觉得记忆里的电纹铠甲之所以能不忘,应该是他自己亲手打造。
只不过手里这件铠甲,他是打算送给晁错。
【那记忆里那件又是谁穿了去?】
“阿裴……”晁错冲入热火朝天的木屋,见到披件单衣干活的胡裴,再见旁边一堆原本不穿却在他的严令下不得不穿单衣的打铁士兵们,嘿嘿笑道,“阿裴,走,外面很多地方化雪了,我带你去溜溜。”
胡裴头也不抬,手上动作不停,还轻轻地把锉下的铁屑吹到盒子里,“不去,忙。”
“去啊。”晁错说完,就听一堆噗嗤噗嗤的笑声,瞪向四周竖耳朵的士兵道,“去去去,笑什么。你对你们家媳妇不这样啊?”
众士兵纷纷摇头:“不这样……”
铸铁师傅见晁错哑口,打趣道:“将军,咱们瞧着你块头虽然大,但是胡大人的胳膊也不细,力量大着呢。我们瞧着你俩啊……”
胡裴闻言眨下眼睛,把手里的甲片和锉刀放在盒子里一堆甲片上:“走吧,出去走走。”
这就打断铸铁师傅的话。人老师傅也没再多说,兀自笑过后继续去忙。
“哎,好嘞,赶紧披上外袍和大氅。外面化雪,冷着呢。”晁错殷情地给他抖开外袍,拿上大氅毛领。
待胡裴穿上,晁错又掀帘子推门,呼吸一口冰冷入肺的凉气,“走,外头比里头舒畅多了。”
胡裴到不觉的外头好,但是嗅到不同于铸铁房里火气铁味的冰冷雪松味儿,觉得还不错。他一旦做起事就十分认真,不觉时间流逝,当察觉时已经是融雪的时候,不日就要回京。
可是,他手里的电纹铠甲还没做完。这是个精细活。
“阿裴,你在想什么?”晁错一把遮在胡裴的头顶,挡住树上落下的雪团。融雪的时候,多有这样的雪堆从树上砸落。
胡裴看他甩去手上的雪,温柔了眸光,含笑道:“在想你去了北边,我这铠甲都还没做完。”
“嗐,慢工出细活,我不急的。何况,咱俩的时间长着呢。”晁错嘻哈笑道,瞧着四下没士兵走动,偷摸去拉胡裴大氅内的手。
他摸到了就不松开,两手交握,隐在胡裴的大氅内。他的嘴角还偷着乐呵,笑起来时像个傻子。
胡裴握着他极热的手,心中感动,与他五指交握后掌心相贴。
彼此的手温传递给对方,仿佛这样就能令对方永远不会离去。
但是,五年……五年之约如一把利剑直插在胡裴的头顶。
他昂首看向笑得傻气十足的晁错,凝目扬眉道:“阿错,人间真好。”
晁错一愣,咧嘴笑道:“国泰民安,你我和家人安健,再无外族入侵、无战事征民入伍……嗯……这样就好,大家好,你好,我好。”
胡裴听着他的话,想起儿时鲁莽的晁错,再即现在先忧国后忧民,最后顾己的高大男人。【晁错他,成长了。如若皇子之争,没给晁错带来巨大的认知冲击,他应该会变得更加好。】
俩人越走越偏,到了营地外的松针林。一脚下去,雪松又深,几能陷到膝盖位置。
晁错不忍胡裴着凉,又舍不得带他回营地,就蹲下来道:“阿裴,你上来,我背你走。”
胡裴瞧这大后臀,拔起脚来就踹上去。
晁错顿时装作下盘不稳,往前扑进雪地里去。他趴着不肯起,也不说话,装死了。
胡裴拔脚踢了踢他的臀,憋着笑,喊道:“别躺了,一会湿进衣衫里去,快起来。”
晁错侧头,一只乌黑闪星点的眸凝去:“阿裴,我上次听轩辕宗主说天机宗前方的针叶林山道上有一温泉汤池。怎么样,咱们一起去吧?”
“不去,我还有活要干。”胡裴直接拒绝,转身往回走。
晁错不干了,赶紧从雪地里爬起来,抖落一堆雪屑,边拍边追上去:“哎,去吧去吧。校尉们已经商定,十五日后拔营,咱们就要离开大西北,你一个使臣也没办成出使和谈的任务,我一个大将军也没剿灭摩尔人,回去还不知道啥结果,不如去一次啊。”
胡裴听他毫无逻辑的话,头也不回道:“你真想去?”
“嗯嗯。”晁错把手放在唇边一顶,一声口哨响起。
营地里的黑电闻声跃过栅栏,直奔而来。
“呼噜噜……”【主人终于喊我了,马生自由,不用被整日关在栏里。】
晁错一把拉住黑电的缰绳,翻身一跃上马,原地绕一圈后伸手向胡裴,目光晶亮有神道:“快,上来。”
胡裴看着马背上的宽鞍,抿唇轻叹。【这家伙还有预谋呢。】
清雅儒俊的眉目轻扬,他抬手握了上去。
一握住,就被晁错用力一提,整个人凌空而起。
晁错那如铁的手腕一带,就揽上胡裴又窄又硬的腰身,手腕用力一旋,就把胡裴放在身后的马鞍上。
他压住内心翻涌上来的窃喜,高声道:“坐稳了……”他感知腰间没被胡裴揽住,直接把抓披风上的两手按在自己腰间环住,还不让胡裴挣出去。
他偷着乐了下,“驾……”
黑电随主人的声音快速向前跑,出了营地,直奔三十里外的玄坤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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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穿林踏雪,顺天机宗弟子的指引往山上探去。
沿路鸟雀、走兽极少,还要小心天机宗弟子曾在山里设下对付摩尔人的陷阱。
胡裴瞧兴致勃勃的晁错,没有扫他的兴,一边提醒他注意周边,一边听他黏黏糊糊的咕叨。
两人行至山巅下的大石,已经是雪层薄浅,隐有雪水滴答的潺潺声。
晁错指向不远处升起白烟的地方,刚要说话,就被胡裴“嘘……”了声。
胡裴拉住晁错,摆手示意他不要出声,猫着腰往上挪去。
晁错见他状态奇怪,也学他的模样悄摸跟上去,耳里依稀传来某种动物的呼噜声。
两人窝在山石凹下,探头望去。
周边针叶松木密集,覆雪隐绿。
石坎上一个氤氲水汽的热汤,就是此地的温泉。
不过,这热汤里正有两只毛色幽深的棕熊在泡着。
晁错瞪大眼看向那奇异的画风,抵住了嘴巴,减少呼出的热气,以免暴露俩人的位置。
【熊乃冬眠之物,出现在汤池,可不简单。】
他诧异地拍了拍凝神望去的胡裴,以眼神询问咋回事?
胡裴没想到除黄仙外,还会遇上另外一种妖,开智妖兽。
这方君州世界,大体分为东、西大陆,隔一条天堑海相望。
在东大陆的西北以外的北原,顺天堑海的尽头有一段冰层连接西大陆。
从两头熊精的呼噜交谈声里,听明白他们是通过两地大陆在北原交接的冰层,偷渡来到大周。
熊甲:“嗷呼呼……”【雪狼妖王刚找不久的雪狼妻子被东陆的大周人杀死了,他正在召集妖兽从西大陆穿过冰层赶来,应该是打算进攻大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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