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上啊。”被打飞的年轻人一拐一拐地走过来,对着另外两个人喊道。
“啊。”
“疼死了。”
“砰。”
一月掏出手帕,擦手,顺手把手帕扔到抱着身体在脚下呻吟嚎叫的人身上。三个家伙都被打得趴在地上滚来滚去,痛苦的呻吟着。
走到那个静静蜷在地上的娇小银发身体面前。
那个身体上,沾满呕吐物,散发着混杂了浓烈酒味的难闻的气体,头上、衣服上沾满泥浆。
一月弯下腰,轻轻地把那个身体抱在怀里。
倒在地上的年轻人惊讶地张大嘴,看着美丽高贵得有如夜神一般的男子,毫不嫌弃地把那个脏得似乎是从阴沟里爬出来的身体抱在穿著名贵衣服的怀里,转身大踏步而去。
42.血井
“奶奶,早。”羽田悦站在屋子的台阶上伸了个懒腰,跳下去接过奶奶手中的口袋。
韩悠太打着呵欠从屋子中走出。
“啊?悦,你这里是被什么叮了?”奶奶眯着眼,望着羽田悦脖子上一块浅玫色的红色。
“啊,啊!”羽田悦的脸顿时红到脖子根:“蚊,蚊子咬的!”说着飞快地两三步跑进屋里。
该死的韩悠太,昨天晚上抱着自己亲了半天,都说了不要,可那个家伙根本就听不进去,被他折腾了整整半夜,直到现在还犯困。
“我们去提水吧。”韩悠太从厨房拎了两只桶,站在屋外喊着。
羽田悦连忙拉高衣领,遮住脖子上的红痕,跑出屋外。
“水井在森林那边。”奶奶在身后喊道。
“知道啦。”羽田悦灿烂地笑着,朝奶奶挥了挥手。
早晨的茂盛的森林安静得似乎还在睡眠中,林中升起淡淡的白色晨雾,无名的鸟儿站在枝上,一边鸣叫一边梳理羽毛。
沿着小溪走过去,羽田悦玩心大发,捡起一块石头,掷入水中。
“快走啦。”韩悠太还没睡醒,站在溪对岸喊。
“来啦。”羽田悦踩着溪中的石头,向对岸跑去。
望向脚下的溪水,羽田悦寻找着落脚的石头。
忽然,溪中有什么东西晃了一晃。
羽田悦好奇地俯下身去。
在清流的溪流底部,一张灰白的人脸浮在溪水中一动不动,阴恻恻地看着羽田悦。
“啊!”羽田悦吓得大叫一声,一脚踩入溪水里。
“怎么了啊。”韩悠太叫道。
羽田悦心有余悸地看着溪水,那一圈圈荡开的涟漪中,明净的溪水依然流淌着,水底是被冲刷得光滑的石头。
那个,人脸呢?
羽田悦揉了揉眼睛,看错了吗?不会吧,那样苍白可怕的脸,自己怎么可能看错呢?羽田悦再次看向溪底,除了水流和石头,什么也没有。
“喂!”韩悠太不耐烦地喊着。
“啊。来了。”羽田悦敏捷地跳上石头,向对岸跑去。
阴冷的树丛深处,重重绿色密叶下掩着一口井。
井中深不见底,清澈的水面漂着几片落叶。
羽田悦伸手捞起落叶。“呀,这水真凉!”几缕细细的水草,轻柔的在他指间缠绕。
韩悠太猛然扯过羽田悦的手臂,向后一拽。
疑惑的表情还没从羽田悦脸上消失,韩悠太已经弯腰,将手伸入井水里。
“哗啦”一响,一个物体从井中被拉了出来。
被井水泡得发胀发白的头颅,肿大得像个不规则的篮球,五官被浮肿的皮肤挤压得软趴趴地贴着,由于浸水时间过长,那灰白紫红的皮肤凹凸不平,桔皮状地折皱着,双眼被皮肤挤得眯成一条缝。如果不是韩悠太手中拎着的长长头发,单凭那颗变形严重的头颅是分辩不出死者性别的。
羽田悦想起刚才在手指间轻柔缠绕的水草,那黑色的,如水草般在水底晃荡的人发。
深不见底的井中,一大片东西迅速而安静地涌了上来。
只是一眨眼工夫,那自井底涌起的腥红液体迅速把整个井染成诡异的血红。
那是血。
原本冷清的森林深处,雾气渐渐从脚底弥漫过来,转眼间便掩盖了景象,眼前一片冷冷清清的乳白。
羽田悦伸出手去,惊恐地发现,近在咫尺的韩悠太也毫无声息地消失了身影。
“悠太,悠太!你在哪里。”声音仿佛被重重阻隔,那浓重的雾气像巨大海绵,无声地把所有声音都吸了进去。
“悦,你来看……”韩悠太一回头,却发现刚才被他拽到身后的羽田悦不见了。去了哪里呢?一眼望去,周围郁郁葱葱的森林安静如昔,淡淡的晨雾云霞般地在树间飘动,透过密密的枝叶,可以看见早晨翠蓝的天空。
这该死的家伙,又去了哪里!韩悠太咒骂着,又低头望了望井口。
那井中的血水愈来愈浓稠了,浓得就仿佛一锅粘稠的浆糊。
那难受的感觉,又来了!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村子,自从进入这里,身体内部的某种力量便涌动起来,跃跃欲试,脑袋有时候也像重感冒那样,钝痛而迟缓,虽然没什么大碍,但搅得自己整日不得安宁。
韩悠太昏昏沉沉的用力摇摇头,身体跟着趔趄了几步,井中倒映着他一双与井水渐渐化为同色的眼睛。
水面艰难的吐出一个水泡,第二个,第三个……血水开锅般地涌动起来,水面翻腾着。
好烫,浑身的血液也似乎随着这井水沸腾了起来,心底,有冰冷漆黑的暗流缓缓注入血液,但每注入一点,血液便灼热激动一分。
虽然血管里血液灼热无比地燃烧着,但韩悠太的身体却是冰一样的冷。那种冷,冷到肉,冷到心,一直刺入骨缝中去。
在这冰与火的煎熬中,韩悠太恐惧地感觉到,自己身上,潜伏着某种巨大邪恶的物体,它在他心底低鸣着,激动地呼号。
好可怕!
韩悠太本能地意识到,自己的面前展开了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而双腿,正不听使唤地一步步向那万丈深渊一点点挪去。
一双安静的月亮突然出现在他脑海里,不对,那不是月亮,那是熟悉的眼神,那个人的眼睛!他是谁?他是谁?我想不起来,但是为什么那么熟悉,这是谁的眼睛?
那已被冰冷与灼热痛苦得神志不清的脑中,空明澄澈的眼睛清凉如水,仿佛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昏昏沉沉的大脑蓦地醒了醒。
我不要!你给我回去!
那渐渐丧失的神智。在心底爆发出一声怒吼。
韩悠太扑地喷出一口滚烫的鲜血,身体缓缓倒下。
看着那血染红了青翠的草地,韩悠太竟奇异地微笑了一下,闭上眼。
太好了,那血,依然是鲜红色。
******
跑得精疲力尽的羽田悦捂着发痛的胸口,忍不住弯腰咳嗽起来。
这无边无际的白茫茫,却像是故意布好的迷阵,没有边,也没有头,怎么跑也跑不出去。
羽田悦向前伸出手,手隐入雾中。这浓厚的雾,不光吸收声音,也淹没一切景象,竟然让自己连伸出的手也看不清。
举目望去,从天到地,皆是一片灰白。
重重地喘着气,向后倒退了一步。
身后撞上了一个站着的没有温度的人体。
“啊!”
羽田悦叫了一声,迅速转过身体。
他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白色的雾中,他的身体若隐若现,根本看不清面容,但羽田悦却能感觉到,那个人的眼睛正牢牢地看着自己。
人影一动不动,浓白的雾在他身体周围飘动。
看那个人影毫无反应,羽田悦咬咬牙,右手捏了一个结界符文,走过去,站到那人影面前。
43.突如其来的告白
已经是白天,但遮着厚厚窗帘的室内,仍旧一片黑暗。
静静的屋子一角,明灭的烟头桔红的火光一闪一闪。
啊,头好痛,全身都痛!
妈的,这些该死的家伙!银发少年一边乱骂着,一边努力张开因宿醉而布满血丝的眼睛。
这不是我家,也不是那些相好的女朋友的家里,这是什么地方?
昨天喝到半夜,本来说到丽娜家里过夜的,结果薇拉却跑来搅和,说自己一个星期没上过她的床了。结果两个女人吵得不可开交,被她们搞烦了的自己索性撇下叉着腰争夺自己的她们,跑出来喝酒。
这些女人,怎么这么烦!
我的衣服呢?谁替我换的衬衣?
宽大的床舒适柔软,厚厚的被子透着清爽的肥皂味。
管他的,先睡了再说。
醒了的雩动了动身子,舒服得蜷在温暖的被子里不想起来。
“醒了吗?要不要喝杯咖啡?”低柔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闭着眼睛惬意养神的雩猛地翻身坐起,仰起下巴瞟向那个坐在角落的修长身影:“你是谁啊?”毫不客气地问着。
人影把手中的烟放下,站起身,走到窗边。
哗啦!
明亮强烈的太阳光扑了进来。
“啊,眼睛。”雩的眼睛被这强光刺得眯了起来。
“抱歉。”人影柔声说着,把打开的窗帘关了一大半。“好些了吗?”
雩震惊地盯着那个人影。
虽然阳光刺眼,但他依然在那白色的强光中,一瞬间瞟见了那男子的容颜。
好漂亮!一向见惯各色美女的自己,居然毫不迟疑地发出一声由衷赞叹!
炫目的白色强光下,黑亮柔软的发丝泛着钻石般的光,天然玫红色的唇,细长妩媚的双眼,幽深的美丽眸子危险又充满诱惑。连雩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一张男人的脸,就让自己的身体立刻起了反应。
雩愣了一下,立刻感受到被子下面自己身体发生的变化。
不是吧,虽然自己才十六,但已经是情场高手了。脸长得精致漂亮,又有钱,许多女孩子为了争自己,打破头的事屡有发生。而此刻,居然被一个男的,引诱得心脏震颤了一下。
雩恨恨地看着那双眸子尽带温柔神色的妩媚眼睛,猛地掀开被子跳下床。
“我走了。”
瞟见那双眸子有着强烈不舍,但瞬间又沉入深潭般的眼底,雩不禁又心动了一下,用力拉开房门,似乎要把那双眸子甩开,讨厌的感觉,那明明是个男人啊。
半开的门不动了,后面伸出一只手,把门框牢牢固定住。
“和我交往吧。”低沉柔媚的嗓音从耳边传来。
雩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虽然自己常常和不认识的女人上床,但,这样劈头就要求交往的人还是第一次见到,何况是个,是个男人!
“你疯了吧?”雩咒骂着,恼怒地转过身,直视着那张极美的脸,那双一眨不眨直直盯着自己的眸子,此刻就像两团烈火在冰山中燃烧,两种极端奇异地结合在一起。雩骂到嘴边的几句脏话,被那充满深情的幽深眸子,压得硬是收了回去,说话的力度也弱了许多:“你搞什么啊?我们可都是男人啊。”
右手落入一个手指修长的掌心中。
他干什么啊,雩想抽回手,可是手臂却不听使唤,雩愣愣地看着那个比女人还美丽的男人仿佛握住珍贵物品一般,轻轻地把自己的右手摊在手心,专注地看着自己的手心。
一丝笑容绽开在他脸上。
雩直勾勾地盯着那张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天啊,他笑起来,竟然这样迷人,似乎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光芒,黯淡了下来,只有那美得夜晚的笑容,绽放出无数星光。
“没有留下伤痕,很好。”
他在说什么?完全听不懂,雩只是不受大脑控制地站着一动不动,任由他弯下腰,天然玫红的唇慢慢凑近,柔软的发丝痒痒的在手中滑过,然后那柔软的唇便轻轻印上自己手心。
一股强劲的电流瞬间击倒了雩,从手心处蔓延过来的火苗轰地一下,引爆整个身体。
我要死了吗!这世界上,还有这样的吻吗?雩脑中昏昏沉沉,却又极端的愉悦,在这种情况下,自己的身体居然像个青涩的苹果!真是丢人!
快放手啊,雩张了张口。
“喂,你有交往对象吗?”
话一出口,雩瞬间瞪大了眼睛,自己,自己在胡说些什么啊!我是不是疯了!明明是想叫他放手的啊!
那个人坚定而缓慢的摇头,轻轻放下雩的手。
“从来没有喜欢过别人……”
“……除了你。”
好,好开心!雩像个傻子似地呆呆站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我为什么这样高兴?这感觉,就像个初恋告白成功的小孩!我到底在干些什么啊!我在想些什么啊!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这是我吗?这是那个整夜流连在灯火酒绿下的不良少年,雩吗?
“一直在找你,找得很辛苦,决不会再让你离开。”
“你给我的伞,我还一直留着。”
“这么多年了,都不知道你变成什么样子。累了的时候我在想,如果你变得又丑又难看,或是断了一条腿,断了一只手什么的,那会是什么样子。但不管想象中的你是什么样子,我从来没有想过放弃,我一直,深爱着你。”
雩傻傻地站着,思绪无比混乱,脑中七荤八素全是些凌乱的想法,甚至连想了些什么,也完全不记得了。雩全然没听见他说了些什么,只有那深情而温柔的低低语调,在耳边徘徊。
“没想到,你长得这么可爱。和小时候一样,有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我很喜欢。”
“不过,就算你是一个乞丐,我也会一如既往的喜欢,因为你不是别人,你是那个我爱的人。”
雩感觉身体被拥入一个散发着淡淡烟草香味的怀抱,自己那迷迷糊糊的脑子这才清醒了一下,抬起头,正对上那柔黑幽深的眼睛。
“我喜欢你。”
“和我交往吧。”
雩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然后看着那双眼睛笑了。
搂住自己腰际的手一紧,雩便目眩神迷地被吻了。
真是很奇异的相遇呢,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可是,自己最爱的一月就是那样!每每想到这样的相遇场景时,魔女的脸便会无端地红起来,接着羞得蹲下去,抱住脑袋。真不知道自已以前那些女朋友看见,会惊讶成什么样子。那个风流成性,性格恶劣的花花公子,竟然在他面前,毫无悬念地举白旗投降。天啊,一辈子的脸都丢光了。
那些短暂的日子,甜得像糖,浓得像蜜……
以前整夜流连于夜场的雩,彻底脱离那种生活。
手机铃声响起,雩瞪着屏幕,莉兰。自己众多女朋友中的一个。
这已经是第九个女朋友打电话找自己了。这两天,雩没有再去夜场,找不到他的那些女孩几乎快把他的手机打爆。
身边慵懒地低着头,倚在沙发上研究符文的一月微微一笑,看了看满脸通红的雩,然后低下头,继续看那本艰深的古书。
雩恼怒地盯着不停响起的手,一挥手,用力把手机抛出窗外。
“你接,我不会生气。”一月笑笑,看了一眼雩,递过自己的手机。“算了,这个送你。”
雩低下头,“你不讨厌我吗?我是这样的……这样的……”他搜肠刮肚地想寻找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被称为花花公子的自己。
“永远不会。”一月连头都没有抬,淡淡温柔的声音,却又那样坚定。
“是……是吗?”
身旁的人不动了,过了一会,他放下书本,深吸了一口气,雩紧张起来。
“我喜欢你,不管你是什么样子。”一月把雩抱起来,极宠溺地拥进怀里。“你的头发,你的衣服,你的一举一动,我都喜欢。甚至是你的名字,韩悠雩。我喜欢你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