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呼吸了一口凉爽纯粹的空气，夹着树叶清香的气息瞬间充满了韩悠太的肺部。这就是悦，生长的地方啊，就像他整个人一样，纯澈透明，清新干净。

“在那里哦！”走在前面的羽田悦兴奋地大叫起来，飞快地向前跑去。

“悦，等等我啊！”韩悠太扔下苹果，不满的喊着，跟着跑了上去，该死，这家伙跑这么快干什么，走了一整天的路，他的腿不痛吗。

路渐渐平坦起来，眼前忽然开阔起来的碧蓝天际下，古老的瓦房错落有致地矗立在树荫中，几缕炊烟袅袅升起，一改方才森林中的幽冷气息，显出一派宁静恬然的乡村生气。

远处的浓荫里，波光闪耀，似乎是一个极大的湖，小小的清浅溪流穿村而过，没入湖里，溪水泛着碎金般的夕阳，清可见底的水中，鱼儿灵活地在冲刷得光滑干净的卵石上游来游去。

悦这家伙，竟把自己扔下不管就跑掉。韩悠太气咻咻地想着，一脚踢飞溪边一块卵石，扑通落入水中，溅起圈圈水花。

“咦”顺着卵石飞落的视线，韩悠太发现对岸的灌木丛里，不知何时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身材不高，穿着红色衣服人的正伸出双手，脸上表情凶狠地用力掐着另一个人的脖子。

“陌生人！”听见石子入水的声音，掐着人脖子的女孩急促地叫起来，同时停下手中的动作，向韩悠太望来。

被掐住脖子的女孩也转过头来。

韩悠太愣住了，转过头的女孩，竟然和掐住她脖子的女孩长得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她的脖子上有着深深的红色掐痕，在那苍白的脖颈上无比清晰。

她们居然是一对孪生姐妹！彼此都是对方的影子！

“哼。”脖子上有着红色掐痕的女孩冷哼一声，目光警惕地扫视韩悠太。

另一个女孩分开灌木丛，走到溪边，与韩悠太面对面地站立，怒目而视，脸上的表情有如野兽一般。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来到这里！”脖子上有着红色掐痕的女孩身上沾着几片叶子，从另一人身后走了过来，神情极为防备地上下打量着韩悠太。

双胞胎吗？可是刚才那个女孩好像想要杀掉她的同胞姐妹吧，韩悠太不解地看着两个相貌、身高、发型和穿着一模一样女孩子，她们有着同样圆润的浅象牙色脸蛋，不太尖挺线条柔和的鼻子，和一双纯朴带着些原始气息的圆圆棕黑色眼睛，穿着同样的红色连衣粗布短裙，下面露着着两条光裸着的小腿，由于长期风吹日晒而呈现健康的浅棕色。

“快说！陌生人！否则对你不客气！”站在左边的的那个女孩，用力掰下一根手臂大小的树枝，踱进溪水中央，挑衅的野兽一般的眼神直刺韩悠太。

“零！快杀了他！这个时候村子里不能有陌生人！”脖子上有掐痕的女孩也弯腰拾起一块卵石抓在手里，凶恶地瞪着韩悠太。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就这样随便地决定别人的生命吗！这两个看起来十四、五岁的短头发双胞胎女孩，到底想做些什么啊！生长在这深山中的村民，难道还未开化吗？

想杀我，那就试试吧。韩悠太心中冷哼一声，准备举起手指。

“悠太！”身后传来急切的呼喊。

羽田悦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弯下腰不住喘气，仰起皱着眉的脸：“悠太，你跑哪里去了，我到处找你！”

韩悠太气不打一处来，明明是他扔下自己跑开的，当即伸手在羽田悦闪烁着阳光的栗色头发上一阵乱揉：“混蛋！竟敢把我扔在这里，自己先跑了！”

“那个，我是太高兴了所以就忘记了，不要揉了，快跟我走吧，奶奶还等着我们……”

“你是，羽田悦哥哥吗？”传来一个有点迟疑的清脆声音。

羽田悦直起腰，这才注意到，溪流对面站着的两个女孩。

“是啊，你们怎么认识我……”话未说完，那个脖子上有着红色掐痕的女孩便甩着乌黑的及耳短发冲了过来，几步趟过溪水，向前一跳，便扑在羽田悦怀里，笑容绽开在象牙色的脸上，由于兴奋而浮现出两团红晕。

韩悠太惊得眼珠都快瞪出来了，这刚才一副杀人相的丫头现在居然像只可爱的小兔子了，而且，还紧紧抱着他的悦不放！

“啊啊，这个……”羽田悦也吓得说不出话来，讶异地看着扑在自己怀里，紧搂着腰的女孩。

“我是神！叶立神！悦哥哥，我好想你！”女孩温顺的把头埋在羽田悦怀里，激动得眼中泪光闪闪。

叶立神？羽田悦猛然想起小时候，邻居家总缠着他的那对可爱的双胞胎姐妹，原来是她！

羽田悦高兴得大叫起来：“真的是你吗？小神！”七八年不见，这对双胞胎姐妹竟然长这么大了啊！

“是啊。”叶树神伸手指向站在溪水里的女孩：“那是姐姐叶立零。”

“小零！”羽田悦兴奋地向溪水里的女孩招手。

韩悠太抱着双手，郁闷地看着依在羽田悦怀里又磨又蹭的叶立神。

叶立零站在溪水里，手中紧握着树枝，脸上的肌肉却抽搐着，眼中闪过无数遮掩不住的复杂的神色，她身体僵直，手臂微微颤动着，仿佛十分激动想要立刻跑过去，然而脚下却生了根似地站着。

“零！快来啊，这是羽田悦哥哥！”叶立神见姐姐站着不动，急得喊了起来。

“神！我们走！”站在水里的叶立零忽然声音冷硬起来，上前一步拉住神的手臂。

“不要，零！很久没看见悦哥哥了，我很想和他多呆一会。”叶立神紧抱着羽田悦不松手。

“神！不要忘记你的身份！”叶立零猛地大吼起来。

“啊！”刚才还像小绵羊一样依在羽田悦怀里撒娇的叶立神，猛然仰起脸，呼吸急促起来。这句话仿佛当头一棒，打醒了沉浸在甜蜜相见中的叶立神。

叶立神纤细的手指紧抓着羽田悦的衣服，低下头，双肩剧烈地颤抖着，细小的呜咽声从她滑落的头发下传出。

“小神，你怎么了？”羽田悦不安地抱住叶立神纤弱的肩膀，不明白她的情绪怎么就发生这样的剧变。

叶立神神经质地剧烈摇着头，黑色的发丝随着头部摆动甩来甩去，压抑地啜泣着：“没……没什么……”

“喂，那什么零的，你们到底怎么了？”韩悠太吐掉口中叼着的草叶，目光直逼站在水中的叶立零。

“哼。”冷淡的一声回答，叶立零冰冷地看向韩悠太：“不关你的事！陌生人！不想死的话，最好赶快离开这里！快走，神！”说完头也不回地向灌木深处走去。

“是，零。”叶立神低低地回答了一声，抬头看着羽田悦，那脸表情凄楚，似乎极力压制着将要掉出的泪，眼眶中盈满水波，泪痕早已沾湿了衣襟。

“小神……”羽田悦焦急地看着叶立神的脸。

“我没事。”叶立神的手指慢慢松开羽田悦的衣服，眼中闪过一抹绝决神色：“悦哥哥……离开，离开这里！越快越好！”

“怎么了，小神。”

叶立神失神地轻轻摇摇头，忽然转身沿着溪水向灌木深处疾跑而去：“离开啊，悦哥哥，永远，永远不要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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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吃一点。”头发花白扎成髻的老妇人慈眉善目地眯缝着眼，往韩悠太碗里又添了一勺饭。

“啊，谢谢奶奶。”韩悠太面红耳赤地拿起碗，极不自然地僵硬笑着：“我已经吃了很多了。”

羽田悦忍不住扑地笑出声音来。这个家伙从刚才一进门，便收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规规矩矩地在这里坐了好半天，那劲头好像是期末考试前的高中生在老师面前，恭恭敬敬地正襟危坐着，而且还极有耐性地听奶奶唠叨，陪她闲聊了好一会儿。如果不是羽田悦亲眼看见，打死他也不会相信平时桀傲不驯、脸上总是一副懒散神情的韩悠太居然会有这样居家的一面。

“好吃吗？”老太太看着韩悠太面前一堆空碟子，高兴得合不拢嘴，伸手把远处的菜碟推到韩悠太面前：“来，再多吃一点。”

“真的，不用了！”韩悠太极为尴尬地看着自己面前一大堆空碗。

“呵呵呵！悦耳要是像你一样有精神就好了！他总是不吃饭。”

悦不吃饭吗？韩悠太疑惑地看着羽田悦，脑中立刻浮现出羽田悦在家中抢过饭碗狼吞虎咽的吃饭的凶神恶煞模样。

羽田悦只当没看见，转过头去，开口问道：“奶奶，我今天看见小零和小神了。她们一直在这里？”

烛光中，奶奶的脸隐入黑暗，声音和蔼地传来：“哦，是她们啊。她们一直都在这里，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呢。”

“从没出过山里吗？”羽田悦遗憾地摇摇头：“外面的世界和这里不一样呢，小零和小神真应该出去看一看。”停了一会，仿佛想到什么，羽田悦坐直了身子：“今天小神很奇怪呢，一直哭着，还要我们离开这里，我不明白。”

“离开这里？”奶奶重复着这句话。

“嗯！”羽田悦用力点点头。

“哦。”奶奶眯着眼笑了，一张脸在柔和的烛光中像绽放的菊花：“悦，你七岁便离开村子，搬到城市去，难怪不知道呢。这个村庄，是个被诅咒了的村子！”

“被诅咒了的村子？”韩悠太放下空碗，目光炯炯地看着烛光中老妇人的脸。

“是啊！不过，不用怕，这仅仅是很多年前流传下来的一个传说而已，说整个村子的人都被诅咒着，无论他们生与死，都无法超脱。不过这么多年了，整个村子的人还不是安安稳稳地过着日子，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奶奶弯着腰，挑了挑烛火。

“是这样吗？小零和小神，真的很奇怪啊。”羽田悦嘀咕着，虽然还是很怀疑，却想不通哪里有不对劲的地方。

“悦，你什么时候回去呢？”奶奶收拾着碗筷，问道。韩悠太赶紧站起身，帮着收拾。

“呵呵。好孩子，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行了。”奶奶慈祥地笑着，按着韩悠太坐下。

“我请了两个星期的假。”羽田悦接过韩悠太手里的空碗，递了过去。这家伙，怎么会吃这么多。

“那么五天后你便下山去吧。”

“啊，五天后？”羽田悦睁大眼睛，不解地看着奶奶：“为什么，我想多陪陪奶奶你啊。”

“对。五天后。”奶奶坚定地点点头：“因为五天后便是本村的红月祭了，按规矩，村子里不能有外人。”

羽田悦韩悠太，他正盯着那不断随风摇晃的昏暗烛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百年一次的红月祭，大家都非常重视呢！悦，真是很抱歉，奶奶其实也想你留下来，但是村子里的规矩是不能被破坏的……”

“没什么的，奶奶！”羽田悦急忙打断奶奶的话，赶紧说：“没关系，奶奶，我以后还会有很多的时间来看你。”

“那就好，悦下次也要带你这位朋友一起来吧，奶奶很喜欢这个既有礼貌又很有精神的孩子！”

“啊，是。”羽田悦心虚地低下头，偷偷看一眼韩悠太，那家伙正一脸坏笑地看着自己。

这家伙！

可是，真的很奇怪啊。羽田悦望向木制窗户外面明亮月光笼罩着的，半圆的月亮皎洁而澄净，有着不同于城市中的纯净光芒，月光下黑黝黝的森林，庞大而沉默地站着，那看不见的森林深处，似乎有无数双眼睛，正透过小小的窗户注视着这个只燃着一支小小蜡烛、透着桔黄色光芒的小小屋子。

浸骨的风刮过，森林起伏不断，发出阵阵涨潮一般的树叶哗哗声，像开始涨潮的深深的海洋，声音一浪接一浪清晰传来。

40.黎明前的黑暗

月光下的身影真是俊美非凡，媚惑众生！

有多久没有这样了。

一月坐在窗台上，一支接一支地吸着烟，长腿就随意地架在台上。魔女满心欢喜地抱着他，倚在那散发着淡淡烟味的怀里。

下午碰见的那个夜迦罗，竟然跑过来向自己要烟抽。

当时也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居然带他去喝酒，两个人就这样闷声不响地喝光了酒吧里十几瓶白兰地，自己倒无所谓，而那家伙直到现在还醉得不省人事地躺在自己家的床上。

我真是，疯了。

一月甩甩微醉的头，那漂亮的发丝也跟着在月光下飘舞起来。

“唔。”趴在一月怀里怀得迷迷糊糊的魔女，感觉到动作，睁开眼。

一月扔掉烟，抬手圈住怀里的魔女：“太凉了，你去和那家伙睡到床上去。”

由于一月从小都讨厌大屋子，魔女便一直陪着他住在狭小的公寓里。

只有一张床，虽然宽大，但除了魔女，一月根本不喜欢和别人一起睡觉，所以就坐到窗台上，无聊地抽着烟。

银质烟缸装满了烟头，已经堆得装不下了。

“去吧。”一月向窗外甩掉烟头，那暗红的火光在深蓝的夜色里划了一道弧形。

羽田悦，此刻一定和韩悠太在一起吧。

每每想起这个名字，一向把感情深压于心底，喜怒不形于色的一月就无法控制自己烦躁的情绪。

魔女摇摇头，眸子牢牢看向一月：“你不高兴吗？”

“没有。”

闻着那深蓝色亚麻衬衣上散发着淡淡酒精和烟草混合着的味道，低开的领口露出曲线优美的胸肌，魔女忍不住把嘴唇贴了上去。

一月胸前一痒，低头只见魔女眼神迷蒙地一点点吻着自己的肌肤。

伸出手指，抬起魔女的头，柔声说：“对不起，我不想。”

不由分说地跳下窗台，伸手抱起魔女发愣的娇小身体，放到床上，转身便向洗手间走去。

烟酒过度，真是伤身体，也许吹了太久的夜风，一月的脑袋都有些昏沉起来，然而比起那个来说，这都不算什么，心里的伤，要用什么来补呢？

打开洗面台上的水笼头，水柱倾泄而出，一月把头伸过去在水里淋着。

我今天真的是在发疯，破天荒地带着个妖灵去酒吧喝了一夜的酒，还给他烟抽！连魔女都惊讶得呆呆站着，忘记给客人送酒了。唉，那个妖灵，身上似乎有着和自己一样的什么东西，就连那悲伤起来的神情，也是一模一样。

被冰冷的水一激，似乎清醒了一些，一月用力甩甩湿淋淋的头发，从眼前的镜子里看到了娇小的身影。

“你站在那里做什么。”

“你不开心，我也难过。”魔女看着镜子里那个沾满水珠的脸，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那张脸永远是最美丽的。

“别管我，我很好。”一月拿过一条白色毛巾，擦着头发。

忽然腰被魔女从后面紧紧抱住。

“不要这样！”虽然一直拒绝魔女，但一月对着他却是从来不会露出生气的表情。

魔女手指穿过深蓝的亚麻衬衣，在那光滑漂亮的月光色肌肤上缓缓滑动。

嘴唇隔着衬衣，轻轻咬着一月后背的肌肉，贪婪地闻着他身上苦苦的烟草味，今天他抽了太多的烟，弄得浑身都是这样发涩烟味。

我不是神！这样的挑逗，让禁欲了太久的一月喉头发干。这个精致的少年，无论自己怎样对他冷漠，为什么却也总是这样执着地想要拥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