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瞬间高朝后的轻松、性爱后的满足都远离了我,那感觉太过糟糕,让我从指尖凉到了心里。
我暗暗扣紧五指,语气里甚至带上了警告的意味:“别这么叫我,何塞。这是最后一次。”
他将安全套丢到地上,性器仍保持着勃起硬挺的姿态走向浴室。
“听你的,你是老板。”他如此说道。
洗完澡后他很快离开了我的住处,没有留一句话,也没有说再见。
的确是用对待“客人”的态度在对待我。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走后我睡不着,脑海里开始胡思乱想,大多是不着边际的乱想,还有些是回忆过去。我的脑子高速运转着,里面就像装了无数的发条在转动工作,莫名的亢奋。
我将自己缩成一团整个人闷在被子里,黑暗狭小的空间让我感到非常安心。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对不起。”
“……何塞,我很抱歉。”
我说着那个人根本不可能听到的话语,神经质地啃咬自己大拇指的指甲。又因为它本来就很短,根本没什么让我咬的,很快我的手就变得鲜血淋漓起来。
但我根本感觉不到那痛,再确切点说——我不觉得痛是“痛苦”,它更像是我的抚慰剂,带着点麻醉效果。
到这会儿,我已经意识到自己不对劲了,可我停不下来。
我一眨不眨地睁着双眼,在憋闷的空间内反复回忆着今天发生的种种,一面不敢置信自己竟然会说出那样伤人的话,一面又在责怪冈萨雷斯的冷酷无情。
唇间的血腥味蔓延开来,让我不由地想要尝到更多。
这种自虐般的行为一直持续到我终于因为精神太过疲惫而昏沉睡去。但我睡得并不安稳,我做了个梦,又一次梦见了我深爱的黑豹。我不断地从悬崖跌落,跌进深不见底的深渊里,而它就在耸立的悬崖上看着我,漠不关心,视若无睹。
我疯了一样将手探向它,哪怕知道那只是徒劳,可它只是在看了我最后一眼后漠然地转身离去。
我突然意识到那是我最后的救赎。
“不!!”我悲愤地嘶吼着,身体不断向着深渊堕落。
再醒过来的时候,其实也就过了三四个小时,我却觉得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
抹了把脸,虽然身体仍旧疲累,我仍然决定起床。
下楼时我下意识地注意到了扶梯旁的那盆植物,之前冈萨雷斯说它病了,不知道现在有没有痊愈。我凑近仔细看了看,叶子上的黑斑的确少了很多,但很多叶子开始从根部开始枯萎,看起来比以前更丑了。
就算我不懂植物,也该看出来这颗东西不大好了,或许已经到了生命的尽头。
最后还是死了吗?
我紧紧抿着唇,忽然烦躁起来,有些粗暴地一把抓住那棵植物细长柔韧的叶片,然后将它连花盆一起毫不犹豫地丢进了厨房的垃圾桶。
凯瑞女士正在为我准备早餐,听到我的动静吓了一跳,手里举着锅盖转过身抱怨道:“您一大早这是做什么呢?”
我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那垃圾桶。
是啊,我在做什么啊?难道我已经沦落到要迁怒一盆无辜的植物的地步了吗?
“阿尔瓦?”
拇指上的刺痛让我回过了神,我看向凯瑞女士:“能给我去找张创可贴吗?昨天我剪指甲的时候不小心剪到肉了。”
我突然改了主意,就在短短的一刹那。
“您可真是像个孩子,这么大了还会剪到肉!”凯瑞女士叹了口气,嘟囔着离开了厨房。
而我在她走后很快将垃圾桶里的那盆草重新提了出来,将它小心放在原来的位置,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加油。”我拍了拍它的叶子。
我想自己的病情要不是更严重了,就是已经病入膏肓,不然怎么会鼓励一颗草?
6.枯萎之花
年轻的治疗师坐在沙发上细细打量着我,许久开口道:“汉得利斯顿先生,你对我做过保证记得吗?你承诺过你不会在治疗室外伤害自己。”
我解开西装扣子的手微微僵了一瞬,但很快恢复常态。
“是的,我说过。”我若无其事道。
俊美的治疗师瞥了眼我包扎完好的大拇指,意有所指:“那这是怎么回事?”
“剪指甲的时候剪到的。”
我本来只是想要一张创可贴,可是凯瑞女士却拿来了一卷绷带,以至于现在我的手看起来严重得就像刚刚做完大拇指的截肢手术。
“你介意我拆开看一下吗?”混血治疗师用一种洞晓一切的眼神直视着我,让我的谎言无所遁形,“你的状态令人担忧。”
我微微蹙起眉,有些反感对方的穷追不舍。
“这只是小伤,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把注意力集中在这种地方。快开始吧,我是来接受治疗的,不是来聊天的。”
我要的是疼痛、是鞭打、是施虐,不是什么心灵鸡汤式的心理劝解。
对方没有再说什么,起身走到道具架前挑了根黑红相间的牛皮软鞭。
用牛皮编织成的鞭子柔韧性相当好,可以在肉体上鞭打出漂亮的花纹,并且发出堪称恐怖的鞭响。
治疗师朝着我身旁的地面试抽了一鞭,即便是柔软的地毯也发出了响亮的鞭鸣。
“鉴于你的状态,今天我会给你多一点疼痛、少一点安全,你后背的淤血会呈现深红色,但放心,过几天它们就会完全消失不见。”
我将衬衫褪下,背对着他默默跪好。
当第一鞭抽打在我背上时,我一下子咬紧了牙,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前倾。
他说得没错,这次真的很痛,痛到我连脚趾都蜷曲了起来。那鞭子抽在背上,就像要把你的血肉都刮下来般,尖锐的痛楚直刺骨髓。但当鞭打停止时,那痛又会像从未出现过一样快速地平息下去。
暂停的时候是天堂,鞭打的时候是地狱,我不断在天堂、地狱间游走,待这一切结束,浑身汗湿,整个人都虚脱了。
治疗师体贴地给我披了毯子,扶我去沙发坐下休息。他不在工作状态的时候就会是个非常不错的家伙。
“汉得利斯顿先生,我是你的治疗师,你必须对我毫无保留,这样我才能帮你。”
我张了张嘴,想要告诉他这些天发生的事,但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和自己的园丁上床、为了他吃合作伙伴的醋、吵架之后忐忑得一晚没睡好,这些也就算了,毕竟大家都是男人可以互相理解。但再加个前提,当这一切都建立在一个明确的买卖关系中时,就有点令人尴尬、无措了,老实说这事我不太想说给第三方听。
“谢谢你,叶。”我冲他笑了笑,“但这次我想自己解决。”
年轻的治疗师叹了口气,显得有些无奈:“我不会逼你,但是答应我,在情况变得更糟时一定要来找我,不要独自承受。”
我点点头:“我会的。”
当晚,我第二次去了“豹猫”,那个喧闹的酒吧,为了找冈萨雷斯。
对治疗师说的那些话也不完全是敷衍,我是真的打算这次自己解决。
至于方法,我还没想好。
为了迎合酒吧的风格,我这次特地买了新的衣服换上,在车里还问了伯格的意见,对方透过后视镜什么也没说,只是冲我竖了个大拇指。
下车后我仔细地拉了拉衣服的衣角,习惯性地查看上面的褶皱,但低头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穿的是夹克。
“嗨帅哥!要来点什么?”
我来到吧台,很快就有酒保过来招呼我。
“一杯……”我看了眼四周,“啤酒谢谢。”
我喝着啤酒在吧台坐了会儿,因为非常显眼,很快我就找到了自己的目标。冈萨雷斯一身制服远远走过来从,完全没有认出一旁的我,冲吧台内的酒保报着酒单,没过一会儿对方就在他的托盘里放了几瓶啤酒和鸡尾酒。
“何塞!”我出声叫他。
他一下回头看向我这边,眼里含着惊讶冲口而出:“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不安地搓着手,真想再来两口啤酒壮胆。
“来找你。”
他的眉头皱得更紧:“找我做什么?”
我刚要说话,不远处就有人叫他,似乎在催他的酒。
他冲那人远远打了个手势,然后飞快地对我说:“我现在没空,今晚下班后我会去你家,你想做多久都行。”
我一愣,意识到他想岔了,他以为我到这里来是想和他打炮……
我急急解释:“不!不是你想的……”那样。
但没等我说完,他人已经走远了。
我来找他并不是想和他做爱,而且我也不可能让他发现我背后的鞭痕。我只是,我只是想要找他道歉,仅此而已。
我有些失落,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面对他,我不想就这样回去。
“今晚!!让我们一起嗨个够!!!”
我顺着声音看向舞台,那里DJ正在疯狂地打碟营造气氛,一个念头在心中蠢蠢欲动。
我一口喝光最后几口啤酒,抹了抹嘴挤开热舞的人群冲上舞台。
DJ古怪地看着我,被我的突然来到吓了一跳。
“嗨!老兄,你干什么?”
“让我说几句话。”我从钱夹里掏出所有的现金塞进对方手里。
音乐声停了下来,我看着舞台下将目光投向这里的众人,紧张得手心冒汗。从小到大我做过无数次演讲,但没有一次是在这样的环境下进行的,也没有一次听众会表现得这样不耐烦。
我轻咳了声,抓过话筒:“很抱歉打扰了各位,我就说两句话,说完马上下去。”
底下已经开始有人发出嘘声了,DJ边数着钱边用手肘撞了撞我:“只给你一分钟,兄弟!”
我深吸一口气,拿出了当年参加演讲比赛时的劲头,先环顾一圈底下茫然的男男女女,然后在角落找到了冈萨雷斯,他一脸神奇地看着我,我还冲他微笑了下。
“首先我要说对不起,那晚是我不对,我为我说过的话感到抱歉,求你原谅我。我只是……太生气了。”说到最后连我自己都觉得言语太过苍白、贫乏,而且欠缺诚意。
“我真的很抱歉,真的真的……”
我一直注视着冈萨雷斯的反应,不少人顺着我的视线看了过去,对着那个方向的年轻女性发出起哄的声音,都以为我是在跟女朋友道歉。
冈萨雷斯没有什么表情地回视着我,就像在围观一场笑话,然后他忽然转身挤进了身后的人群里,一瞬间就消失在了我的眼前。
他这是什么意思?
我焦急地丢掉话筒跑下台,努力排开众人来到他先前站立的那个角落,可那里早就已经没有对方的身影了。
“好了,插曲到此为止,让我们继续嗨起来吧!”在我身后,DJ再次放起了劲爆的舞曲,音乐声震耳欲聋,舞池里的人很快投入到了这种扭动全身的运动中,没有人再关注我们。
他连我的道歉都不想接受吗?
不得不说这种可能性让我十分难堪,在大庭广众向一名同性请求原谅,过去几十年的人生里我只对自己的父亲这样做过。
那年我才五岁,偷偷背着他将冰箱里的一大桶冰淇淋吃光了,结果得了急性肠胃炎不得不住院治疗,我父亲让我当着整个病房医生、护士、病人的面承认自己的错误,并且保证下次再也不会偷吃。
那大概是我有史以来最尴尬的道歉,现在这个记录被冈萨雷斯打破了。
在整个酒吧遍寻不到对方的身影后,我害怕他直接离开了,连忙跑出酒吧想要看看还能不能找到他的人,但还是一无所获。
我失落极了,就好像信心满满地答完试卷,以为自己会得A,结果老师只是了个E。期望越大,落差越大。
我长长叹了口气,抓着头发缓缓在酒吧前蹲下,内心满是挫败。
为什么还是不行……
当我习惯性地又想要咬指甲的时候,右手拇指上显眼的白色让我打消了念头,而背部的刺痛也在提醒着我下午才答应过治疗师的话。
就在我陷入自己思绪中的时候,突然背后传来一股巨力,一双粗壮的手臂一下子勒住了我的脖子,感到窒息的同时我还听到一个声音在旁边小声地说着:“快!把他拖到旁边的暗巷去!”
我被捂住了嘴,无法发出呼救,只能用尽全力去掰扼在我颈部的手臂。
“别吵,不然杀了你!”另一个同伙见我挣扎得厉害,恶狠狠地踹了我一脚。
他们两个人将我拖进一个黑暗潮湿的小巷子,巷子两边堆放着各种杂物,看起来像是酒吧后面的小巷子。远远地我好像还看到了一点香烟燃烧而发出的橘红色光点在另一端时隐时现,但对方显然没有注意到这头正在发生的事。
见反抗无用,我很快冷静下来。他们应该不是要绑架我,第一手法太粗糙,第二身上他们身上都有酒气,实在不像是绑匪,更像是临时起意的抢劫犯。
“搜他的身!”勒住我脖子的男人指挥另一个人从我身上搜走了钱包、表和手机。
“这家伙戴名表,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别管这么多,快点拿好东西走人!”
等等!!我的钱包!
见对方要拿走我的钱包,我猛地用脚去踢那个男人的手,他一个不留神竟然真的被我踢掉了拿在手上的钱包。
男人大怒,一拳砸在我的腹部:“狗娘养的,你找死!”
感到捂住我嘴的那只手松了些,我有些吃力地发出模糊地音节:“钱可以……给……照片……还我……”
梅丽尔的照片还在钱包里,我不能让他们把她带走。
“我看这小子欠教训!”对方似乎不满于我的态度,拳头雨点一般落在了我的身上和脸上,而背后的大汉也不再桎梏着我,一把领着我的领子惯到地上,也加入了这场殴打中。
我蜷成一团双手抱住头部护住自己的主要器官,已经在脑内预想好之后被打得半死的凄惨模样。
背后的鞭伤发出剧烈的疼痛,叠加着无数的拳脚,不知道等会儿我还能不能爬到路口求救。
而就在我狼狈地躲避无处不在的拳脚时,突然由远及近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便是一声声棍棒砸在人体上所发出的的令人牙酸的敲击声。
“等等,你是谁?啊!”
一个黑影应声在我身边倒下,我放下胳膊看过去,竟然是刚才勒住我脖子的那个壮硕男人,此时他正捂着头上的伤口虚弱地蠕动着。
“该死,住手!啊……”
我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发现另一个抢劫我的男人正在被人用水管狠揍。他不停地向施暴者求饶,蜷缩在地上的动作像极了刚才的我。
他看起来相当痛苦,不过那个揍人的却并不因此心软,仍对着施以冷酷的责罚,看得我又是痛快又是心惊胆战。直到对方只能发出微弱的呻吟,那个人才停止这一切。
黑暗的小巷子里,我只能透过路口的那点灯光看到那个人松开五指,水管“哐当”掉到了地上,滚进了更黑的角落里,接着他宽阔的背脊微微伸展开来,站直了身体,身形高大得让人不看逼视。只见他随意地抄了一把额前有些凌乱的头发,胸膛剧烈起伏着回头看了我一眼,那一眼宛如一幅画的定格,让我的心跳前所未有的加速跳动着,嘴里唾液疯狂分泌,不得不滚动喉结咽了口口水。
他就像头美丽、骁勇的黑豹,眼里含着还没有消退的凶光,令人忍不住想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