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我将岁月献给了金钱,命运回报我以刻骨铭心之痛。
1.园艺师
从十年前开始,我的生活陷入一潭死水,再也起不了一点波澜。
但我没有想到这份寂静会以这样的方式被打破。
“这是什么?”我将几张照片推到对面。
带着眼镜的园艺公司经理拿起照片看了几眼,脸上的表情就跟踩了狗屎般精彩纷呈。
“汉得利斯顿先生,抱歉……呃,这次为您家树木修剪的园艺师是我们新雇的,年纪并不是很大,所以你看……思想就显得比较……前卫,希望您能原谅他这一次,我马上为您换一位园艺师!”
经理说得诚惶诚恐,活像我动一动手指他家的公司就要倒闭。我倒并没有要他惩罚那位年轻园艺师的打算,只是不希望自己的花园看起来那样的活泼可爱。
那会让我觉得自己已经打算忘记过去重新开始新生活了。
但我并没有。
“换就不用了。花园里有几棵树是我妻子和女儿还在世的时候种下的,我非常珍惜。那位园艺师的造型能力非常优秀,但我还是喜欢传统点的……这么说你明白吗?”
“当然当然!我会转达您的意思给他的,先生!”
对方离开后,我疲惫地靠进椅子里。办公楼外天气正好,明媚的阳光从身后的落地玻璃斜射进来,照在我脚边的一小块地毯上。我随手拨弄了下桌上的照片,看着那些造型各异的“绿色动物们”突然觉得好笑地笑了起来。
“年轻人。”我摇了摇头,将照片扫进一边的垃圾桶。
这只是一出小插曲,至少我本来是这么认为的。
直到某一天清晨,我从睡梦中醒来,新的一天来临,我推开窗户让阳光照进我的房间,然后一瞬间,我看到了那个男人。
他穿着淡蓝色的工装服,嘴上叼着一根烟,手下漫不经心地修剪着我的篱笆墙。远远地看去,他的头发是深棕色的,很短,手臂肌肉紧实,臀部很翘,看起来年纪不大。
我很快意识到他是我的新园丁,那个创意惊人的园艺师。
“今天我想在花园用早餐。”我微笑着这样告诉自己的女管家。
花园中正是春意盎然的时节,自动喂鸟器如常工作着,引来不少觅食的小鸟,一旁的小型喷泉源源不断地喷吐着水花,在美好的阳光下架起一座袖珍的彩虹桥。
我端着咖啡抿了一口,目光不由自主投向了不远处那抹健硕的身影。
他的确如园艺经理所说的非常年轻,而且还很英俊。有几次他似乎发现了我的窥视,朝我这边看过来,我并不避让,明晃晃与他对视,最后还是他先皱着眉转开了视线。
用完早餐后,我开始翻阅起当天的报纸,虽然现在网络非常发达,电子媒体逐渐取代了纸质媒体,但我还是喜欢传统的阅读方式。
看完财经版,我将报纸放下,发现园丁已经修建完了篱笆墙。
“你动作可真快!”我冲他喊。
他听到我的声音左右前后看了看,似乎在确定我是在和他说话。
我向他招了招手:“没错,我是在和你说话。”
他有些莫名地提着园艺剪走向我,阳光下他小麦色的肌肤散发着健康的光泽,附着在上面的汗珠更像是一颗颗迷人的宝钻,让人想要将它们舔舐殆尽。
“先生,您有何吩咐。”
近看我才发现他似乎有印第安血统,五官极富拉美人的特色,深邃兼具柔和,非常有诱惑力。
“你叫什么名字?”
他盯着我,有些搞不懂我在搞什么鬼的样子,犹豫了会儿报出一个名字:“何塞?冈萨雷斯。”
我笑着招呼他坐下,为他倒了一杯红茶:“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老乔治呢?”
我知道他是谁,知道老乔治已经退休了,但搭讪不就是要从没话找话开始吗?
他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可能的确是渴了,很快端起小巧的骨瓷茶杯将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
“我以前也没见过您。”
我将视线从他因为吞咽而滚动的喉结上移开,为他的话而感到莞尔。
“那可能是你来的不是时候。”
他紧抿着唇,不再说话,下巴的线条刚毅而性感,就像一尊完美的大理石像。
这样的气质可真不像什么园艺师,倒有点像杂志上的封面男模了。
“老乔治退休了,上个月开始就由我接替他手上的活儿了。”他的声线很低沉,带着点轻微的口音。
我露出恍然的表情:“所以那些动物造型的树木都是你的作品?我还在想老乔治什么时候有这样的创造力了!”
他闻言用指甲轻轻弹了弹茶杯杯面,语气完全没有起伏:“上周您不是已经向我的上司传达过对我创造力的评价了吗?现在又何必明知故问。”
哦,这可真尴尬,看样子我的小伎俩被识破了。
“您还有别的事吗?没的话我要去干活儿了。”虽然是在征询我的意见,但在我回答之前他就先一步站了起来。
我无奈地笑了笑:“没了,去吧。”
真是个不解风情的家伙。
我重新抖开报纸,何塞就在离我不远处修剪花枝,直到那份报纸的每一版都被我仔细阅读过,那个高大英俊的园丁也没有离开。
早餐后司机照常将我送到公司。
我经营着一家不小的糖果公司,光是糖果种类就有上百种。旗下的专营店更是遍布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
年轻的时候我曾幻想成为华尔街之狼,但现实是我只能成为一个满身塘果香的庸俗商人。
虽然是做糖果生意的,但是我本人却并不怎么喜欢糖果,很大部分原因是我认为那是孩子才喜欢的零食。但我的女儿喜欢,我的女儿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小女孩,她热爱糖果,热爱我送给她的洋娃娃,只要我给她的,她都无比热爱,可惜的是她却过早地离开了我。
“Boss,开始会议吗?大家都已经准备好了。”
“开始吧!”我点点头在秘书的跟随下,走向会议室。
现在传统糖果生意越来越难做,这个时代需要创新、需要改革,但又不能创新得让人难以接受,改革得让人觉得大不如前。
我的公司已经有四个糖果品牌,客户群可以说遍布各个消费层。而这四个品牌在近几个月之内业绩却都不是很理想,同期比下降非常的厉害,这直接导致我的脸色在会议上也好看不到哪去。
“所以你觉得这个月生意不好,是因为雨下得太多,大家都不肯出门购物吗?”
销售经理噤若寒蝉的看着我。
“我……我觉得有一定的……因素。”
我揉了揉额角:“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错,去年的这个时候,雨季更加长雨量也更加大,业绩却并未受影响,这又怎么解释?可以的话,顺便再解释下你是怎么从牛津毕业的。”
大概没有料到我会连去年的天气情况都记得这么清晰,销售经理瞬间被我问得面红耳赤,缩在椅子里不敢再发声音。
我当然会记得,我为什么不记得?每年一到这个季节,我就会无比的烦躁,就像这见鬼的天气,阴晴不定。
结束一天的工作后,我异常的疲惫,但我却没有立刻回家,司机将我送到一幢老式公寓楼前。
这幢公寓楼外表看起来很破旧了,和它颇具年代感的外在不同,这其实是一家名叫“红树叶”的疗养会所,里面住着我的治疗师和他的小助理。
曾经有一段时间,我整夜整夜睡不着,阴郁的就差自杀了,还好有朋友将“红树叶”介绍给了我,能让我排解内心的压力和苦闷。
我按了按门铃,没过一会儿就有一位年轻的男士来为我开门。
“晚上好,尊敬的先生。”
我冲他点了点头:“晚上好,约翰。”
他将我引到治疗室的门口,为我拉开门,就像专业的门童那样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道了声谢进到室内,门在我身后悄无声息地阖上。
虽然叫做“治疗室”,但其实房间内丝毫没有治疗室的感觉。
没有精密的仪器,没有冷白的灯光,也没有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角落里放着一张长沙发,这看起来就像一间稍显空旷的非常普通会客室。
“晚上好,汉得利斯顿先生。”暖黄色的灯光下,一身衬衫加马甲的混血治疗师站在房间中央看着我,微微笑了笑。
“晚上好,叶先生。”我边和他打招呼边自觉地脱下了身上的西装、衬衫还有领带。
我脱得很快,没一会儿就光裸了上半身。
将最后一件衣物丢到沙发上,我深吸一口气走到治疗师的面前,然后缓缓跪了下来。
“开始吧。”
对方没有说话,迈着沉稳的步子从我身前走开,但很快就回来了。
他绕着我走了半圈,来到我的身后:“把背挺直。”他用手里的东西戳了戳我的腰。
我听从他的指示,挺直了脊背。
对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先十鞭,准备好。”
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绷紧了,为了接下来的事而感到恐惧和抵触,但我的心却又无比的期待它的到来,希冀于它能让我快慰和解脱。
“啪!”
沉闷的抽击声后,我的后背瞬间被火灼一般的疼痛覆盖。我不自觉发出痛吟,但身后的人却毫不留情地一鞭鞭落下。
第二鞭……
第三鞭……
十鞭过后,我的身体已经变得非常疲惫,额头上、身上都渗出了细密的汗液。
“要继续吗?”治疗师暂缓了攻势轻声问我。
不够,这些痛远远不够!
“继续!”
鞭子随之再次落下,比刚才的力量似乎更重了些,我一个不稳整个人往下倒去,只能用手掌撑住地面保持平衡。只要我不要求对方停下,治疗师的鞭子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我的“极限”。
我手指紧紧扣住身下的地毯,明明身体是疼痛的,我的心却没来由的感到轻松。成为这里的客人已经有很多年了,我已经不知道我这么做到底是为了惩罚自己还是为了要让自己好过点。
或许,两者都有吧……
一个小时后,鞭打终于停下。
“今天比以往结束的要早,您是遇到什么开心的事了吗?”治疗师搀扶着我在沙发上坐下。
我的呼吸渐渐平稳,听他这么问感到有些惊奇:“开心的事?”
长久的光裸上身说实话让我感到别扭,所以每次一结束我都会很快穿上衣服,这次也是。背上的伤虽然在刚开始的时候非常痛,但其实并不会留下太血腥的伤口,它们最多红肿两天,到第三天就会毫无痕迹了。这也是我为什么多年来一直光顾这里的原因之一,专业的总是比较让人放心。
“还真的有一件有趣的事。”我脑海中不期然地闪现了那名英俊的拉美裔的身影。
治疗师闻言露出一抹真心实意地笑容:“那希望您天天都能遇到如此有趣的事。”
当我穿上最后一件西装,背后虽然还隐隐作痛,但我的心情却出奇的好。好像覆盖在我身上的阴霾也随着这顿鞭子消散了那么点。
“谢谢。”我向他道谢,在他的目送下离开治疗室。
当看到我从房间出来的时候,约翰马上走了过来恭敬有礼地将我送到大门处。
我的司机此时已经准时地等在了公寓门口,他一直非常准时,并且不会有多余的好奇心,多年来我非常信赖他。
“下个月见,先生!”约翰在关门之际冲我喊道。
我朝后向他摆了摆手:“再见!”
坐到车里后,我长长吁了口气:“回家吧,伯格。”
我望着车外的风景,黑夜下路灯很亮,路上的行人也不少,但此时此刻,身处密闭、静逸的车厢内,我感到自己是那样的孤独。那种感觉,就像自己是一抹游离于世界之外的幽灵,没人看得见我,也没人愿意接近我。
忽然,当平稳行驶的汽车路过一片街区的时候,我不经意间瞥到了远处一抹熟悉的身影,我一下坐直了身体。
拍了拍前座:“停下,靠边,把灯关了。”虽然这么说,但我其实并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
伯格的优点在这里又显露无疑,纵然我的要求是如此古怪而唐突,他仍然没有任何疑义地将车按照我的指示停靠在了路边。
透过茶色的车玻璃,我看到街对面站着两个高大的男人,似乎正在争执什么,而其中一个正是早上才见过面的何塞?冈萨雷斯。
两个人争吵的十分激烈,似乎下一秒就要拳脚相加,我稍稍降下了车窗,果然,两人的声音毫不费力地就透过寂静的夜色传到了我的耳朵里。
陌生的男人激动地朝着冈萨雷斯喊着什么:“为什么不让我帮你?我知道你缺钱,你欠了别人很多钱!”
冈萨雷斯不耐烦地想将他推开:“滚开,别烦我!”
看起来我的这位拉美裔园艺师并不止对我冷漠,他对所有人都眼神冰冷,这个认知让我好受不少。
“你宁可累死也不要我的钱吗?”对方似乎非常的愤怒,“你就这么讨厌我吗?你明明就喜欢男人,为什么就是不接受我?!你在酒吧难道不是在做男女支吗?装什么假正经!和别人睡你感觉会比较好唔……”他难听的话语没能再说下去冈萨雷斯就一拳揍上了他的鼻子。
争吵变成了斗殴,在我的预料之内。
两个人很快滚成了一团,冈萨雷斯手臂肌肉鼓起,每一拳都打在肉上发出沉闷的声音。他眼神冰冷,没有一点表情也不发出任何声音,似乎除了将对方打倒没有第二个目标。
身手这种事一看便知,强壮的园丁很快占了上风,压着那个陌生男人一顿狂揍,对方只能在他身下痛苦的呻吟、虚弱地抵抗。
忽然冈萨雷斯像是似有所觉,一个抬头看向了我这边,就这样我与他的视线在空气中对接,一时时间都像凝固住了。
他仿佛一头刚刚厮杀好的猎豹,抹了抹溅到脸上的血迹,就那样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瞧,黑沉的眼眸中一片漠然。
危险、侵略感十足。被他那样的眼神注视着,我的脊背都有些犯凉了。
“走吧,伯格。”我想如果这是一场角逐,一定要分个高下,那么我输了。
我将车窗缓缓升起,把那仿佛要噬人的目光隔绝在窗外。
车再次开动起来,将那两个男人远远甩在了身后。可我知道冈萨列斯一直在看着我,不曾转移。那视线灼烧着我的脊背,连那些鞭伤也隐隐作痛起来。
那天晚上,我梦到了一头黑色的强壮的猎豹。
它拥有着黑亮而丰厚的皮毛,尖锐的獠牙正滴着鲜血,昭示着它刚刚才捕猎成功的事实。
它发现我闯入了它的领地,发出威胁的低吼,对我做出进攻的姿态。梦里的我完全不怕这种威胁,甚至为此着迷。我爱它,爱它美丽的皮毛和优雅的身姿,我不顾一切抱住了它。
黑豹仿佛受到惊吓一般挣扎着,发出一声声怒吼,可我就是抱着它怎么也不松手。最后它忍无可忍,一口咬向了我的咽喉。
我感到呼吸困难,眼前发黑,鲜血在流失,喉咙痛得要死,但我仍然死死抱着它不让它离开。而就在这时,黑豹的身体突然发生了变化,它慢慢地褪去黑色的兽毛,露出了光滑的人类般的皮肤。
“它”或者说“他”猛地抬起头看向我,那双黑色的如同深渊一般的眼眸冰冷而嗜血,让梦里的我不可抑制地打了个寒颤。这个眼神是如此的似曾相识,我抚上对方的脸,接着一点点靠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