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差点吻到对方的时候,闹钟响了,我一下子睁开眼坐起身。
我按着额头,明明没有宿醉还是感到头痛,我清楚地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种梦。
仅仅因为对方的一个眼神,我就夜有所梦到如此地步。
2.与兽共舞
用浴巾擦了擦被水汽蒸腾地模糊不清的镜子,镜面中立刻出现了一张有些憔悴的男性脸庞。
或许这张脸在十年前意气风发,在大多数人眼中是英俊、多金的代名词。但是现在,它被痛苦的记忆折磨着、被失眠困扰着、被巨大的工作压力袭击着,两鬓早早生出了白发,眼中常年伴着红血丝,整个人如同未老先衰。
毫无魅力可言的一张脸。
叹了口气,我将浴巾甩在镜子上转身离去。
虽然已经春天了,但最近的天气总是反复无常,特别是下起雨来就没完没了这点,让人尤其烦躁。
边整理袖口边顺着扶梯缓步而下,走到一半的时候当我抬起眼,一下愣住了。因为在扶梯的最下方,站着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穿着园丁的工作服,正在摆弄一盆细叶观赏植物。
他听到声音本能地往上看来,然后我们的目光不期然地就撞上了,再一次。
“早啊!”我先开口。
“早。”他礼貌性地回了我一句,再多的没了。
我想他是不打算对我昨天的行为追根问底了,这可真遗憾,我其实挺想知道他昨天和那个男人是怎么回事的。
走到他身边的时候,我随口一问:“这花好养吗?”
其实我不太懂这些花花草草,也分辨不出来它们的种类,但是就像所有想要搭讪美妞的傻小子,我的嘴不经过脑子就动了起来,问了一个愚蠢之极的问题。
“它快死了。”冈萨雷斯用手拨弄了下那盆草的叶子,指给我看上面的黑斑,“病了。”
我没想到他竟然愿意理我,这让我有些意外,但同样让人振奋。
“那……治得好吗?”
他点点头:“治得好。不过会很慢,还会让它变得有些难看。”
这简直像是我正在和一名性感兽医讨论自己宠物的病情,只不过这宠物不会叫不会跳,还浑身泛绿,这感觉称得上新奇,以前从未有过。
“哦,那没关系,治得好就行。”我笑了笑,觉得这是个好机会,“我能邀请你一起用早餐吗?”
我有些紧张,毕竟对方与我以往所约会的男男女女是如此的不同。
他摘下手套看向我,神情淡然:“为我救了您的花?”
当然不是这么可笑的理由,但如果一定要有个理由,就它也不错。
我注意到他的手指上缠着绷带,应该是昨晚打架时伤到了,不过身上其它地方倒是看着没怎么受伤的样子,看样子是完全的压制。
我用手指轻轻抚摸了下身边那盆可怜植物的枝叶,语气一本正经:“是的,感谢你挽救了一棵植物的生命。”
大概是看我诚意十足,他没有拒绝我的邀请。我们一起来到了餐厅,此时我的管家凯瑞女士已经准备好了丰盛的早餐,而作为一名训练有素的老管家,她并未对我突然要和一位园丁共进早餐作何评价。她迅速地让人摆好了餐具,并且询问了冈萨雷斯有什么忌口的食物。
“没有。”
女管家赞赏地点点头:“很好,你比阿尔瓦好养多了。”
凯瑞女士在我家已经干了很多年了,对我来说她就像个可爱、亲切的长辈。
“阿尔瓦?”他有些疑惑突然出现的陌生名字。
我笑着接口:“我不介意你也这样叫我。”
阿尔瓦·汉得利斯顿,我的全名,这几年已经越来越少有人叫我“阿尔瓦”了。
不是不敢……就是都死了。
冈萨雷斯看着我没有说话,而一般沉默就是拒绝,我想他并不愿意如此亲密地直呼我的名字。
我也不是不识时务的家伙,当即转移了话题。
我开始说我的公司,我的糖果王国,老实说在餐桌上说工作挺没意思的,但谁叫我除了这个就没有别的话题了呢?
冈萨雷斯是个很不错的听众,他安静,非常安静。除了用餐时必要发出的声响,我基本听不到他其它的声音。
这种默然与我的滔滔不绝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终于忍受不了停了下来,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干渴的喉咙,端起身前的咖啡轻轻抿了口。
而就在此时,一直沉默的拉美酷哥忽然开口了。
“我妹妹很喜欢你们的糖果。”
我惊喜地抬头看向对面:“她最喜欢哪几种?我可以送她一整年份的品尝券。”
冈萨雷斯似乎有些拿不准我的殷勤是为了什么,几不可见地蹙了下眉,想也不想就拒绝道:“不用,她身体不好,不能吃太多甜食。”
我不知道他这么说是因为事实如此还是单纯为了搪塞我,但我还是希望是后者。
之后尴尬的气氛就萦绕不去,餐桌上一时无话。他吃东西的样子就像优雅的饿狼,迅猛但不粗鲁,胃口看着非常好,看得我也不自觉吃得比平时多了起来。
我见他擦了擦嘴似乎已经吃完了,忙在他起身告辞前开口:“这边的活儿做完你要去哪里?我送你。”
“我开了公司的车。”他看了下墙上的钟,“谢谢您的早餐,我想我该走了。”说着他直接起身,我见状也跟着站了起来,正好拦住了他的去路。
“等等!”我们离得很近,近到我足够闻见他身上迷人的青草气息,也足够让我第一时间感受到他对我的警惕。
他就像我梦中的那只黑豹,野性难驯、敏感警觉,我只要稍一靠近,它就会对我露出獠牙,我只要敢碰它,它就会将我的手掌咬穿。
但就是因为它这副野兽的姿态,才会让人越发想要靠近。
“我从刚刚就注意到了……”我伸向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拉到面前查看,“你的手看起来受伤了,而你的工作需要接触泥土和水,我觉得你最好还是休息一阵,不然发炎就麻烦了。”
他的手很大,五指修长,脉搏跳得有些快,只是握着他的手腕,我就可以想象到被这只手一拳揍到身上到底会多痛。
希望这拳头以后不会落在我身上。
冈萨雷斯闻言屈指握了握拳头,手臂一扯,轻松挣脱了我的钳制。
“不劳您费心。”他面无表情地说道。
他的拒绝再明显不过,换做别人可能早就被他的不识抬举所激怒,但我并不生气,我只觉得有趣。
我笑着退开一点,让出一条道让他通过。
“好吧,那……再见。”
他从我身边擦过,头也不回地离开,当然也没回我的“再见”。一切显得那么的尴尬,种种迹象都在表明我一头热的示好和他单方面的漠视。
我不禁认真思考起来,难道这么多年的治疗不仅没能治愈我,反而把我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受虐狂了吗?
“您笑得可真险恶。”凯瑞女士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来到了我身旁,正在收拾桌上的餐盘。
我端起咖啡杯抿了口:“他是个很有意思的年轻人,和他说话让我觉得自己也年轻了好几岁。”
当然,主要还是他很英俊,并且身材很棒。
女管家闻言沉默了片刻,突然重重叹了口气:“先生,恕我直言。这么多年了,喜欢您的人总被您拒之门外,您喜欢的……噢,您真的喜欢对方吗?或者只是把他们当成美丽的宠物?您在堕落,您根本还没从十年前的悲伤中走出来,小姐和夫人看到您这样也不会开心的……”
“凯瑞女士!”我粗暴地打断他,敛起笑意,将杯子重新放回杯盏中,瓷器相碰的声音有些刺耳。
女管家识趣地闭上嘴,没有再多说什么。
我知道她是为我好,甚至我不得不承认,她的某些分析是对的。可是当这些隐秘的创口、我最不想让人触及的一部分就这样被人摊开了摆在面前时候,实在让人难堪。
“抱歉,我想伯格已经在等我了。”
我几乎是狼狈地逃出了门,来到屋外我才发现又下雨了。天空阴沉,蛛丝一般连绵不绝的细雨侵袭着我,就像落在伤口上的灰。
“去公司吗?”伯格似乎察觉出我低落的心情,出声询问。
我靠在座椅里,看了眼窗外。
“是的,走吧。”
黑色汽车平稳地朝着市中心而去。
突然想起什么,我取出钱包,将里面夹着的一张照片拿在手中小心摩挲起来。这是张有些岁月痕迹的老照片,主角是个可爱的小女孩,穿着红色的背带裙,面前放着一个大蛋糕,上面插着五根蜡烛。她是我的女儿——梅丽尔,我最心爱的小姑娘。这是她人生中最后一个生日。
我怎么能忘记她呢?
我做不到。
她是我的宝贝……
将照片再次小心放进钱包的时候,伯格也正巧将车停在了公司所在的大楼下。保安看到我的车,忙主动过来为我开门,在我头顶撑起一顶雨伞。我从车上垮下来,抬头看了眼被雨水冲刷洗涤的如同崭新一般的古铜色门头——梅丽尔集团。
“我的小姑娘。”我无声地默念道。
我永远不会忘记你,哪怕这让我痛苦。
3.与兽共舞(2)
巴蒂斯特是位优秀的女装设计师,近几年在国际舞台上非常活跃,俨然已经是颗冉冉升起的时尚界新星。
当然他也和大多数设计大师一样,性格清高、打扮阴柔、喜欢同性。
而与这样一位自诩艺术家的男士加上我的PR一行三人出现在高级法国餐厅用餐的唯一理由,是我希望与巴蒂斯特达成合作意向。
传统糖果真的越来越难做,但时尚、漂亮、高端的糖果,却能让人趋之若鹜。
“你希望我以你们的糖果为灵感设计下一季度的AJ女装?”
AJ是他自己的设计师品牌。
“是的。同时我们也会推出AJ款限量糖果,只接受网上预订。我相信以巴蒂斯特你的知名度,这款商品一经推出就会被抢购一空。”
这样的恭维让对方相当受用。
“你知道一般我是不会同意做这样的联动推广的,但你除外。”巴蒂斯特涂着厚厚睫毛膏的眼睫冲我别有深意地眨了眨,“梅丽尔糖果是我最喜欢的零食之一,它的许多糖果颜色和造型的确很适合夏天,光这样想想我就想到了好几套设计方案。不得不说,你真是我的缪斯!”说着举起了香槟。
我同样举起香槟与他轻轻碰了碰:“那真是我的荣幸。”
“让我们合作愉快!”PR也加入进来,愉快地欢呼。
这顿晚餐吃得皆大欢喜,吃完后理因互道晚安各自回家,可是巴蒂斯特却是个不太安分的设计师,他提出想要继续HIGH个够。
我从来没见过喝香槟也能喝得微醉的人。
“既然这样,你陪巴蒂斯特先生继续去玩吧。”我冲下属使了个眼色,对方马上意会,扶着巴蒂斯特往另一个方向离去。
“走吧,巴蒂斯特,我知道一个好地方!”
可巴蒂斯特并不合作,他不舒服地挥开对方的胳膊,转个身又走了回来。
“嗨!你这样可不行!”他一下子勾住我的脖子,将我压向他,“你是我的缪斯,缪斯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PR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我询问我的意见,我朝他轻轻摇了摇头以示无碍。
巴蒂斯特是我们现在要大力笼络的对象,暂时还不能得罪。
“我知道一家不错的酒吧,有爵士歌手驻唱、环境优美、还出售品质良好的威士忌……”没等我继续推销那个美好的酒吧,巴蒂斯特就听不下去地打断了我。
他惊呼着:“天啊,那怎么能叫酒吧?!让我带你去过真正的夜生活!”
于是半个小时后,我们来到了一家位于旧街区名为“豹猫”的地下摇滚酒吧。
我穿着西装打着领带跻身一群重金属年轻人中,这儿的音乐快把我的耳朵都炸聋了,而这儿的气味让我觉得随时都会有警察冲进来临检。
“去跳舞吧!”巴蒂斯特大笑着跑过来纠缠我,我此时已经有些无法维持脸上的笑容了,于是再次朝PR使了个眼色,让他将人拉开。
PR这次没有让我失望,他直接扛起了瘦弱的巴蒂斯特,冲进了舞池。
我揉了揉鼻梁,身心疲惫地向酒保要了杯威士忌压惊。
我打算喝完这杯就回家,巴蒂斯特玩得这么疯一定不会注意到我已经走了。
酒又凶又烈,喝了一口我就忍不住皱起了眉,看了眼杯中的液体,我索性不去猜测它的品牌产地,一鼓作气将剩下的一饮而尽。
喝完后我抽出一张纸币将它压在酒杯下,然后起身。而就在此时,在交错的人群中,我竟然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那看起来像极了冈萨雷斯,我的园丁。
那天那个陌生男人的话突然在我脑海中浮现。
冈萨雷斯在酒吧……卖春?
我摇了摇头,想将这荒唐的念头甩出脑海,但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向着冈萨雷斯消失的转角走去。
酒吧的后面是厕所,我进去的时候刚还有个男人出来,而冈萨雷斯正在里面洗手,我想也没想走进去,然后手背在身后将门锁了起来。
我呼吸有些急促,不知道是因为心情的起伏,还是因为刚才那杯劣质的威士忌。
冈萨雷斯听到门锁的响动转过了脸,当看到是我时,他显而易见地露出了诧异。
“是你?”
我靠在门上:“你在这工作?”
他穿着和酒保一样的制服,很容易辨认出。
“是,我有两份工作。”他英俊的面容上没有一丝表情。
我感到有些热,松了松领带:“除了这两份工作,没有别的兼职吗?”
他微微眯了眯眼:“什么意思?”
我觉得口干舌燥,喉咙都快冒烟了。我想让他亲吻我,抚摸我,和我做爱!
“比如某些特殊服务……”我慢慢靠近他,心跳加速,就像喝醉了。
大概是我们靠得太近了,近到已经超过了他的防线,他一把将我推开,就像看精神病人一样的看着我。
“离我远点。你到底有什么问题?”
我被推到洗手台边,坚硬的边缘戳在我的腰上,那疼痛却没能让我冷静下来,反而让那隐晦的欲望越发蒸腾。
我舔了舔唇:“想要和你做爱,需要付出多少?”
不用照镜子我都能想象得出,我此刻的眼神该是多么的渴望。
他紧抿着唇直视着我,没有暴怒,也没有欣喜。他表现得太过冷淡,这让我有些着急,我报出了一个数字,那是比任何高级应召女郎都要高得多的价码。
“够吗?”我小心地问。
随着这句话,他的目光变了,不再是看精神病人那样,我想他应该直接把我当成了有钱的傻佬。
他扯出一抹戏谑的笑:“所以……你想付钱请我操你?”
我也笑了起来:“虽然不怎么中听,但大概的意思没错。”
他不再说话,似乎有所挣扎,我想我开出的价码还是很有诱惑力的。
我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感觉有好几分钟,但也可能只有十几秒。
我看到他双唇动了动,然后就听到了他的答复。
“明天晚上九点,我会去你家。”
他这是……答应了?
我的内心涌起无与伦比的狂喜。生理虽然还未满足,但心理已经如同在寒冷的冬天泡进温暖的池水中那样发出舒服的喟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