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是袁明礼给开的，童沫还在刷牙。祁开看着不是很精神，似乎通宵了一宿。袁明礼把人请进屋，给倒了一杯刚煮好的咖啡。童沫出来的时候，祁开就那么直直地坐着，连过来蹭人的来福都没有搭理。

“怎么了？”童沫看了眼袁明礼，在祁开对面坐了下来。“得胜？”

“啊？”回过神的祁开愣愣地看了童沫一眼，满脸写着“我有心事了”，还是加粗的特大号字体。

“怎么一大早过来了？昨晚没睡？”

“童小沫，我问你个问题，你要实话跟我说。”祁开紧张地看着童沫。“就回答我是或者不是，可以吗？”

童沫看着祁开的表情，想了几秒，点了头，道：“问吧。”

“小……小媛她……她是不是喜欢我？”祁开说得磕磕绊绊，童沫听得眉头一紧。

“小媛？”童沫瞬间提神，比喝袁明礼十杯咖啡都来劲儿。“谁跟你说的？”

“不要提问。”祁开抬手阻止童沫多问，举起的手，都有些微微发抖。“是，或者不是，回答我。”

“得胜。”童沫沉了沉气。“其实谁喜欢你这件事……”

“回答我可以吗？”祁开一把抓住童沫。“我现在就想知道，是，还不是。”

“是，小媛喜欢你，喜欢你很久了，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童沫说得飞快。“现在的问题并不是小媛是不是喜欢你，而这件事给你的影响是什么。……得胜，我们不告诉你，是不想你为难。”

“我需要一点时间。”祁开抓了抓头发。“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小媛……怎么可能？她为什么喜欢我？很久是多久？我们认识也有十来年了，不是吗？我……童小沫，我现在有些乱。”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知道小媛喜欢你，你会乱？以前也有其他女生喜欢你，比如……陆昭。”

“因为她是朋友啊，是一起长大的啊，当初你知道顾阿希喜欢你的时候，你不乱啊？”祁开一紧张就嗓门大，嗓门一大说什么都惊人。袁明礼当时在厨房准备早餐，听到这，手也顿了一下。

童沫有些不好意思地暂时闭了嘴，潜意识里，他确实是希望祁开也是喜欢童祉媛的。

祁开后来还是断断续续跟童沫说了事情的经过，就在他跟孙亦潼打算定下来，一起看房子一起付首付一起商议是先订婚还是直接结婚这样的大事时，孙亦潼忽然跟祁开说了。祁开开始还以为是孙亦潼开玩笑逗着他玩，哈哈笑了几下要回嘴才发现孙亦潼表情不对。后来孙亦潼又说了一些，祁开才意识到除了他之外似乎大伙都知道童祉媛一直暗恋自己，比如童沫，比如顾希，还有哪怕是袁明礼。

“我一个晚上没有睡，一直在想过去的一些事，我真的……从来没有想过会这样。在我意识里小媛一直都是我们的小侄女，活波可爱，很有主见，也很聪明。我从来没有想过……她会喜欢我，你会吗？”祁开掏了掏口袋，看看童沫，又看看袁明礼，问了句。“你这里有烟吗？我想来一根。”

这天不是周末，祁开来的路上给人事打电话请了假，童沫当即也请了，袁明礼照常去上班。两个人在露台上一起抽了烟，童沫是作陪，祁开是解烦。袁明礼挺不乐意，因为祁开来“带坏”他家小孩了。

知道童祉媛喜欢自己，不管祁开怎么反应，都已经彻底打破了两个人之间关系的平衡。他们会开始刻意地回避对方，哪怕是很平常的事情，然后慢慢变得疏远，这或许就是孙亦潼要的结果。童沫不能去评价她的行为是否正确，但是这不能阻止童沫想单独跟孙亦潼见一面的念头，不管是出于哪方，童沫觉得自己多少还是有一些立场的。也如之前童妈说的，有些事，需要长者出面，对于童祉媛，童沫就是长辈。

祁开和童沫都暂时没有在童祉媛那里把事情彻底捅穿，因为小侄女现在有了男朋友，在烦恼着男朋友老妈要过来看看自己这样合理的需要她烦恼的事。而祁开也在回忆里，逐渐发现了很多线索，比如从什么时候开始童祉媛跟他的联系变少，他甚至不记得上一次童祉媛单独给他打电话是什么时候，单独见面又是什么时候，好像他们见面时，身边总是会还有别人。祁开喜欢热闹，从来不认为哪里有问题。这一次他终于明白并不是因为忙碌，是因为避嫌。也不是所有的喜欢都带着直接的占有的欲望，像顾希对童沫。

“她现在还喜欢我？”

“应该是的，只是……”童沫和祁开对视着，中间放着一个烟灰缸。“我们每个人年轻的时候心里都会有一个理想恋人的图像，他可能是身边的人，可能是某个名人，就那么留在心里的某个地方，无限美好不可亵渎。但生活……会把我们带到另一个一样关注着自己的人。心里的人会不会一直留着并不重要，那只是你一直以来都有去爱别人的能力的证明。……得胜，你现在要考虑的，不是小媛是不是还喜欢你。没错你们不可能跟小时候一样相处，因为我们长大了，没有人可以跟小时候一样去行事。不管是同性还是异性间都是如此，只要你们不是伴侣的关系，最后都会变得比以前陌生和疏远。”

“那……为什么亦潼一定要告诉我？”

“也许她只是觉得你应该知道吧。”童沫随口诌了一句。

“我就请了半天假，下午还要去上班。”祁开又点了根烟。“我以前就是很简单想，亦潼可以跟小媛相处愉快也不错，因为我的小伙伴基本都是男的，女生少。而且小媛跟你是亲戚，我们关系又那么铁，大家一块儿出去亦潼也可以有个伴。小姑娘家的，还可以说说悄悄话。……可能是我确实……太天真了。”

“在乎你才会想得多。”童沫还是选择向着孙亦潼说话，这是目前他作为朋友应该做的正确的事。

“我也懂，只是……需要一些时间，太意外了。”

童沫又陪了祁开会儿后，去厨房热了下早餐，叫祁开一起吃。来福有些不高兴，爪了祁开的手一下，没有破皮。祁开拎着来福晃了晃，手掌包着毛茸茸的猫头使劲儿揉揉，又开始嘿嘿笑。乱了“发型”的来福喵一声跳下来，冲进自己的小屋里躲了起来。祁开是天生很快乐的人，烦恼来得快，去得也快。

131、基友女票

下午也回了公司的童沫，还是给孙亦潼去了条信息。孙亦潼的联系方式童沫自然有，只是几乎没怎么用到过。孙亦潼的信息回得很快，说晚上她有时间，约在他们公司附近的小咖啡馆。童沫没有多问，跟孙亦潼确认了地址和时间后就放下了手机。童沫一直不希望这样的事发生，但该来的还是要来的。

童沫知会了袁明礼一声后直接在下班后去了约见地点，祁开难得的这天加班，也不知道是不是跟他早上忽然翘了半天班有关。孙亦潼和童沫都没有告诉祁开两个人见面的事，虽然祁开知道的话，可能也不会觉得不对。童沫所有的行为，在祁开的意识里，根深蒂固地，那都是正确和有道理的。总是应该有一个人在你小的时候你就莫名地无条件地信任，他会给你安全感，会让你觉得所有问题都不用担心，因为你知道他会帮助你克服。他会一直在你身边，和你一个阵营，帮你隐藏你的秘密，让你无论何时都不觉得孤独。

某些时候，对于某些人，这个人可能并不是真实存在的，或可能根本不是人。但对于祁开，这个人就是童沫。如果说童沫的出生影响了其他人的生命走向，那么祁开，应该就是第一个。

被需要的感觉很美好，为了这样的美好，额外多付出一些精力也是值得的。

而天性快乐的祁开，也在很多方面影响着童沫。那个相当于把童沫别在裤腰带上的祁开的童年，也是属于童沫的童年。所以为自己的好朋友做任何事，童沫觉得都是应该的。

“小管家公，晚饭要等你吗？”

“要啊要啊，咖啡哪里顶饱？”童沫乐呵呵地说。“也别饿着肚子光等，稍微垫垫肚子。还有记得喂小胖福，不要喂多了，宠物太胖对身体也不好。它还不乐意动，个小懒胖子。”

“胖点好啊，说明福气多。”

童沫跟袁明礼在电话里又聊了几句，才愉快地出门见基友的女朋友。

孙亦潼说的地方并不难找，童沫稍早到了两三分钟，刚刚找了位置坐下，孙亦潼就来了。单独来见童沫的孙亦潼开始还有些拘谨，但很快就镇定下来。对于童沫这个小大人，并不是谁都觉得相处自然的。

“按理我没有立场单独来找你，但是作为祁开的好友，小媛的叔叔，我还是想和你见一面。”碰面后童沫又再一次解释了下自己的动机。童沫并不讨厌孙亦潼，相反他觉得她是一个很懂事的好姑娘，和祁开也很般配。祁开可以找到这样的女生做女朋友，童沫是打心眼里为他高兴的。

“我知道你会来找我，其实你应该早点来。你是最合适的人，你没发现吗？祁开很依赖你的意见，小媛也是，他们都很信任你。开始我很好奇，你那么小，应该是他们照顾你才对。”一旦开始说起来，孙亦潼就变了个样，比和祁开一起时要成熟，也更有气势。“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也很想跟你聊聊，想真正地进入到你们的圈子里，成为其中一部。后来我发现……我不能，或者你们不允许，因为……小媛喜欢祁开。”

童沫没有急着辩解什么，耐心地听孙亦潼说话，她愿意对童沫开口，是一件好事。

“我不能跟我家人说这件事，也不能跟我小姐妹说，我怕她们知道后会去找祁开或小媛。我知道她们一定会去，因为她们是我的朋友，像你向着祁开和小媛一样，她们向着我，只向着我。”

“我和小媛都不会干涉祁开的选择，如果你不说，祁开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但我知道！”孙亦潼忽然大声喊道，又马上咬了咬嘴唇克制住了。“抱歉，不该对你那么大声。”

“没关系。”童沫定定的坐着，只是比刚刚看着更加严肃。

“我想了很久，很久很久，从我开始知道小媛喜欢祁开起，就一直在想。直到他告诉我，他想和我留在这里成家，我才真正决定告诉他。他应该知道，因为我需要知道在他知道的情况下，他的选择。这对我来说很重要，因为这关系我一辈子的幸福。我不希望我们之间还有另一种可能，还有一个另外的选项。我很害怕，如果再晚一点，比如我们结婚后，比如我们有孩子后，他忽然知道，有一个那么好的女生那么多年一直默默地喜欢他，他会怎么样？我该怎么办？你真的相信祁开对小媛一点点感情都没有？……我希望这件事可以在我们结婚前终结，我不会允许它进入我们的婚姻。可能你不能理解我的想法，但我必须那么做。”

“你只是把事情复杂化了，没有这个必要。”童沫轻叹了一声。

“你会认为我不应该那么做，是因为你只站在小媛的立场，不是吗？”孙亦潼吸了吸鼻子。“有时候我会想，还不如是你喜欢祁开，因为我知道祁开不喜欢男人，他的父母也不会答应。”

童沫意外地看着孙亦潼，笑着摇了摇头，道：“你可能是钻进牛角尖了，如果你听得进去，我确实有些话想跟你好好说说。”童沫渐渐放松下来，让自己看着亲切随和一些，继续道。“首先我们都不能否认的是祁开对小媛肯定是有感情的，不过这一点都不奇怪。他们初中的时候就认识，在一个小区生活，在一个学校读书，有共同的朋友，就是我。如果这样两个人之间都没有一点感情存在，那才是问题。那说明他们的心理有缺失，并不健康，但这样的感情跟你们的是不同的。你可能知道我和小媛关系很好，你或许不知道的是我们关系好并不是因为我们是叔侄，而是因为我们都有一段不太愉快的童年，都不曾被父母期待过。”

孙亦潼瞪大眼睛看着童沫，眉头微微拧了起来。

“而祁开和我，从我出生的时候我们就认识，他是独子，却充满兄长的保护欲。因为我是小媛的叔叔所以她来后我要照顾她，但我年纪小，个头小，真的是一点都不够看。所以有时如果小媛遇到麻烦，祁开会帮她，因为他觉得自己也有责任，连我都当叔叔，他必须也是，就是那种当长辈的得瑟感。但这并不是爱情，爱情只是我们所有情感中的一部分。祁开确实关心小媛，他也关心我，关心顾希。可你应该注意到这样的关心和对你的关心，是截然不同的。祁开想要和你在一起生活，跟你成家，养育后代。他对着你会有这样的想法，而他对着小媛不会，这就是区别。你们来自不同的城市，有着各自的童年和少年时期，有各自的朋友，某一天遇到，互相吸引，走到一起。然后一年又一年过去，明白对方就是自己想要与之共度一生的人，这是个人选择。难倒这些对你来说，都没有比还有什么人喜欢祁开更重要吗？”

“没有人喜欢自己的另外一半被其他人喜欢，而且还是……”孙亦潼垂下头。

“小时候我妈曾跟我说，因为我很优秀，值得被人喜欢，所以任何人喜欢我都很正常。”童沫继续做孙亦潼的思想工作。“祁开也是，你也是，你们都很优秀，就算有别人喜欢你们，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我？”孙亦潼猛地抬起头，眼神有些闪烁。“你是说我和……不，那只是同事。”

“小媛真不是威胁，相信我，亦潼，祁开更在乎你，他可能只是拙于表达。还有……”童沫对孙亦潼勾起嘴角。“你可能有误解的是，我和小媛其实都很喜欢你，我们很高兴你们可以这么久地一起走过来，也希望你们可以更久地走下去，这很不容易。而小媛喜欢祁开的事，也确实不是我们任何人，包括小媛自己可以控制地。但不是所有的感情都需要付诸实践，不是所有的感情都合适自己。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是我们每个人成长都必须要接受的现实。得胜真的是一个很不错的年轻人，小媛会选择喜欢他，我到不太担心小媛的眼光问题。……亦潼，你可能觉得我们相处的方式，和你熟悉的朋友间的不太一样，我希望你知道的是，从你跟得胜交往开始，你就是我们圈子里的一份子。当然，我无法爱你多过得胜和小媛。”

“我知道你说的有道理，我只是……我想要一个确切地答案。”孙亦潼正视童沫。“我想我是祁开唯一选择爱的那个人，在他还有其他选项时。……我的领导确实对我有点意思，他也知道，我们说明过，我是有男朋友的，并且想和他白头偕老。对于我来说，祁开也是我可有的选项里，我唯一想要的。”

“我懂了，你想要的是一种对等的唯一性。”

“所有女生都希望自己在自己的恋人眼里是唯一的选择，没有后备，没有退而求其次，这就是爱情。”

童沫已经明白了孙亦潼的意思，他知道童祉媛可以离开祁开更远，因为她从来没有真正靠近过，而至于祁开心里是什么想法，恐怕很可能祁开自己都不知道。但孙亦潼能说出来，童沫觉得也是好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