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另外一个生命负有责任，这种感觉会给人归属感。

133、回家一趟

童沫和袁明礼八月中的时候回了一次家，是去选址，同时还见了袁明礼工作上的好友，也是童沫第一次跟袁明礼的工作伙伴见面。除了其中一个人知道童沫和袁明礼的真实关系，其他人都以为童沫是袁明礼的职员。真相不是需要被所有人知道的，换句话说也一样，不是所有人都需要知道真相。

那个因为袁明礼没有迟到而结识的重要客户，现在的合作伙伴，和童沫想象中的形象不太一样，不过这不打紧，毕竟人不可貌相。童沫在听他们说话时，忽然觉得自己肚子里的货太少，或许他还可以再抽出一部分时间来学习一些新的东西。童沫那么想着，当天晚上就那么开始计划起来。

“不是正式回学校，我可以自考，可以去听课，走读，或半工半读，很多人都可以，我也可以。”

袁明礼是第一个知道童沫这个想法的，也非常赞成。童沫现在的年纪就不该那么早得踏入社会，他应该处在一个更简单的环境里，比如和学生在一起。所有人最后都会进入社会，这不是你需要努力地。当然进入后过得好不好确实是需要努力地，只是时间到了，你就必须进入，不管你愿意与否。

“不要担心我的心态，我可以重新回到教室里，甚至穿上夸大的校服，这对我来说一点都不是问题。”

“那么你想学哪一个专业？”

“你怎么知道我要跨专业？”

“连这个都不知道，怎么好意思在你身边？”袁明礼偶尔也会说说甜蜜的小情话，童沫也是，本来就是生活的小调剂。以及时不时需要矫情一下，需要说我爱你那样。“而且肯定不是我的专业。”

“那是，你已经学过了。”童沫抬手搭在袁明礼的肩膀上，虽然高度不太舒服，但也不妨碍他坚持要那么做。“我需要好好计划下，写一个计划书什么的。忽然意识到年轻真好呢，无限可能。”

“哦，你还要什么可能，嗯？”袁明礼转头凑近童沫，表情戏谑。

童沫一愣，马上就笑了起来，很老实地说：“一个最后幸福结局的可能。”

“那不是可能。”袁明礼忽然收住了笑容，神情专注地望着童沫的笑脸。“你会有一个幸福结局。”

眼睛一眨不眨地回望着袁明礼数秒，童沫依旧笑着，然后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袁明礼的理智回来了，忍不住问了句：“你所谓的结局是什么？”

“八个字。”童沫伸出手，一字一个指头地数过去。“白头偕老。寿终正寝。”

袁明礼神色一变，问：“怎么讲？”

“有人陪伴，无病无灾，不太早也不太晚，依循自然的规律，恰到好处。”

童沫说完，袁明礼沉默了，气氛似乎一下子就变了。童沫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但话已出口，不可能再收回来。和袁明礼在一起的童沫，一直对于最真实的自己保留和克制地最少。最真实的那个童沫，他在两条时间线上存在过，他有两世的经验，他永远不可能真正如他应该的那般行为。成年后童沫其实已经接受了这一点与他人不同的区别，何况是在自己恋人那里。他比很多人都知道，无病无灾地和自己爱的人一起走到老年走到生命终点是一件多么难得而美好的事情，那就是他追求的这一世的幸福结局。

“我不是故意地。”童沫吐了吐舌头。“你忽然问了，我就……实话说了。”

“不要想这些。”袁明礼按了按童沫的肩。“你说了，不太早不太晚。现在，太早了。”

“嗯，你是对的。”童沫继续傻笑了下。“那……我写好计划书，你帮我看看？”

“好。”袁明礼爽快地应下。

童沫和袁明礼回来那几天，住在童奶奶家附近的酒店。虽然生日过了，礼物还是补上。小暖暖记得童沫和袁明礼，叫人很热情，跟童祉媛一样爱跟着她的小叔叔。童沫堂嫂借机就来问冯嘉，这个事情叔侄俩是通过气的，也不能什么都说不知道，说还是可以说一些，但不能全说，毕竟童祉媛和冯嘉会走到哪里现在谁也说不上来。至于童祉媛毕业后的去留问题，童沫堂兄堂嫂的意思倒是由着童祉媛自己决定。

看似非常民主开明的家长，给了孩子很多的自由选择空间，实际上并非如此。爱会让我们忍不住去进行干涉，想要参与其中，陪在在侧，这是父母给予孩子的爱，与爱另外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不同。

“不要听他们的。”童奶奶私下里跟童沫那么说。“小媛的事，奶奶就交给你了。你的事，奶奶给你撑腰。”

“奶奶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童沫对童奶奶做了一个鬼脸，把童奶奶给逗笑了。

“你这孩子啊。”童奶奶抓着童沫的手拍了拍。“如今你也准备回来，你爸爸妈妈关系也变好了，你们家的事算是已经平息，奶奶也安心了。现在就是小媛家的事，何况小媛是个姑娘，总是要考虑更多。暖暖出生后你堂兄堂嫂之间的裂缝算是彻底被补上。你现在还小，可能不懂一个孩子对一个家庭的重要性。他可以让一个家庭完美得像在天堂，也可以在瞬间把它打到地狱里。你三伯伯和你两个姑姑家还算好，是有些问题，到也不严重，谁家没点事没个口角？磕磕绊绊地也一辈子。好在孩子到也争气，都是懂事的娃。”

“都会好的，奶奶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享受孩子们的孝顺。”童沫对着童奶奶时，整个脑门上都像是刻了“乖巧懂事好孩子”这七个大字。“小媛明年差不多也可以研究生毕业，这点时间正好。”

“这事奶奶信你，所以不会太多过问。只要记住有什么需要帮助，把奶奶拎出来挡着。”

小暖暖是一个很快乐的人，就像小时候的祁开，每天乐呵呵地，被很多人爱护着。小媛的童年是不可能再回来了，但小暖暖的才刚刚开始。看着堂兄三人相处的情景，童沫都会有些妒忌，何况是童祉媛。

渐渐长大独立的小侄女，已经开始慢慢脱离自己来自的家庭，在她还没有找到自己离开的家庭前，还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而她的家人，可能没有太多的精力和她一起，给她帮助。童祉媛是习惯了，习惯了自己打理的生活，自己做决定，但童沫认为，这不是必须地。

可能有些东西我们是注定得不到的，比如一对从小就深爱着自己的父母，比如出生在一个富裕阔绰的家庭里。但另外一些东西是我们可以通过自己努力去创造地，比如成为另一个生命深爱着他的父母，比如经营一个生活条件更好的家庭。那些我们不能得到的东西，一样是可以去给予的。

过得不好，心理有缺失的人，通常来自一个不太美满的家庭，有不太快乐的童年，或一段不愉快的人生经历，这都可以理解。但反过来就不是了。一个来自不太美满家庭，有不快乐童年和不愉快经历的人，不是每一个都会过得不好，会有心理缺失。因为人有主观意识，他可以选择，选择要走的方向，要拐的弯。

因为回来的时间不多，童沫并没有去见其他人，到是谢峥过来童奶奶这里时两个人有机会聊聊。谢峥对于童沫要回来这事万分高兴，虽然童沫还有一个“拖油瓶”在身边。

“我有很多朋友在这里。”谢峥很激动地跟童沫说。“你有什么需要都可以找我，小子，你现在是回到自己的地盘上了，懂？”童沫在边上乖乖听着，感受着来自自己兄长的关爱。

谢峥是在前年被童家人都认识地，是童奶奶的意思，到底要认识一下。童沫大姑姑的意思是，既然孩子认回来了，还姓谢是不是不合适。但童爸的意思是不改，谢峥就是谢峥。谢晴晴还没有在这件事上发表什么意见，这边就已经帮她解决了。童奶奶也认为没有这个理。谢峥也知道这件事，对结果满意。

“一点抚养义务都没尽到，还想孩子跟你姓。”童奶奶啧啧两下，虽然童爸明确表明他没那个意思。

所以谢峥还是叫谢峥，他将来的孩子也依旧姓谢。他认了童爸童沫和童奶奶，也认识了童家其他人，但是对他最重要的人依旧只是谢晴晴。将来老了，他也只需要赡养自己的母亲。当然，谢峥自己来说，他也无法丢下童爸童奶奶和童沫。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只是让我们的未来走得更顺利。

“你看，我就是特别喜欢奶奶，我认识她之后，才发现，你是这样的，也很正常。”谢峥跟童沫在一块儿的时候会说很多话，各种话，说不完的话。“其实我挺羡慕你的，好在我也没长弯。啊不对，长弯的是你哈哈哈哈哈。”然后正经没多久就开始脱线了。“没事，哥哥会帮你重新摆端正，妹子多好啊。”

谢峥话是那么说，行动上却不强硬，也只是口头上表达下，毕竟他那么想，也是为了童沫好。

再次回到X市和袁明礼的家，来福君已经在等着要吃的。冯嘉和童祉媛这两天每天都会过来给来福清理猫砂和陪玩，所以没有送出去托管。在领养来福之前，童沫和袁明礼想出去玩的时候，只要工作的事情搞定就不会有其它顾虑，现在要多考虑来福。比之前束缚，但这种束缚在一定程度上把童沫和袁明礼牵绊在同一个地方，就像……孩子在家的话，父母总是会想着要平安地早点回来。

“喵~”

“来了来了。”

童沫放下东西换了鞋，把来福抱起了，直接被肉呼呼的爪子拍了几巴掌，袁明礼在边上看得直笑。童沫囧着脸把来福推开，最后一下塞在袁明礼怀里。来福似乎脾气也发完了，又喵一声，趴着不动了。袁明礼看看怀里的打这哈欠懒懒的来福，再看看眼前傻呆呆的脸颊还红红的童沫，哈哈笑了起来。

通常的时候，小日子就是如此这般的惬意。

134、两位家长

童沫在老家的这几天，冯嘉的母亲正好在X市，童祉媛每天都要给童沫发信息“汇报情况”，各种特别紧张。在童沫回来后两天，冯嘉这边亲自给童沫打了个电话，问他是不是有时间吃个饭。

“你是小媛的长辈，我妈难得过来，就想一起吃个饭。本来是没有这个计划，但知道你的年纪后觉得事情就没有那么复杂了，而且我妈很喜欢跟年轻人打交道。当然如果你不方便也没关系，都可以理解。”

握着电话沉默了会儿，童沫还是应下了，既然来了，见一面也是好的，何况这次是对方主动提出来。童祉媛也知道，原本她想自己来跟童沫说，但冯嘉觉得这事还是他来开口好，童祉媛也就没有多坚持。

孩子们在谈恋爱，家长心里总是要有个底的，最简单比如对方叫什么名字，再往上就是对方是个怎么样的人，这个人来自怎么样的家庭。这些信息并不只是世俗的，它确实至关重要，如果你关心自己的孩子并觉得对自己的孩子负有责任，那么这些信息就是最基础的。由此联想到童祉媛的父母，童沫叹了口气。

关心着自己孩子的家长不止有冯嘉的母亲，还有顾希的父亲，他们都离自己的孩子很远。在童沫和冯母见面的当天，顾爸就已经到了X市，只是没有事先通知童沫，而是自己找了地方先住下。

冯母是一个气色很好，仪态很好的妇人，看得出现在生活过得挺安逸顺心。冯父原本也想一起来，因为不放心老伴一个人出来，后来不知怎么被冯母给劝住了。童沫见到冯母第一眼，对冯嘉的天平就不自觉地倾斜了一度。脑海里不知道怎么出现了祁妈的影像，诚实说，两个未来婆婆，童祉媛更合适和冯母这样的女人相处。当然不是说祁妈不好，而是从契合度上来说。有比较后，总是有一个会更加合适的。

童沫去的时候带了一份小礼物，冯母很客气地收下，也给童沫带了礼物。那顿饭吃得气氛很好，冯母开明且幽默，和年轻人还真有不少话题。冯母自己坦言心态不老，永远年轻，她也确实做到了。童祉媛跟冯嘉坐在边上，全程话还没有童沫和冯母说得多，像极了两个作陪的小辈，但看着比以往更加登对。

一段饭吃完，冯嘉送冯母回酒店，童祉媛和童沫一起回去。也是给互相留点时间说说话，怎么这会儿印象和感想也都是热乎的。这顿饭，也是童沫认识童祉媛以来，她吃得最少的一次。

被小侄女挽着走在路上，两个人都没有怎么说话，没有什么特别要说的，童沫和童祉媛心里都很清楚。

“也许我没有想象地那么喜欢和放不下他，不是吗？不管怎么说，在他的心里，我已经有一个位置了。”

“你问题的答案，无论如何也不在我这里。”

“我知道，我只是……”童祉媛将头靠着童沫肩膀上，很亲密地挨着走。“当我难过时，我早就有了可以一直依靠的肩膀，不是吗？不会有一个小婶婶来吃我的醋，只有一个更大的叔叔，他也会照顾我。其实我是一个很幸运的人，真的，我一直都知道。总是会有人爱我的，总是会有人像爱自己一样爱我的。”

我们的失落从来不是因为所得和所失的比重不对等，而是我们被拿走的东西，没有换来自己想要的。

童沫到家时发现屋里有人，也没多想，一边换鞋子一边跟袁明礼说话，说了两句觉得气氛不太对，抬头一看，沙发上还坐着一个人。童沫有一瞬间僵硬地不敢动，直到被来福绕在脚踝上的尾巴给勾回了魂。

“很抱歉没有提前打个招呼。”顾爸站来起来，脸色看着不太好，跟春节见完全是两个状态。

“没关系。”童沫把来福拎起来，径直走到顾爸对面。“您坐。”

“你们聊，我去下书房，还有点工作要做。”袁明礼很自然地拍了下童沫的肩，对顾爸点了下头，顺手捞起来福去了书房。来福挂在袁明礼的手臂上晃了晃尾巴，对去书房表示很开心。

茶几上已经放了水果和茶水，童沫看了眼，没有再多动。

“我是从你爸爸那里问来的地址，他不知道我会那么快就自己过来了。”顾爸敲门看到袁明礼那一刻还是有些反应不及。听说和眼见之间还真的有很大差距，哪怕童沫不是他的孩子，也是他很熟悉的人。

“叔叔这次来，是因为顾希的事吗？”童沫想了下，还是选择开门见山地说。顾爸心里那个坎过不去多半也是因为觉得之前顾希对自己隐瞒太多无法接受。“叔叔是有什么想问我，还是想听我说什么？”

“刚刚那个人，是你……男朋友？”顾爸的话说得不连贯，但只用了一口气。

“是的，我们在交往。”童沫端正地坐着，直视着顾爸，表情严肃。“如果叔叔暂时不知道问我什么就由我先来说吧。严格意义上我并不认为自己是同性恋，因为袁明礼如果有一天变成一个女人我也可以接受他做我的伴侣，因为我喜欢和他这个人相处，我们……有很多共同话题，彼此了解，相处融洽。但袁明礼本人来说，他是同性恋，如果我变成了女人，也许我们只能成为好朋友。而顾希，跟袁明礼是一类。其实我个人的情况比较复杂，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叔叔解释，但就我们这个群体的一般性来说，我们并不是自己选择了要去喜欢什么性别的人，后天的我们暂且不谈。顾希没有一早来告诉你们，除了怕你们担心之外也是有自己的因素要考虑，他一直都是一个处事周全的人，在没有完全确认前是不会告诉任何人的。至于在叔叔您的家事上，顾希确实有自己的打算，他做了一些准备，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但无论如何，他都是真的很关心叔叔，他并不想欺骗您或者其他人，他只是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想把伤害降到最低。……但伤害还是在了，我很抱歉，顾希也是。说句顾希不能说的话，叔叔您只能接受，他已经做得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