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大熙建国十八年,出了件稀奇事,宁安郡王徐康策于春宴上对瑞王爷之孙贺林平一见倾心。众人看着这穷追不舍的戏码心叫好不热闹,却不知这仅是其后一系列事件的引线。南疆北漠,朝堂江湖,暗流涌动,太平不过十八年的天下又起纷争。
徐康策最初的想法,不过是按父命行事,贺林平最初的愿望,也不过护住爷爷。而一切的发展,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掌控与期待……
总之,一个傻白甜逐渐成长(黑化?),一个铁石心肠变得柔软,两人由假装相爱的合作,历经阴谋与恩怨后变成真心相待的故事。
******
好好谈恋爱,两个人不会天作地作。
不论过程多曲折离奇,都是奔着幸福去的。
内容标签:恋爱合约 恩怨情仇 宫廷侯爵
主角:徐康策,贺林平┃配角:┃其它:假戏真作,真戏作假,先婚后爱,狗血遍撒。
第1章
春日已经过了大半,可一场大雨也未曾落下,风沙却是来了几番,议政殿上蒙着微尘的琉璃瓦在明晃晃的日光下闪烁着沉黯的光。议政殿里的争论声因着龙椅上那人的一句容朕想想而淡了下去,整齐列着的一排排大臣显着一脸疲态和倦容,北旱南涝的事仍悬而未决,个个心里都打着自己的算盘。
龙椅上的人是当今皇上徐集舒,他双鬓已经花白,但一双眼睛仍如鹰般锋利,他蹙眉想了一会儿,扫了一眼低头诺诺的诸位大臣,说:“此事朕已有决断,退朝后周左相和曹将军来承德殿一趟,许卿家也来罢。”
“臣遵旨。”三位大臣出列毕恭毕敬的领旨。
皇上轻轻颔首,用食指摁了摁皱在一起的眉头,朝身边的大太监挥手。跟随帝王多年的大太监忙忙上前一步,刚想尖声宣布退朝,却又被皇上突然的手势打断,连连把嘴边的话咽了进去。
“朕还有一事。”皇上话语停顿,出现了他少见的犹豫,他的目光撇向列于第一排的紫衫人,“皇弟也去承德殿候着,还有礼部,也派个懂仪式的过来。”皇上的目光游走到队末的一位青年身上,停留一瞬后又马上移开,刚刚被自己抚平的眉头此刻又成了沟壑。
再无言语,皇上起身大步离去,在众臣跪呼的恭送万岁中,皇上微不可察的轻叹一声。
如今大熙建国不足二十载,国境之内虽已安定,但皇上心头仍有患处,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在夜里安寐,亲手戎马打下的江山自然容不得半点差池。
“安元,你说应礼的事儿是不是朕思虑过多了?”皇上将头微微偏向身边的大太监,似在询问也似在自言自语。
“皇上恕奴才愚笨,嘉王爷的事奴才是不懂的。奴才只知圣上英明,皇上的考量向来是不会有差的。”大太监垂着眼应答着。
皇上哼笑了一声,说:“你这奉承话一套一套的,罢了罢了。去给应礼备碗银耳羹在偏殿里,放凉水里湃一湃,别给他添碎冰,还没入暑就如此贪凉可不大好。他跟朕一样也有些年纪了,该好好保养了,入口的东西别太由着他的性子。”
“奴才记下了。”安元躬身应下,“嘉王爷若知皇上如此关怀,必是对皇上更加感恩的。皇上与嘉王爷兄友弟恭,实为天下之表率。”
听闻此语,皇上仅是面上淡然一笑,心里却把兄友弟恭这个词翻来覆去咂摸了好几遍。嘉王爷徐应礼,仅是当今圣上的堂兄,却因着皇上的亲兄弟皆亡,才得了这天下独一份的皇弟殊荣。
朝野看来,皇上对着嘉王爷着实是好的,多年来恩泽不断,就连直隶的兵权都交于他手。民间都有笑言,恐怕这世上只要是嘉王爷想要的,皇上没有不奉到他眼前的。而嘉王爷多年来在朝堂上并不多言,一直恭敬而安份,并无半点恃宠而骄的样子,平日里低调得很,素来的所作所为并不能让众人挑出错来。
“宣应礼进来吧。”将左相打发去了南边赈灾,又商议了北边旱灾的解决方案,皇上似是有些轻松的斜靠在软枕上,品着渤海刚贡上来的新茶,眼也未抬的对着身边的随侍吩咐着,“其他人都下去吧,留安元门外伺候着。”
众人鱼贯而出,不多时,嘉王爷由安元引着也进来了。
“别行礼了,坐下吧。”皇上放下茶盏,微微正坐。可那嘉王爷就像没听见似的,端端正正行了个大礼,跪在地上,身板挺得直直的,低头抿唇不语。
“朕说话都不听了么?”皇上话语听似在发怒又似在调笑,可一双眼里却没有波澜也没有笑意,像深潭里的静水,冷不刺骨却令人不敢深看,似乎一不小心就会跌如水中无法逃脱,“起来吧,咱慢慢说。”
“臣非抗旨不遵,只是只是”嘉王爷说到这,痛心疾首般的微叹一声,“为着臣那不成器的孩儿,臣,臣只有求圣上一个恩典了。”
皇上复又端起茶盏,却只是捧着,并没有多的动作,也没有多的言语。
嘉王爷终是抬起头,双眼盯着皇上捧茶的手,向前膝行两步,跪到皇上身前,“臣自知教子无方,臣也因着那孩儿幼年丧母,对他多是溺爱了些,他本也生得愚笨,不能为皇上分忧解难。臣膝下也就这么一个孩儿,臣实在是……”
听闻此语,皇上眼神微动,像是一颗石子惊动了长久沉睡的深潭,他似是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放下茶盏,起身将嘉王爷扶了起来,“这么多年来,这也是你第一次求朕,朕也心疼朕的侄儿,只是,若答应了你,便要委屈了瑞王爷家那小子了。”
“臣也实在是没有别的法子了。臣那不成器的孩儿要真是为此寻死腻活了,臣也就活不下去了……”嘉王爷眼眶微红,声音都哽咽了,沙哑的声音就像漠北十二月的风,“臣的一张老脸在圣上这都要丢尽了,只能万求皇上赐臣个恩典罢。”
“罢了罢了,朕就替你做了这个恶人。”皇上轻笑一声,语气轻松的说,“不知又要如何编排朕多偏袒你这个皇弟呢,你以后对着瑞王爷家可得小心点,不知他会怎样恨你呀。”
嘉王爷得闻,又是一个大礼,“臣弟万谢圣上怜惜。”
“罢了罢了,你下去吧。”皇帝转过身去,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散尽,眸色渐渐深沉。他默默的站了一会儿,刚端起案几上茶盏准备饮一口,安元就奉上了一碗新茶。
皇上接过新茶,对着安元说:“你说应礼不应糊涂至此吧,为着康策那孩子就要断了同贺家的关系,实在是太不值当,还是……”皇上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抿了口茶又坐下。
“纵使嘉王爷有什么心思,总是逃不过皇上的慧眼的。”安元轻声应承着,皇上也只是点点头,示意他将礼部的人宣进来。
其实皇帝已然存了应了嘉王爷这档子事的心思,能看到嘉王爷与开国勋侯相互置肘,坐得渔翁之利,何乐而不为。只是这渔利来得太过侥幸而轻易,实在是不能不让人怀疑。今日再宣嘉王爷,着实是存了再试探一番的意味,可终究皇上还是没看出破绽来。
皇上心中其实在闷闷敲鼓,这究竟是嘉王爷的舐犊深情还是他演的一出好戏。
礼部的人跪呼万岁,打断了皇上的思绪。
“果然礼部派你来了,起身吧。”见来者是主嘉礼的年逾五旬的姚侍郎,皇上抬手赐座,“外面风言风语传成什么样了,给朕讲讲。礼部倒也不避讳,直接就派你来了。”
“恕老臣狂妄,非是礼部派遣,是老臣自请。不知圣上问的可是嘉王爷之子宁安郡王同瑞王爷之孙贺侍读之事”“姚侍郎答的一本正经,倒是让皇上十分哑然,皇上轻咳一声,点了点头。
“多有传闻称宁安郡王于春宴之上对贺侍郎一见钟情,已到非卿不娶的地步。”姚侍郎面不改色,继续说着,“臣以为传言虽有虚夸的成份,但还是可信一二。况世人皆知,宁安郡王幼时受惊,对其多有损伤,其想法也不能以常人之思。”
“你倒是直接。”皇上摆摆手,授意姚侍郎止住,“那你说说看这件事怎么办吧。”
“圣上叫老臣前来,必是有所决断了,老臣悉听圣旨。”姚侍郎起身跪下,一副聆听圣意的模样。
“呵,朕只是叫礼部随意派个人来,并非执意于你。你倒是巴巴的就过来了。”皇上说完这句就沉默了,留着姚侍郎跪在那儿也不闻不问,姚侍郎也不说话,只是跪着。
歇了半盏茶的功夫,皇上才说,“要是朕执意不赐他们这个恩典,该当如何?”
“是臣等唐突了,那下官告退,圣上请宗令大人来吧。”姚侍郎仍就跪俯着,皇上示意让安元将他搀起,再后赐座。
“朕知道你们的意思了,可瑞王爷的孙子怎么办?那可是瑞王爷的嫡长孙。”
“老臣是看着宁安郡王长大的,自然对他多偏疼几分。但老臣还是多为皇上思量的,瑞王爷终究外姓王,皇上万不可忘了北狄与先北静王勾结之事。”姚侍郎点到为止,没有再继续言语。
皇上眉峰又蹙,“可如此赐了,恐不合法礼吧。”
“老臣身为礼部侍郎,自是为陛下在此等事上驱使的,老臣自会将此事热闹办了。”
“那就交由你去办。别等那孩子真闹出什么要宗令出马的事来。”皇上冷哼一声,“否则朕这弑兄的罪名之上恐怕就又要加一条了。”
姚侍郎领了旨意就离开了。
皇上回想着瑞王爷嫡长孙贺林平的模样,倒是一个好颜色的,也确有几分才知,若真嫁于康策,还真不知会怎样。若是抵死不从,自己就拿捏了贺家违抗圣旨的把柄,若是嫁过去了,嘉王爷同贺家这梁子可就是结下了,也难怪心腹老臣也觉得应当顺水推舟准了嘉王爷的恳求。
难不成康策真被养成了如此蠢笨的实心眼,为一男子就要寻死?皇上心里暗自呐呐,却也信了几分,毕竟宁安郡王幼时在宫中伴读,确实有场变故,而这场变故的原委,除却皇上和嘉王爷外,世人皆是不知的。
唤进女官燃了一只安神香,皇上卧在榻上闭着眼,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细思,偌大的宫殿里安静的就像没有人一样,似乎只能听见香灰散落的微声。
第2章
方用过午膳,皇上就接到了姚侍郎递过来的折子,想来必是早就准备好的,细细读了读,觉得并无大的不妥,皇上便唤人将瑞王爷之子,也就是贺林平的父亲,如今的吏部尚书贺江谦请进宫来。
贺江谦还未跪安,皇上便叫他免礼,赐了座,还上了好茶。
“有一事朕实在无解,唤你来给朕出出主意。”皇上语气亲热,颜色灼灼,似乎真是遇上了什么难事的模样。
“皇上有命,臣万死不辞。”贺江谦言语耿耿,一派忠臣良将风范。
“朕的皇弟,你也知道,朕就只剩这么一个弟弟了,拼死求朕答应一件事,你说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吧。这件事若是答应了,便亏了人家孩子,若是不答应,便是亏了朕弟弟一家,朕这一碗水实在是端不平,想问问贺尚书的意见。”
贺江谦的额髻发汗,眼神也开始飘忽不定,久久说不出一句话。皇上仍是微笑的看着,料想贺江谦已经明白自己所谓何事,毕竟,这样的风流事已经满城风雨了,甚至还有说书的改了朝代和人名在茶楼里讲这故事换钱。
“朕本想劝朕侄儿断了这个念想,可他差点一头撞在大殿的柱子上。”说到这,皇上叹了口气,用极是心疼的语气接着说,“朕后来想着,那就悄悄的将那孩子送到王爷府,入了玉牒,当儿子给他养去,可那孩子又是往柱子边上去,说什么也不听,非要大操大办的迎进门,朕那皇弟也在这关头跟着添乱,跪着哭着求朕。朕实在难办呀。”
说完,皇上只是紧着眉头看贺江谦,一副被吵嚷的无可奈何的大家长的样子。
贺江谦沉默良久,突然起身跪下,砰地重重叩头,说:“非是臣不为皇上分忧,只是竖子实在无用,不堪良配,望皇上……”说到这,贺尚书又是一个叩头。
“这是什么话,朕看贺侍读是个人才,朕定是不会亏待于他的……”皇上招来安元去将贺江谦搀起,接着说“放他在嘉王爷府中自是埋没了,朕懂得。只是朕实在需要一个人在嘉王爷府中帮朕看顾着朕弟弟这一家人,朕那弟弟还是对朕有些惧怕,出了什么事也不大对朕讲。要是贺侍郎去了府中,时不时来给朕讲讲府中之事,这也是好的。”
皇上曲着食指,漫不经心的在茶几上一下一下敲着,没有再多言语。贺江谦抹抹鬓角的薄汗,眼里的恨意一闪而过,但还是被皇上看见了。
贺江谦声音有些暗哑,说:“臣明白了,万事但凭圣上差遣。”
“你自是聪明的。”皇上点点头,又劝慰了贺江谦几句,就让安元送他走了。
“奴才看贺尚书出去时脸色实在不大好。”安元送完贺尚书,折身回来对皇上禀告。
“这一时半会接受不了也是正常的,他会怨朕是自然,但终是会接受的。”皇上手中仍是批着折子,轻轻一笑,继续说,“他是没得选择的,自会走上朕铺好的路。朕唯一担心的就是他家那个小子。”
“奴才听闻,贺侍读就是性格孤僻了些,不大爱搭理别人,但却是个极孝顺的。”安元给皇上磨着墨,轻声说着。
“能听话就好。”皇上停笔想了一会儿,又接着批起来。
贺江谦前脚刚走,离承德殿不远的的东宫就得了皇上与贺尚书谈话的消息,太子徐淼钦听着东宫官蔡炳讲着刚得的消息,说皇上已经应了将瑞王爷长孙贺林平许给宁安君王徐康策,并且安插着贺林平去做嘉王府的眼线。
“父皇答应这个请求是必然的,以父皇的性子,必是添油加醋的让瑞王爷一家恨上嘉王爷,借贺林平之手对嘉王爷做点什么,或者再借嘉王爷办了瑞王爷。”太子走到窗边,看着那一树繁花已落的桃枝,继续说“父皇忍了这些年,还是容不得那些王的,北静王的事只是一个开始。只是不知诸位王爷要如何应对了,再去探探消息罢。”
“皇上也是为了殿下思量,那些王爷多少都有些兵权,特别是嘉王爷的直隶兵和瑞王爷的东山军,这终究也是个隐患。”蔡炳将那密信放在火烛中烧了,应答着太子的话,“殿下不必多虑,静静看着就好,勿要为宁安郡王插手此事。”
“我知道的,这些年父皇越发多疑了,若是我动作多了,我也晓得最坏的后果是什么。”太子轻叹一声,“只是,康策与我幼时情谊,不想看他不得善终罢了。”
“殿下不当优柔寡断。皇上雷霆手段,若是不谨慎,这雷霆之怒恐同降东宫。”蔡炳的话掷地有声,虽说是冰硬了些,太子也知道是对自己好,只得点头应下。
人道知子莫若父,其实知夫也莫若子,太子最是能看明白皇上行动的缘由和目的,却在有些地方不想认同,可是这些劝慰是万万不能说出来的,他现在能做的不过是一个安分的太子,毕竟皇上对于身后的选择不止他一个。
“殿下只需静观其变,若是两王相争,对殿下也是好的,若是横生它事,咱只要消息通着,顺着皇上的心意做事,也是无害的。”蔡炳又继续规劝了几句,他实在是了解太子的,对于一个普通人,个性柔软些未必不是好事,可对于帝王,不能决绝却是大患,他一直用着自己的方式让太子硬起心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