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克多翻了个白眼，少见地表现出一丝不耐烦：“做还是不做？”

“当然做，高材生！”伊恩拿出笔记本，坐在了维克多身边，而维克多开始给他讲解他学到的知识和他在欧洲游荡的时候见过的咖啡店。

他们讨论了整个晚上，直到晨曦来临的时候，维克多将衣服盖在熟睡的伊恩身上，离开了这家店。

三天后，海报和传单都印好了，伊恩开始重新布置他的店，他开始走到街上去发传单。

一开始他表现得很僵硬，但后来，伊恩开始学会微笑和厚脸皮地推销，等傍晚到来的时候，他的传单已经全部发了出去。

当伊恩回到自己的店门口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穿着灰色外套的男人，那男人大概30岁左右，一头金发像正午的太阳般闪耀，他带着毛线手套的手指正拿着伊恩的传单。

“嗨！”伊恩在离他两米远的地方打了招呼。

那男人抬起头，就看到一个身材修长的英俊男人向自己走来。

“嗨。”金发的男人微微点了点头，“你的店真不错，还记得我吗，今天你在街角塞给我这张传单。”

伊恩撇了撇嘴，“嗯，其实我记得不太清楚了，太多人了，抱歉。”

“没关系。”对方微微笑了笑，“我是来做你的顾客的，怎么样，准备好开店了吗？”

“随时准备着。”伊恩被对方温暖的微笑所感染，做了个请的手势。

当几乎是第一位顾客进入自己精心布置的店门的时候，伊恩几乎在他背后欢呼了。

“其实我本不打算来的，”金发的男人说，“但当我又饿又渴的时候，一个小女孩将我带到了这边。”男人俊朗的面容露出笑容：“你是不是雇佣童工？”

“我倒希望我有钱。”伊恩很难得地，在第一次见面的人面前开起了玩笑。

“哈哈，我不会是你的第一个顾客吧？”男人大笑道。

伊恩想说是，但他看了看架子上还滴着水的两个矮玻璃杯，摇了摇头，“其实不是。”

“那可真可惜啊，”男人说，“我还准备做第一个顾客，免费得到一杯咖啡呢！”

“但今天你是第一个。”伊恩系上围裙，“免费咖啡还是有。”

“嗯哼，”金发的男人用宽大的手抚摸着传单，“希望你的咖啡和你的传单一样令人过目不忘。”

伊恩在吧台忙活的时候，男人看着他的背影，“你当过兵吗？”他问。

“嗯，是的。”伊恩说。

“打过仗吗？”

“算是打过仗吧。”

“在哪里服役的？我也当过兵。”男人问。

“一个不那么愉快的地方。”说完，伊恩就端上了一杯咖啡。

男人喝着咖啡，赞美了一句好喝，接着目光就重新转移到伊恩身上，“你不太爱说话。”

伊恩耸了耸肩，“嗯哼。”

“我还是挺喜欢这家店的，我从伦敦来，到苏格兰来出差，”男人微微笑了笑，绿色的眼睛在灯光下闪耀，“我是名记者，戈登？弗尔曼是我的名字。”

“嗯。”伊恩微笑着点了点头。

而戈登则眯起了眼睛，“老兄，你是太过警惕还是太过害羞？”

“那你是太过话唠还是太过无聊？”伊恩问。

“哟，浑身带刺，”戈登笑了笑，“但我不讨厌你，你叫什么名字？”

“你是来征婚的还是怎么的？”伊恩看着他，抱起手臂，“咖啡怎么样？”

“很好。”戈登做了个夸张的表情，“简直美味无比。”

对于这样的赞美，伊恩实在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高兴，他抬起头看了看时钟，已经十点了。

维克多今天没有来。

就在他走神的时候，那个金发的记着从口袋里掏出皮夹，然后将一张钞票放在了吧台上，“恭喜开店。”

“谢谢。”伊恩对他说，“其实我是真打算请你喝咖啡的。”

“那下次怎么样？”戈登在门口说。

伊恩耸了耸肩，“好的。”

记着笑了起来，“看来你真的很习惯拒人于千里之外，不过，”对方挑了挑嘴唇，“你不会真以为我查不到你的名字吧？我可是记者。”

“也许你该多关心关心凯特和威廉，而不是关心我这样一个其貌不扬的小店的主人。”伊恩说。

“他们已经有够多的人关心了，”戈登说，“而且这不是一家其貌不扬的小店，这是一家很棒的店，理应受到关注和赞美。”

伊恩愣了一下。

“等你的店火了的时候别忘了我说过的这句话。”戈登带着阳光般的微笑推开店门走了出去。

chapter12

“你昨天没来。”

在看到黑衣的男人打开店门的时候，伊恩擦着杯子说。

进门的维克多愣了一下，张开嘴想要说什么，但是咽了下去，最终变成了一个点头的动作。

“我在想，”伊恩解开围裙挂在钩子上，从柜子里拿出两个杯子，“要是哪一天你决定消失，那我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不会的。”维克多解开大衣的扣子坐在了吧台前，他看着男人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

伊恩捋了一下头发，看着对面的吸血鬼，“或许我问的这个问题很蠢，但你没有家人吗？”

维克多摇了摇头，“或许有，那也是几个世纪之前的事情了。”接着他用金色的眼睛看着伊恩，“你呢？”

伊恩的眼神躲闪了一下，他摸了摸鼻子，“在这里没有，不，在哪里都没有。”

吸血鬼善解人意地不再追问下去，只是用手指摩挲着杯子的沿口。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维克多抬起头，“为什么这家店叫做常春藤呢？”

“欧亨利，”伊恩笑着看向店门，“我奶奶非常喜欢的一位作家。”

维克多做了个原来如此的表情，“《最后一片常春藤叶》，那是一个非常温馨的故事。”

“是的，”伊恩从吧台里走出来，“我带你去看样东西。”

他们来到店门口，伊恩拿着扫帚把招牌旁藤蔓的枯枝拨开，然后指着斑驳的墙面对维克多说，“我奶奶喜欢那故事，于是就把店取名为常春藤，但夏天过后，常春藤就枯了，店招牌也变得孤苦伶仃的。”他笑了笑，继续说，“我爷爷追求我奶奶的那会儿，就是知道这个故事后，在我奶奶生日前一天的雨夜里，连夜在墙壁上画满了翠绿的叶子。”

维克多能看到剥落的墙面上还残留着的一点绿色和几段不连续的线条。

“和故事里的一样，男人病了，却永远留在了女孩儿的心里。”伊恩撇撇了嘴，“他还真是浪漫，不是么？”

“非常浪漫。”维克多看着身边男人的侧脸，“为什么不继续画了？”

“嗯？”

“你可以继续画，这样在冬季也能看到常春藤叶了。”

咖啡店的主人笑着摇了摇头，“让我刻意的画出来吗？覆盖在这段美丽的故事上？”他耸了耸肩，“我做不到。”

“也许你可以在门口贴个招牌，把这段故事写下来，”维克多说，“让更多人看到这些痕迹，这会为你带来更多的顾客。”

“维克多。”伊恩转过身去重新拿起扫帚，他踮起脚把那些枯萎的枝条重新覆盖在斑驳的墙面上，“我知道这很奇怪，我也知道这是个很好的宣传机会，但我不想以此为噱头。我经常想，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待这么久的时间？从前我总是很快就厌烦一些地方。我想，正是因为这间该死的咖啡馆没什么客人的原因。”

“不起眼，不张扬，每天来很少的客人，他们或许只是因缘巧合来到这里，”伊恩放下手中的工具，“我跟有缘分的客人聊天，而不是被成群的消费者包围忙得满头大汗，我享受这样的宁静与平和，你能理解吗？”

维克多看着男人线条凌厉的侧面，看着他微微垂下的蓝绿色眼睛，路灯将他的线条照得朦胧柔软，在低沉的声音缓缓道出的言语中，黑衣的男人微微点了点头，金色的眸子映着灯光，“我明白。”

伊恩微笑着看着他，在那一瞬间，他是真的庆幸在那天雨夜自己让这只吸血鬼走进了店里。

简单又宁静的关系，在时间的流逝中向对方袒露自己。

“你会留下来吗，维克多？”伊恩突然问。

维克多看着他，他能感受到对方在一瞬间紊乱的心跳。

砰、砰咚、砰。

就好像与自己的心跳重合，虽然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声了。

金眸的男人望着对方，“伊恩……”

伊恩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他真的害怕这只吸血鬼哪天真的不辞而别了，他让他走进自己的内心，但却似乎选择了一个相当危险且虚渺的对象。

“抱歉，维克多。”伊恩揉了揉眉间，他转过身去，“不要在意我刚才的话。”

这时候，维克多突然感觉到有人靠近，他回过头，看到了一个金发的男人正向这边走来。

他昨天在伊恩的店里待了好一会儿，维克多知道。

“也许你应该多交一些人类的朋友，伊恩。”

“什么？”伊恩回过头的时候，维克多已经消失了，而他目光触及到的远处，戈登正缓缓走来。

“嗨，兄弟，能对我的到来更高兴一点吗？”戈登看了看四周，“我是不是看错了？刚刚你在跟谁说话？”

“没有人。”伊恩撇撇嘴打开了店门。

chapter13

午夜，爱丁堡郊外废弃的教堂。

维克多坐在残亘断壁上，他一动不动地望着星空，就好像与这古老的遗迹融为了一体。

这座建于中世纪的教堂只剩下几面破损的，随时都好像会崩塌的墙面，维克多在去圣安德鲁斯大学（被认为是英国的一流学府之一，在泰晤士报发布的2014英国大学排名中位居英国第4位。）的途中发现了它并把它作为了自己暂时的栖息地。

这里视野开阔，南部有茂密的低矮丛林，丛林里总能找到一些鹿或野兔，维克多对动物不挑剔，不过他更喜欢温顺一点的家畜。

他望着那些星星，平常的话，他很快就会平静下来，但今天，他心烦意乱。

一只白色的枭停留在了墙壁尽头，金色的眼睛直直地看着这只一动不动的吸血鬼。

突然，这只大鸟飞走了，维克多也感受到了同族的靠近。

一只年轻的吸血鬼。

或许是活得太久，吸血鬼们不是非常热衷于聚集在一起，当然长老会的那些家伙除外，因此，即使不小心相遇，吸血鬼们也最多只是点个头就分道扬镳了。

那只吸血鬼应该感觉到了维克多的存在，但他却没有离开。

这让维克多警觉起来，他站起来，试图警告这只年轻妄为的吸血鬼。

但对方只是表现出了恭顺，还在不断靠近。

那是一个二十岁上下的红发小伙子，看上去却古板地像个修道士，他掏出一条项链，那上面是长老会的标志。

“抱歉，先生，”那男孩说，“很抱歉打扰您，不过我是长老会派来请您办理入境登记的，我找了您好久，一直没法确定您的准确方向。”

“我来英国的时候已经办理过登记了，”维克多说，“在牛津办的。”

对方清了清喉咙，严肃地说：“抱歉，您的确在英格兰办理了，但这里是苏格兰。虽然人类的行政划分是一起的，但我们内部还是分开管理的，所以，麻烦您报一下姓名和国籍。”

维克多嫌恶地看着他，迅速地报上了他想要的信息。

“嗯，您是有预约的，”对方点了点头，“罗马尼亚长老会的直接预约，看来您是个大人物呢，您想在苏格兰定居吗？”

“你已经得到了你需要的信息，为什么不离开呢？”维克多显然没有聊天的心情。

但对方却更不懂得看气氛，还是喋喋不休：“我叫菲利克斯乔，您是来看望老友的吗？还是有了新欢呢？苏格兰的姑娘总是特别神秘且有魅力不是么？您需要办理新增登记预约吗？”

维克多第一次听到这种预约，“什么？”

菲利克斯眨了眨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这只三百多岁的吸血鬼：“您居然不知道？！您活了这么久怎么会不知道呢？！”

维克多的怒气又登上了一个台阶。

“好吧，让我告诉您吧！”对方说，“这是在您创造后裔的时候要办理的登记证明，虽然很多是在创造之后登记的，但有了预约办理会更加快捷，还能在您后裔重生的时候得到长老会的帮助，何乐而不为呢？”

“我没想过要创造后裔。”维克多说。

“看来您是个守规矩的人，”菲尼克斯打开了一个簿子，“还是说您还没有遇到称心如意的呢？我可以跟您介绍一些狂热的人类，他们做梦都想变成吸血鬼，也许您能做个好事帮帮他们，如果是您的话，那将是他们的荣幸，不得不说，那里面有很多不错的姑娘和漂亮的男孩子。”

“我不需要！”维克多皱着眉。

“嗯，好吧，”红发的男孩点了点头，“如果您需要的时候联系我，”他拿出手机，“我的号码您存一下，”他看着维克多，“需要血袋的时候也可以找我，可以在长老会价格的基础上打个折。”

“我不吸人血。”

“放心吧，那里都是人造血。”菲尼克斯挤了挤眼睛，“想要人血得靠自己的本事。”

“不，我单纯的不喜欢。”维克多不管怎么说还是被他塞了号码。

对方愣了一下，“上个月那次羊群的事故是你做的吗？”

维克多愣了一下。

“那天本来我是能够找到您的，不过您的怒气让我不敢靠近，所以也就没认出您，”菲尼克斯仿佛心有余悸地捂住了心脏，“那晚遇到了什么事情了吗？还是那些奇奇怪怪的蹩脚吸血鬼猎人协会又来找茬了？您当时真的很恐怖。”

菲尼克斯老气横秋地说，“人总有几天不顺心的时候，不是么？我得感谢您不好人血，否则要是死了十几个人类我可有的忙了。”

“我只是……”维克多垂下了眼睛。

“没关系，杜沙先生，”菲尼克斯说，“那件案子我回去就可以结了，不是件大事，别放在心上。您还是可以继续呆在我们这里，欣赏夜晚的风光，我们对于您的到来也是非常荣幸。”

维克多看着他，“孩子，在你登记的后裔登记中，是自愿的居多还是被迫的居多？”

“都有，”菲尼克斯收起了本子，“不过要是被调查是被迫的话，不仅创造者要受到惩罚，新生儿也会被秘密处决掉。”

“为什么？他们受到了强迫还得被处死？”维克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