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雨夜——hellrabbit
hellrabbit  发于:2015年09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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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爱丁堡,雨夜,无人的咖啡馆,一个穿着大衣的男人的闯入。

我们讨论欧·亨利和莎士比亚,讨论贝多芬,讨论莫奈,讨论黑格尔。

他谈起自己的过去,谈起昨天。

然后,他在我转身的一瞬间离开。

雨夜,我在等他,等一个来自罗马尼亚的吸血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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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角:维克多·杜沙伊恩·赫斯特

chapter1

爱丁堡是一个美丽的城市,人人都知道。

但往往日夜生活在其中的人感受到的却是瑕疵大于它的美。

伊恩赫斯特近30岁才回到爱丁堡,他的童年曾在这个美丽的城市度过,但后来他随父亲去了布鲁克林,在那里,他度过了糟糕的青春期,接着他入伍,在伊拉克战争快结束的时候去了巴格达,最后,他带着被晒黑的皮肤又回到了爱丁堡。

他参加了奶奶安娜贝尔的葬礼。

然后,他接手了这间犄角旮旯里的小咖啡馆。

他有时去商业区的星巴克打工,有时候又做些收银员的工作,伊恩一直想把自己那家名叫常春藤的咖啡馆打理好,试图用现代的技术武装它,但它依旧名不见经传。

这间咖啡馆的位置就有问题。

装修更是过时。

伊恩知道,但他一是手上的积蓄不多,二是他觉得重新装修或者干脆重新选址后就再也找不到原来的气氛了,有时候他不知道哪一个才是最主要的原因,也许是他的心不愿意离开这里。

他去了布鲁克林后,日子并不好过。他的父亲娶了个美国女人,是那种穿着宽大t恤画着时髦妆容的女人,她总是随心所欲,就好像随时随地都在彰显这个国家的开放和自由,又或者说,太开放、太自由了。

范妮,这是她的名字,总是抽杂牌烟、喝太多的啤酒,她的牙齿不整齐,脾气也暴躁,但心地还算善良。她会在圣诞节的时候带伊恩一起去家庭餐厅吃大块的熏牛肉三明治,也会在感恩节的时候喝醉了用盘子扔继子,然后骂出不堪入耳的话语。她会偷伊恩的学费去买大麻,也会在伊恩失落的时候告诉他不要放弃。

伊恩不知道该怎么评判范妮,就好像无法评判自己的父亲。

以及他自己。

他在去布鲁克林之前是个家教良好的小少爷,一切都那样完美但又无趣:贤惠美丽的妈妈,在市政厅当会计的爸爸,唠叨慈祥的奶奶,一条名叫威利的狗。

而在布鲁克林,他在长期的无人管教下一下子就学坏了,未成年时就接触酒精,为一个并不漂亮的红发女孩打架,在课上顶撞老师后逃课,为了刺激从台阶上滑滑板而骨折。

然后,战争,本以为这辈子和这个词无缘的伊恩,目睹了九11事件的爆发。

不知道为什么,伊恩当时一点也不惊讶,他感觉自己好像经历过更多,但那都是毫无依据的,不管如何,他当时正在那附近闲逛,看着周围惊叫的人群,他无动于衷。

接着他大学辍学,入了伍,但等他加入的时候,战争已经结束了。

他回到了布鲁克林的那间全世界最糟糕的公寓,范妮和自己的父亲在门口亲吻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的额头,那孩子第一天上学。

伊恩在那时突然觉得,自己的家不在这里。

他寄了些钱回去,和自己的告别信一起,但他相信,没有人会看那信,尽管他的字还算美观,但比不上那些绿钞票吸引人。

等他坐飞机来到爱丁堡的时候,安娜贝尔奶奶已经一只脚踏进棺材里了,并且另一只脚就在他到来的第二天也踏了进去。

伊恩放下行李,从里面拿出最好的一间、唯一的一件西服套装,参加了奶奶的葬礼。

葬礼上的人他几乎一个都不认识。

牧师甚至阻止他第一个祈祷。

他对他说:去你马的英国佬。

虽然现在这里他几乎谁都不认识,虽然他的咖啡馆依旧十分冷清,但伊恩喜欢这里,也许是喜欢这种没有人认识、没有认识的人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可以在这里度过一辈子。

雨夜。

伊恩放着唱片,他奶奶的唱片,一个人坐在吧台上看着书,一本他奶奶留给他的(或许根本没想过要留给他)的《宗教哲学讲演录》。他看得很认真,尽管他几乎一个字都没看懂,但他总觉得自己在看的时候领悟到了些什么,夹杂着雨声,他觉得心里异常宁静。

或许太过宁静了。

常年无人问津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在九月的雨幕中,一个穿着漆黑色大衣的男人走了进来。

伊恩抬起头,他看到了这个立着领子的男人苍白俊美的脸,一双金色的眸子好像玻璃般无机质,那人转动了一下眼珠,甚至连脖子都没有动,接着,伊恩听到他用缓慢的优雅的语调说:“晚上好,先生。”

chapter2

窗外雨下的很大,在玻璃上形成一层层水纹,哗哗的声音让屋内显得异常安静,也把这个棕色的咖啡馆蒙上了一层清冷的色调。

一次完美的相遇大抵如此:时间、天气、地点、此时的你与此时的我,一切都对了。

那男人黑色的头发上挂着水珠,脸似乎被寒冷的雨水冻得苍白,但这没有影响到他的仪表,甚至可以说,被淋湿的男人甚至带着一种脆弱的美丽。

“躲雨吗?”伊恩看着这位优雅的客人问。

对方的眼睛闪烁了一下,在昏暗的灯光下,他的眼睛依旧清澈透明,这有点不可思议,就好像带了点魔法。

如果他是个女人,我想我会请她去楼上喝杯热可可的,伊恩舔了舔嘴唇想。

那男人点了点头,摞了摞滴水的头发,露出俊秀的额头,接着他用低沉的声音,或许带着点其他地方的口音,“我能坐下吗?”

在伊恩点头之后,那男人才坐在了吧台旁边,他似乎有些好奇地看了看四周,手指放松地敲打着自己的膝盖。

伊恩把唱针放到黑色的碟片上,悠扬的音乐缓缓地飘出,和雨声交融在一起,原本轻柔的声音里也带上了一丝脆硬的感觉。

就好像在蜂蜜水中加入了伏特加。

咖啡馆的主人倒了一杯掺了热水的烈酒给前来避雨的路人,对方的目光在透明的酒杯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就把视线转移到了伊恩身上。

“谢谢。”他说。

接着,两人就这么沉默着。

伊恩继续翻开了书本,纸张划过他的手指发出沙沙的声音,他继续安心下来,但有了这种感觉后,他又觉得奇怪,于是他抬起了头。

伊恩对上了一双金色的眸子。

“我见过你吗?”伊恩问,接着他又否定了自己的提问,“不,我从未见过金色的眼睛。这真特别。”

那男人微微笑了笑,薄嘴唇弯曲成迷人的弧度,但伊恩却觉得他的笑容里带着一点冷漠和拒绝的味道。

果然,对方换了个话题,他指了指伊恩手中的书本,“黑格尔?”

“黑格尔。”伊恩说。

“不错的爱好,”那男人点了点头,“能告诉我讲的什么吗?”

伊恩不自在地咳嗽了一下,“其实我刚开始看,还没怎么看懂。”他诚实地说,然后他对那男人说,“也许你可以给我讲讲黑格尔,这样可能对我接下来的阅读会有那么点帮助。”

那男人也愣了一下,似乎为自己找的这个话题无法接下去感到尴尬,他摸了摸鼻子,“抱歉,我认识黑格尔这个人还是在刚刚你打开封面的时候。”

伊恩扬了扬眉毛。

他看到那男人喝了一口酒,似乎被酒精刺激了喉咙,微微皱起了眉毛。

“要加点热水吗?”伊恩问。

对方表示加一点会更好,接着,伊恩放下了那本深奥的秘籍,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葡萄牙人?”伊恩问。

男人摇了摇头,“罗马尼亚。”

“嗯,神秘的地方,”伊恩举着酒杯望着窗外昏黄的路灯,“那里有很多吸血鬼吗?”

那男人愣了一下,接着笑着点了点头,“还有狼人。”

伊恩挑了挑嘴角,“不错的地方,比满是酒鬼和吸毒者的地方好多了,当然,我不是指的爱丁堡。”

“美国?”那人的声音里带了点笑意。

“当然是美国。”伊恩说,“再来点热水吗?”说完他转过身去拿开水壶。

“雨停了。”身后的男人轻声说了一句,“谢谢招待。”

等伊恩回过头的时候,那男人已经不见了。

在吧台上只剩下一个玻璃杯。

和小半杯掺了水的伏特加。

chapter3

那杯子被伊恩用塑料袋包起来扔了。

他觉得太吓人了,虽然他曾在年轻气盛的时候去墓地里和女孩子约会(那妞品味很独特),但这种灵异事件还是第一次发生在自己身上。

隔壁的大婶说,我认识一个女巫,法力强大,你可以向她求救。

于是,伊恩花了十磅买回了一个颜色发暗的银色十字架,那女巫在上面施了法,念叨了半天不知道是什么语言,据说是驱魔咒语。

买回来的当天,伊恩就后悔了。

这根本只是个破铜烂铁。

于是伊恩早早地就关了门,离开了这个咖啡店到镇子上的汽车旅馆睡了一觉。

维克托杜沙,那个黑衣服的男人,今晚又来到了那家名叫常春藤的咖啡馆前,其实他今天不准备来的,只不过走着走着就到了这里。他看着那品味独特的招牌和宽大的落地玻璃,透过窗户,他看到了那张小小的吧台。

维克多舔了舔嘴唇,冲淡的伏特加的味道记忆犹新,那是温暖且带着醇厚的味道,就像某种液体。

他前几天刚进过食,一只相当漂亮的马儿,也许他的品味有些奇怪,他放过了它那肥胖的小主人而选择了有着如水侧腹的马驹,不过味道和他想象的一样好,也许咬那胖小子只会咬得满嘴油。

在这只年纪算得上很大的吸血鬼的印象里,并没有“创造者”这个印象,或许他在他咬过自己之后就已经死了,所以并没有教他该怎样进食,包括选择什么样的食物,以及吸血鬼的规则。不过维克多是个相当规矩的人,也没犯什么错,或者说他一直对什么都那么淡然,淡然到这数百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到他身上。

其实,说得难听点,维克多有点浑浑噩噩的。

与其说他像个生物,不如说他像个幽灵,虽然他年纪很大了,但几乎什么都不懂。年长的,像他这样年纪的吸血鬼早已确立了在族群中的位置,称霸一方,谁也不知道他们在哪儿。而年轻的吸血鬼却又对他敬而远之,或者说不愿意搭理这个白痴一样的老古董。

维克多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这样被孤立了,他觉得这该归咎于自己接受初拥后就不知为什么睡了很久很久,直到一个冰冷的雨夜,他的棺材被随意抛弃在海中,他就那样被雨水唤醒(雨水渗了进去几乎灌满了他的肺)。

醒来之后,他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于是他偷了岸上的渔夫的名字,那渔夫是他醒来的第一份食物。

其实那味道很差。

维克多还吐了,当他发现被害者脖子上的污垢的时候。

从此之后,维克多就变得特别挑剔起来,甚至偏执地觉得动物比人干净。

这样的经历和习惯让同族们更加疏远他。

那天,下着雨,他的身边是刚刚被他杀死的渔夫,月亮被乌云掩盖,维克多光着身子,像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迷茫地望着大海。

后来,他询问了几个同伴后来到了罗马尼亚。

到了罗马尼亚后,他几乎在族群中引起了一阵骚动,谁都不知道居然还有这样一个如此年长的吸血鬼的存在。

接着,当地长老会给他办了登记,并告诉他他现在在全世界已知的吸血鬼中甚至可以排到一百名哩!

“那又怎么样呢?”维克多对长老说。

“不怎么样,”长老对他说,“你还得自己找食物,自己生存,我们这里不供养任何人,哪怕是你这样年长的也无法从长老会得到免费的招待。”

然后维克多又回到了街头,漫无目的地游荡。

他有时候也为自己的无知而感到羞愧,特别是年轻的吸血鬼前来向他请教生命的奥秘时,他总表现得像个傻瓜。

于是他去了学校,趴在房顶屋檐上听夜校老师的讲课。

有时候是维修技工课,有时候是烹饪课。

虽然维克多可能真的脑袋不灵光,但他也知道这些东西学了也对自己没什么帮助,因为他根本不可能趴在哪个人的车底下转动扳手,也不可能在蛋糕店里穿着围裙裱花。

然后维克多去了牛津,因为他总听别人说英国的大学可棒了!

他蹭了不少课,一开始他什么都听,到后来,他开始挑剔了,他喜欢艺术和文学课,但却又讨厌哲学课,他喜欢物理和化学,但又差点被燃烧的铝棒给吓死。

那段时光其实蛮美好的,他像个真正的书呆子一样专心于学术。

但后来,他发现他还是没有办法跟同胞交流。

“你在说什么?狄更斯是谁?我只知道碧昂斯。”

“拉斐尔?哇,你也喜欢卡通?三叉戟很帅不是么?”

一个人想要寂寞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对一个已经活了太久的老家伙来说更是如此。

维克多来到玻璃窗前,看着里面的桌椅、瓶瓶罐罐,他几乎听到了那台老旧的留声机发出的悠扬女声。

他昨天刚来这里,为了躲避讨厌的冰冷的雨,他认识了一个棕发的本地人,那人给他倒了杯掺了热水的酒,看着一本他看不懂的书。

在那十几分钟内,维克多感受到了来自心灵的宁静。

他不再是孤独的,不再是混乱无措的。

时间可以停止,而不是在他眼前毫无意义地流逝。

维克多希望和那人交朋友,他也希望那人能够接受他。

或许他太过贪心了,不过维克多想试一试,于是他给了对方一个诡异的离别。

现在维克多有点后悔了,他也许该对他说:兄弟,我是吸血鬼,我活了三百多年,是不是很酷啊!

又或者,他该说:听好了,人类,我愿意跟你做朋友,这是你的荣幸!

好吧,那样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维克多微微叹了口气,抚摸着冰冷的玻璃。此刻的他是多么希望有个人能打开这扇透明的门邀请他进去啊。

夜色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维克多抬起头,看到在门框上挂着一个银色的十字架。

他觉得自己的心被什么敲了一下。

chapter4

伊恩已经有很久没有见到那个男人了。

他倚在门框上,望着路上的行人和车辆,他们大多来去匆匆,谁都不会注意这样一个过时的咖啡馆,他们穿着不舒服的套装,脖子上勒着领带和项链,手上拿着快餐店买来的咖啡,一副末日来临的表情。

可谁都没有逼他们这样,不是么?

伊恩点燃了一支香烟,缓缓地吐出烟雾。

这时候,他看到路上有一个高个子的男人,穿着考究的黑色大衣,他黑色的头发在阳光下发出羽翼般的光泽,在立起的领子后面的是白皙的皮肤,他的手上拎着昂贵的公文包,一副上班族的样子。

伊恩的心被什么拽住了,他甚至开始欣喜若狂起来:那家伙不是怪物,只是一个普通的上班族而已!这个念头让他开心地笑了起来,他用手指夹起烟卷,向那边喊道:“嗨!”

那男人听到了声音,抬起头向这边看了过来,“有事吗?”

很普通的灰蓝色眼睛。

认错人的伊恩挠了挠脑袋,“抱歉。”

那男人看了眼手表就匆匆离开了。

“哦,狗屎。”伊恩把烟头唾在地上狠狠地踩灭,一种莫名的恼火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急躁起来。

为什么不是那个金色眼睛的家伙呢!

也许自己应该把那可笑的十字架给拿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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