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他又会想，要是让维克多喝了自己的血，那么从今以后，这只吸血鬼是不是都不会再离开自己了呢？但他觉得这就跟少女认为男人跟自己发生关系后就会爱自己一辈子的想法一样可笑。难道维克多吸了兔子的血后就会对兔子不离不弃吗？（好的呀，我不介意，非常不介意，维克多，么么哒）伊恩想，其实某种程度上，我跟那些动物也差不多。

“要你是人该多好，”伊恩用拇指抚摸着维克多的脸颊，“我就不用担心你会消失了。”

但维克多并不是，他用自己异常的体温告诉了伊恩。

“但你是如此的漂亮，你让我移不开眼睛，”伊恩轻声说，“从你第一次走进我的店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并不是个普通的人。”

手指滑过维克多的嘴唇，“如此孤独。”伊恩喃喃道，“我和你都是。”

他低下头，看着那紧闭的唇瓣，“我从未想过要亲一个男人，不过我有时我会幻想着吻你，这真是太奇怪了。”接着他就在维克多冰凉的嘴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也许这有点卑鄙，伊恩想，不过他并非真的想要把内心的这点儿想法付诸实施，他觉得自己这么做只是因为和维克多太过类似，而自己这辈子都没有遇到这样的人，又或者是维克多太多美貌，太过与众不同，他试图给自己回答，我并非陷入了某种爱情之中，他想。

而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维克多微微睁开了金色的眼睛。

chapter28

冰冷的手指插入了棕发之中。

接着就是柔软的嘴唇的靠近，在伊恩能够思考之前，维克多已经在吮吸他的舌头了。

这个迟来的吻比想象中的更加美好，也更加狂野。

他们就好像两个久经饥渴的旅人，在慢慢的时间的征途中终于寻找到了甘泉和面包。

他们抚摸对方、吮吸对方、撕咬对方，他们做着自己曾经在幻想中所能对对方做的一切。

梦终成现实。

潮湿的雨林。

金色眼眸的豹子与蛇。

潮湿的浴室。

雾气弥漫中的血滴。

他们一个热得像火，另一个则冷得像冰。

棕发的男人睁开眼睛，看着对方金色虹膜中的灰色投影，感受着对方刺入自己皮肤的尖锐獠牙。

维克多是金色的豹子，他啃咬着他的脖子，让他浑身因恐惧与激动而颤抖，他知道自己被他控制，在他的双目下却一动不动，仿佛一道魔咒。

维克多是金色的蟒蛇，他冰凉的手臂缠绕在自己滚烫的腰间，滑腻的舌头在自己的肌肤上留下痕迹，他用双手双腿缠绕着自己，而自己就像已经放弃挣扎的羊羔，在他不断的收紧中渐渐丢失了自己的意识与灵魂。

而他心甘情愿。

伊恩的血的味道散布在整个空间。

维克多迷迷糊糊地在喉咙里发出低吼，急切地嗅着那浓郁芬芳的辛辣气息。

阿拉伯的香料与水烟也不过如此。

他用冰冷的舌头把那艳丽的液体涂满他的全身，然后再用一个个吻让它们消失，这来之不易的，他日夜肖想的生命之液，在伊恩血管里流动着的美妙液体，而现在，这些血液因自己而沸腾，那颗心脏因自己而跳动。

狭小的空间，低沉的喘息，昏暗的光线。

屋外的鸟语绿叶、明媚的阳光，外出的丈夫和送别的妻子，孩子的欢声笑语，老人的慈祥容貌，风声、雨声，贫穷、富裕，时间的运转、社会的秩序，一切的一切在此刻都与他们无关。

chapter29

他们依偎着坐在一起，就好像神的双子。时间悄无声息地流淌，伊恩看着身旁的男人，伸出手握住了他白皙修长的手指，对方的手指和往常一样冰凉干燥，带着熟悉的细腻触感，

“维克。”伊恩轻唤着朋友的名字。

维克多转过头看着他，金色的眸子停留在对方颊边的红晕上，他想吻他，但对方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于是维克多反手握了握他的手指表示听到了。

伊恩看着对面墙上的一条裂缝，“转变我。”

黑发的吸血鬼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瞳孔收缩，尽管心里已经乱成一团，但他还是尽量平静地问：“为什么？”

“我感觉到孤独。”伊恩用目光描摹着那条缝隙，他似乎能感受到它的变大，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生长出来。

“世界上有这么多的人，有这么多的房子，有这么多的城市，有这么多的国家，”伊恩眯起眼睛，“但我却像水中的一滴油脂，只有在将自己撕成碎片的时候才能勉强与周围相融，而稍不留神，油脂就又迅速地与水分离。我那些试图隐藏起来的地方，没有指引地黏合成一团，再次变成真实的自我。而真实的我，还只是水中的一滴油脂。”

在这句话的最后一个音节消失后，空间里的唯一声音也就随之寂静。维克多的手指在伊恩的掌心中融化，渐渐地，冰凉的感觉消失了，同样的温度让伊恩有一种握着自己的错觉。

“不断地漂浮，挣扎，四处游荡却又永远到不了目的地，”维克多的声音在昏暗中响起，“所到之处都是别人的房子，别人的城市，别人的国家。”

“看着别人相爱，争吵，聚散离合，而我就好像捡到一张电影票的观众，拿着无味的爆米花，一边机械地咀嚼一边观赏，”伊恩握紧了他的手指，“我不知道我在吃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在看什么。我不曾卷入其中，也无法感同身受。”

“看似与世无争，但却从来没有感觉到自由。”维克多转过头，金色的眸子闪烁着，“。只是因为从来没有得到过，才不会感受到失去。”

他们看着彼此的眼睛，接下来的一切，就仿佛连整个人生：无论是三百年的漫长时光，还是三十年的转瞬即逝，都能在这样的沉默中互相理解。

“这就是为什么我需要你，维克。”伊恩说。

“但我不是油脂，我不是人类。”维克多看着他。

“我知道。”

“当你投入到我的世界，你可能会被溶解，你不知道你将会变成什么。”

“我将会变得和你一样，”伊恩说，“这不坏。”

“我爱你，不是喜欢，不是好感，不是其他什么，”伊恩紧紧地握住他的手，“我爱你，我想变成你。”

即使自己的心脏早就停止了跳动，自己早就感受不到内脏的运动，维克多仍能感到有什么东西在他的体内狠狠地敲击了一下，“伊恩……”

“这不是冲动，这是我的灵魂被上帝无意间抛弃在这个偌大的空虚的世界的原因，这是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的事情。”伊恩紧紧地盯着对方试图躲闪的眼睛，“我的灵魂，或者爱你，或者死。”

chapter30

维克多曾经或许有上千种理由来拒绝一个人类，甚至有上百种理由来拒绝伊恩，但现在，当伊恩将自己的内心剥给他看的时候，他在其中看到了自己。

没有人能够拒绝自己的，没有人能够到达这样的深处。我们在世界上寻找了这么久，有的人寻找的金钱、命运，有的人寻找记忆、青春，而大多数人都只是在寻找别人认为他们应该寻找的东西而已。

究竟有多少人能直面自我？究竟有多少人能有勇气与世俗背道而驰？又有多少人能在面对一件事物的时候能够肯定地说那就是我真正想要的，而不是在得到一件东西后又被大众的评论移情别恋？

也许在去年，伊恩仍在迷茫，仍然生活在其他人的目光之中。也许在昨日，在没有完全接纳维克多的时候他仍然心有顾虑，但现在他肯定了自己的内心，他看着维克多金色的眼睛，等待着他的决定。

这是维克多所梦寐以求的，从第一眼见到伊恩的时候起，伴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感情愈加深刻。

“我想让你知道我并不是在拒绝你。”维克多看着他，“但只有内心认同同化的人才能被转变。”

“要是长老会催眠你你的回答是否，那我们就会被追杀到天涯海角。”维克多抚上伊恩的脸颊，“你将被杀死，而我将会被强制沉睡。”

“你知道我的真心。”伊恩说。

维克多躲闪了一下他的眼睛，“昨天我曾问过你，将你催眠的时候。”他吻了吻伊恩的手指：“你的回答是不，我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如果……”

“如果这该死的催眠都让我回答不呢？”伊恩问，“那你会一直等直到我老去，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吗？”

黑发的吸血鬼摇着头：“当然不，伊恩。”他停顿了一下：“如果你的回答依然是不，我将会带你逃到天涯海角，如果你愿意的话。”

“你知道我的答案，维克多。”伊恩说。

他们看着对方的眼睛，很久都没有说一句话，月光透过窗户洒进钟塔，维克多的眼睛开始充血，他金色的眼睛呈现出一种鬼魅的红色，接着，他伸出手：“过来，伊恩，我等这一天等了三百年了。”

伊恩张开双臂吻上了他的嘴唇，鲜血从两人唇齿交接处流下。

远处的菲尼克斯正走出长老会的棺材，本来他今天是休息的，但今天他却在脊椎处感受到了一阵刺痛。

“一位新成员！”他惊讶地朝窗外望去。

他的同伴看着他：“许久不见的新成员居然会出现在你管辖范围。”

“我能感受到，是一只古老的吸血鬼……”菲尼克斯兴奋地说，但他又皱起了眉，“但我没有接到任何通知！”

“说不定是强迫事件。”同伴不怀好意地说，“那样的话我们就可以久违地看到长老会是怎样杀死一只吸血鬼的了！”

“不，我能感觉到，”菲尼克斯说，“这是一次相当平和的转变，月晕也没有任何变化。”

“不管是怎样，我劝你立刻将此事回报克莱科特长老，这种事情可不是你我能决定的。”一只吸血鬼说。

“好的，我这就去，”菲尼克斯点了点头，“希望这是一次合法的转变，毕竟这五十年来不管双方爱得多深，都没有一只合法的吸血鬼出现，我希望第一例能够出现在我的辖区，我想克莱科特长老也是这么想的。”

说完，年轻的吸血鬼就消失在了大厅之中。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