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个想法是不能被祁霖知道的，否则一定会被揍的。

祁霖似乎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讨论这件事情了，只是挥了挥手对他们说：“就开始准备吧，让天若去找徐若风吧……能保住他们的性命，也是好的。”

当只剩下祁霖一个人的时候，他最后那一点伪装的坚强也消失了，一个人静静的坐在黑暗中，似乎在流泪，又似乎是在发呆。

如果莫笙能放下对柳洛泱的感情，又怎么会落得如此地步。

只是刚这样想过的祁霖，马上就嘲笑起了自己，如果自己能放下对莫笙的感情，那么不是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吃不下睡不着，甚至还要赔上浮仙教的一切——也许不久之后，还要赔上这第一楼。

天若在得知这一切的时候，脸上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只是从他迫不及待离开的身影就可以看出，他似乎是担心着徐若风和曲若烟的。

“天若，你来啦。”

天若几乎是用自己的全速在不断的赶路，终于在第二天日落之前找到了徐若风。

“你们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什么？”

浮仙教这半年来，有了朝廷和第一楼的支持，已经从魔教的形象慢慢转变成为了一个乐善好施的教派，这覆盖的广度可以说是直逼第一楼。

不过这也就成了柳洛泱将其视为眼中钉的原因之一。

还有一个原因自然是因为这浮仙教是完全属于莫笙的，也就是说除了莫笙之外，没有人可以再命令这个教主。这样一个强大的存在，对于决心要对付莫笙的柳洛泱来说，自然是一个巨大的炸弹。

“你是说……楼主被囚禁了。”

“是，现在柳洛泱用楼主的性命要挟祁霖，祁霖只有两个选择，放弃莫笙的生命，或者是按照柳洛泱的话来做。”

“那你现在来让我们逃走，不是害了他。”

“不，柳洛泱只是想让浮仙教消失，但并没有说要取你们的性命。”

徐若风本来还想说什么，突然眼前一花，当人站稳的时候，眼睛就已经变成了曲若烟独有的紫色。

“浮仙教对我们来说是一个特殊的存在，我们不可能抛弃它苟且偷生。”

“你……”

天若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那段时间，他帮助徐若风和曲若烟夺取浮仙教的时候，就已经深刻的体会到了这浮仙教对于他们的意义。

就徐若风来说，虽然他从来都表现的毫不在意，但是从内心里，是将这个地方当做了家。而曲若烟更是将所有的教众都视为自己的责任。

“如果我们走了，那么其他人怎么办？只有死路一条不是么。无论是被朝廷剿杀，还是流落街头。”

曲若烟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突然轻松起来道：“这条命本来就是多出来的，现在已经是赚到了，我和若风的一生，早就已经和浮仙教绑在一起了，生是浮仙教的教主，死是浮仙教的前教主。”

“……你们……我……”

天若觉得有什么东西就要破土而出了，从他的内心开始萌芽，只要在有一些养分，就可以成长为参天大树。

“天若哥，我和若风都很感谢你，谢谢你一直以来的帮助。你先别着急说话，让我说完……不论是你遵从着楼主的命令才来帮我们，还是你自己的意思，我知道的只是你从一开始就在全心全意的对我们好不是吗。”

“所以你也应该知道，我现在说的话也是为你们好！”

天若少有的激动了起来，虽然他一直将一切看在眼里，仿佛置身世外毫不在意，但其实，他一直都不是那个不担心的人。相反的，他一直都在心里考虑着，如果眼前这一切真的发生了，他应该怎么办。

只是这个答案他从一开始就很明了。

楼主生，自己便生，楼主死，自己便也不能活着了。

现在楼主还活着，所以自己不能死，至少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而死。所以即使他现在想要留下来和徐若风他们一起，也做不到。

不过也许这一切，本来也就不是他能够决定的。就在他劝说徐若风的过程中，朝廷所派遣的兵已经将浮仙教的主址包围了。

这些士兵一早就已经派出了，在莫笙被囚禁之前就派出了，只是一直无法找到神秘的浮仙教主址，只是现在，有了祁霖的情报就一切都好说了。

祁霖也无法说一个假的地址，因为一旦这些人没有在他说的地方找到浮仙教，那么莫笙的性命就堪忧了。

祁霖最不愿的，便是以莫笙的性命来做赌注。

“天若哥，你不用说了，我们已经跑不掉了。”

天若又如何不知道，他也已经感受到了周围汹涌而来的气势，属于王者之师的气势。

只是最让人觉得讽刺的是，这王师的训练计划，全部都是莫笙提出的，其中自然是包含了第一楼和浮仙教的精髓，当然，还有莫笙来自未来的智慧。

“天若哥，你走吧，只有你一个人的话，一定走得掉。”

“我……”

曲若烟张了张口，身体却是一顿，再开口的时候，就已经变成了黑色的眼睛。

“天若……你走吧，不要为了我们这两个已死之人丢了性命。”

“我……”

天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理智上来说，自己应该离开了。楼主还活着，还需要他的力量，他不能死在这里。但是当他想到这一走就再也无法看到眼前的人了，就没有办法迈开步子。

“曲若烟，快点束手投降，我们不会为难你们的。”

一个看上去似乎是领头者的人站了出来，对着浮仙教的大门喊着。

大门嘎吱一声打开了，拥有紫色双瞳的曲若烟带着一脸邪笑和决绝走了出来，右手一挥道：“不会为难我们？难道你会让浮仙教继续存在？”

那人似乎是被噎了一下，但很快又回答道：“我可以保证不伤害你的性命。”

“哈哈哈。”

曲若烟突然笑了，笑够了之后才开口道：“笑话，这浮仙教就是我的性命，你若要动它，自然是要害了我性命。”

这一下似乎一切都明了了，这是明显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境地。

那人也不再和他们废话，大手一挥，训练有素的士兵们就冲了上来。

于是这顷刻之间，本来一片祥和的浮仙教山谷，就成为了炼狱。

到处都是四散的尸体，有浮仙教众的，也有军队的。

一声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响起在曲若烟耳边，曲若烟一个扭身，躲过了从暗处射来的箭矢。要说这个时候，如果让莫笙来说，那么最让他庆幸的莫过于他没有在这个世界制造枪械。虽然培养了狙击手，但是没有枪械的话，这些人就还是有的一战的。

只是这个世界上，能和军队抗衡的个人，从古至今都是没有的。

最终，还站立在战场之上的，就只剩下了喘着粗气勉强站立着的曲若烟。

“曲若烟，如果你刚才投降，我还可以放你一马，只是现在，哈哈。”

曲若烟用着藐视天下一般的眼神，看着远方，却不知道在看谁。那还未来得及发育的小身体，却散发着只有枭雄才能散发出的霸道气息。

“投降？我又如何能是那懦弱之辈。”

不过似乎是打够了，也不想再多做纠缠的将军挥了挥手，示意可以结束曲若烟的性命了。只听的一声破空响，随后就是什么东西打中了肉体的声音。

“……！”

本来已经闭上眼睛准备迎接死亡的曲若烟突然睁开了眼睛，因为他只感受到周围传来的温热，却没有感受到痛苦。

“哈哈……我……不知道为什么……”

“天若哥！”

原来竟是天若在这瞬间挡住了这只箭矢。

“我……不能想象看不到你们的日子，虽然我知道……我没办法救你们，但至少……我可以选择和你们死在一起……”

这句话也许是这辈子天若说话最多的一次，那嘴角开始流出的黑色的血液似乎更加加深了这种话的悲伤气氛。

“你……你不是还有楼主……”

“哈哈……楼主……就交给其他人了……让我就任性一次吧……”

天若还想最后触摸一下眼前的人，只是不知为何，无论如何都抬不起那只手。

“天若哥！”

曲若烟痛苦的大喊了一声，紧接着确实瞬间的寂静。

一杆长枪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贯穿了天若，刺进了他的心脏。

“唧唧歪歪的，就让你们死在一起好了，神经病。”

最后死的时候，曲若烟却是笑着的。

若风，天若哥，我们这下就永远不会分开了吧。

56.笙不如死

“咚！”

沉闷的响声突然传来，莫笙猛地抬起头，这才发现他的眼睛已经是纯粹的金黄兽瞳的样子，脸上的表情也几乎是只有野兽才能露出的样子了。

浓郁的血腥气息扑面而来，莫笙几乎是在那东西进来的一瞬间就扑了上去。

只是这次的肉口感有些奇怪，是一种他从来没有吃过的肉。

只是这个时候的莫笙已经没有了理智，所以并没有在意这些细节，只是专心的啃着手里的东西。吃到一半的时候，却有一个圆滚滚的东西掉了出来，发出啪叽的一声响。

莫笙这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眼里的神态让人觉得他仿佛是恢复了一丝理智。

如果这个时候有光线的话，一定能看到那个从肉块中掉出来的东西，正是一只原本应该是紫色瞳孔的眼球。

“哈哈，好吃吗？”

柳洛泱站在唯一可以看到房间中景象的小洞口，对着里面喊着，一边喊还一边笑，就仿佛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呼……”

莫笙似乎已经遗忘了怎么说话，只是不断的发出低吼，一双金色的兽瞳看着洞口的亮光，丝毫不畏惧。

“啧啧，真的是金色的眼睛，你这妖怪，我看你还怎么装。”

柳洛泱第一次看到莫笙这双眼睛的时候，是被吓到了的。那瞬间他才反应过来，似乎在刚碰到莫笙的时候，就曾经看到过这双眼睛，只是那个时候被糊弄了过去。

“呼呼……”

莫笙低声吼叫着，身体上仿佛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了，双手使劲的挥舞着，铁链被挣的哗啦哗啦直响。

“吼！”

莫笙突然往前一跳，竟然挣断了一条铁链，一只几乎已经变成了狼爪的手猛的出现在柳洛泱的眼前，柳洛泱吓的往后倒退着，险些坐在了地上。

如果刚才他不是隔着这堵墙的话，他的眼睛恐怕已经被扣下来了。

“呼……吓死我了。”

柳洛泱劫后余生一般拍了拍胸口，站起来挑眉道：“你这副样子，只是不知道祁霖看到了，会做何想法。”

莫笙在房间中歪了歪头，木讷的开口，声音有些嘶哑，就仿佛钢丝刷过黑板的声音。

“祁……里……因……”

眼中的金色似乎褪去了一些，但是很快的，又变成了完整的兽瞳。

“呵，对了，我要走了，还有很多事情在等我处理呢。顺便告诉你一声，你刚才吃的就是曲若烟和你那个仆人……是叫天若吧，就是他们的肉，哈哈。”

莫笙完全没有理解柳洛泱的话一般，竖立起来的瞳孔一动不动的盯着那个放进光线的小孔。那个小孔非常亮，所以莫笙并不能看到小孔之外的景象，只是他的潜意识似乎在不断的说，我要出去。

就仿佛看到了唯一的出路一般，他的灵魂都在叫嚣着。

柳洛泱并不想再看到莫笙的这幅样子，马上堵住了小孔，转过头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竟然是发起了呆。

要说他现在很爽快吗，似乎也没有。看到莫笙变成了那副样子，他虽然表现的非常愉悦，但事实上却是完全高兴不起来。

揉了揉越来越浓重的黑眼圈，柳洛泱轻轻的闭上了眼睛，却怎么都睡不着。

就仿佛生活中突然缺少了什么，一切都开始变得不正常起来。

每天夜里无法入睡，每天吃饭的时候也似乎感受不到香味，发呆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做了，莫笙可以换给我了吗。”

祁霖的突然出声，让柳洛泱猛然从发呆中惊醒了。

“你怎么进来的？”

祁霖并不说话，只是一直盯着柳洛泱看。

柳洛泱见他并没有要回答的样子，也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努了努嘴说：“好啊，你自己看看他现在的样子。”

祁霖皱起了眉头，难道柳洛泱并没有遵守他们的约定？不过柳洛泱似乎是想到了他会这样考虑，马上又开口道：“别多想，我可什么都没有干。”

祁霖半信半疑的走了过去，将墙上的小孔打开，眼前的景象却让他险些忍不住惊叫出声，但是随即又感到鼻头一酸，眼眶也湿润了。

就在小孔打开的一瞬间，他看到了一双仿佛是狼的眼睛一般的金色双瞳，猛然收缩成为一个竖条，但是硕大的瞳孔中倒映着祁霖的身影。

那双眼睛祁霖很熟悉，即使变成了野兽的眼眸，他也认得出来，那就是他这辈子最爱的人啊。

“阿笙……”

他不可自抑的叫出了声，那双眼睛突然消失了，之后祁霖终于看到了后退之后露出了全身的莫笙。

两根绑在手上的铁链都已经被挣断了，而手腕上的铁铐却是深深的陷在了肉里，仿佛要和手臂融为一体了，而双腿上的铁链还没有挣断，脚腕上的腐烂物无处可藏。

更让他震惊的，就是眼前莫笙的整体形象，已经完全的变成了一个人形野兽，浑身上下都长出了黑色的光滑的皮毛，到时活像一匹黑狼，只是那和人类又没有什么大的差别的构造，让祁霖知道那还是一个人类。

“看到了，他已经不是人类了。”

“阿笙……阿笙你怎么样，我是祁霖，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几乎开始口不择言的祁霖，有些着急的向里面喊道。

“别白费力气了，他连我都不认识了。”

这句话的语气带着深深的嘲讽，只是这嘲讽也不知道是冲着祁霖的，还是他自己。

柳洛泱不得不承认，在刚才的一瞬间，他是感觉到了无比的心痛的。

曾几何时，那个有些霸道又可靠的男人，眼睛里全部都是他的身影，他说什么那个人都会听从。只是现在，那人的眼睛里不再有他，就连他的声音都没有办法传达到了。

也许自己并不是那么恨他，柳洛泱突然在心里想到，也许自己……是有些喜欢他的。

“阿笙！我是祁霖啊！”

莫笙歪了歪头，如果除开身上的狼藉和现在的处境，倒是让人会觉得有些可爱。

“祁……里……因？”

“对，我是祁霖！你还记得我对不对！”

“祁……霖？”

坐在椅子上的柳洛泱自然也是听到了这个声音，他猛然站起身来，觉得自己眼前猛地黑了一下。虽然很快又恢复了原状，但是他总觉得在那一瞬间他似乎听到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莫笙他，居然还记得祁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