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莫笙觉得集市太过吵闹，所以两人现在正并肩坐在城外的小河边看着月亮。
“可怜吗？他们每年都能够见到啊。”
“但是只见一面好残忍啊。”
“总比见不到要好，不是吗。”
莫笙说完叹了一口气，看着星空发起了呆。
这个世界的星空好美，深蓝色的天幕上面挂满了不断闪烁的星粒，而有的星星就好像触手可及一般，那月亮也是发着银色的光辉，清晰的挂在天空中。
莫笙已经想不起来，自己有多久没有看过这样的天空了。
“如果有一天你怎么都找不到我了，怎么办？”
莫笙突然冒出来的一句话，让祁霖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所以他顺口的就说了一个“啊？”
“如果有一天我凭空消失了，就像没有来到这个世界上一样，你要怎么办？”
“怎么会有这种事？”
莫笙的问题让祁霖感到有些莫名的恐惧和不安，带着这种情绪，祁霖咬住了自己的嘴唇，低下头盯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啊，我随口说说，哈哈，是啊，怎么会有这种事。”
莫笙觉得现在说这个问题似乎有些太残忍了，也许等到自己真的要消失的时候再说，这件事情会变得更好接受一点吧。
“如果你不见了，我会一直一直找下去，直到我再也没有办法找你为止。”
祁霖突然抬起头，眼里的坚定让莫笙都吓了一跳。
莫笙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不再言语静静的枕着自己的双手躺平在地上，思绪无比的凌乱。
他其实已经有些猜到了他现在的处境，根据之前的那些像是幻觉一样的对话，还有现在自己身体的状况，以及突然出现的抑制剂，他觉得他依然整理出了一条思路。只是如果这样一想，那么不论是他自己的处境，还是这里的大家的存在，都成了一个只有悲伤结局的故事。
祁霖并不知道莫笙为什么突然就低落了情绪，但是他知道现在不要和莫笙说话可能会好一些，所以他也静悄悄的躺在了莫笙的身边，陪着他一起闭上了眼睛。
一阵清凉的夜风吹过，似乎吹散了夏天的燥热，也吹散了祁霖的不安和烦闷。
“阿笙，我们就这样一直过下去，我觉得真的很好。”
祁霖等了许久，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再加上联想到刚才莫笙说的话，他瞬间白了脸色，转过头去。
莫笙静悄悄的躺在那里，只是睡着了。
“……不要吓我啊……”
声音小小的，像是蚊子一般，却能听出其中的害怕和委屈。
“阿笙！”
突然在耳边响起的声音让不小心睡着了的莫笙猛地睁开了眼睛。
“啊？怎么了？”
“……我刚才和你说话你不理我，我还以为你真的消失了呢。”
“哈哈，怎么可能。”
要消失也不是现在啊，莫笙依旧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但是自己的脑海里却不断地演绎着他消失后的情景。
祁霖看莫笙没有什么大的反应，有些赌气的坐直了身体，将自己转了个方向，狠狠的倒了下来。
“嗷……！”
莫笙惨叫一声，却没办法挪开身体，因为祁霖正好倒在了他的肚子上面。
“疼啊……”
莫笙觉得他眼泪都快要掉出来了，但是这样却让他感到了欣慰。
至少这说明自己还能在这里多呆一会，和祁霖多呆一会儿。
“你还知道疼，你刚才那样不出声的吓我，我的心比这更疼！”
“……对不起。”
莫笙只能这样说，他并不能做出什么保证，类似于我会一直陪着你之类的。
只是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的脑海里慢慢成型。
如果真的是像他想象的那样，那么他就还有可能永远和祁霖在一起，即使不是这一世的祁霖，也会是之后生生世世的他。
“阿笙，我们下辈子还在一起好不好。”
祁霖的突然出声，打断了莫笙的思路，但是却没有让他感到生气。
“好，我保证。”
“啊？这种事情还能保证？”
“恩，我保证，下辈子一定一直一直陪着你。”
莫笙突然唱起了歌，这是一首祁霖从来没有听过的歌。
在歌声里，祁霖慢慢的闭上了眼睛，睡着了。
夏夜的蝉鸣似乎成了这首歌的协奏曲，让这安魂曲变得更加悠扬了。
63.离别终曲（下）
窗外的阳光照了进来，莫笙伸出手遮挡了一下，却发现阳光完全的穿透了他的手掌，照在了他的脸上。
然而在他躺下的地方，却没有留下一丝阴影。
“阿笙，你怎么还不起床？”
莫笙听到越来越近的声音，马上一个翻身坐了起来，套上了宽大的外袍。就在他刚穿好的时候，祁霖就推门进来了。
“你每天都这么能睡，我已经做好早饭了，来吃吧。”
“好。”
莫笙点了点头站起了身，眼前突然一黑，身体摇晃了一下。虽然他马上就恢复了神智站稳了身体，但是祁霖还是看到了这一幕。
“阿笙？你怎么了？”
“没什么，可能有点贫血。”
“贫血？”
“就是……没事啦，最近睡的有点多罢了。”
之后就是祁霖的一阵唠叨，莫笙则是跟在他身后挂着浅浅的微笑，阳光沐浴在祁霖的身上，莫笙看着似乎在闪闪发亮的祁霖，眼里是抑制不住的笑意，却带了寂寥。
“小心！”
祁霖突然喊了一声，莫笙并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什么东西从胸口穿了过去。
“阿笙！”
偷袭的人很快就被抓住了，只不过在被抓住的时候已经吞药自尽了。而那人的怀里有一封信，是林犀写的。
“如果你想要活命，就来庆国找我。”
看着在阳光下发着黑色光芒的箭头，祁霖不由的握紧了拳头。
不过莫笙却没有那么担心，因为他知道，那箭只是单纯的穿过了他的身体，根本就没办法造成任何伤害。
“阿笙……我们去庆国吧……”
“哈哈，用不着。”
莫笙的回答让祁霖有些奇怪，只见莫笙又抬起了右手，祁霖发现那只手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带着一只黑色的手套。
这手套即使是最热的时候，莫笙也不曾拿掉。
“阿笙？”
“我可能要没有时间了。”
刚才那支箭瞄准的是他的心口，但是却穿透了过去，也就是说就连心脏都消失了。
这样的身体，明显已经不可能撑得住了。
“你……你什么意思。”
莫笙的话语让祁霖愣在了原地，虽然说他其实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一直以来，莫笙冰冷的双手和身体，还有那开始闪躲他碰触的行为，都被祁霖看在眼里。祁霖虽然不知道莫笙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知道的是，莫笙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
“我要消失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确实要消失了。”
莫笙一边说着，一边拿下了手套，那只已经呈现透明状的右手出现在祁霖眼中，阳光透过身体的样子，显得那么的诡异。
“阿笙……你……透明了……”
“啊，对啊，已经很久了。刚才那支箭根本没有射到我，因为我的身体也透明了。”
说完，莫笙就脱下了外衣，拉开里衣露出了胸膛。
虽然形状还隐约存在，但是莫笙身后的东西却显露无疑，祁霖这个时候才注意到，莫笙的影子根本就是衣服的影子的样子。
“这……不可能！阿笙你怎么会……”
“霖儿，我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来自另外一个世界，我想我现在可能要回家了。”
莫笙以为听了这话的祁霖一定会质疑，但是祁霖却安静了下来。
因为他想起了曾经做过的一个梦，那个梦里自己似乎在一个奇怪的地方遇到了莫笙，也许那里就是莫笙本来的世界吧。
“霖儿，你不用担心……我说过，下辈子我一定会和你在一起，就算你不记得我了，我也可以来找你啊。”
莫笙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去抚摸祁霖的脸颊，却发现自己的手已经无法再触碰到东西了。
祁霖站在原地不出声，但是仔细看去就会发现他紧咬着嘴唇，站在原地颤抖，眼眶也变红了，眼泪就在眼角打着转。
“你回去了……还怎么找我。”
祁霖带着哭腔，几乎是用尽了全力才忍住没有哭出声，用尽量平稳的声音说出了这句话。莫笙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道：“我自然有我的办法，但是现在没办法说出来。”
顿了顿又道：“我保证，一定会找到你。”
就在两人说话的间隙，莫笙发现阳光并没有那么刺眼了，听到祁霖的惊呼声，他才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看来就连自己的脑袋，都开始消失了。
莫笙觉得自己变得轻飘飘起来，紧接着就觉得眼前的东西越来越花，祁霖的样子也渐渐的看不到了，耳边只剩下最后那一声凄厉的呼唤。
“阿笙！”
之后，就是黑暗。
“滴滴……”
尖锐的警报声划破了寂静走廊，身着白色大褂的人突然从四处围了过来，盯着闪烁着红光的一个房间。
那个房间里放着一个正方体的黑色箱子，并看不出来是用什么材料制作的，在箱子的四周，无数的金属管从里面延伸出来，插入了房间各个角落的墙壁中。
在这间房间的对面，一群穿着黑色长袍，上面印着红色字母的人们正在忙碌着，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仿佛什么困扰着他们许久的问题终于解决了一般。
“精神力下降，融合度上升至百分之八十五。”
“很好，就这样保持刺激，C小组准备移植，B小组准备系统重启。”
一个看上去似乎是领导者的人站在房间的正中间，盯着一个屏幕开始发号施令，自己的动作却是保持着稳定，一动也不动。
“融合度上升至百分之九十，可以开始融合！”
“融合开始，系统重启开始，移植准备！”
在小房间中的黑色箱体突然打开，从它的上空伸下来一只机械手臂，只是这手臂上面有无数的延伸出来的玻璃纤维，而从那箱体中拿出来的，竟然是一个大脑。
“融合度百分之九十六，移植准备完毕，系统重启完毕。”
“移植！”
随着一声令下，所有的玻璃纤维就好像听到了命令一般，一同插入了那个大脑之中，插入了不同的地方，看似凌乱却非常精准。
眩晕，在黑暗过后，莫笙只觉得自己陷入了漩涡一般，头脑变得眩晕起来。各种知识，不论是属于他的还是不属于他的，都开始在他的眼前仿佛看电影一般一闪而过。
除此之外，还有记忆。
各种各样的记忆，有他熟悉的，也有他不知道的。
“啊！”
自己的大脑仿佛要爆炸了一般开始疼痛，仿佛无数的小虫子在脑海里钻来钻去。
“阿笙。”
“莫笙。”
“莫笙……”
无数的呼唤声在他的脑海里响了起来，有男人的，有小孩的，有女人的，有老人的……但是这些声音却开始变得越来越远。
最后一声却突然大了起来。
“潘多拉。”
莫笙突然像是被雷电打到一样，震颤了一下，随后眼前就开始变得明朗，自己的脑海里的思绪也变得清晰起来。
无奈的笑容似乎出现在了他的嘴角，为什么说是似乎呢，因为他已经没有了形体。
如果让莫笙自己形容他现在的样子，那就是一堆数据。
“滴滴滴！”
尖锐的警报声又响了起来，房间中的人们更加忙碌了。
“融合度百分之九十九，移植完成，启动完成，准备释放。”
“等一下，融合度不够。”
莫笙觉得自己的脑海虽然开始变得清楚起来，但是记忆却越来越少，就仿佛有一个黑色的怪物的嘴，正在一点一点的吞噬他的记忆。
从最开始的陌生人的记忆，到了朋友的记忆，潘多拉的脸划过他的眼前，他想要伸出手去抓，却只能看着她笑着从手中溜走。紧接着，是他母亲的脸，那张时而温柔时而愤怒的脸一闪而过，紧接着，是更多的脸。
曲若烟，徐若风……
天若，天晟，天啸……
白康，肖子钦，柳洛泱……
祁霖。
看到祁霖的时候，莫笙突然疯狂的想要抓住那伸向他的手，尽管在这个瞬间，他已经不记得了这个青年的名字，还有这个青年的声音，样貌。
却记得一句话，永远都要和他在一起。
“警报，警报，超负荷承载，即将爆炸。”
“什么！”
“这！融合度下降……融合度零了！”
惊慌的声音在四周响起，紧接着是更加不可思议的声音。
“潘多拉被吞噬了……”
一直以来发号施令的那个人惊异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身体一动不动。而房间中红色的警报灯在闪烁了两下之后突然熄灭了。
因为整栋楼似乎都变成了黑暗的。
“祁霖……”
一个声音在空旷的楼里回荡着，所有的人都不由自主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这一声呼唤带有许多复杂的情绪，似乎不同的人听到，会产生不同的思念。
但是也仅仅是这一声，这之后，再也没有了声响。
突然一阵亮光闪过。
一切都变得平静了，一个黑色的圆形物体从一个点开始，变成了一条线，紧接着是一个圆形的平面，之后是一个球体，紧接着开始扭曲，变得越来越大。
最后似乎整个世界都变成了黑色。
“祁霖，我说过我会找到你，即使……你从来没有存在过。”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