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野打电话给华阳之后就由警方秘密安排人分批把人接到了酒店才开始录口供。

叶雪从岛上回来的时候就一直在哭，她靠在庞娟的尸体身边不肯离开，无论宋铭和周晓怎么劝都不听。

这也难怪，她们俩人不但是同校，而且一直是同学，从大学同住一间寝室开始到后来叶雪因为一个角色一夜爆红就推荐了庞娟，然后两人出道后也一直是好姐妹，而且还一起买房住在了一起。从大学开始现在也认识十年了，有些亲姐妹之间怕也不能像他们这么亲密。

因为叶雪的情绪不稳定，就让她在另外一间房里休息，程志新和何书安就在那里陪着等着录口供的人。

第一个是当时同样和庞娟吊在威亚上的宋铭，他已经换下了戏服，也洗掉了妆容，一身素净地坐在那里，面色沉重。

他和周晓是从初中就开始的同学，是叶雪第一部戏的合作伙伴，所以认识叶雪和庞娟也有六年了，她们俩是他在圈子里最好的异性朋友，此时看样子也好不到哪里去，声音低低地有些沙哑：“还在整理威亚的时候我就看出她不对劲，虽然画着浓妆，但是她明显精神不济，眼里也透着困倦，还是要纪美在一边扶着她，我问她是不是不舒服，她说没事，说可能是昨天没有睡好，让纪美拿些提神的东西给她。这个镜头她只有十分钟，然后就是纪美做为武替的时候了，那一幕的第一个动作她就没法完成，后来拍了五次都没有过，我本来想让她先休息的，但是她不想耽搁大家的进度，想拍完再说，结果才刚开始，她就……”

乔野观察着他的神色，听完话思索了一会儿才问：“在我们来之前她有说过自己被蛇咬到吗？”

宋铭摇头：“没有。”

接着是周晓。

周晓红着眼坐在那里有些局促，但是却也还算镇定：“当时我的注意力多半都在宋铭身上，娟姐的情况也没多留意，只是感觉她很不对劲，好像全身都没有力气的样子。第一个动作就卡了五次，然后第六次她突然就没力地垂下了身体，我还以为她是累了。”

宋铭在门外等着周晓，周晓抬眼看他们的时候，先是看了看肖柯艾，再看向乔野：“娟姐真的是被蛇咬到的吗？”

肖柯艾在一边守着录音笔，还拿着一支笔一边听他们说一边记录自己所想到的线索，听到他的话就问：“你有别的想法？”

周晓坐了一会儿摇摇头：“我只是觉得，如果她是在林子里被咬到了应该会告诉我们啊，怎么会一声不吭呢？”

肖柯艾和乔野对视一眼没有说什么。

纪美也已经换下了那身和庞娟一模一样的戏服，她坐在那里却是比周晓还要镇定，练武的人心性就是比平常人还要坚强一些。

“今天娟姐的戏份不多，因为有很大一部份的都是武替，今天和娟姐在一起最多的人就是我，我没有听到她说看到蛇或者什么，而且一直好好的，就是她的戏份开始拍了之后才开始特别容易累的。”说到这里她快速地撇开头闭了一会儿眼睛才接着说：“为什么娟姐不说呢，被咬到了就算感觉很轻也应该要看一下啊，戏重要，但是自己的身体……毕竟是在野外，她才二十八岁，事业正好……”

乔野对她的难过没一点动容，公事化地问：“你说你和她在一起的时间最长，那么请具体说一下。”

纪美很用手拔了拔额前的流海，似乎是平静了一下心情才说：“今天早上三点半在东月湖的三号码头集合，然后我们和剧组一起出来到这里，到的时候就是四点左右，因为要先拍云雀和云松的对手戏，就是铭哥和小文的戏份。所以我们三个都在一边等着边复习自己的台词。然后在八点的时候是铭哥和雪姐的对手戏时，我和娟姐就在那边和武术老师一起复习动作，中午吃过午饭之后，大概是十二点半吧，娟姐说让我帮她对一下台词，我们就找了个安静的地方练习，直到你们来。”

乔野拿着笔在桌子敲了敲：“你记得倒是很清楚。”

纪美遗憾地说：“这是我第一次和这么多大牌合作，所以非常紧张，生怕自己出错。”

叶雪进来的时候情绪虽然已经比之前好多了，但是仍然咬着嘴唇坐在那里眼泪吧嗒吧嗒地掉。肖柯艾让乔野先等会儿，坐过去安慰她：“你先冷静一下好吗，我们很快就聊完的。”

当时叶雪其实是不在场的，她拍完自己的戏份已经累死了，在一边吃着水果休息，等大家的惊叫声响起的时候她才出来问出了什么事。

“我……我之前就应该和她在一起的，看到有蛇也可以提醒她，或者她被咬了也可以及时带她回来治疗……都是我的错，大家都看出她的情况不对劲了，我居然还在那里吃水果，都是我的错……”她说着说着又泣不成声。

外面其它的演员导演都等得不耐烦了，他们虽然遗憾，但是却不像叶雪他们对庞娟有这么深厚的感情，而且听到庞娟是被蛇咬死的，都有一种刚从死亡边缘逃回来的感觉，这会儿让他们全都集中在一个陌生酒店的房间里，难免会烦燥。

周锋和华阳也已经从外面回来了，进来的时候袁周刚好带了他的验尸报告过来。

乔野录完他们几个的，其它人的口供大家打算分开录，刚进房间就被一群人围了过来。肖柯艾的安抚声完全都没有效果，乔野横着眉一瞪眼：“吵什么吵，这里又没蛇，咬不死你们。”

他一吼倒是比肖柯艾那说了半天的安抚话有效果得多，顿时安静了不少，但是这里的很多人也是名人，有脾气的也不少，一个副导演不满地说：“庞小姐是被蛇咬死的，这算是意外死亡事件，你们就算是警察，也不能把我们当犯人一样关在这里，我们还有我们的事。”

乔野根本没把他当回事，把还没看的验尸报告往桌上一甩：“案子还没确定，你就这么肯定是意外死亡事件？我就说那条蛇是你放的又怎么了。”

他一横起来，嗓门就更粗，这话说得有些赖皮，看上去就更加像流氓。

那副导演脸涨红了就要反驳，一直沉稳地坐在那里的导演也站了起来伸手挡了他一下：“配合警方办案是公民自觉，对于庞小姐的死我们也很遗憾，乔警官有什么问题就问吧，如果要我们单独录口供，我就第一个吧。”

这个导演虽然一米八几的个子，还一脸的络腮胡子，口气却是沉稳而斯文的，看起来还颇有大家风范。乔野这人向来是你横我更横，但是对这种人，却也是客客气气的。

他把验尸报告收好，然后又开了一间房由华阳和周锋也开始录大家的口供。

而程志新和何书安则是继续留在房里，虽然说是陪聊和安抚情绪，实际也是观察着这一群人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举动。

他们到酒店的时间是下午七点，录完口袋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人数太多，所有的工作人员都要一一录取，而录完所有口供之后，他们才在一间房里聚了起来。

袁周一直是陪在肖柯艾身边的，他坐在那里也不说话，自顾自地喝着咖啡，看着那些照片和自己的报告，跟在哪里渡假一样，对那边录口供的人完全无视。直到录完口供，大家让他说说验尸报告，他才有点办案的自觉：“她的左脚背上是银环蛇的齿印，伤口也验出了银环蛇的唾液和毒液，蛇毒通过淋巴系统传遍全身，五个小时之后，呼吸突然停止，导致死亡。另外，在她的左手中指指甲缝边有一个针刺的痕迹。”

乔野拿着照片看了一下，肖柯艾也想了起来：“我记得当时我把娟姐吵醒的时候娟姐揉了一下左手手指，纪美当时就在娟姐的左手边，她应该也注意到了。”

袁周从报告中抬起头来：“还有一点，为什么蛇的齿印是在脚背上？”

乔野把其它的照片拿着在手中翻看，头也没抬：“因为这不是一桩意外死亡的案件，而是一桩谋杀案，而且凶手就在那些人当中。”

24、孔雀舞（四）

“蛇咬人一般是会在脚踝，小腿等比较好咬的地方，而不是脚背，所以这一定是人为。”乔野翻完照片，又去看验尸报告。

程志新点头：“对，这个凶手居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看来并不怎么专业啊。”

放所有人离开的时候已经是快十二点了，他们等所有人走之后才把东西收拾回了局里，然后回家。

肖柯艾一跳 都在想着刚才录口供的时候所有人的表情。

乔野看他想得入神，就提醒道：“先想想获得利益最多的人是谁。”

目前在场的人中，基本上没有查出庞娟和谁有感情牵扯，所以这件案子情杀的可能性比较小。但也只是目前为止，毕竟娱乐圈这个地方的水太深，他们深入地查下去说不定还会查出点什么。

肖柯艾“哦”了一声，又想了一会儿才说：“娟姐的死对于整个剧组来说应该是得不偿失的啊，毕竟戏已经拍完了百分多八十了，在这里停下，整部戏就机乎要全废了，那么之前的投资也全都打水漂。”

乔野点头：“没错，但是如果戏不停下来呢？”

“不停？可是女主角之一都已经……”肖柯艾突然明白过来乔野的意思：“你是说纪美，娟姐的替身。”

乔野赞许地看了他一眼：“不错，我在酒店已经找导演拿了一份剧本，回去之后翻一下，我相信，庞娟特写的戏应该已经快要结束了。”

如果如乔野所料，庞娟的特写戏已经只有几幕了，如果这个时候把剧本稍加改动的话，这部电话还是可以拍下去的。

乔野拍拍还在那里研究剧本的肖柯艾：“行了，我先去洗澡，今天已经不早了，早点睡了明天更有精神。”

看他进浴室了，肖柯艾也在路上买的东西拿了出去去厨房热一下，晚上他们都忙地没有吃东西。

乔野一出来就闻见了香味，套好睡衣坐到桌子前，看着把东西端到他面前的肖柯艾说：“我家小可爱越来越贤良淑德了，到时候无论是取个回来还是嫁出去，能和你过一辈子，都是那人的福气。”

肖柯艾瞥了他一眼，对他这句话一点也没感觉到高兴：“那还真是谢谢您的夸奖啊。”

乔野觉得自己最近都忙着案子一直没好好关心过他，就连高考那段时间，他忙着一个案子都没有问过他学习累不累，他虽然没经历过高考，但是也知道其实挺辛苦的。这个爹当得貌似有些不合格。

“小可爱，你在你们学校里应该很受欢迎吧。”他看看自己养到这么大的美人儿，虽然身板是瘦了点儿，但是精神气在那儿，长身玉立，他去过几次学校，看他在那里都不怎么理人，但是仍然有小女生对着他红着脸指指点点。

肖柯艾不知道他哪根筋搭错了突然说这种话，含糊地回答：“还好啊。”

那些情书他找人帮忙还回去了。

乔野放下筷子，觉得程志新说得也对，他都这么大了，他总不能老管着他，于是斟酌了一下才开口：“小可爱，你也这么大了，上了大学就不像现在这样，你会有更多的时间去做别的事，我也不老管着你了，你以后要是交了女朋友，只要带回到让哥给你把把关就行。”

肖柯艾越听脸越沉，他把碗往桌上狠狠一放，差点把碗都掀翻了：“我吃饱了，今天你洗碗。”

乔野看着他那碗里的大半碗饭，刚要说你怎么只吃这么点儿，那边就已经传来房门被狠狠甩上的声音。

摸摸鼻子，乔野不知道自己是说错了什么。

第二天果然还是纸包不住火，那么大一群人，总会有人说漏嘴的，庞娟的消息很快就被爆了出来。

对于庞娟的情况，和她同剧的叶雪当然是了解最清楚的，第二天他们给叶雪打了电话，叶雪因为庞娟的事这些几天情绪非常不稳定，无法投入工作，所以所有的工作能推的推，能拒的拒了，现在她在和庞娟一起买的别墅里休养。

这个地址除了叶雪的家人，也就只有她的经纪人、宋铭和周晓知道了。

他们到的时候，在车库门口也遇到了正赶过来的宋铭和周晓。来的人只有乔野、肖柯艾和程志新，其它人都有的去了仙踪，有的则是负责引开记者和狗仔好让他们顺利出来不被人盯上了。

现在局子里可是热闹了，第天都好一大批记者在那里盯梢，只有他们几个一现身，就围上来问个不停，连肖柯艾都不放过。

他们这栋别墅是买在被叫作“明星区”也叫“富豪区”地块上，这里山幽水静，鸟语花香，确实是休息的好去处，但是因为坏境非常好，所以也是寸土寸金。

他们一起上去的时候，叶雪正抱着包枕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影，都是他们合作的那些电影，两人以前会在试映的时候就看，捉摸哪里演得不好，但是现在却只剩她一个人在这里回味两个人的时光了。

“雪儿”宋铭坐到她身边，拍拍她的肩膀。

叶雪转过头看他，平时活泼开朗的女孩子现在两个黑眼圈跟国宝似的，屏幕上放的是她们出道后第一次合作的电影，那个时候两人都才二十岁，导演在是看了她们俩合作的一个广告所以看中她们的，后来那个导演还介绍了好几个好导演给她们。

叶雪拿着遥控器说着，声音渐渐哽咽。

宋铭伸手揽过她的肩膀安慰地拍着。叶雪靠在他的肩上，周晓去倒了一杯水给她，看样子对这里很熟悉。

肖柯艾看看乔野，他有些同情叶雪。

乔野的表情却如同平时录口供一样平静而略带冷漠，看多了悲欢离合，倒是对这些事情可以更加平静地面对了。他走过去很礼貌地说：“叶小姐，我知道你一定很伤心，但是我希望你能配合一下我们好吗？”

叶雪看是他们，先拿纸巾把眼泪擦掉了，喝了水让自己冷静下来，才说：“我会全力配合，因为你们今天现在还过来，就说明，娟儿的死，不是意外，对不对。”

乔野眼睛闪过一抹欣赏：“对，因为蛇的咬口位置很奇怪，我记得庞小姐的戏服是长裙，脚踝是有铃铛，而且在小腿部分都是涂了银漆的钢丝，所以这些地方蛇是没有办法下口的，于是她选了一个最好下口的部分，就是只有一层袜子的脚背，但是这却是这桩犯罪案里最大意的失误。”

叶雪听完他的话，手里的纸巾越撰越紧：“你是说有人抓了蛇去咬的娟儿？”

乔野仔细地观察着她的每一个表情，接着说：“对，很有可能，而且还是她熟悉不会怀疑的人。”

“熟悉不会怀疑的人？”叶雪垂眸想了一会儿，神色一凝：“……剧组的人。”

乔野点头：“对。”

叶雪当天和庞娟在一起的时间是很少的，因为她们当天的对手戏很少，所以具体情况在她这里能了解到的线索很少。

据宋铭所说，庞娟应该是在去和他拍对手戏的那一幕时，就已经中毒了，而根据化验出来的毒液剂量来看，庞娟中毒到死亡的时间应该是在六到七个小时。也就是说，在他们来之前，她就已经被咬了，但是现场所有人都说没有听到庞娟说起看到蛇的事。

第一是她被咬了没有说，但是这并不合常理，毕竟被蛇咬到不是一件小事，而且看到这里有蛇，她也应该立刻警告大小心才对。

第二种情况，则是在她睡着或者说失去意识的时候被咬到了，不过如果是这样，那么牙印的位置是不对的，而且银环蛇并不会主动攻击人，除非有人激怒了它们，出于自卫才会进行攻击，所以，就可能是有人在她无意识的时候用事先准备好的蛇咬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