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转头，看见对方清秀的脸庞上是一对湿漉漉的双眼，黑白分明，清澈干净。很难想象这么未经世事的小男孩，会一个人跑到这种地方，若不是胆子太大，就是太天真无知。

“偶尔。”赫连说道。

少年听着就高兴得笑了，“我一看见你，就觉得和其他人不太一样。”

赫连挑眉，表示兴趣。

“你一个人在这喝酒，完全不理旁人。”少年靠近说。

赫连看到对方扑闪的睫毛，纤长浓密，如同蝶翼。的确很漂亮的男孩，赫连想，可惜他依旧没有性趣，若是陪着说会话倒可以打发下时间。至少他不用面对那些三姑六婆。

“你成年了？”赫连问。

少年立刻粲然一笑道：“今天我十八岁生日。”

赫连就着喝酒的姿势，唇边浮起一抹笑。

“你长得很好看，”少年红着脸说道，“你一进来我就注意到你了。你、你觉得……我怎么样？”男孩说道后面几个字时，声音小如蚊蝇。连带着低着头，耳根通红。

“挺漂亮。”赫连也不遮掩。

少年听后猛地抬起头来，按不住脸上的欣喜。

“可是我不会对你出手。”赫连继续道，少年眨眨眼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今天只喝酒。”赫连说，掏出了几张红票子放在桌上，“不过你这瓶酒我买了。”

少年的脸更红了，不过是气红的，他觉得自己仿佛受到了侮辱，嘴唇颤抖道：“我不要钱。”

赫连拿起酒瓶和杯子站起来说：“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还是早点坐车回家吧。”

赫连换了一个更加偏僻的位置，坐下时他还朝那看了一眼，只见少年低着头，将钱紧紧攥在手心里。赫连不甚在意，继续喝酒。直到他觉得自己大概有点微醺了，那个少年软软糯糯的声音忽然尖利起来，赫连皱眉，瞥见几个男人将刚才那个少年围困在中间。

08.

那小孩怎么还没走，真是自找麻烦。赫连在心中不耐烦地想。

少年却突然像是有了心电感应一样朝他这看来，脸色焦急，显然是希望赫连能出面帮他。围着少年的几个男人显然有些不耐烦了，有一个头发油光的男人趁机抹了一把少年的脸，然后嘿嘿笑着靠近。

少年嫌恶地打开那人的手就像走，可是出路又被另外几个人挡住。周边的人都在看热闹，也没人出来阻止。本来来这里的人都是抱着找个对象直接进入主题的，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有人自愿，自然也会有人强迫。不过通常都不会说真撕破脸皮闹起来，实在不愿意人家也不会霸王硬上弓。否则闹开了也没人愿意在跟这种人玩。

只不过这少年也是真倒霉，一个人只身来到这种地方，身边连个朋友都没有，自己长得又那么□□可餐，有些嗜好变态的人就喜欢这一款，见他势单力薄就想趁机用强。

赫连没想插手，只不过少年都向他求救了，他刚才也买了人家一瓶酒，怎么说也不能无视对方。于是他走过去，拍拍其中一个人的肩膀，那人转过身语气不善：“干嘛！”没看见老子正忙着呢！后面一句是赫连从别人不耐烦的表情里看出来的。

“你没看见他很不愿意吗？”赫连心平静气道。

少年见到赫连就想过去，但是却被另外两个人按住肩膀无法挣脱，少年急得快哭了。

“他愿不愿意管你屁事，你算老几。”那人口气恶劣道。另外两个人也不怀好意地笑了，毕竟他们也鲜少能看到长得这么标致，身材也不错的帅哥，于是就仗着人多目光放肆起来。

赫连本来就心情烦躁，再加上喝了点酒，整个人就有点兴奋，平常能克制的怒气，现在反而十分渴望冲破笼子，于是他露出一个十分玩味的笑容，解开了自己的西装。

不明所以的人还在黑暗中吹起了口哨，骚扰少年的三人也氵壬笑起来。少年慌张地看着赫连，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因此有些担心害怕。

赫连把衣服一甩，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一颗扣子，然后撩起衬衫的袖子，再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一圈把人揍到了地上。人被打懵了，躺在地上半天没回神。另外两个人也愣住了。

赫连把人又拎起来，冷笑道：“你说我算老几？”

有人尖叫了起来，有人大喊“好样的！”“帅爆了！”

赫连都没听见。他只听见有个人骂了一句国骂，然后一个酒瓶朝他砸来。赫连眼疾手快闪了过去，可惜被他拎着的人就没那么幸运了，酒瓶正中红心碎在那人头上，于是那人像烂泥一样软下去。

砸的人傻了，另一个踹了他一脚，然后立马扑上来。赫连侧身，那人一脚踢翻了桌子，傻掉的人也回过神来朝赫连扑去。赫连顾忌脚伤，前几下都是闪身躲开，见到机会了，就一拳揍到人下巴上。三人打得不可开交。下面的人完全就把这当即兴的娱乐节目欣赏，唯有少年一人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那两个人根本就近不了赫连的身，反而被赫连兜着转，撞翻了好几张桌子，酒瓶玻璃杯噼里啪啦地砸在地上好不热闹。被波及的人不是躲得远远的就是离开了。也不见有人上前阻止。其实也是因为这种事情，基本每个月都要发生好几次，要真去阻止只会白挨打，要是报警，你这场所性质又有些上不来台面，所以到最后基本是被打得最惨的那个人自掏腰包赔钱。所以大家不约而同地置身事外。

倒在一旁满头是血的人渐渐恢复神智，当他意识到自己被人揍了一拳还挨了一个酒瓶子时就气红了眼，他从地上爬起来，狂躁地从另一桌抓了一个没喝完的酒瓶就朝赫连冲去，此时赫连正好背对着那个人。少年在一旁见到了，厉声尖叫：“小心！”

只见那个酒瓶再离赫连后脑半米的时候，突然一个一身黑衣的人冲了上去贴近那人，那人不知怎么的又变成了软吓倒在地上，酒瓶也就“啪”的一声落在地上碎了。

少年目瞪口呆，却见那个黑衣男人，眉目秀气，在迷蒙的灯光下竟然十分好看。只不过那个人的表情却十分冰冷，比这外面的风雪还要入骨三分的冷。

赫连在听见少年尖叫的时候就转头了，结果却看见了万万没想到的人，他这一愣神就被对手抓住机会割伤了他的手臂，本来身上就一件衬衫和马甲，这本来是为了揍人方便，没想到却因此削弱了防御，衬衫被划破，鲜血立刻就浸透开来。

赫连怒了，转身抬起右脚就踹过去，一个人被踹到了沙发上，头磕到边角晕了过去，一个被他过肩摔到地上也晕了过去。这两下还没三秒就摆平了两个人，众人这才明白，刚才人家一直逗着别人玩呢。

“你怎么在这？”赫连惊讶道。

被称作“你”的男人也不理赫连，转身就走。赫连连忙跟上去，又突然想起自己的衣服，急忙转头抄上衣服又追了出去。

少年见赫连救了自己却不理自己，也急急忙忙跟着跑了。倒霉的三人躺在地上辗转□□，这时还听见一个男人冷冷的声音：“你们砸的东西，一共四千……”

赫连也不觉得冷，穿着单衣就追上了那人。

“林医生，你怎么救了我就跑啊？”赫连道。

林阗瞥了他一眼说：“职业习惯。”

赫连想起来他半路被换医生的事情，就明白对方这个冷笑话，于是很给面子地笑了说：“刚才谢谢你，不过这个时候林医生不在家怎么出现在这种地方？”

林阗一脸“你还不一样”的表情看着他也不回答。

赫连继续笑着，他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林阗的时候就特别想笑，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

“我在里面坐那么久，都没看见你。”

“我也没看见你。”林阗说。

路灯下，林阗穿着一身黑衣，和他往日的白色大褂完全不同。衣服款式很普通，但是穿在这个人身上就是有种独特的韵味。他的眼睛同样是黑白分明，但是不同于少年的温润清澈，反而平静深沉，似乎背后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赫连忽然觉得这张脸在此时此刻有种说不出来的漂亮，无关性别的漂亮，让他回想起了和林阗有过的亲吻，那对唇瓣被他含在嘴里时的柔软甜蜜，微笑时翘起的愉悦的弧度，沉默时平静的冷漠。赫连想，他好像没有喝多，不然怎么又会有把这人按在怀里强吻的冲动。

“谢谢你们救了我。”不合时宜的声音突然响起，赫连不悦地皱眉，转身看到少年就站在自己面前。

少年显然很紧张，但是眼神里都是不加掩饰的崇拜。

林阗站在赫连身后默不作声，他本来没想出手帮忙，他看得出赫连一个人就可应付，可是他仍然出手了，大概真的如他自己所说是“职业习惯”吧。毕竟他都没想到，自己居然又会碰到这个人，简直就像冤魂一样纠缠不休。

“你怎么还没走？”赫连一开口，就让少年愣住了。

“我、我”少年结结巴巴，脸颊涨得通红，突然他指着赫连的手臂说：“你流血了。”

少年这么一提，赫连自己才反应过来，他瞥了一眼伤口，袖子已经被血染红了一大片，但是他自己觉得不算怎么疼，想来大概是创口比较长，但是不深。

于是他揽住林阗说：“不碍事，而且他是医生，会帮我处理。”

少年见赫连对身旁的男人这样亲密，心里顿时觉得酸涩，于是小心翼翼道：“你是救了我受的伤，我想看着你没事再回去。”

赫连一听，这少年是打算一直跟他回家的意思，于是最后一点耐心也没了，低头就吻上了林阗的嘴唇。

几乎是同时，林阗就准备招呼赫连一拳，可惜赫连早就知道他会反抗，捏住了他手臂，林阗张口就咬，赫连这才放开他。

“看到了，不要打扰我好事。”说完就强拉着林阗走了。

少年怔怔地看着两个依偎的身影走远，咬着嘴唇，忍住了眼泪。

09.

两人走远后，林阗终于给了赫连肚子一拳拉开距离。

“离我远点。”林阗警告。

“林医生，你就这么对待伤患的？”赫连捂着肚子痛苦地问。

“你没伤经断骨就不归我管。”

“难道医生的职责不是救死扶伤？”

“你还死不了。”

“可是我受伤了。”赫连说，袖子上那片血渍看起来的确是触目惊心。

林阗知道，他的确应该撇下这个人不管，因为他发现，凡事遇到这个人，事情就会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而他向来就很讨厌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可是他还是说了一句：“你开车来了么？”

“就在前面。”赫连说。

林阗也不理他，转身朝他指的方向走，赫连偷笑了一下。

赫连打开车门，林阗跟着坐了进去，关上车门后，赫连打开了空调，林阗握着他另一只手臂说：“有没有剪刀或者小刀？”

“指甲剪行不行？”赫连说完就看见林阗像是瞪了他一眼，然后他不说话了。

林阗也不让赫连有心理准备，突然起身贴近赫连，然后低头咬住赫连的衣袖，赫连看见了他浓密的睫毛，只听“撕拉”一声，袖子被撕下来。赫连只感到了一阵疼痛，就看见林阗嘴唇，嘴角和脸颊上都印上了淡淡的血迹。但是他却面无表情，可赫连却下意识地咽了咽喉咙，挪不开目光。

林阗咬着袖子撕成了布条。然后他从自己身上掏出纸巾，小心翼翼地将伤口周围的血迹抹掉，忽然抬头对他说：“你这还有没有其他干净的衣服或是布？”

赫连知道他要做什么，偏了偏头，指向后车位说：“我只有一件大衣了，但怕你牙齿受不了。”

林阗也不在意他话里的揶揄，说道：“这只能止一会血，你最好马上去医院。”说完林阗就将布条一圈一圈地缠绕上去，眼神十分专注。赫连觉得车里的温度似乎一下子升高了好几度，不然他怎么热到想扒去对方的衣服？

赫先生，您热就扒别人的衣服，这好像有点不对啊。

看着林阗打上最后一个活结，赫连突然放缓了呼吸。

“好了。”林阗抬头说。

赫连像是听到赛跑的鸣枪一样，猛地扑向林阗，按住他肩膀就咬了上去。没错，是咬。

又是强吻！林阗气得恨不得一掌扇过去。可是，他被压制的姿势非常怪异别扭，让人完全使不出力气。双腿也被卡住，动弹不得。

而且他因为后脑撞到硬物上吃痛，微微一张嘴，赫连就趁机而入。林阗几乎毫无放抗的机会，只能任凭赫连缠住他的舌头吸吮，用力过大，让林阗觉得舌头发麻，啧啧水渍声萦绕在耳旁，简直令人羞耻。

林阗还在试图挣扎，他愤恨地想，别人都说事不过三，可他都被同一个人强吻五次了，而且每次都被对方得逞。有他这么背的人吗！

林医生，你不要着急，以后还有第六次，第七次，第八次，第九……

林阗感觉自己整个嘴巴都已经麻痹了，脖子上一股冰凉的液体特别不舒服。可是赫连还没完，他放开林阗额嘴，转而舔吻林阗的嘴角，脸颊。

林阗破口大骂：“你他妈给我滚开！”

“不。”某人边吻边说，还恶意地咬了林阗的鼻尖。

“赫连！你不要让我说第二遍！放开我！”

“你已经说了。”某人继续吻。

林阗气急攻心，差点背过气去。

“是你撩拨我。”某人大言不惭道。

“滚！谁他妈——”话还没完，赫连又吻住林阗嘴唇，勾住他的舌头到自己嘴里嬉戏玩弄。

最后林阗腿和手臂都麻了，麻得钻心的痛，他也没力气再骂人了，一张脸涨得通红，双眼雾蒙蒙的。赫连放开他时候，他拼命喘气，那声音听着就像拉风箱似的。

赫连见林阗脸上的血迹都被自己舔完了，他人就瘫软在座椅上，下巴濡湿一片，嘴唇又肿又红还特别湿亮。因为在喘气，嘴巴也没阖上，就见里面的小舌红彤彤的有些可怜。

赫连觉得自己吻的不是冰，而是一团火，身体越来越燥热，于是眼神深沉得可怕。

林阗试图坐起来，赫连本来想帮他一把，又或者是推他一把，总之他还没碰到人，林阗又倒了下去。他四肢都在刺痛，根本用不上力。

“艹！”林阗不顾形象，骂了一句。只不过声音沙哑，毫无威慑力。

赫连觉得林阗气焰嚣张却又无法反抗的样子实在是太有趣了，忍不住逗弄他就又靠了过去。

“滚远点！”林阗目光如刀，凛冽锋寒。

赫连早就受教过，也没丝毫惧意，反而笑道：“我看林医生也很享受呀。”

林阗不说话，咬着牙瞪他。

“你腿都软了不是么？”赫连笑着靠近，林阗一腿蹬过去，赫连轻松接住，反而得寸进尺，大手滑到林阗腿根反复摩挲。

赫连呵笑：“林医生之前不是都毫不在意的么？怎么现在又口是心非起来？”

林阗气急，冷笑道：“我对自己病人没兴趣。”

这话在赫连听来似曾相识，是的，那人不就说过类似的话么？虽然人家也没挑明，但意思不就是“我对自己学生没兴趣”。赫连立刻黑下脸来，林阗见赫连真的动火了，反而高兴得很。

“就你们姓林的真他妈高尚呵。”赫连不怒反笑，顿时松开了对林阗的钳制。

不需要赫连再多说什么，林阗飞快地跳下车就走了。

空气在瞬间冰冷下来，赫连一拳砸在玻璃窗上，顿时见血，手臂上的绷带也被鲜血渗透。但他丝毫不觉得疼痛，因为心口的疼痛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