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林阗和那个人有着非常相似的名字,赫连第一次注意到的就是这件事。但是他清楚的知道,这个人和林近添完全不同。如果说林近添在他心里是一杯温度恰好的温水,那么林阗就是那杯烈酒。那是外表无法判断的区别,但内里却完全不同。人活着不可以缺水,可是缺少酒,似乎也失去了浓烈的精彩。
搜索关键字:主角:赫连、林阗 ┃ 配角:周清、梁寻屿、徐锦、林近添等 ┃ 其它:
第一卷:春雨
01.
两周前。
林阗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瓢泼大雨,滚滚雷声隐藏在黑压压的云层里,似乎离他很远。风将细小的雨雾刮进室内,沾湿了他白色的大褂,让眼镜也雾蒙蒙的看不清灰暗的天色。林阗纹丝不动,就这么看着视线里,花花绿绿的雨伞像浮萍一样在地面飘动着,偶来掠过几个身影,惊荡开几朵浮萍,然后一切又恢复安静缓慢的秩序。
“林医生,519室的病人不见了,可是现在已经到了检查换药的时间了。”突然一个声音甜美的护士推门而入,慌张的说。
林阗不急不慢的转过身,摘下眼镜走到办公桌前,拿起桌上打开的眼镜盒里的眼镜布,擦了擦镜片又重新带上去,这才开口问道:“他的腿还没有痊愈,不会走远,你叫几个护士一起找找。”声音非常沉静,没有一丝的慌张和急迫。好像这件事无关紧要一样。
虽然的确并不是什么大事。但是相对于还是刚刚从实习护士转正的年轻女孩来说,就不一样了。
“好,我这就去。”护士说完,又跑着离开了。带门的力道没有控制好,又因为窗口的大风,闭合上时发出巨大的一声“啪”,而与此同时,天空划过一道闪电,震耳欲聋的声音猛地炸响。在走廊上奔跑的护士下意识的跳了一步,面上晃过惊恐的表情。林阗只是面不改色地做回了自己的椅子上,翻开了手头上病人的病例。
519室的病人——赫连,三周前因车祸住院,左小腿胫骨粉碎性骨折,手术后小腿内固定钢板,还不能下床走路。
林阗看着病历上的蓝底照片,与他在手术室里看到的脸色苍白的英俊男人的相貌有些区别。照片里的人眼神明亮而坚毅,眉宇间是似曾相识的倔强。只不过前些天看到那人躺在病床上,面无表情,双眼无神地对着雪白的墙壁。眼神黑沉沉的,没有了一丝光芒。
他似乎看到了似曾相识的影子。
林阗微微皱起眉头,蓦地调开视线看向窗外,倾盆大雨还未有减弱的趋势,电闪雷鸣不断。忽然撕裂天空的闪电伴随的轰隆隆和哐当当的炸响让人头皮发麻。
林阗下意识地摸了摸右耳上已经愈合的伤口,表情空茫。
他放下手中的病历表,起身又走到窗前,楼下的空地上已经看不见什么人了。正准备关上窗户,刚才那位女护士又急急忙忙地跑进来。
“林医生,我整个楼层都找了,都没有看到病人。”
林阗放下手转身说:“那就去别的楼层找找。”
“好吧。”女护士有些气馁又无奈地说。
“等一下,我和你一起去。”林阗又加了一句。
女护士有些意外地露出羞涩的笑容,点头应道:“麻烦你了。”
林阗只是径直走过她身边。
哗啦啦的大雨敲打着玻璃窗,汇成一股股的雨水不停的淌下,迷糊了外面的世界。林阗不急不慢地走着,看到迎面走来同是外科系的张医生,打了声招呼问道:“小张,你有看到一位高个子的瘸腿病人吗?”
“嗯……是不久前那个被要求住单间的病人?”张医生挑眉问道,似乎对赫连的印象不太好。
“嗯。”林阗点头。
“他还不能下床走路的吧。我刚才看到他拄着拐杖站在电梯那来着,然后一转眼就不见了。”
“谢谢。”
“不谢,哎~~你什么时候跟我们一起出去吃顿饭啊?”
“有时间的话。”
“你别拿这句搪塞我,给个准数啊~”
“最近太忙,等有时间吧。”林阗说完就扭头走了。
“哎~小林~”张医生再喊林阗也没回头,他无奈地摇摇头也离开了。
电梯是上,还是下?林阗站在电梯前,凝视了一会,最后选择了上。他想,也许他去了天台了吧,虽然现在外面正下着大雨,但是还有哪里是可以远离人群的地方呢?
“叮~”电梯门缓缓打开,林阗穿过一个小房间,推开门,迎面而来的是夹杂着雨水的风。楼顶的长廊已被大雨浸湿,而视线顺着长廊的方向望去,有一个瘦高的白色身影扶在栏杆边上,大雨毫不留情地砸落在他身上,但是他却纹丝不动。
林阗忽然觉得小腿里隐隐的疼痛愈发刺骨了。他微微皱起眉头,缓缓走过去。雨幕中的人也越来越清晰,弯曲着背,湿透的病服贴在他身上,透出他瘦削的脊背。
林阗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道:“赫连?”
那人没有反应,似乎是雨声太大了盖住了他的声音。林阗视线扫了一圈眼前的大雨,决定还是站在原地,再喊一次。
“赫连。”
过了几秒,那人才直起身板,有些犹疑地扭头看过来。双眼眯着,雨水从湿淋淋的发梢滑过他的眼睛,他没有用手抹去,而是失神般站在原地看着林阗,脸色苍白。
然后他突然像承受了极大的痛苦似的,表情悲痛的伸手欲抓住林阗。他似乎忘了,自己的左腿还不能走路。幸好林阗还惦记着他腿上,见他要走过来,也顾不了小腿的隐疾,大步冲上去,搂住了他的腰。
“别走……别走。”模模糊糊地听到他在说话,但是林阗没有心思去探究。弯着身子让他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扶着他走到了长廊里。林阗正准备让他靠着墙站着时,但刚抬头准备松开他,就忽然被他用力攥紧手臂,脑袋被另一股力量强迫着向前,被他吻住嘴唇。
冰冷的触感,没有丝毫温度。
林阗只是意外了一下,但并没有急着推开赫连。他还是维持着扶着那人的姿势,睁着眼睛,但什么也看不清。
前些天才刚咬了他,现在又来吻他。他还不知道当医生的还得满足病人这种需求。
林阗紧皱着眉头,任凭对方亲吻也不为所动。事实上,他一点也不在意,对于一个同性恋来说,这个吻甚至可以算是热情诱惑的,如果他是眼前这个人的脑海里所想的那个人的话。
就在一方热情如火,一方不为所动的时候。那人却忽然结束了这个吻,转而紧紧抱着他,把头埋在他的颈窝里,声音嘶哑地说:“不要走……好不好。”
林阗感觉到脖颈上有温热的液体。但同时,被雨水打湿的裤子又受风吹之后,凉气渗入肌理,更强烈的疼痛占据神经。
林阗语气隐隐不耐道:“你认错人了。”
无声了一阵,紧抱着自己的人又猛地将他推开,林阗踉跄地向后走了两步,稳住重心,摘下了眼镜,低下头擦去脸上的雨水,因此林阗错过了对方脸上错愕的表情。
林阗抬起头的时候,入眼的依然是对方浑身湿透的落魄模样,以及他失去光彩的双眼里散发的压抑和沉重。
“看清楚了?”林阗问了一句。
赫连眼神黯淡,并不回应。不过林阗知道对方已经清醒了。
“你到换药时间了。”林阗说,然后朝赫连走了一步,见他没有排斥的意思便靠近他问:“需要我扶你下去吗?”
赫连绷着脸不回应。
林阗看了他一眼,本来不想再多做停留,但是转身时想他身为医生,对自己的病人还有责任,于是又转回去说:“你现在还不能下床走路,刚才是怎么上来的?”说着就准备扶着赫连。赫连既不拒绝也不配合,他只是沉默着,拒绝交流。
林阗倒不介意对方的态度,他在医院呆这么久,更难搞定的病人都见过,像赫连这种沉默类型的,反而是最轻松的。于是他自顾自地说道:“下次要来天台,找一个好天气,景色还是不错的。不过最好有人陪。”
回到五楼的林阗就近叫住一位护士,代替他把赫连送回了病房。然后他头也不回的回到办公室,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这才出现隐忍着疼痛的表情。林阗咬着牙打开左手边的抽屉,拿出了一贴膏药,挽起裤腿,将膏药贴上。他攥紧拳头,忍了几分钟,深入骨髓的疼痛才渐渐缓解。然后他终于松了一口气,全身放松地陷入沙发里。他闭上眼,大脑却不受控制地想起刚才的画面。
林阗对自己冷哼一声,摇摇头。起身关上窗户。
02.
四周前。
林阗正在值晚班,当天晚间的医院冷冷清清。就在他全神贯注地读着手上一本晦涩的专业书籍时,桌上的电话就响了。电话里是急诊科的一位护士,通知他一位车祸病患左小腿骨折,但是伤情程度无法确定,需要他做好准备。
林阗挂掉电话,放下手中的书就下楼朝急诊科走去。没有等多久救护车的鸣笛声就先传入耳内,很快林阗就见到了那位病患。人已经昏了过去,脸上有些擦伤和血迹,左腿的裤子被撕开,血肉模糊。
林阗和其他几位护士推着车子朝手术室三步并作两步小跑去,并一直仔细观察病患的左腿的伤势。过了好一会儿才注意到身旁一直有一个男人在他焦急地耳边说话。林阗下意识就把对方当做是病患的家属,转头说了几句安慰的话,眼神示意了身旁一位护士,让她把那人支开。护士立刻反应过来,拦着焦急的男人,劝说他在一旁等候。随后一群人就消失在手术室的大门后。
手术进行得十分顺利,林阗才走出手术室,就忽然被人挡住了去路。面前时一位约莫四十岁的妇人,神色焦急地看着他。
“他没有生命危险,但是小腿筋骨粉碎性骨折需要休养一段时间。其他的都没有大碍。”
妇人一听到”粉碎性骨折”几个字脸色忽然煞白,她扶着自己丈夫的手臂稳住自己,声音颤抖道:“医生,这、这很严重吗?我儿子是不是……残废了?”
“没有这么严重,只要好好休养,都会恢复。”
妇人这才像是缓了口气,又问:“那我儿子什么时候会醒过来。”
“三个小时之后,麻药就会失效。但是他不一定会醒过来,所以鉴于现在的状况,明早再来探望会比较好。”林阗说完,这才注意到妇人身后还站着几个人。但是吸引他视线的却是站在最远的两个男人。一个也受了伤,另一个西装革履,相貌英俊,气质沉稳。西装男人扶着手上的男人,动作饱含着关心,这本来也很平常,只是那人看着另一个人的眼神却格外温柔。林阗微微皱了眉,这是他看到什么有趣的事情时惯有的动作。
这时护士也在一旁帮他安慰伤患的家属,这时警察走过来向他询问病人的状况。林阗详细告知,眼角余光注意到另外两个男人悄声离开人群,渐渐走远。
第二天去巡查的时候,林阗和一位护士推门走进病房,忽然看见病人的父母也在场,只不过气氛看上去非常的僵持。上了年纪的男人站在窗前背对着他们,而那位妇人只在见到他时反射性地露出尴尬的表情,而后就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儿子,掩盖了自己的情绪。
而他的病人已经醒来,虽然面容俊朗,却毫无表情。林阗向前走了几步,余光注意到墙边一部被摔烂的手机。他收回注意力,仿佛完全就不曾感觉到空气中异样的气氛,低头询问病人的状况。
一旁的护士忽然轻声劝阻道:“先生,这里是无烟病房。”
林阗抬眼看去,只见两鬓斑白的男人,动作停滞在半空,微微牵扯了脸部的肌肉,然后就无声地收起东西,像是自语道:“我出去。”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妇人没有抬头,反而抬头问林阗:“医生,我儿子情况怎么样?”
“没有大碍,但是骨头要重新长和,这一个多月内是不能下床走动的,而且这期间还要忌口,待会我会开张单子。您跟我去拿吧。”
“好好。”妇人连连点头,即使装扮精致,却也遮盖不住憔悴的神色。
只是谁也没想到,一周后这位在林阗印象里有些死气沉沉的病人,忽然发起了疯。林阗当时正在看诊,护士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向他说明了情况。林阗立即朝病房赶去。等他到的时候病房里已经是一片狼藉,没有一件完好的东西,吊瓶躺在地上,玻璃碎了一片,药水到处都是。而那位发疯的病人,青筋暴露,像只红了眼的狼狂吼着“放开我!”三位男护工就快按不住他了。
林阗见状,立刻扑上去按住那人。嘴里却吼着:“镇定剂呢!”
护士慌慌张张地回应:“我、我这就去拿!”
饶是林阗加入进来,也感觉吃力。男人不知道是被什么刺激了,毫无章法地想要挣脱,不知疲倦。林阗离他最近,看见他布满血丝的双眼,只觉得心惊。
“赫连,你听到我说话没!你不要激动,有什么事情你说出来,可以解决!你的腿伤还没有愈合,这样折腾是想一辈子都是残废吗!”林阗压着嗓子吼道,声音不大,但是威慑力十足。
只不过这对他的病人似乎并不管用,对方反而死死地盯着他,像是要咬破他的喉管,凶狠道:“你他妈的放开我!”
林阗被喷了一脸口水,擦又不能擦,偏偏他又有点洁癖的毛病,当下真是恨不得抽他一耳瓜子。但是他腾不出手,于是只能扭头愤怒地大吼:“药呢!”
身后一群小护士心惊胆战不敢靠近,倒是有位平日里和林阗关系不错的护士回答了一句:“小张去拿了,马上回来!”
这话音才刚落,林阗就忽然觉得自己耳朵一热,紧接着一阵剧痛。
身后的护士全部都尖叫起来:“林医生!”
护工们更是手忙脚乱,想要拉开两人。
林阗疼得心直抽,怒喊:“都别动!”
他心里是恨不得一张劈晕这混蛋算了,但是混蛋却忽然松开牙齿。林阗刷地转头,咬牙切齿地瞪着他,却见他嘴唇都是殷红的血,伤口又作痛起来。混蛋也放弃了挣扎,似乎全身脱力。他仰躺在床上,神色诡异地看着天花板。嘴角上翘,似乎是想笑,但是眼神却冰冷绝望,但明显又是疲惫不堪。
周围的人都是一头雾水,护工们也不敢松手,生怕他又折腾起来。
“别按了,我不会再动了。”男人忽然开口说,嘴里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他瞥了一眼林阗,目光落在他流血的耳朵上,淡然道:“抱歉,我一时冲动了。”
这下,所有人都更糊涂了。这人刚才还跟个疯子一样咬人,怎么现在又道起歉来了?难不成他还有人格分裂症?
林阗一肚子火没处发,当真是想甩手就走。但是作为医生的强烈的责任感让他忍住了火气,于是他绷着脸,一字一句地问道:“你确定不反抗?”
男人点头。
小张却在这个时候拿着镇定剂挤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林、林医生,药来了。”
男人忽然转过头去,闭上眼睛。眉心紧皱着,好似在承受某种巨大的痛苦。
林阗犹豫了两秒,开口道:“不需要了。”然后就松开了钳制。护工见了,也松开了压制。但是神色还是有些胆颤地看着床上,忽然陷入安静的男人。
“林医生,你耳朵怎么在流血?”小张担心道。
“没事,我自己弄一下就行。你们把这收拾一下吧。”林阗说着往外走,也不多看床上的人一眼。围在门口看热闹的人自动散开,让出一条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