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面地碰上。

林阗撞到了鼻子，痛得往后退了一步。

赫连正准备说对不起，结果下一秒看见的是林阗捂着鼻子，脸纠成一团的样子。赫连连忙紧张地拉开林阗的手查看他是否流鼻血了。结果是，一切正常，并没有什么大碍。

林阗手被拿开的时候，就看清楚赫连的模样。林阗有那么一瞬间愣了一会，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淡淡地说了一句：“没事。”

林阗如此平淡的反应，让赫连微微挑眉，因为林阗没有显露出任何反感的负面情绪，他只是冷冰冰的告诉他“无须担心”。这个人的内心和他的冷漠的外表其实完全就是相反的两面，赫连勾起嘴角想。

“抱歉。”赫连说。

林阗轻轻地揉了揉鼻子，没说什么。

“我今天来医院复查，张医生说恢复得不错。”

“恭喜。”林阗的声音依然是冷冷清清的。

赫连倒不介意，至少从窗外透进的落在林阗白衣上的阳光，让他感到了些许温暖。于是他笑着说：“一个月后再来复诊一次，就差不多算是痊愈了。不过没有林医生尽心尽力的诊治，我也不会好得这么快。”赫连话说到这，故意顿了一下，林阗似乎也觉察出了一些异样的气氛，神色犹疑地看着赫连。

赫连走进林阗的办公室，转了一圈，然后笑着对林阗说：“如果林医生不嫌弃，这些是我的一点心意。“赫连说着就拿出了一枚白色的信封。

林阗立刻变了脸色，如果说刚才还只是态度上的冰冷，这回林阗是连眼神都带着寒意了。其实这种事情林阗也不是第一次遇到，平常他大多是笑着拒绝，至多只会觉得尴尬。虽然私下里医生收受病人家属的慰问费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但是林阗过不了心里那道坎，至今都未破例。

而赫连于他已经不是普通的病人了，对方三番五次纠缠自己，连“我是你未来的情人”这种话都说出口了，即使他不想承认赫连的确是在追他。而今这个追求他的病人拿着一叠钱出现在自己办公室，笑着说“心意”这个词的时候，林阗感到了从未有过的侮辱。他想起了从前不愉快的回忆，仿佛他只是一件明码标价的商品。

“赫先生太客气了，我们医院明文规定医生不能收受病人或者病人家属的礼金，东西您自己收好，以备后用。”林阗站在门边，看都没有看赫连一眼。他这句话说得客套疏远，还暗含讽刺，一下子就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赫连却笑了起来，声音愉悦道：“林医生以为这是什么？”

林阗却不想浪费时间，不耐烦道：“与我无关。”

赫连却突然靠近，扣住林阗的肩膀把人按在门后，在他右耳低声道：“你以为我会送钱么？”

赫连口中揶揄的语气让林阗感到莫名的愤怒，他抬起头，赫连反应迅速地避开，才没导致两人撞在一起。

林阗看见赫连眼里的无奈，然后对方将信纸撕开，从里面倒出两张票。

的确是两张票，而且还是电影票。

“我的确很想送你一些东西表达感谢，毕竟当初我还因为受了点刺激，咬伤过你。”赫连说，脸上没有玩世不恭的笑，“我想你不会喜欢钱这种东西，如果你喜欢的话，也许会住在环境更好的地方。所以我买了两张电影票，这个你可以接受的吧。”

林阗对此的反应是嗤笑了一声，自以为了解他的混蛋。

“电影票就不是钱了？”林阗反问。

赫连尴尬地咳了两声，他没想到这招居然没奏效。但是他有预料到林阗不是这么容易就说服的人，所以当下就想到了办法。

“如果是以约会的名义，怎样？”赫连说完还有些不太还意思地瞟了一眼窗外。

林阗觉得赫连的表情实在有些好笑，他轻不可闻地挑起了嘴角，心里的怒气早就烟消云散了，只不过眼前这个人依然是让他头疼的存在。

“我很忙。”林阗这样说。

“等你有时间。”赫连这样说。

“我这个月都没有时间。”

“那就下个月，正好有一部更好看的海外电影。”

“你别浪费电影票。”

“这个是不限时间的。”

“……”

林阗无奈地抽出一张电影票，一看果然是不限时间的。

“只是看电影？”林阗问。

“如果你觉得这还不够……”

“够了。”林阗打断赫连的话，“我有时间会告诉你。”

“好。”

林阗看着赫连，赫连也看着他，两人互看了一会儿，林阗忍不住说：“你是不是该走了？”

赫连回过神来：“抱歉，我先走了。”

林阗扯着嘴角看着赫连打开门。

“等你电话。”赫连又突然叮嘱了一句。

林阗摆摆手，无声地表示“慢走，不送。”

15.

赫连接到林阗电话已经是一个月后的事情了，没想到林阗居然真的让他等了一个月。赫连无比郁闷地坐在车里，等待着林阗出现。

深夜里的小区十分安静，只有昏黄的路灯静静地矗立着。赫连左手撑着下巴搁在车窗上，右手百无聊赖地敲击着方向盘。这是他的习惯动作。通常是他被挑起了兴趣，或者在思考某件事情的时候下意识有的。

没过多久，林阗就从楼梯上下来，他穿着深色的外套，脖子上还围着一条深蓝色的格子围巾。赫连招手示意的时候林阗也正好抬头看到他。于是赫连打开另一边的车门，看着林阗走来，坐上了车。

“好久不见，林医生。”赫连笑着打了声招呼，实际上他就是在提醒林阗居然让他等了一个月这件事情。

林阗却只是看了赫连一眼，点了下头，表情不咸不淡。

赫连对林阗这种冷淡的态度早已习惯，事实上，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大概就是林阗吸引他的特质，所以赫连只是挑起嘴角笑了笑，不再说话。

两人一路无话，赫连也不太喜欢开车的时候放音乐，所以安静的车厢内，只有引擎的声响，但反而让赫连觉得放松。

车子停在了大型商场的地下车库，两人直接乘着地下一楼的电梯来到电影院楼层，与街道上冷静的景象不同的是，此时的电影院大厅聚集着不少的人。

因为赫连在接到林阗电话的之后就确定了电影场次，所以两人是径直走到休息区坐了下来，等待电影开场。

大厅里很是热闹，两人坐的这片区域几乎人满，而且大部分都是亲友情侣，像他们这样来看午夜场电影的大男人还真的非常稀少。至少他们从入座开始就吸引了一部分人的视线，毕竟两人同样身形颀长，相貌英俊，不管在哪总会是有一些回头率的。

电影开场十分钟前开始检票，赫连让林阗等一会。然后没过多久林阗就看见赫连手里拿着两瓶可乐，一只手臂抱着一桶爆米花走来。那样的场景让林阗觉得似曾相识。这样想来，林阗才意识到自从恢复单身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踏进电影院了。对他拉说，看电影这种事情自然是朋友或是恋人做的事情，一个人坐在漆黑的电影院里抱着爆米花怎么看都只是因为寂寞孤独。

林阗拉回自己的思绪，赫连已经站在他面前把可乐递给他了，徘徊在回忆和现实之间的大脑有那么一瞬间的混沌，林阗低头轻声说了一声：“谢谢。”

林阗眼角一闪而过的柔和让赫连怔了一秒，而后赫连低声说：“进去吧。”

巨大的荧幕上正放映着安全知识，赫连走在林阗前面，两人一路走到最上面一派，坐在了靠中间的位置。

两人就坐后，赫连拿出手机调成静音模式，林阗看到后才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也拿出自己的手机。赫连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林阗的手机屏幕，单调的纯色背景，一看就知道是系统自带的壁纸。

还好他没有看到陌生男人的照片，不然他一定会夺过林阗的手机，把它换成系统壁纸。

灯光暗下来的时候，林阗注意到最后一排只有四个人，另外两个是一对情侣，离他们四五个座位远。大部分人集中在中间的位置，从最后一排看下去黑压压一片都是人头，数量不少。

很快大荧幕上就亮起了电影片头，放映厅一下子安静下来，林阗靠在座椅上，认真观看起电影。

一部好莱坞英雄电影，画面开头就是令人眼花缭乱的电影特效，众主角一一登场，风格鲜明。整个放映厅里笑声此起彼伏，偶尔会有年轻女孩发出的尖叫。

渐渐地林阗也融入轻松的氛围里，偶尔也会笑出声音来，他似乎忘记了这是一个以“约会”为借口的“约会”，而坐在他身边的“约会”对象赫连是他避之唯恐不及的人。

到达全剧笑点□□的时候，林阗笑着将手伸进爆米花桶里，不经意间碰到了某人温热的手指。林阗忽然止住了笑声，他想立刻抽回手，但是潜意识里知道这样做意图太过明显，而这本来也不算是值得让他忽然愣住的事情。

也许电影进行了这么久，而他又一直都全神贯注地看着，不经意间就卸下了内心的抵触和防范。漆黑的电影院里有一种模糊的暧昧。这样奇怪的感觉，林阗想，因此手上的动作停滞了一会。

而赫连本只是在心里微微讶异了一下，这种讶异大概就像是进场前林阗忽然柔软的声音和眼神，让赫连隐隐察觉到从林阗那冷漠的面具的微小裂缝中流露出的真实情绪。虽然只是不经意间，又那么短暂，但却让赫连莫名地心动。

毫无疑问地，赫连不会轻易放过这样的机会，他突然捂住林阗的右手，感触到了两人手指上黏黏的糖浆，赫连回味起了爆米花微甜的味道，这让他想起了林阗嘴唇柔软的触感，以及他唇瓣上鲜血的味道。

林阗试着抽回手，但是赫连的力气出奇的大。林阗流露出恼意抬头瞪着赫连，而赫连恰好侧头看着他。他的半边侧脸反射着屏幕的光芒，半边脸陷入黑暗中，眼神专注，褐色的瞳孔在此刻浓黑得愈发深沉，似乎望不到尽头，让林阗感到了一种强大的压迫。

那是猎物被狩猎者盯上的危机感，而那深沉的双眼毫无疑问就是狩猎的陷阱。

林阗压低声音说：“赫连，放手。”

“你为什么要来？”赫连却问了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

林阗抿紧嘴唇不说话。

赫连的话还没有说完，且愈发靠近林阗：“你还记得我说过这是一钞约会’的对吧。如果你真的那么讨厌我，今晚就不应该给我这通电话。”赫连在林阗右耳低声说，他曾经在这里留下过伤疤，而这将不会是最后一个。

林阗心脏猛得一跳，他突然从座位上蹿起，即使鼻子撞到了赫连的下巴，一阵疼痛袭来，他却无法顾及，只能慌张地穿过狭窄的走道，大步跨出放映厅。

赫连揉着下巴急忙跟了上去。

16.

跑出放映厅后，赫连才大声喊出林阗的名字，前方奔跑的人却没有停下来的样子，反而加快了速度。

赫连低声咒骂一句，赶紧跟上去。此刻大厅里只有寥寥数人，几乎都被两人吸引去的视线，但是让赫连感觉奇怪的是，几乎看到林阗正面的人都十分吃惊，赫连隐约听到了“流血”这个词。那个家伙流血了吗？这么想的时候，赫连的心忽然不安起来。

林阗跑进了电梯，当他转过身按住电梯关门按钮时，赫连离他只有十步左右的距离，而他也看见林阗另一只手正捂着鼻子，手缝间有殷红的血迹。而林阗看着他的眼神却是赫连在此之前从未见过的复杂，像是站在悬崖边上的人，一个转身就将粉身碎骨。

“等一下！”赫连急忙出声制止。但是林阗只是那样看着他不做任何回应。

电梯门缓缓关上，只差半秒赫连就可以赶上。

“艹！”赫连一脚踢在电梯上，同时迅速转身跑向电动扶梯，赫连三步并作两步跨到电梯中下部，然后一只手撑在扶手上翻身跳到另一边的扶梯上。幸好因为已经过了零点，电动扶梯早已停止运行，不然这样的动作是非常危险的。

这样他从五楼到一楼时，升降电梯还在二楼。赫连站在电梯口，此刻打部分商铺已经打烊，清冷空旷的大厅只有几个人，赫连喘息着站在电梯门口时，一旁的青年男女都警惕地与他保持距离，因为他全神贯注盯着电梯的眼神，实在让人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叮！”电梯门缓缓打开，赫连看见林阗的那一瞬间忽然勾起嘴角，他走进电梯转身对电梯外的人说：“抱歉，请等下一趟。”

青年人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门就再次关上了，电梯还在下降。

“电影还没结束，林医生想要去哪？”赫连看着林阗笑道，但是眼里没有丝毫笑意。

林阗的脸上还有位擦去的血迹，捂在鼻子的纸巾已经被鲜血渗透，地下也散落着沾满鲜血的纸团。他靠在扶手上，微微抬头看着赫连，什么也不说，脸上又是那种拒人千里的冷漠表情。

赫连不由分说地握住林阗的另一只手腕，强行将人拉出电梯朝自己的车子走去。

但是林阗并没有反抗，他只是任赫连拉扯着，始终沉默。

赫连打开车门，说：“上去。”声音里隐隐含着暴躁的意味。

林阗坐上车，赫连也紧随着上车，关上车门。

赫连把纸巾盒塞进林阗怀中说：“快点止血。”

林阗扯了几张擦掉脸上的血渍，然后微微仰头，手指捏住鼻梁下端。这个期间赫连一语不发地看着他。林阗的视线没有焦距，他始终是那种面无表情的脸，仿佛要融入黑暗中。

七八分钟后，林阗松手，血止住了。

“好了？”赫连只问了一句。

林阗依旧一语不发。

赫连不再忍耐，倾身按住林阗的后脑，狠狠地吻了上去。

鼻尖有鲜血的气味，赫连几乎是在噬咬着林阗的唇瓣，等到他觉得足够了才顺势探进对方口腔，意外的是，林阗没有半点反抗的意思。赫连凭着本能在林阗口中翻搅，但只是这样的程度还远远不够，赫连卷住对方的舌头，以各种方式反复吸吮舔吻，另一只手摸到了椅背的升降开关按下，然后躬身将林阗压在身下。

当他曲腿插入林阗两腿之间时，小腿顿时传来肌肉撕裂般的巨痛。赫连咬牙陷入林阗的颈窝中，手握成拳。因为刚才鲁莽跳下扶梯，左腿的旧伤复发，其实在一楼大厅里的时候他就感觉旧伤在隐隐作痛，却没想到竟会痛到这样的地步。

“你的腿怎么了？”一直沉默的林阗却在这时吐出了他的第一句话。

赫连忍着痛讽刺道：“林医生到现在还会关心病人，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呵。”

“如果你希望我现在把你踢下去，我也很乐意。”林阗冷声道，然后推开了赫连，起身撩起赫连左腿的裤子。

被林阗按到的地方传来一阵刺痛，赫连紧咬牙关，哼都不哼一声。

“痛就说出来。”林阗瞥了一眼赫连说，“你刚才是直接从五楼跳下来的么？”

对于林阗的话赫连只是哼笑一声，故作轻松道：“那你现在看见的就是我的幽灵了。”

“我很确定你不是。”林阗说道，然后稍微加手指的力道，赫连立刻瞪了他一眼。

林阗却突然跨坐在赫连的腰上，赫连还没意识到两人气氛之间微妙的转变，就见林阗忽然俯身下来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放心，没有骨折，只是扭伤。”

那故意放低的声音，吹在耳边有些痒，赫连觉得自己出现幻觉了，不然他怎么会觉得林阗现在是在主动诱惑他？

于是幻觉成真，林阗贴上了赫连的嘴唇，不同于赫连的强势，林阗的吻是细致而温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