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难道也算是奢求吗。

“让你受委屈了没有？”莫羽轻声言语、微弱着开口，轻轻抓着楚怀天的衣襟，任他抱着。

“疼”楚怀天将莫羽放到臂弯里，就只说了一个字。

“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好像比我还疼……让你陪着我又走一回生死，抱歉”

“我不要这个”

“那你要什么”

“咬你”

莫羽未作回应，与楚怀天目光相对。

“咬就咬吧”

莫羽摇头一笑，然后轻轻搂过楚怀天的脑袋，靠近，窗外飘雪跟着一起融化了。

“姓楚的，你再不让老子看看小莫，老子现在就废了你！”

欧阳风一脚踹开房门大声一吼，直震得四下响动，身后夏春冲过来差点就撞上这火山了，紧追慢赶还是没拉住，自昨夜开始到现在今晚，楚怀天这小子跟着吓人之后一点事没有一样关门上闩，到现在也没有开门的意思，外面一大推人的心海悬着呢，他就这么把大家晾着。

“小声点，你要吃了我可别吓到莫小孩”

楚怀天一说，二人抬头才见上房之中宽大的紫檀木床上，垂着及地长纱，隐约可见床上人影，楚怀天半倚床榻的坐着，怀里抱着白色的人影，可见一双如墨般明亮如水的眼睛正盯着他们瞧，隐约有笑意在唇角，看去飘渺无形，却是好看极了。

欧阳风一愣，像是隔了好久好久没看到这两湾清泉、这份淡然轻笑了，他们心里是担心着吴求所说的那醒来之后可能出现的异常反应的，他是在想着，身子弱一点没事，性情变一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千万别不记得他们就好，若真是没了记忆，他保证自己会受不了，然后控制不住自己冲出去把那吴求剁了，就算是迁怒也要找理由。

“小莫”夏春反应过来，率先跨步走进屋子，迫不及待的掀起纱帘。

果然，莫羽偎在楚怀天怀里，一身白金睡袍，青丝铺开在肩头，脸上虽是脆弱难挡却是含着如一的淡淡笑意，轻轻如落花，长睫忽闪的眸子盯着他们，竟有几分调皮的意味，孱弱如无骨，带着七分惊艳、三分可爱，让他一时竟然痴了忘了作何反应，冲过来的欧阳风也没出声，然后是林子聪，身后古二等人尚且未敢靠近。

“你们是谁？”

莫羽微微皱眉，看着几人轻声问了一句。

“我们……”夏春一听之下回头看着身边的人，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小莫在问他们是谁。

“别吓我，小莫……你真不认识我们了？”欧阳风差点跌倒，跪立床边拉过莫羽的手，然后握住莫羽的双肩，眉头都快皱到一起去了，目中尽是不敢相信与震惊。

“不记得，还有……这人是谁？”

欧阳风抬头，看向楚怀天，小莫在指他，这下就让谁也没敢说话，夏春捂着嘴站在一边不敢动。

“小莫何时这般调皮，也会和我们开这样的玩笑”

林子聪俯身，看着莫羽摇头叹道，他这一说莫羽就笑了，之前那点茫然顷刻间就消失干净，像是根本就没出现过在他脸上。

“如果莫小孩不认识我了，我还会安静的坐在这里抱着他任他胡闹吗，不出去先砍了你们再砍了自己才怪，这点都想不明白，真是退化的可以了”楚怀天轻哼一声不满道，轻轻的捏着莫羽的脸，眼里柔软的都快融到一起了。

欧阳风同夏春才回过神来，心想老七你个没义气的，怎么不早说。

“给老子滚出去！”欧阳风骂人之时真就动手了，抓过楚怀天的衣领，硬是将人从床上扯起来翻过众人头顶扔了出去，像是抓小鸡一样无物都有点从容的样子，楚怀天黑纱漫过，人就顺势越过屏风闪出里室，不急不慢的理衣服，落在门边古二几人面前，转头才看几人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第67章：托付

“只是把你们门主我扔出来已经很给面子了，他们要腻一会，你们过会再进去吧”楚怀天轻笑一声，长舒一口气转身出了房门，古二半天没反应过来，看着里外一眼，对着身边的人招招手，关门出了房间。

“我的小宝贝，你是要吓死四哥吗，还敢开这种玩笑”

此时，欧阳风坐到床上，拉过莫羽抱进怀里搂着，口上说的不疼不痒如一贯的开玩笑语气，夏春二人可是把他眼底的心疼与高兴全看到了，如劫后余生，像极了起死回生一般浓烈又真实，就是亲子大病初愈也没有现在的多。

“对不起四哥，吓到你了”莫羽拍着欧阳风的背笑道，他又怎能不知哥哥们这份真挚的爱护，正是有这般生死相托，他才会无惧无畏，任何艰难生死之后，都会从容再起步。

“下次还敢，四哥会好好教训你的，知道吗”

“恩，小莫记下了，不敢了”

“这才乖”欧阳风揉揉莫羽的头，开怀一笑，隐去之前所有的情绪，回归一贯风轻云淡。

“五哥七哥”

“在呢，小莫要什么？”二人俯身，眼睛里满满的笑意。

“抱抱”

夏春一愣，看到莫羽伸手才匆忙接过，将莫羽软软的身子抱进怀里，没想到这一抱竟然让他差一点落下泪来，生死之间，这小子牵扯着他全部的心呢，此刻再抱着他才真正觉得放心，还有知足。

林子聪向来最冷静，就像是刚才他也能比其他两个冷静，知道小莫是在开玩笑逗着玩，真抱着这小子，才感觉自己此时真的累了，撑得有些累了，这护着、疼着多少年的小子在他心里生了根了，在他的安危面前，千里跋涉、一身风尘只做转眼一笑了。

楚怀天下了楼，向着前楼走，直到看着莫小孩醒来他才敢长舒一口气，这种压抑了许久的呼吸像是再开天地一般，有着在自己身上重生的真实，莫小孩把他全部的身体、整颗的心都填满了，这个自己，这个自己会做的一切、能做的一切、愿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他，从此之后，就全是为了他。

自顾一笑、长声一叹，这辈子有莫小孩，够了，有这班生死兄弟，足了，有这上下几万手足，全了。

抬头进前楼，看到一楼大堂，桌椅已经重新摆好，毁坏的东西已全部换新，就连那夜浓重的药味都没剩下一点，周围有淡淡的菊香，满眼可见随处摆设的盆花，如之前一样干净淡雅没有一分赌场的气息，今夜也还没做生意，安安静静的，只有四处烛火晃动，窗外雪花飘扬，很是漂亮。

“我劝你还是不要进去，他们连我都能扔出来，此刻你敢进门，定会新仇旧恨跟你一并算了，顺带发发这两天的闷火，你信不信”楚怀天坐到一楼桌前，端起桌子上刚摆上的茶，没抬头的笑道。

“在你眼里，本人就这么沉不住气或是不识像吗？”

三楼新修的栏杆上，穆归含着笑意坐着，长纱垂下，正把玩脚边一盆明黄色的雏菊，懒懒的回了一句。

“起码有些不识趣”

“哦，哪里？”

“别以为老子不说你就没完没了，现在“小莫小莫”叫得顺口的很啊，还有你看我莫小孩的眼神就像是猫看到鱼一样，瞎子都能知道你有什么心思，你当老子好欺负怎么着”楚怀天言语里埋怨居然多过生气，喝着茶也没抬头往上看。

不想他一说穆归就笑了，大声的笑开了。

“我那点心思本来就没打算藏着掖着，更没想过要瞒着你楚门主，看出来又有什么”穆归看着窗外小雪大声笑道。

“你不知道莫小孩是我楚怀天的吗？”

“知道又怎么样，是你的，又没说不准本人抢，有本事你就看紧了、护劳了、留住了，若是我穆归抢不来、抓不到才算你的本事，若是凭着什么身家修为令我退步，不说我，你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吧”

“好！有本事就抢抢看，我楚怀天给你机会”

“好，要的就是你这句话，够气魄、够胸襟，就算小爷空忙一场、报应半生，本人也心服口服，绝不恨你”

穆归站起来大声笑道。

“在这期间，你要保证同我一样护着他、宠着他，不让他在我们面前受一点伤害，不然老子做回小人也先灭了你”

穆归抬头，楼下楚怀天目注茶杯，脸上平静无动说的认真严肃，他本想着要让楚怀天让步会费一番周折，或是会打个天翻地覆，刚刚听他一说竟然如此简单就答应了，而且俨然出自真心，感觉上他此次作风有异，难道此番变故让他真的怕了，怕自己护不好莫羽，还是将要面对什么，连他或是他那帮兄弟都要涉险深陷，要找自己这么一个身在中原之外的人来保护莫羽，怎么也不能让他相信楚怀天真心实意，没有一点怨气就答应了。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不知道，只知道绝太平不了就是了”

“你楚怀天加上身边兄弟、几万门人都应付不了那些鼠辈小人？”

“三五鼠辈当然没什么，可是你不知道本人是把中原三帮九派都当鼠辈看的吗，这样怎么着也得有点代价的，如果莫小孩能乖乖听话的呆在我身边，什么都不管、都不做、都不问，我便自信担得起天塌地陷，可你知道莫小孩不会的”

“为什么不会？”

“会，他就不是莫小孩了，你以为莫小孩这般倾国倾城的风华，现在又这般柔弱就是可以是养在深院的贵公子吗，不是的，莫小孩有的东西不是一两眼就能看完的”

“有什么？”穆归来了兴致，楚怀天会同他心平气和的聊莫羽，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的，可真算得上千载难逢的了，当下坐回去看着楼下人问道。

“有天地胸襟，有一腔四海豪情，有倔强傲骨、宁折不弯，却也是能屈能伸，他有我楚怀天身上所有的东西，还有我没有的东西，轻柔若水、至善纯真，踏上风云台，他运筹帷幄、手握生杀的决胜千里，三丈药圃，他可以挽袖种药、宁静天地，他从不需要依赖任何人，不是为了我，为了这些兄弟，他可以放歌山水之间无忧无虑，是我将他卷入这江湖，即便这些年我令门人抽身江湖，绝了一切恩怨仇杀，但一日身在江湖，又怎么能偏安一门，这其中的身不由己，我只觉得对不起莫小孩”

穆归离得不近，却是能看到楚怀天目中闪烁的亮光，摇摆如灯火。

“你想多了，你为何不想想他为何会如此一路”

“你说为什么？”

“这样的问题我也曾问过他，他只回答了三个字”

“什么？”

“他说：我愿意”

楚怀天听完抬头一笑，含笑有语，只是穆归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只能看到嘴在动的。

“你决心不理江湖是非，他人挑衅你全当没看到就是了，你若诚心不理，这天下武林，有哪门哪派还是能有哪个不怕死的能越过你的天下门人，打上你极乐峰不成？”穆归笑道，在他看来，楚怀天心在草野天涯，却还是他愿意去管这些事情的，一句身不由己根本就不够理由，自己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过去二十多年里只要他不愿意的事情，谁也不能勉强他去做，从来如此。

“我若是一个人，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穆归明白，楚怀天现在当然不是一个人，既然如此，只是当初他又为何要创建极乐门，建下如此大的一个家，倒是叫人想不明白了，以他这身修为，明明是走到哪里不是可以比谁都潇洒的。

“那也无妨，看你也闲的挺久的了，动动手也没什么坏处”穆归轻笑道。

“总不能老是坐着让那些乱七八糟的人跑到老子头上闹腾，现在开始就有事做了”

“怎么说？”

“昨夜我摆开群鹰齐翔惊动百里，必然牵动八方江湖各派，天下盟里那混蛋接二连三的搭台唱戏，就算是去看戏，也会闹出点新鲜事来，去天下盟给什么解释，就算老子说的一清二白，那混蛋也会接着往下唱，离剑祭还有二十几天，这期间要是安安静静那就真见鬼了还”

“管他会闹出什么，小爷只负责看”

“说实话，我还真不知道，那夜在三江口见到天逆剑气，我承认它的确称得上是把绝世神兵，但一眼就看出来那剑不是什么善类，什么打开九指山地宫取出宝藏，那宝藏是个什么玩意都没人看过却争得头破血流的，离寒清那混蛋不忙着准备三十年一次的剑祭祀，却是拼了命的要把我极乐门往这些争抢里拉，明知老子手下之众已不是他天下盟能动的了，还敢明目张胆的屡次触犯，他身后站得是个什么东西，老子一定要看看”

“看不出你没心没肺的样子，不理门务的，心里却是明镜的很呢”

“你以为老子愿意知道啊，藏青镇上莫小孩瞒着我调用雀神去干什么，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轻旋那家伙连老子都不买账，三个令使走出麻雀的视线，脱离全队人马，连四哥他们拉起分寨一线，都不能掌握动向，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这件事”

楚怀天看着窗外，微皱眉头，穆归还是第一次看他对小莫之外的事这么认真的样子。

“小莫经常这么干？”穆归笑道，他是没太听懂这番话，只是知道小莫是瞒着他做了什么事，刚好他又不知道只能跟着后面担心的，能让这人都只能看着的，恐怕只有小莫可以做到的了。

“第一次，就算以前有瞒着我的事，那也是我愿意就能管的，都是我能看见去装作没看见的，莫小孩第一次让身边的近卫瞒着上下，在线上秘密抽调令使，动用应急传讯避开门里人手，连羽卫都派出四个从旁策应，我们只能捕风捉影的知道这件事，其他的什么也不知道，直到现在尚未回返”

“活该”穆归白了一眼道，然后就觉得好玩。

“是活该，谁叫我给莫小孩权利的时候，没有去想想以后我会管不到他”楚怀天无奈道，现在连四哥他们都不知道缘由为何，实在是让人头疼了。

“你别跟小爷扯你门里这些事，小爷听不懂，今夜到底什么意思直说就是，赶着回去喝药睡觉呢”穆归又想起来身上疼痛，开始嘶牙。

“我不知道，就是想说出来，闷着难受”楚怀天自嘲道，会想找这人说话，自己都没想到的。

“你是担心小莫再有危险，难道你护不好？”穆归又心软了，听着这人的话他就不能再大声吼人，这家伙让自己感觉分外纠结。

“莫小孩有任何危险，我和四哥他们每一个都会毫不犹豫去挡、去护的，就像此番明知四下有多少居心不良的混蛋等着看我极乐门今日的实力，他们却还是会八方风起摆开群鹰齐翔，动用千人求得莫小孩一个平安，但你知道，我们太关心了，难以自制，面对莫小孩病危，我会发疯一般什么事都做，他们会把一贯的作风丢的一点也不剩下，这些不都是危险吗？”

“我好像明白了”穆归知道楚怀天的意思，他这是关心则乱，就算是知道不该这样，他们还是会不管不顾的先做了，莫羽就像是他们的定心丸一样，人好好的，他们就是一群神鬼一样通天彻地，一旦小莫受到威胁就是一群出不多的傻瓜了，不想，莫羽一人竟然是楚怀天和他这帮兄弟的致命软肋了，这要经历多少，才能成就这样坚贞诚挚的疼护，让他尊敬也佩服。

“是，所以你这家伙反倒可以站在一边，在这个时候护着他”

“你利用本人”穆归不满，楚怀天绝不是要把小莫交给他的，只是在给小莫找个死心塌地的保镖。

“随你怎么想”楚怀天斜了一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