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的一声，修长的身形倒下。

“乣桑！”

“星君！”

乣桑猛地倒地陷入昏迷，一片模糊之中，他仿佛看到白晏对着他笑，紫色的眼睛亮晶晶的，生动而张扬。

梦里面，他笑着对他说：“喂，我喜欢你，你就试着喜欢我一下嘛。”

这一次，他好想回答：“好，那我也喜欢你，你永远都待在我身边，哪也不许去。”

51、今生．眼前一幕如曾经

一切的过往全部都记起来了。

堇堇，乣桑，婪伊，记忆中的他们，那么生动清晰。

现在的自己和木薰，算什么？

薰，你要是记起以前，还会要我吗？

是不是就算没有记起以前，到最后，你也还是会和千年前一样，选择他。

无论是爱情还是信任，你是否依旧会抛弃我。

与青堇告别后，白晏觉得整个人都无力而混沌，迷迷糊糊回到家时，已经将近九点了。他本以为木薰肯定已经早早在家里，等着他回去。可是进到卧室却发现屋内没有人。

薰去哪了？

此刻想到木薰，已然是和之前不一样的心绪。千年前乣桑那张锐利高傲的脸与现在的木薰交织在一起，影子层层叠叠，既是分明，又是模糊不清。

白晏的双眼因为刚才的大哭而显得红肿，往日漂亮纯净得让人心颤，此刻却显露着空寂、不舍、嘲弄。他有些迷茫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这个充满了这一年多来的欢乐和吵闹的屋子。过往的情景一幕幕出现，让人觉得美好幸福，想着想着白晏唇边不自觉地晕开笑意。过了许久，他才回过神来，眉眼沉寂，觉得有些可笑和荒唐般地嘲弄一笑，进到扇子里。

白晏在扇子里面，呆呆地静坐着，直到木薰回来。

木薰回来时已将近十点半，他推开门进到卧室，见屋内没有白晏，先是一愣，随即唤道：“晏？”

白晏被这一声轻呼给唤醒，回过神来，应道：“我在。”

木薰笑，说：“你怎么又在扇子里？刚回来？”

“回来一会了，就像在扇子里待待，你去哪了？”

“我啊，额，刘阙他今天硬拉着我陪他去买东西。我拗不过他，就陪他去了。”

刘阙。那个漂亮的少年。脑海里那娇媚的脸和如今的刘阙不停在眼前晃动，笑得肆意而骄傲。

木薰见白晏没有说话，有些怏怏不乐道：“晏，你又因为他和我闹别扭了？”

白晏在扇子里虚弱一笑，脸色有些苍白，说：“没，你去洗澡吧。”

千年前你选择了他，千年后是不是还是一样，最终还是选择他。刘阙注定是你我之间横置着的，跨不过去的坎吗？我最终，还是抵不上他，对吗？我讨厌千年前的你，真的很讨厌。

木薰洗完澡出来，看了一会书后，便准备休息了。白晏坐在床上，见木薰起身准备休息，眼里的情绪明明灭灭，最终笑得一脸温软，说：“薰，今天一起睡好不好？”

木薰有些惊奇地看向他，双眼因为吃惊而瞪大，说：“嗯？”

白晏灿烂一笑，说：“我今天突然想要你抱着我睡。”

木薰有些发愣地看着白晏，觉得白晏似乎有些不同了，但再仔细看看，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同了。

白晏笑着起身走上前挽住他的手臂，撒娇讨好道：“好不好吗？”

木薰宠溺地说：“你说怎样便怎样。”

夜静静睡去，木薰搂着白晏，鼻尖弥漫着他身上淡淡的冷香，很快便安然入睡。白晏静静躺在他的怀里，合上眼，直到听到木薰轻微的鼾声，确定他睡了，才慢慢睁开眼。眼前人好看的少年模样，即便入睡，也带着平日里的张扬与嚣张。不似千年前的冷傲锐利，现在的他只是一个平平常常的少年，长得有些好看的少年。他细细凝看着眼前人安静的眉眼，觉得怎么都看不厌、看不够。倘若木薰此刻醒来看到白晏的眼神，一定会被他眼里无法阻挡的深情和哀伤给吓到。

薰，我爱你。

马笛见到白晏的时候，心里有些被吓到了。白晏坐在墙角的位置，漂亮的紫色眼眸宁静温润，眼里的虚无空旷让人觉得他下一刻就会消失。

马笛有些担心地走上前：“小白？”

白晏茫然地回过神，看向马笛，好一会才仿佛认出他似的，微微一笑，说：“马笛，怎么了？”

马笛坐到他对面，眉微皱，说：“我才要问你怎么了！昨天还那么高兴，今天怎么就这幅模样了？发生什么事了？”

白晏眼里含着难散的云气，柔柔一笑，说：“没什么事，做了个噩梦，没休息好罢了。”

“真的没事？有什么事的话和我说说。”

白晏对着他笑，笑得柔和温润，摇头说：“没事。真的没事。”

那一抹笑如天边纯净的白云，柔柔软软，却让人觉得莫名的感伤。

马笛眉间有些许的担心，想了想，说：“对了，你蛋糕做好了吗？”

他神色柔和宁静，回答道：“下午才去做。”

“要我陪你吗？”

“不用了，你不是有很多事要忙吗，我一个人可以做得好的，我很厉害的哟。”白晏对着马笛展开一个大大的笑容，连眼睛都眯起来了。

“你大概几点做得完蛋糕？”

“七点左右吧。”

“咦，正好，我六点半大概会忙完事情，而且地点离你做蛋糕的那家店也不远，我忙完了过去你那，看看你做的蛋糕，给你点评一下，怎么样？”

白晏眼睛含着笑意，说：“这么好？”

“我一向都很好的好不好！”

“那到时候顺便在开车带我去店里拿一下戒指吧。”

“得寸进尺啦！”

“哈哈。”紫色眼眸铺陈细碎光芒，闪耀璀璨，里面藏着看不清的情绪。

白晏专心致志地调和着面粉、鸡蛋的比例，每一个步骤都小心无比，认真的模样像是在精心制作一件世上宝贵的艺术品。

这几天来这里学做蛋糕的人突然增加了好多，几乎全都是冲着白晏来的。此刻白晏专心地做着蛋糕，而屋内其他的人，心思几乎全不在烘焙上，只顾着一心一意偷看这谪仙一般的白衣人儿。

六点五十左右，马笛过来了。

白晏笑嘻嘻地将多出来的蛋糕递给马笛，说：“试试我的手艺吧。”

马笛尝了两口，眼睛瞪大，赞道：“哇，手艺不错啊。”

白晏得意地说：“那是，我学了好久呢，学得可认真了。”

而且，其实以前的我，会做很多甜点哦。

“这做得真不错，样式也很好看，我看你以后不做模特，可以去开个蛋糕店，肯定赚钱。”

“不错吧，我也觉得不错。那把它包好，明天再来取好了。”

白晏弄完后，两人便离开这甜香四溢的蛋糕屋，驱车开往首饰店。

两个一模一样的戒指，一个内环刻着Yan，一个内环刻着Xun，飘逸漂亮的英文字体，勾勒着甜甜的幸福情谊。

白晏另外买了两根细链子。他想木薰要是不想戴戒指的话，还可以当是项链一样串起来戴。

手里拿着刻好名字的戒指，白晏心里泛起开心，但一想到以前的事情，眼睛又不由黯淡了。

马笛和白晏两人边说笑边走向停车的地方。

不远处有两个身影，其中一个，熟悉得要命。

熟悉的黑色钩花粗织毛线，熟悉的白间蓝的帆布鞋，熟悉的身形，熟悉的眉眼，熟悉的笑容，熟悉的……一切。白晏此刻多希望自己不是这么熟悉他，多希望自己没有看到他，多希望就这么……远远擦身而过。

原来自己这么的懦弱，懦弱到宁愿自欺欺人，也不想去面对。

可是，他还是看到了，然后心破碎了。连哭出来的力气都没有，眼睛生疼生疼的，呼吸艰难。

远处，身形瘦弱，粉面桃花的娇媚人儿，穿着鲜红似火的外套，轻轻踮起脚尖，吻了那个高高瘦瘦，身形修长笔直，眉眼懒散张扬的少年。

马笛随着白晏的目光看去，随即愣住了。

那穿着黑色钩花毛线的少年推开了那个娇媚柔弱的人儿。白晏看不到木薰的表情，却很清晰很分明地看到刘阙柔媚娇怯的脸笑得灿烂，如同初春晓花绽放。

马笛小心翼翼，迟疑开口：“小白。”

白晏觉得眼前的景象被切割成锋利的一片片，陷入混沌。呼吸被剥夺了，视觉被剥夺了，听力被剥夺了，只剩下一片混沌迷茫。仿佛溺水一般，无法呼吸，无力逃还，连挣扎都放弃了。

“小白。”马笛担忧地喊他。

白晏回过神来，眼中的失措、脆弱、茫然以及疼痛难忍轻易可见。

马笛恨恨地看向木薰那边，皱眉说：“木薰这是怎么回事，咱们过去，我给你出气！”

白晏拉住马笛，低着头看不清眼里神色，他摇摇头说：“别去，我们走吧。”

“你不打算让他解释清楚？”

“没必要，走吧，求求你。”

马笛愣住，随即垂下眉，说：“走吧。”

两人回到车上。

车上寂静了好久，马笛在心里反复斟酌着话语，许久才开口：“小白。”

白晏依旧低着脑袋，墨玉色泽的黑发挡在额前，看不清情绪，只露出秀挺的鼻梁、红嫩的薄唇和线条完美的下巴。他声音有些颤抖，柔软而低哑，说：“马笛，今天的事，别告诉别人，也别和木薰说，好吗？”

“你……为什么？”马笛有些恼怒。

“答应我。”他的话语坚定，虽然声音不大，却不容置喙。

马笛有些心疼地沉了眼眸，说：“我答应你。”

“也别说我买了礼物，做了蛋糕。”

马笛眼里闪过惊讶，深深看了他一眼，好一会才说：“好。”

白晏的脆弱，还有那划过心里的疼，他听得出来。

52、冬日来临大地灰

八点左右，白晏回到家里。果不其然，木薰还没有回来。

呵，多么可笑，居然还幻想着莫须有的可能。紫色眼眸黯淡，映着自嘲，唇边的笑容虚弱苍白。

咔哧，门被推开了。

“晏。”熟悉的声音响起。

白晏眉眼动了动，强打起笑容，转过身，面容一派柔和，如美好春风。

木薰笑着走上前，手揉了揉他的黑发，说：“发什么呆呢？”

他笑得万分软甜，说：“才没发呆。”

“明天我生日，你送我什么礼物？”

白晏俏皮一笑，说：“没钱，不送。”

“哈？你不是赚了满多钱的吗？”

“被我之前用掉了。”

木薰敲他脑袋，说：“切，没良心啊，亏得我还那么期待你的礼物呢，居然连买都没买！”

“嘿嘿，你不会生气吧。”

“生气，当然生气！”

白晏撒娇道：“薰。”

“你真没给我买礼物？”

“真没，下次买好不好。”

“切，你也太没良心了吧。”

“你自己以前不是说不用我送你礼物的嘛。”

“那你之前不还叫嚷着要送我礼物？”

白晏低下头，眼眸晃过悲凉和落寞。但木薰看不到，他看不到白晏眼里的神色。他以为白晏被他说得有些愧疚了，无奈叹气，默默他的脑袋，说：“算了，一个礼物而已，没买也没什么。”

白晏依旧低着头，说：“嗯。”

天微亮，白晏几乎是彻夜不眠。即便入睡，也会很快醒来。因为一闭上眼，便是大片大片的记忆。

两人各自盖着色调温暖的羽绒被，映着彼此好看的容颜。倘若白晏的神色再开心一点，那这幅画面该有多美好。

他的眼里盛满深情，也盛满退却。

他心里满是苦涩，看着眼前的面容，心里小声说着，你要的人若不是我，我会放手离开，不会让你难堪。我就再赖着你一小段日子，就走，好不好？

他看着他的目光，眷恋而苦涩。

木薰醒来的时候，白晏闭上眼睛装睡，呼吸均匀柔和，完美得看不出破绽。

木薰如同平日那样，刷完牙便喊白晏起床。白晏装作没有睡醒的模样，把自己躲在被子里，声音充满困意，说：“我今天没工作，再睡一会。”

木薰说：“随你，那我吃完直接去学校了。”

“嗯，好的。”

木薰换好衣服，拿上书包，手握住门的把手，轻轻一转。

“薰，生日快乐。”

木薰嘴边露出笑意，看向床上缩成一团的被子，说：“记得吃早餐。”

被子里传来声音：“嗯。”

木薰离开后，屋子里静无声息。白晏缓缓拉开被子，布着血丝的眼睛显露着疲劳，僵硬的脸憔悴苍白。

太阳透过明净的玻璃窗设进来，淡淡地照在两人平日一起看书的书桌上，两人种的植物上，两人看过的书上，一起用过的茶杯上，还有那把白扇上。

一夜未睡，此刻眼睛疼，却依旧睡不着。

他静静地躺在床上，看着外面的阳光静洒进来，然后随着时间缓慢地移动。目光空寂，看得见悲伤，却又仿佛什么都没有，如同夕阳下，秋日里最后一片昏黄的落叶。即将逝去，却依旧依恋；虽有依恋，却终将逝去。

蛋糕，他不打算去拿了。戒指，他藏在了不起眼的角落。

既然你最终选择的不是我，那我何必表露情意让你难堪。虽然我……真的很难受，虽然我……真的很不甘心，虽然……但我最大的希望……是你能开心。

冬日已然来临，连阳光都没了生气。

木薰喊了朋友吃饭，白晏笑得一脸灿烂地到场。

叶子掐着白晏的脸，心疼地说：“怎么把自己折磨成这样了。”

白晏笑，笑得真心绚烂，连眼睛都要眯成一条缝了，说：“因为好久没见你们了，太想念了。”

叶子蹂躏他的脸，说：“骗人，这么想我们，那干嘛平时不来找我们啊。”

他继续笑，笑得灿烂之极：“怕见多了越发舍不得。”

叶子哼哼道：“小白也会花言巧语了啊，肯定是跟木薰学坏的。”

他依然傻傻地笑着，笑得眉眼全都眯起：“是啊是啊，都是他教坏的，教了好多不好的呢，以后都不知道要怎么戒了。”

叶子看着白晏，有一瞬的晃眼，愣愣道：“小白，你怎么了？”她突然觉得小白笑得太开心了，宛如一张做工精巧的面具。

白晏侧着头，紫色铺陈细碎阳光的眼眸笑得看不清内里的情绪，说：“嗯？我没怎么啊。”

细细看去，完美的笑颜看不出一丝破绽。

木薰邀请的一群人，都送了礼物，除了白晏。

刘阙小巧精致的脸柔柔一笑，说：“薰，送你的礼物。”

木薰笑着挑眉道：“送的什么啊？”

“你看了就知道了。”

木薰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款设计潮流的蓝白色手表。木薰眼里沁着光，透着满满的笑意，说：“够意思，你怎么知道我想要这款手表？”

刘阙容颜艳丽，说：“见你和别人提起过。”

“哦？这礼物我喜欢！”说着他便把那手表带上。

白晏坐在木薰身边，微垂下眼，遮住狼狈。即便伪装得如此之好，见到此情此景，却难免有些撑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