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若.循环劫 下——枕言
枕言  发于:2014年12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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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间,胸口涌起翻腾的恶心。

生怕被别人发现自己的可鄙,白晏飞奔着逃离。

跄踉而茫然地跑着,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是要跑向哪里。等到停下来的时候,眼睛已经被眼泪打湿。

四周没有一个人,连景色也空旷无垠。

一片绿色春意中,白晏站在这空旷中间,无力地蹲下,双手紧紧拥抱住自己。

那一刻,心痛。

乣桑与婪伊,那样亲密无间。

自己如同肮脏的老鼠,窥切着不属于自己的幸福。

在他们那样的亲密面前,自己是多么的多余而不堪。

自己根本没有任何权利指责,因为自始至终,乣桑他从来都没有说过喜欢我。他甚至一而再地警告过自己不要爱他。

但是,我做不到。

就算现在我这么讨厌你,我也无法停止喜欢你啊。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乣桑,那我一个人悄悄地喜欢你,好不好?

或许有一天我就不会这么喜欢你了,到那个时候,再让我无耻地离开你好不好?

这份感情,终于开始连说出口的权利都没有了。

华丽精美的大床上,婪伊躺在乣桑怀里,右手食指轻轻在他怀里打转画圈,状若无心地问:“你碰过白晏吗?”

乣桑侧眼看着婪伊,有些不悦地说:“你问这个做什么?”

婪伊浅浅一笑,说:“没什么啊,随便问问。他长得那般好看,我这样问问不是很正常?”

乣桑淡漠移开眼,眼睛幽深看不出情绪。

婪伊身子一转,整个上半身便压在了乣桑身上。他笑得明媚,好奇探寻:“喂,到底有没有?”

乣桑冷声道:“我不喜欢我的床伴问题太多。”

婪伊笑道:“我哪有问题多?我不过才问了你一个问题,你回答完我这个我就不问。桑,我只是好奇嘛,你干嘛生气?难不成……”他最后三个字的语调转了几个弯,难不成什么,却没有说下去。

乣桑用手桎梏住身上的人,锐利的眉眼盯着他,说:“难不成什么?十几年不见你是不太记得我的脾气了?”

婪伊艳丽含情,却看不清里面藏着些什么,他浅笑着说:“记得,我当然记得。”

乣桑盯着婪伊的眼睛,最终嗤笑道:“你就这么想知道我有没有和他做过?”

婪伊眼睛里暗光流转,深不见底。他笑得娇媚天真,说:“想啊,但是你不想说便算了。”

乣桑手捏着他的下巴,懒散笑道:“你想知道我便告诉你,我没有和他做过。”

他笑得那般慵懒风流、高傲不屑,神情仿若世间都具是幻象,都不过是他勾唇一笑。

婪伊听到了答案,却不知这心里应该作喜还是作悲。

乣桑放开婪伊,起身穿衣。

婪伊不由脱口:“你去哪?”

乣桑不紧不慢地穿好衣服,挑眉反问:“我没说过我不喜欢别人问我太多吗?”

婪伊唇微张,还想说些什么,乣桑却已经离去。他躺在床上,艳丽的脸迷茫地看着床顶雕刻精致的梅花。

乣桑没有与白晏做过!

可是,对于这个答案,自己真的不知道是应该欢喜还是应该悲苦。乣桑,白晏喜欢你,我清楚地可以看出。只要你想要,得到他难道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那为什么,你不与他做?

为什么你又与我做?

是他在你心里占据了不同的地位,还是因为什么其他原因?

你说你不会爱任何人,那你为什么不敢侵犯他!反正你又不爱,你为什么不侵犯他!

婪伊悲凉一笑,眼泪从眼角滑落,面容生出几分残艳。

婪伊住在乣桑府邸已经五日,一切平静无波。

白晏不再随便闯乣桑的府邸,但凡拜访必先通报老管家,规规矩矩在主屋大厅等候。

乣桑的卧房内,几件衣服凌乱摊在地上,大画屏后的床上一片旖旎,香艳无边。

乣桑压着婪伊,手里触摸着身下嫩滑的肌肤。

脑海里突然出现一张漂亮纯净的脸,那人的紫色眼眸含笑天真,潋滟着一池阳光。乣桑心里一凛,停下来动作。

婪伊发觉到乣桑停了下来,娇喘着唤道:“桑,你,你停下来干嘛?”

乣桑瞳孔缩起,脸色变暗。

婪伊攀住乣桑的脖子,娇柔问:“你怎么了?”

乣桑置若罔闻,只能看到他的神色愈发不好看了。

婪伊眼里闪过一道暗光,大叫:“小心!”

一个人从画屏后方闪现,一柄大弓架着一支明黄色光泽聚集而成的利箭。嗖的一声,利箭离弦而去,凌厉划破空气射向乣桑。婪伊说话间已然推开乣桑,将他挡在身后。

乣桑一发现有异动,便立即做出了反应。但是,那一箭已经稳稳当当地射在了婪伊身上。

乣桑眼睛闪现危险而锐利的光芒,手大力一挥便将那射箭之人制服在地。

婪伊躺在他的怀里,面容苍白,艳色消散得只剩下虚弱。

那支黄箭仙力极强,还被设下了符咒,婪伊被这样的箭一伤,仙力立即消散了大半。更严重的是,要是不能在黄箭消失之前解除符咒,婪伊极有可能因为仙力消散殆尽而陷入沉睡或者变为灵狐状态。而陷入沉睡,弄得不好,便会魂飞魄散。

乣桑迅速替婪伊查看了一下伤势,情况简直是糟糕。他皱着眉呵斥道:“你挡什么挡?我仙力比你高出不知道多少,这点东西根本奈何不了我!”

婪伊唇色苍白,艰难笑道:“桑,我都这样了,你就不能温柔一点吗?”

乣桑不再说话,将婪伊小心抱在怀里,给他疗伤。婪伊因为虚弱,也不再说话,躺在乣桑怀里慢慢睡着了。

等到婪伊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日的上午了。

他依旧躺在那张华丽的大床上,床单被褥看上去是换了新的。他试着起身,却发现身体有些无力,只能继续躺在床上。

门突然被推开,熟悉的脚步声向着自己走来。

他开口唤道:“乣桑?”

乣桑来到床前坐下,手测探了一下婪伊的情况,语气难得的有一丝柔和:“好多了,过两天应该就基本好全了。”

婪伊呆愣地看着乣桑,不太敢相信刚才自己听到看到的那一丝柔和,那对着自己的柔和!

乣桑皱眉,问:“怎么了?”

婪伊摇摇头,笑得开心灿烂,说:“没什么。”

乣桑沉下眼,叹息道:“你为何要替我挡那一箭?你不是说要我保你平安吗,怎么自己倒主动去送死!”

“你不知道我为什么吗?”

“你差点就没命了知不知道?不是丢了仙力,而是差点就陷入沉睡,甚至魂飞魄散!”

婪伊浅笑:“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别再说这个话题了,也别再骂我了,都已经发生了,你骂我难道还能倒回去不成?”

乣桑站起身,说:“你说你喜欢我,是因为这个替我挡下的吗?”

“是啊。”

“我不管你是什么原因,以后都不要再拿自己的命开玩笑。”说完便离去。

不要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乣桑,你真的认为活着是很重要的吗?你将自己的命看得重要吗?

以后都不要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呵呵,乣桑,看来我不能听你的话了,我还得拿自己的命开一次玩笑才行啊。

事情看似平稳无波,但底下确是暗潮汹涌。一切都计划好了,他要拿命再赌一次!

50、繁华落幕梦尽头

事情看似平稳无波,但底下确是暗潮汹涌。一切都计划好了,他要拿命再赌一次!

第二日,婪伊派人去请白晏。

白晏收到邀请的时候,心里有些讶异。他不知道婪伊为何会突然邀请他,但是也不好拒绝,便应邀前去。

婪伊还未好全,躺在卧房的大床上等待着白晏。

白晏见是在乣桑的卧房内,不免皱了皱眉。他走至床前,发现婪伊瘦了许多,面容有几分苍白。

婪伊笑道:“坐啊。”

白晏见旁边没有椅子,迟疑了一下坐在了床沿边上,有些不自然地开口:“听说你受伤了,身体好些了没?”

婪伊艳丽的脸笑得好看,顾盼间仍见风情:“好多了,这两天应该就可以好全了。”

白晏大眼睛略显拘谨地看了看婪伊,说:“受伤了要好好休息,我给你带了些补身体的灵药,都是很温和的,我已经交给老管家了,他会按时给你送药的。”

婪伊盯着白晏看,艳若琉璃的眼睛泛着幽幽深光,若有所思的神情。

白晏瞟了他一眼,颇觉怪异地问:“你这样盯着我看做什么?”

婪伊伸出手抚摸白晏莹润的脸,有几分着魔一般地呓语:“你送给我的一定是很好的灵药。”

白晏愣了愣,漂亮的紫色眼睛有些迷惑。

婪伊继续说着:“你长得真好看。”他的手轻柔碰触白晏的眼睛,神情带着痴迷和癫狂:“尤其是这眼睛,多漂亮,多纯净无暇。”

白晏看着眼前的婪伊,心里生出几分异样,有些不安,身子不由往后退了退,说:“你也很好看。”

婪伊呆愣看着自己扑了个空的手,像一个入戏极深的疯魔之人。愣了一会后他突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恢复了以往的艳丽和尖锐。

他说:“白晏,你喜欢乣桑是吗?”

白晏眼睛一滞,看向婪伊,漂亮的紫色里流转着复杂的情绪。

婪伊笑得娇媚,直直对着他的眼睛。

白晏皱了皱眉,回答道:“我是喜欢他。”

婪伊笑着说:“那你讨厌我吗?”

屋内一片安静,沉默了许久后,白晏开口:“看到你会不开心。”

婪伊笑得灿烂,说:“我可是很讨厌你。”

他笑得那么生动,让人觉得他在说今天天气好好。

白晏微微愣住,心想,讨厌?或许是吧,谁也不喜欢别人窥切自己的幸福。自己在他眼里应该是一个很碍眼很鄙陋的存在吧。

他的眼睛散尽光华,落满黯淡。

婪伊静静凝视着他,右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握着的是一把手柄处雕刻着镂空花纹的短刀。

短刀的刀身呈乌黑光泽,刀刃处泛着冷冽寒光。

白晏看到他手里的短刀,猛然一惊,带着不安和不解看向婪伊。

婪伊娇媚的面容此刻看上去越发魅惑,美得令人胆颤心惊。他身体微微前倾靠近白晏,眼里满是残艳与极致的疯狂美感。

白晏眼睛含着些许惊恐猛然起身,退后了几步,声音有些艰涩:“你,你要做什么?”

婪伊看着远离了自己的白晏,笑得面若桃花,说:“我要赌命。”

白晏看着眼前癫狂而魅惑的婪伊,心里生出极大的不安,隐约觉得前面有着妖魔鬼怪在等着自己。

婪伊看着白晏,然后,笑着,将那把乌黑光泽的短刀,插进了自己的身体里。

白晏眼睛陡然变大,惊异地盯着那把短刀插进的位置。

那双白润纤瘦的手握着镂空花纹的手柄,带着瘦弱苍白而奇异的诱惑美感。鲜艳的血顺着乌黑短刀流出,沾红单薄衣裳。几滴鲜艳划过瘦弱雪白的手,竟生出几分黑暗般的妖娆。

婪伊脸色变得越发苍白,唇色也失了润泽。他虚弱一笑,眼里有无奈和自嘲,也有疯狂和残忍。

白晏回过神来,立马走到他身边,扶住要倒下的他,语带急切地问:“你这是做什么?”

婪伊在他怀里笑了笑,漂亮的眼睛潋滟光华,掩映秋水。

门砰地被打开,脚步声显得有些急促。

白晏抬眼看去,一个身影穿过画屏来到跟前。熟悉的身形,熟悉的气息,他看到眼前的人,如同有了一些依靠一般,心里不再那么焦乱,唤道:“乣桑!”

然而未等他话说完,乣桑便一把将他推开,抱住婪伊,锐利的瞳孔充满了愤怒和厌恶:“你为何伤他?”

白晏被乣桑猛然一推跌倒在地,听着他的话顿时愣住忘了反应。

你为何伤他?

白晏不解而迷惑地看向乣桑,清晰地看到他眼里的怒气和厌恶。他心里顿时明白过来,乣桑以为是自己伤了婪伊。

白晏不敢置信地摇头,说:“没有,我没有。”

婪伊靠在乣桑怀里,面容苍白虚弱,说:“白晏,你为何这么恨我,恨到非要我精魂尽散才满意!”

白晏愣住,无法相信地看着婪伊。

瞬间,他明白了一切。

他看向乣桑,犹如绝望之人渴求一线生机,说:“没有,我没有,我没有伤他,是他自己做的。”

乣桑手一挥将白晏向后推去,说:“出去!”

白晏大叫:“我没有伤他!”

乣桑冷冷看向白晏,说:“你没有伤他,那是谁伤他的?白晏,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乣桑话音刚落,便抱着婪伊消失在眼前。

白晏狼狈地坐在空荡荡的屋子里,身边的空气犹如铁块一样沉重冰冷。

刚才的一切一遍一遍在脑海里重现,乣桑的愤怒与厌恶那样明显。

彻心的疼痛在体内蔓延,一圈一圈扩大开去,简直令人难以呼吸。

绝望到无法掉泪。因为没有力气落泪了。

乣桑,我真的没有伤他,你为何不相信我。

我真的没有能力再去接受你的厌恶与不信任。

你知不知道,光是接受你和婪伊在一起这个事实就已经用尽了我所有的勇气和力量。我难以再承受更多痛了……真的很难受……

恍恍惚惚起身,迷茫地走着,不知不觉中走到了断仙台。

当白晏站在断仙台上,望着眼前一望无际的云海以及看不见底的下方时,眼里满是虚无与寂灭。

前些天的疼痛他甚至都觉得记不起来了,那些亲眼看到乣桑与婪伊亲密时的疼痛,当时真的觉得好难受,胸口和心脏都被狠狠握着,呼吸破碎。

夜里辗转难眠,一闭眼就能看到他们赤裸着抱在一起的场景。那场景,如同一把利刃一刀一刀凌迟着自己,血淋淋的。

光是那样一副画面,都已经几乎耗尽了自己所有精神。

本就脆弱甚至于破碎的心,已经禁不起轻轻一击,更何况这一击力道还重的很。

白色身影如同蝴蝶一般急速坠落,美丽得像是陡然幻灭的昙花。

身后传来惊呼,那声音很好听,在记忆里很温柔,有着甜甜的幸福的味道。

那声呼喊的主人穿着一身绿衣,身上时常带着桃花香,眉目清雅傲然,笑容含着山水诗意。

婪伊伤得并不重,乣桑将他带到养伤极好的紫魄床上替他治疗。

治疗过程中,白晏的面容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在眼前。

次日两人回到府邸的时候,老管家哭着告诉他——星君,白晏公子他,他跳下断仙台了。

断仙台!

乣桑听到这话的时候愣住了,脑海里完全一片空白。

那一刻,心脏猛地停止跳动,心里面有个地方轰然倒塌。

那一刻,他才明白,那个总穿着白色衣服的人在自己心里占据了多么重要的地位。心痛疯狂蔓延,白晏的每一个表情都生动而残忍地出现在眼前,那么纯净嚣张。

一直以来,都不愿意承认自己会爱上谁,可是心里面有一个小小的角落,在那里藏着一个不愿碰触的秘密——自己早就爱上了白晏。

是的,其实自己心里很清楚,自己很早就爱上了那个贪吃又唠叨的人。只是一直以来,刻意忽略,故意欺瞒罢了。

自己一直骗着自己,骗着所有人。

当等到那个人再也无法回来时,才知道,多么想要他陪在身边。

乣桑锐利的眉眼变得脆弱,锋利的轮廓失了往日神采,只剩难以遏制的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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