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世纯音(穿越 FZ)上——岫几重
岫几重  发于:2014年01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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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明顿时沉默了。其实不是这样的……他想反驳,可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曲默说的对,净念从来没有表示过自己的想法,他又怎能自以为是地试图改变对方的决定?何况,无论是文华亲王,还是严家人,招惹了又怎能轻易地摆脱掉?而自己,只是一个累赘……净明颓败地倒在床上,胡乱地想着。

“好了,”曲默拿出瓶瓶罐罐,“别人的事,就别想了……开始吧”

舟镇近日很热闹。

啸风派,全称啸风河上帮,乃汃舟水系水上之门派,其在聿国武林中地位并不高,但由于他们是少有的水上门派,故而也非是一般小门小派能够取代的。而啸风派总部就设在居东州主城舟镇城郊,舟水河岸畔。自数月前,啸风派掌门元天虎散出第二块天甲残片的消息后,三年一度的南英雄江湖大会就定在了啸风派举行。

净念这日跟着索翰华,住进了啸风派,只等参加三日后的江湖会。索翰华自然不是以自己的本来身份参加江湖大会,此次江湖会除了南派北门说得出名号的门派外,还有一些小门小派以及江湖游侠也来参上一脚。其实大多人对于啸风派持有天甲残片的消息并不是完全相信的,但所谓空穴来风,自有理由,无论啸风派打的什么主意,大家都想能够从中得到真的天甲残片的消息。

何谓天甲残片?《公孙武侯传》①里这般描述的:

当年公孙武侯遭景朝君王忌惮,遂被莫须有的罪名迫害,一身过人武艺因经脉全断而被废除,更是被部下背叛中了毒物,瞎了一双眼睛,后来他被一个忠心耿耿的下人历经重重危险,带出了都城,最后逃亡至幽观。他在那里以低等贱奴的身份忍辱负重、奋发图强,终于在天命之年,参透天道玄机,不仅自创出一套心法,竟是能够把原本断了的经脉自动续合,更悟出伐兵之略、定国之策,最后改名天甲子,在西观山一带发动当地下等贱奴举兵起义,占据古落平关,然后誓师东伐。

大军一路上以破竹之势,直逼近景朝当时的都城凉州(今凉水)。可惜的是,那时天甲子已经年近古稀,虽然武功盖世,但身体由于早年被残害的缘故,终于撑不住长年征战,在凉州城一病不起。景朝名将轩辕卫趁机带兵夺取凉州,天甲子带病迎战,最后旧伤发作,自马头倒下,如斯一奇人就这么遗憾离世了。天甲子死后就有传言说其留下一部记录了武功秘籍、阴阳算法以及兵事谋略的绢布,但因天甲子没有正式的传人,绢布的下落不知落到何处。曾有人记载,原绢布毁于当年的战火,天甲子晚年随侍又用特质金片重新刻录了一份。随着岁月推移,那些秘籍被毁得只剩下零散的残片,故而今有天甲残片一说。

世事变迁,朝代更替。人们对于天甲残片的渴望并没有消减,反而随着后世无数大小争夺,越来越多的人醉心于追逐天甲残片,以期能够一举练就绝世武功。而朝中上位者们,亦是对天甲残片兴趣不减,想要利用其中的攻谋兵略,或稳固江山或征战天下。当然还有少数修习玄机法门的人,对天甲残片记录的阴阳算法起了心思。

历朝以来,江湖、朝廷为天甲残片起过的争执不在少数。只是自两百年前,大陆被分为两个国家大聿国与宿闫国后,已经很少有天甲残片的传闻了,故而,近两年聿国江湖上忽然流传出天甲残片的消息,才会掀起轩然大波,引得多方势力的关注。

故今次江湖会,聿国武林南七派北十一门五大世家一个不少,齐聚啸风派英豪舟上居;其他小一点的门派则被安排在舟水岸边的水榭双廊;剩下的游侠,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都被安排在岸上的大华庭里。索翰华与净念是以散客的身份慕名而来的,自然也是被安排在了大华庭了。

“……世人几将天甲残片传作神物,故而残片之珍奇,不逊至宝。”少年激动地说着,至兴奋之时竟是手舞足蹈,“所以无论真假,此次啸风派传出残片消息,谁都不愿错过这个机会。若是真能亲眼见到天甲残片,此一行当是不虚;就算没有见到,也不过是来回奔波费了些许时日罢了。”

索翰华走进东苑时,远远地就看到两个年岁差不多大小的少年相对坐在回廊的栏杆上。净念今天穿的是银朱色硬立大领袖襦,下身为暗灰色大口裤,头发则是一根灰色系带随意地扎起。艳色的衣物衬着净念偏白的脸色,竟似好一个如玉世家子。

隔着廊道坐在净念对面的少年,索翰华是有一点印象的,此人是一个小派弟子,与他们都住在一个院子里,性格好动爽朗,或许看到是同龄人,这两日他没少往净念那边蹭。

少年说的口沫乱飞。净念只是安静地坐着,没人有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在听,又或者是想着自己的心思。便这时,索翰华听到少年大呼:“净念,你去哪呢?”

净念根本就不理会他……实际上,他觉得这个人有些莫名其妙,而且很吵。刚才他练完武,坐在栏杆上歇息,这个人就跑到他面前呱啦地说了许多奇怪的话。那些历史传说,关于天甲残片的珍贵,他是左耳听了右耳出。

索翰华看到自发走到身边的少年,嘴角微微扬起:“怎么,待在这里觉得闷了?”对于净念自发来到自己身边的举动,他很满意……同时,对于净念每回总是走在自己身侧,而非恭谨地跟在身后的行为,相当之玩味。

听了索翰华的说法,净念不置可否。之于他,无论身处何处,他都无所谓烦闷。只是当初说好了跟随此人,以净念平铺直叙的思维,那便自然是男人出现在哪,他就出现在哪……当然,男人若特意吩咐他不要跟着,那就另当别论。

少年看到是索翰华,笑着对他行了礼:“蓝大侠,您回来了哪!”江湖上便是如此,年岁长一些的叫大侠,晚一辈的叫少侠,创出些名堂的叫英雄,掌门级别的叫老人。

索翰华只是微微颔首示意,又对净念说道:“这两天你都一个人待在屋子里,恐是没有趣味。下午随我出去一趟,这舟镇的景致别有风味,还有街市也是相当特殊。”

净念轻点头。倒是少年听了此话,心中暗嘀咕索翰华不厚道,明眼人都看得出净念眼不能视,景致好坏对他有什么区别?!不过瞧着这两天这个男人与净念的相处,少年又觉得有些摸不透情况……他们的外表差别看起来,说是父子或者兄弟也不为过,但显然两人少了亲人间的温情,若说是上下属,又觉得男人对净念说话似乎过于柔和了点。

“蓝大侠,”少年终于忍不住问开口,“你和净念,是什么关系呀?父子吗?”说罢,他又感觉有些不妥,男人的年龄有些看不大出来,“还是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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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①]《公孙武侯传》:此世间五部奇书之一,主要讲述的是公孙武侯晚年的八场大规模战争与一十五场小规模战争的战事兵谋,同时记载了一些当时社会离奇的传说。公孙武侯,名为公孙满,后称天甲子,原为景朝世袭武侯王。

【十】艮兑天

“你和净念是什么关系呀?父子吗,还是兄弟?”

少年的问话,索翰华不放在心上,不过他此时兴致还不错,倒不吝于回答。似笑非笑地看着净念漠然的脸庞,他玩味地说了一句:“净念……他是我的人。”这话说的暧昧不清,净念没有作出否认的反应,当然也没有点头肯定。索翰华说了这么一句话后,便带着净念离开了西苑,留下少年错愕地呆立在原地。

净念……是他的人?少年不甚明白这话到底是何意,独自琢磨了一会,猛然似是想到什么,脸上露出一丝古怪,再抬头看向那二人离开的方向,他只捉到了一抹银朱色的背影。

索翰华迈着悠闲的步伐,微垂着眼,嘴角点点上扬,身边跟着无声无息的少年,一路走过大华庭曲折回廊,时不时能够碰上三两个江湖人。索翰华易容在外,自是没人认识他,故而也无人把注意力放到他们身上。等出了大华庭,由于房屋是建在矮丘之上,大门口前竟是十数层石阶,索翰华抬起眼看了下颇为陡高的台基,遂瞄了眼身侧的净念。

净念的双目始终是平视,脚下却似是长眼了般毫无障碍地一层一层下着台基。索翰华没有意外,只是心里也难免有些惊奇。念头一动,男人便敛起了那一丝情绪……似乎,与这个少年在一起时,他总是不由自主地会放上几分关注。这样的感觉,在他过往的三十年里都没经历过……这,意味着什么?

两人自大华庭出,朝舟镇步行而去,一路上自然没有言语。净念不知道男人这是要去哪里,他感觉到身边来往的人渐渐地多了起来。经过了城门,守城将士例行性询问了几句后就放行了。然后净念便能听见此起彼伏的商贩吆喝声,不消亲眼看就知道这座城市有多繁华热闹。

秋日的阳光温暖而不灼人,时有丝丝微风拂面。净念有些恍惚,冰冷的身体似是被暖阳与软风捂热了几分。这样如闲庭漫步般走在闹市里的经历,对他而言过于陌生。前世与今生,多少年来,他只生存于冰冷的黑暗与血色里。偶尔经过人群,亦多是匆匆而过。想了想,净念微微歪了下头,感觉着淡淡的暖意沿着大领口落在颈项的皮肤上,一种细微的轻跃的感觉便悄然缠绕上心头。以他贫乏的词汇,他尚且不知此种感觉正谓之“舒服”。

少年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动都被收入男人眼底。索翰华看着净念轻眯眼的动作,忽觉这样的少年才像是个十来岁的孩子,有着不知世事的意味,而不该总是一副淡漠死沉的模样。不过净念的情绪是转瞬即逝,男人看着重新带着淡淡死气的少年,有些遗憾,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会遗憾,又在遗憾什么。

如斯沉默的两人,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知觉间就走离了闹市。转进一条破落的窄巷,净念闻到了阵阵熟悉又陌生的腐败的气味,那是他关于这世最初始的记忆。他没有追念与难受的情绪,只是感觉到男人的停留,便也止住了步伐。随即,在他的斜前方传来木板门传出的腐朽的声响,一道奶声奶气的嗓音问道:“你们就是阿公让我迎接的贵客吗?”

索翰华瞄了眼躲在拉开了一条缝的木门后的垂髫儿童,抬眼看向挂在门上方的破旧木板,其上隐约刻写了几个字:“艮兑天地舍?”他笑得莫名,“知归子倒真是一如既往的自以为是。”

“王爷说笑,老叟不过是顺从天命,如实为世人解命卜知罢了。命数天定,老叟哪敢故作妄语。”话语一落,原本只拉开一条缝的木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白发白须的老人走了出来,他脸上带着叹然与无奈的笑,“如三十年前的中元夜,老叟所说的话,今日不正是一一被证实了吗?”

“哦?”索翰华眉眼微挑,意味深长地回道,“你倒是把本王的事情了解得很透彻嘛!”

知归子面上的笑意淡去,躬下了老态的身躯:“门口说话不方便,文华王爷,且随老叟进屋一叙。”

索翰华面容冷肃,淡然地睨了眼老叟,漫不经心地说道:“本王事务繁多,没有多少闲时来叙旧了。知归子,你今特地找来本王,就是为了扯一些废话吗?”

知归子苦笑,拱手行了个大礼:“老叟行事,只是顺应天数。王爷既然早下了决心,老叟自也不会逃避。今天找您,只是希望王爷莫要迁怒于老叟身边之人,他们都是无辜的。”

“虽然本王不喜你们这些算命的,”索翰华若有所指地把视线调转到揪着老叟衣角的小童,“你倒确实有些本事。但你口口声声说顺应天命,今又何必为了这个孩子求本王?”

知归子叹息:“老叟到底不过是一凡人。”

索翰华大笑:“既然你自知是凡人之命,当初又何必不甘居凡人之下?本王甫一出生,你在父皇与母后面前说了那么一通耸人听闻的话。本王是不是该夸你胆大包天呢?不过你倒是有点板眼,父皇与皇兄竟是愿意把你这条老命留到现今。”

知归子有些绝望,又似是认命:“当年老叟确实被功利蒙了心,但老叟说的话,句句都不虚……今时今日,再说这些也都晚了。王爷既是不愿应承老叟的请求,老叟也不敢奢望王爷手下留情。”

“知归子!”索翰华笑意尽敛,声音冰冷,“本王其一厌恶的就是有人随意揣测本王的心思;其二厌烦的则是自作聪明自以为是的人,”而眼下这人,占全了两样,他为此确实一度动了杀机,不过……“你既是要求死,本王偏不想让你轻易死掉。你且再说,你所以为的命格若出了变数,可又是上天之意?”说罢,索翰华没了耐心,转身就想要离开。今日兴致不错,他才起意愿见上这老头一面。

知归子见男人拂袖而去,神色恻然,看着男人挺拔的背影渐行渐远,早不似当初那个文弱弱随时都能昏厥的皇子。他又想起当年的往事,一时唏嘘不已,竟不知自己那时做出卜知,到底是对还是错?诚如天命不可违,自己却一直尝试改变,终归落得今日老景凄凉的下场。

“此子中元鬼夜所生,天生凉薄无心、性情乖戾不定……是乃灭世之命,幼年弑弟、成年屠兄,继而篡位,毒子杀妻,国为之倾亡,自此红尘乱起不得安宁。”——当年皇后诞下幼子,知归子奉皇命为初生皇子卜知命路,发现此子如此凶狠的命格,顿时大骇,比之那些人吩咐给他的说辞还要耸人听闻。皇帝与皇后也吃了一惊,几度欲要舍弃幼子。文德帝终归心慈,只把幼子关在冷宫幽院,又让“第一圣”闻人砚教导他伦理与学问,除了闻人砚外,不给幼子任何接触外人的机会。

直到……当初最得宠的十一皇子躲过宫廷侍卫,无意间闯入幽院。十一皇子性格嚣张跋扈,以为索翰华是哪宫的小奴才,便意图欺辱。彼时索翰华性格真如知归子所预言般,乖张暴戾,即使有第一圣做老师,也不能压制戾气。两个幼子争执之间,十一子失足落水。因幽院向来无人踏入,直到数天后,十一子的尸身漂浮起,才被闻人砚发现。

文德帝因幼子夭亡,一度对索翰华起了杀心。直到皇后与闻人砚,跪在御书房外求情,才暂时放过了索翰华……此事发生后,文德帝便将知归子驱逐出京城,又暗地派人护了他的安全。再往后宫闱中事知归子不得而知了,只是许多年后,有闻文德帝第九子久病得愈,文采斐然,是一个翩翩君子,颇得文德帝赏识,俨然是除太子外,最受帝王宠爱的皇子。

“阿公……”小童的叫唤,拉回了知归子的回忆。他叹息地摆了摆头,再朝巷口处瞄了一眼,忽然脸色一正,“小童,刚才是不是有个少年与文华王爷一起来的?”他果真老了,被文华亲王的气势慑得竟根本无心留心别人。

“是呀,”小童有些雀跃地说道,“大哥哥好漂亮……”

知归子急忙打断小童的话:“小童,你老实待家里看着门。阿公有急事,现在就得走,说不准晚上几时能回。到明天公要还没回来,你就去找你易哥哥……”说罢,不等小童答应,老叟就慌忙地朝那二人离去的方向追去。

离开艮兑天地舍,索翰华带着净念,并不着急赶回啸风派。从另一条小巷插过,他们来到一个小湖边,湖两岸尽是水榭楼台林立。清风里,飘着阵阵似有似无的脂粉香气。两人本是信步而走,气氛沉静又透着隐约的平和,直到净念猛然打了两个细声的喷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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