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世纯音(穿越 FZ)上——岫几重
岫几重  发于:2014年01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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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是没有一丝声音。

净念随即阖上了嘴,呆呆地坐在床边。

“若有来世,愿从此五感不具六识不清,再不用看不必听不能说,不需欢喜不会悲伤!”那是他前世临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所以此世,终于看不见也发不了声音吧!只是为何,还可以听得见周遭的一切,还是能够敏锐地抓住些微的声音?

——或许,还是不一样的吧。至少……净念的思绪渐渐飘远。

想到梦里,链接了前世今生的混沌空间,在那里,他安静地旁观了一个被家人遗弃的孩子如何艰难地长大,然后,死亡。

他本不是个孤儿,在少儿时期,还有着一个温暖的家庭,开朗的父亲、慈爱的母亲,还有个可爱的妹妹。他那时有个好听的文雅的名字,只是后来的多年再没用过,他已经彻底忘记了自己的本名。

他自小的听觉就敏锐超于常人,一开始谁也不会留意。尚且不懂事的他,以为别人也如他一般。

后来他开始读书了,慢慢地接触了越来越多的人,然后开始能够听到周遭杂七杂八的声音。他时常会回应那些人的话语,却遭到对方惊恐的反应。再后来他渐渐地被人指指点点。只要他走过的地方,人们莫名地不敢靠近——只是他们还不知道,那些声音,即使隔得那么远,他依然能够听得清清楚楚。

他的身体开始很不好,每天每天承受着那些声音的压力,呼吸都变得艰难。随即,他休学了。每日躲在家里,孤单单地坐在窗边,看着妹妹欢欣地跳着跑着,背着书包上学堂。

只是他那时还是幸福的,因为一直有父亲的鼓励与陪伴。他能够听得见,父亲心灵深处的痛惜与决心……直到有一次忍不住跑出了门,被外面无数的声音压得他昏厥在街头。他为此躺在床上几个月下不了地,记忆开始急遽地倒退,很多常识与学过的知识都忘记了。

父亲坐在他的床边,像是教导幼儿一般,从最简单的字句教起。那时他喜欢甜食,父亲允诺,等他能读通了弟子规便会买一大包甜食备在家里;若能背下三字经,每日午后都会奖励一盘甜点。

只是,他还没有读顺弟子规,更没有背下三字经,父亲得了病却倒下了。家里的境况一天天地糟糕,几乎倾尽了存款,父亲还是去世了。

他承受着医院里无数沉重的压抑的绝望的声音,撑着身体,在父亲床头守候了一天一夜。他口齿不清地背着三字经,可是父亲始终没有醒来。

他听到父亲临去前最后一句心声:我的儿子……

父亲走后,家里不再如以往那么温馨与欢乐。他的记忆偶尔有所倒退,但是他清楚地记得父亲期盼的眼神,所以很刻苦地每天重复着学习。

妹妹慢慢长大了,母亲一日日地苍老。在不知不觉间,他的房间再没有人愿意靠近,母亲也只是远远地把每日吃食放在走廊上,妹妹更是避他如瘟疫。

他懵懵懂懂的,知道些什么,又不愿去相信。

十五岁的那年,他在自己的小空间里,听到了母亲幸福又忧愁的心声。母亲遇到了一个男人,可是,她害怕那个男人知道有自己这么个儿子。

那时候,他们一家早已经卖掉了以前的洋楼,住在老城区的旧房子里。街坊邻居,竟是无人知晓他的存在。

他是第一次,主动踏出了阴暗的阁楼,艰涩地用着断断续续的声音,对母亲说:“妈,我、不、不会、让叔叔、发现的。”

他那曾经慈爱的母亲,顿时露出骇然的神色。他将母亲心里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怪物!伴着惧怕的哀嚎。

后来每每躺在工作台上,忍受着冰冷的机械插入的痛苦时,他就会恍惚地想……如果那时候,没有开口对母亲说那些话……

或许是妹妹再也无法忍受随时提防着自己探测她的心思,或许母亲再不能把他当成是自己的儿子,去舍弃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

那一天,他被一群奇怪的人带走了。从此,被关在一间满是器械的玻璃房内,每日都有人进来对他的身体做着各种测试。

******

[注释:①]《明世训》为笔者杜撰,模仿《三字经》《弟子规》,是为这个架空社会的幼儿启蒙读物。

【八】往今生

被当做实验品放在工作台上的日子,一开始是极为难熬的。即便那时候他由于特殊体质原因,脑中知识杂乱,但长期一个人躲在家里看父亲留下的书籍,他还是学习到许多东西。他知道,他被母亲遗弃了。

母亲,用他换了笔巨款。这巨款,足以让家庭恢复曾经的小康,让母亲有钱打扮得漂亮,让妹妹穿戴得花枝招展。他们用这笔巨款,摆脱了累赘,获得了新生活。而他,迎来的是长达五年的不停歇极限潜能实验,再然后就是暗无天日的,杀戮。

那些人非常厉害,用科技的手段,将他的声音能力激发到极致。他已经不止可以随意地探听别人心声,还能承受那些声音带来的污浊与压力,后来更是能够将声音力量化作控制与杀人的武器。

他的身体已经被改造得异常强健,记忆也不再混乱,只是曾经那温暖的家已不在心里。到二十五岁的时候,他成了实验者里最成功也最厉害的一个,但是没人能够靠近他,也没人有胆量接近他。

他接了一个又一个别人无法完成的任务,无数条性命结束在他手上。他听到人们心灵的诅咒声,只是再也没有什么能够打倒他、动摇他。心无所惧,心无牵挂,故而无坚可摧。

只是,他的能力太强大了……到后来,已经完全超过那些人的估测,所以那些人害怕了——因为那已经不仅仅是声音的超能,而是,能够摧毁灵魂的力量。面对这样的力量,没有人不害怕。

于是,便是格杀令。

那个时候他遇到了一个孩子,用常人的说法,就是很傻很天真。他不知道那个孩子为什么想要帮助他,明明在组织里有着不低的地位,却背叛那些人,帮助自己逃命。

他其实,并不在乎生与死。只是从父亲过世后,他第一次感觉到一丝暖意,所以应承了孩子,带着对方一起逃离。而结局,自然是惨烈的。那些人在他面前斩杀了那个说话总是很柔软的孩子,还将自己遗忘多年的母亲与妹妹一家人带到自己面前。

母亲是悔恨,是泪流;妹妹,则是愤恨,冲着他怒骂指责,怪怨他将一家人牵扯进危险里。

他那时已经很少开口了,因为人们听了他的声音,会不自觉地被控制,被魇镇。组织在后来用药封住了他的声音,就是防止他利用自己的声音对付他们。而实际上,声音的力量,并不会就这样简单地被封住。那些人自以为是了,而他真就懒得开口了,本来,他就没有可以说话的人。

被重防护重火力的秘密部队团团围紧,他看了看惨死在一边的孩子,又望向被挟持的母亲妹妹,空荡的脑子一下子想起了许多,幼年的快乐、少年的艰难、父亲至死的不舍……他想起,记忆里的一家人曾经温暖地围着饭桌,听着屋外爆竹声声,笑着闹着,说着明年的美好向往。

他开口,用有些生疏了的语言,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若有来世,愿从此五感不具六识不清,再不用看不必听不能说,不需欢喜不会悲伤!”然后在所有人惊恐的目光中,用自己的力量,杀死了自己。

其后的记忆就是一片凌乱与混沌。他记不清自己是怎么重生了,又是怎么活到了五岁,直到遇到无尘。即便是现在完全恢复了这么多年的记忆,他对于自己的新生还是迷惑不解的。

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年龄,只知道大概是与净明差不多大小,还有个在静禅院里取得的法号“净念”。

一开始的时候,他甚至不知道这是另一个世界,因为看不到又不能言。慢慢的,他听的多了,能够从别人的言语里辨识出他们要表达的意思,直到现在,他已经比较适应了这个世界。

这算是另一世了,他知道。其实在这世的十多年,记忆一直大多时候都处于空白状态,若非两年前那场血案……

鲜血的刺激、杀戮的疯狂以及体内对奴制的抗衡,召回了那些零落的过往。等他突破了奴制的制缚,杀死了无尘后,前世记忆便如开闸的洪水涌现出来。

尽管这世的记忆都是凌乱的,并没有因此对他认知自身的处境产生多少阻碍。他察觉得到无尘对自己的利用,只是无尘自以为隐瞒得天衣无缝;他明白净明对自己的紧张,就如同前世那个孩子,所以那时自己才会救下他一命;他更是感觉得出,法华对自己莫名的关心,带着一种神秘的意味深长,到最后那位大师更是将毕生的功力传授给了他。

他重新活在与原来完全不同的世界里,但他不觉得,生或者死,对自己有什么区别。这两年被严慕控制,去做那些杀人放火的勾当,他也无所谓,前世本就做了不少——至少,有严慕的保证,净明不会死了。

直到此前,他刺杀文华亲王失败。

那个男人,很强。现在的他,失去了前世一切的力量,所依仗的就是法华交予他的心法与前世积累的格杀经验。他被男人制伏的那一刻,就知道现在的自己杀不了对方。

不过,于他本没有关系。男人是要他生、要他死,他都不在乎。

不曾想,男人完全没有追究他,反而要求他的跟随。净念这么多年来,早就习惯了直截了当……既然杀不了男人,自己也不用死,那么跟随男人也无所谓。唯一所要考虑的就是净明的伤,他却莫名相信,这个很厉害的男人能有办法治好净明。若真是没有办法,那便只能顺天命了。

因为他不可能再回严家,男人是决不允许的。

记忆拥塞在脑子里,让净念的头隐隐作痛。幸而不再如先前还受奴制的控制,否则此时他怕又会控制不住体内的暴躁之力了。只是奴制清除了,净念慢慢地能感觉到有一点力量,熟悉又陌生的,在体内开始点点复苏。

或许,前世的力量,并没随着转世而消除。但,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依然是前世那个心无所惧心无挂念的人。就算转生,他的生活,也不会有什么变化吧!如同在严家的日子,如同在前世组织的日子。他知道自己在别人眼里是一种恐怖又很有“价值”的存在,不再是人,而是一个强有力的武器!虽然他始终没有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价值。今后跟随在这个叫索翰华的男人身边,或许还是做以往别人让他做的那些事情吧!

……脑海里交错的关于前世的记忆画面,让净念的情绪难得起了一丝波动。他一脚将地上的被子踢到床上,而自己则是飞身而出。

静谧的深夜,少年穿着一件薄薄的白色中衣,沐着夜间寒露,肆意地舞动着身姿。他手里并没有拿着兵器,在空旷的院落地起落翻转。

影卫无声靠近,遂又悄然撤离。

练了半个时辰,净念才停了下来,静静地站立在场地中央。从五岁在静禅院学武来,由于体内奴制的原因,他几乎随时随地地习武,来发泄体内的戾气。而今虽没了奴制的制缚,他已是习武成痴,鲜少有思索的时间,一旦空闲了,便是无休止地练武。

“招式不错,配迦空心法可惜了。”

男人的声音忽如其来。

净念早已察觉到对方的存在,毫不意外,对于对方的说法不作想法。索翰华披着宽松的黑袍,立在少年身侧,低眼瞄着对方的手腕:“原来夺命铃,另有玄机。”人说夺命铃杀人时会发出铃音,索翰华也亲历过。而现在,净念练武之时,他手上的铃铛却反常地没有出声,寻常他也是一直戴着铃铛不曾卸下,却不见铃音作响。

净念左手抚上右手腕的铃铛,微微点头……他还记得男人要求,表达意见时候须明白地点头或摇头。索翰华见到少年肯定的点头,倒没有追问铃铛的玄机,又把话题转回到武功上:“迦空心法以防做攻,算是顶级心法之一。但本王却觉得,你的招式更适合狂猛些的心法相辅。”或者说,再灵活运用其他刚猛点的心法补充,会大大提升净念现在的实力。

索翰华的话,净念并不放在心上。武功好与坏,他向来不是很关心。

“有机缘的话,你去学点刚猛的心法吧。”索翰华同样是满不在乎地提着意见,“非莫练的是‘天地无间火’,若你感兴趣可以去和他切磋下。”

净念听在了耳里,平静无波的内心起了一丝波澜。他觉得,这个男人很奇怪,先前说让他学文课,现在又告知他去和影卫习武功。他想起白天时,男人要求他表达自己的想法,要点头摇头让别人明白自己的意思。

可是……多少年了,从前世到今生,没有人会在乎他心里的想法,更不会在乎他会不会表达出来。即便是那个因为他死去的孩子,即便这世非常关心他的净明,也因为习惯了他的沉默,而从不会真正地追究他心里的意思。

……虽然,他很多时候,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想法。只是这个男人,不与常人一般。他会特意要求自己,清楚地将自己的意思表达出来。净念搜索着脑海里贫乏的词汇,只想到用一个“奇怪”来表达。

“夜了,是睡不着?”

净念听着男人的问话,迟疑了下,摇头。然后不再想这个男人的事情,便转身飞进了自己的房间。早先所有的情绪起伏,现已归于止水平静。没管身上练武流出的汗,净念平躺在床上,盖着薄被渐渐地入了沉睡。

索翰华看着白影迅疾地消失,唇角微微扬起,遂也信步离开了院落。

【九】江湖随

其后的日子,净念理所当然地跟随在男人身边,他没有去深思男人留下他的目的,也不在乎自己忽然的离开对严家会产生怎样的影响,更是没有特地去了解净明现在的恢复情况——他不是大夫,既然曲默说能够治好净明,他又何必再去关心。

净明期盼了多时,始终再没见到净念后,开始有些难受与失望。

曲默拿着药箱走进房间,见到净明迅速看过来的动作,再看对方脸上明显的失落,不由扯开了嘴:“你那个师弟不会过来看你的,他每天都跟在主上身边不离寸步。”

净明叹了口气,无力地靠躺着,也不说话。曲默一边收拾着药箱,一边与他说话:“说来净念还真是凉薄,虽然你没有性命之忧,好歹也过来瞧一眼吧!”想到那个看似脆弱却强悍到恐怖的少年,曲默心里有些许的不舒服。

净念不来看望自己,净明虽然难受失望,却不喜别人说那人的不好:“你不了解师弟……他,是很好的人……”话语消失在喉际,净明怔然地发着呆。他想起净念禅院时,总是孤零零的一个人,除了无尘与院主,没人愿意或者胆敢接近他。就是自己,也只敢远远地关注着那个沉默的寂寞的人。

曲默没有去想净明的话,只是无所谓地一笑:“啊,净念那么厉害,我可不敢去了解。今天我来给你做一次针灸,然后下午,你就跟我一起走吧。”

走?净明有些茫然:“去哪?”

敛下眉,曲默淡淡地说道:“这里只是我们临时歇脚的地方,不适合你长期养伤。自然是跟我回蓝苍城去。”

“那,净念也去?”

曲默收起脸上的笑,冷眼睨着净明:“净念的事,不是你我能过问的。他自然是跟着主上做大事的,暂时还不会回蓝苍城。”

净明顿时着急:“怎么可以?曲大夫,求求您,和王爷说个情……净念师弟,他根本就不在乎做什么大事的。而且,他眼不能视又不能说……”

“好了,”曲默沉下声,“你不必求我,这事儿你我没有权利决定。再说跟着主上有什么不好?难道你还要他回严家,做个杀人工具,每天过着刀头舐血的日子?何况,净念他自己明白自己在做什么,那是他的决定,你又何必瞎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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