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世纯音(穿越 FZ)上——岫几重
岫几重  发于:2014年01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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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腊月初,净念的眼睛停止了敷药,或许是因这回真心愿意治好眼睛,或许眼睛如曲默所说确实没有问题,当然也少不得曲默医术超绝的缘故……总之在一个朝霞微露的清晨,净念刚从睡梦中醒来,一睁眼就被那尚不算强的光线刺激得立刻紧闭上了眼。两行泪水从有些酸痛的眼里不能自控地滑了出来。

曲默满脸喜色,向索翰华禀报:“主上,再过三五日,少主的眼睛就能看得见东西了!”

******

[注:①]本文中,王爷的子女,是需要经过册封才会有“王太子(世子)”“郡主”的称号,否则都以公子、小姐来称呼。

【二九】万里船

净念眼睛的状况,比先前想象的要好得多了。不过是用了一个月的药,他就能模糊地看得见一些近物。曲默说他的眼睛暂且不能见光,还得继续吃药,好在药量大大地减少了。

所谓好事成双,就在当天下午,京城传来皇帝旨意,封索净念为文华亲王王太子(也称“世子”),又因命净念与索翰华会在年节前夕返京,遂定于年后十五日在宣德殿举行“册王太子仪”。

圣旨一至,索翰华便决定即刻出发,随行之人自是包括净念,除了曲默、非莫等人之外,还有几位年长的公子:索临丞、索临牧和索临孜。

此次还是选择走水路,约莫二十天能够抵达居州区句城,然后再有五天左右的路程就能抵达京城,刚巧赶在了年节的前一天。

这一回乘坐的船只是奢华的楼船,人员众多,船工轮班不停歇地轮着桨。净念坐在船头的栏杆上,能听到哗啦啦有节奏的水声,大风迎面吹来,把露在纱帽外的头发吹乱了。

楼船行驶了几日,净念在船上无所事事,便极爱待在船头。这凿壑江两岸,不时会传来一些野兽禽鸟的叫鸣,听在耳里甚有些意思。只苦了守在净念身后的二位侍卫,他们虽然知道这位主子武功高强,可毕竟是眼睛不好使,坐在这栏杆上,一个不慎极容易掉到水里,届时,没人能够承受得住王爷的怒火。

虽如此,这两侍卫,也是不敢开口让净念下来的。几日相处下来,大家都领教了这位爷的怪异脾气,他鲜少会搭理身边的人,哪怕与他相熟的曲神医也不例外。

“见过几位公子。”忽见索临丞几人走近,两侍卫连忙行礼,却不敢稍有疏忽,眼角余光还密切地关注着坐在栏杆上的少年。

“免礼。”索临丞微笑着朝二人点了点头,遂站到净念的身侧,试探地叫唤了声,“大王兄?”

净念自然没有给他任何的回应。索临丞也有些摸清这位王兄的性情,倒没有什么不愉,只径自侧头看向身后二人:“临牧、临孜,还不快见过大王兄。”

“临牧/临孜见过大王兄。”

净念觉得有些吵,他不是很愿意与不认识的人打交道……不过,这几个人,是索翰华的儿子。那个男人,在他心里总有些不同的。

所以,在稍稍犹豫了下,净念跳下了栏杆,对着几人轻点了下头。

索临丞有些讶异,本没想到会得到这人的回应的,随即笑开,找着话:“我见王兄这些天总是坐在栏杆上,这船头风吹的感觉虽是很不错,不过也容易出现危急的。”

索临孜嗤笑:“二王兄说的甚么话!咱文华亲王府里,谁人不知大王兄武艺高强,鲜有对手。早在大王兄回来前,他可就是名扬天下了。”说不清话里是褒是贬,这位四公子刚满十三岁,母家颇有势力,自小乃天之骄子,心高气傲,言语直接又是毒舌,对着净念这个忽然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王兄,心里总有些不平……何况,这人几乎夺去了他父王的全部关爱。

“临孜!”索临丞低唤了声,语气里有着警告。

索临孜哼了声,偏过头望着岸边飞逝的景色。至于一直沉默不语的索临牧,则始终静静地站在旁边不曾插嘴,冷淡的目光落在净念被纱帽盖了一半的脸上。

净念隐约感觉到几人对自己的不喜……虽然他说不出这是怎样的情绪,但绝对不是友好的,便不打算再与他们相对,自顾自地直接离开了船头,留下无语的几个人。

索翰华在楼船二层的书房,嘴角噙着一丝笑意,望着船头几人的互动,待见到净念朝船内走来时,便离开了窗口,坐回桌前重新拿起毛笔写了起来。

净念回了自己的房间,先摘下纱帽——曲默说过,他的眼睛要逐步地适应,这些天锻炼下来,他能够承受得住屋内的光线了。随即,他便坐在榻上:发呆。向来只把练武做消遣的人,因着怕伤及船体,这些日子除了吃喝外无一事可做。这样的生活,对于净念来说,倒也不难熬,毕竟他早就习惯了。

不知过了多久,净念感受到那已然非常熟悉了的气息,随即房门被人轻轻地推开。微微抬头,一道模糊的高大身影靠近来。

“今天怎么这么乖巧地待在屋里?”索翰华坐到净念身边,把玩着少年被风吹落下来的长发,“不会闷吗?”

净念摇了摇头。时间之于他,没有多少意义,怎么样过都没大区别。

索翰华了解他甚深,也不意外,只是拿起纱帽为净念戴好——楼上的光线可比这里亮得多了:“陪本王去书房。”

书房里,只有父子两人。净念安静地坐在窗边,听着男人醇厚的嗓音讲着这个世界的知识……虽然很多东西不太懂。

“古有三圣人,书圣者卫修,诗圣者关辞,医圣者虞城子;文人有四秀,龄朝曾广德,东岚朝奥青,彦朝岑宛卿,今朝闻人砚;世间五奇书,奇谋武略为《公孙武侯传》,轶闻怪说为《嚣乱百闻纪》,定国策者为《经纶》,文学尊者为《蒙辞》,兵家不败为《师咎》。”

看着净念懵懵懂懂的模样,索翰华柔声问道:“可懂得本王说的这些?”

不太明白……所以净念干脆地摇头。索翰华失笑,想起了西席老夫子偷偷向王府管家抱怨,说这孩子上课总在那边不尽心,甚至偶尔还会打盹。以老夫子的讲课方式,对净念不啻于天书罢。

“这些都是读书人入门时,首先了解的一些基本常识。”索翰华不急不缓地解释,“不懂也无碍,这几天在船上无事,本王就给你通俗地讲解一下《师咎》的内容。待你眼睛彻底恢复了,再从明世训从头学起。”

之所为选择《师咎》,索翰华自有他的考虑。净念没有最基础的知识,自是不可能在文学上成就什么;但他的武功极好,潜力更是无限……总有一天,他将要去沙场之上,那时他会成为一把插在敌方心口上的锋利的刀。《师咎》论以兵谋伐道,讲究行兵排阵,阐述了如何在平日里与战场上统领大军控制人心。净念若能学得一二,则大有裨益。

净念遂认真地听起来——至少,这个男人说的话,比较直白浅显,很容易就能记在心里。

“《师咎》这本书的最重要的想法,就是一个字‘律’。律,是规则、规矩和方法:规矩用在训导士兵之上,规则运用在行兵打仗之时,方法用在攻守谋略之中。‘师以律,则兵无咎’——说的就是,若统帅有规矩,打仗有规则,方法运用准确,战事就不容易出错……”

曲默走至书房门口,听到屋内传来这熟悉的声音,脚下顿了顿,终是转身悄然离去。

此后行船的日子,净念将近一半的时光是在听索翰华讲解书本知识中度过。没有再出现如同夫子教课时的走神情况,男人说的东西,就算暂时不太懂得,他都能听得进去……其实在前世时,他曾是如饥似渴地学习着书本里的一切,靠着那些知识了解人世。

只是后来那么多年的经历太过深刻,那些经受的实验令人难以忍受,让他将好不容易学习到的知识又丢失了大半。

如今再听人讲起……前世的一些记忆与今生完全不同的知识混杂,从而纠缠一起,也幸好净念到底是活了这么多年,脑子没那么容易再次出现混乱。而且索翰华的讲解并不激进,一点一点的,很有条理地把师咎主要内容讲述得透彻。

待楼船终于抵达区句城外的码头,即将靠岸时,净念都能把《师咎》的内容背下三成了。一开始的学习总是艰难的,越到后面,他记得越快……就算不会运用,但理论知识已是刻入了脑海中。在这同时,他终于可以不必带着纱帽遮挡外头的光线,虽然远处的物体看得还不是很清晰,但大体能够看得到近身的人或物,以及远一点的体积大的东西。

净念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索翰华,之前虽然能够模糊地看到男人的轮廓,但这时才是真正地清楚地把男人的容貌身形记在了心里。

以往幽黑却无神的美丽眼眸,如今泛着点点朦胧的光芒,里头映射着自己的身影,索翰华凝视着这双眼,见净念眨都不眨一下,忍不住笑道:“怎了?净念这是看本王看傻了?”

净念这才眨了眨有些泛酸的眼睛,诚实地摇了摇头……虽然情绪向来淡漠,但眼下能看得见了,他竟意外地有一些迫切地想知道索翰华的具体模样,故而才会直盯着男人看。

以净念贫乏的词汇,无法形容得清,他眼中男人的模样。但至少……偏着头,想了下:顺眼。索翰华看起来很顺眼,这便够了。

说到索翰华的长相,其实何止可以用“顺眼”来形容,光看他走在路上,总能吸引路人的回头,就足以看出他外表的不凡——或者说,是给人一种不凡的感觉。真论容貌,索翰华的面容略显得有些刚硬了,可以说英气有余,与净念相比,却不是那么俊秀。只是他经常挂在嘴边的浅笑,让人整体看起来柔和了不少,给人一种矛盾的感觉。

手指习惯性地在净念眉眼上描画,索翰华淡声对身边的人吩咐:“今晚就歇在船上,让人备好车马,明日卯时就出发。”

【三〇】后宫殿

索翰华一行人,比估算的早一天抵达了京城。正是大寒时节,京城居州较之蓝苍城要四季分明的多,这冬季的天气自是有些寒冷。

外面正下着雨,净念站在窗边,视线落在细雨笼罩的庭院里,不知名的草木大多是凋零了,泥土上还积着刚被风雨打落的枯叶残花。天色阴暗,如淡烟氤氲,庭院内的景致遂显得凄凉萧条,为这寂寥的午后平添了几丝寒意。

净念出神地望着,虽然曲默吩咐过眼睛不要过度使用,但在发现能够看得见这世间景色后,他竟意外地不太愿意闭上眼……或许是经历了那么漫长的黑暗,终究太过单调了,尔今重新得了光明,才忽然发觉了一草一木,尤其是那些亮丽的色彩,看在眼中让人心情尤其舒畅:即使用他的语言无法具体形容,却不能否认心里那一丝真切的欢喜。

……除却,他不喜欢看人。

在愣神之际,一缕微风夹着湿气吹进了宽领口里,让净念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削瘦略显单薄的身躯微微缩了下,随即,一件厚实沉重的皮氅裹住了身体。净念怔了下,不需回头便知道来人是谁。

何时起,他竟对这个男人毫无防备。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没有及时地发觉到男人的靠近……或许是在心底里慢慢地相信了,索翰华是自己的父亲;或许是因为男人的实力太强悍,防备也毫无意义。

“换身衣物,待会随本王进宫去见太后。”索翰华淡淡地吩咐。

这时几个侍女捧着衣物进了屋,净念看了看男人,遂听话地走到侍女面前,将衣物全部接过来,独自进了里间换装。他习惯了凡事亲历亲为,从不会让侍女们靠近来。

没多久,少年换好了一身新衣走了出来。索翰华听到足音,偏头看去:净念上身穿着雪青色蔽膝曲领袍,苍色领缘交错压过与袍色相近的微紫琐纹暗花,腰间束着靛蓝色革履大宽带,袍下是荼白大口裤,脚踩乌足歧头履,黑亮的长发只用一根绳子绑住——正是好一副秀色仙姿。

索翰华将净念仔细打量了一番,心下十分满意,两步走到净念身前,低笑:“以后得学会束发,头发可不能就这样散着。”

净念偏了偏头,有些不解。索翰华并未为难他,将他按坐在椅子上后,从侍女手中接过了桃木梳……一旁伺候的侍女们,心底俱是惊愕,这位王爷连自己的穿戴都由人伺候,何曾见过他为别人束发?!

索翰华却不管别人的心思。以他对净念的了解,这人自己不擅束发,又不愿意侍女帮忙……便是很自然地替净念梳理起头发。

净念乖巧地坐着,感觉到头发被人轻轻地扯动、挽起,头皮上细微的触感,让他一直空洞的内心涌出一抹很轻浅的暖流,情绪遂是难以表述地浮动起来。

少年的头发很软很滑,手感极好,偶尔一撮发丝滑进手指间,给人一种莫名的满足。索翰华心情不错,很快就将头发束好,用一根黑发带系紧。遂又拿起一根青莲色珠玉抹额,仔细地替净念绑好。

感觉到额上绑了东西,净念略有好奇地抬手摸了摸,便触到一个光滑的石头,带着一抹不明显的温热,很舒服的感觉。

索翰华看到对方的动作,轻笑:“这里天寒,抹额能够护着你的头脑。”说着,低眉看着少年额上的碧色暖玉,很合净念今天这一身衣装,让这人冷淡的气质削弱了些许,平添了一抹温文气质。

再次满意地点了点头,索翰华示意候在一旁的侍女们退下,对净念说道:“进宫吧!”

******

太后居于云厚宫。

净念学着索翰华的动作,跪地朝上位的太后和几位太妃们行了礼。

“好了好了,”约莫五十出头的太后,保养得宜的脸上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慈笑,说道,“都不必这么多礼。哀家听说我可怜的孙儿在外流浪十几年,吃了许多的苦头,正心疼的很呢!快赶紧让哀家见见孙儿。”

此次进宫,自然还有索临丞、索临牧与索临孜三人。

索翰华浅笑,温和地回答:“母后莫要心急,儿臣这不是把净念特地带来给您看嘛。”

太后闻言,仔细地打量着静立在索翰华身侧的少年,拿着手帕擦了擦眼角:“这就是哀家的孙儿吧!快近前来,让皇祖母仔细瞧瞧。”

净念的视线茫然地对上太后的眼睛,遂转头看向索翰华。索翰华察觉了,抬手在他脑后轻轻一拍:“还不去你皇祖母跟前!”

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净念缓步走到太后面前,离二尺处停了下来。

太后想伸手摸摸净念,待看到净念漠然的脸色与冷淡的眼神,动作滞了滞,遂不着痕迹地收回手,捏着帕子,又是欣慰又是伤感:“叫净念是吧,真是不错的名字。瞧瞧这孩子,都过了十五岁,比当初的小九还要瘦弱。也不知这些年在民间都吃了些甚么苦头!哀家这段日子每每想起,都觉得心头躁得慌!”

坐在右侧的静太妃笑着安慰:“太后您也别太难过了,这孩子不是已经回来了嘛!总归能认祖归宗,以往吃的苦,以后都能补回来。”

“是呀是呀,”元太妃也是笑道,“太后您瞧,这孩子面貌俊秀,好一个英姿少年,可不是有我皇家风范?!想来我皇家又多了个英才,正乃我大聿国的福祉啊!”

太后被劝说得笑开,欣慰地点头:“这一看,哀家这孙儿,确实不凡。”言罢,她看向安静地立在一旁的索翰华。

索翰华今日是一身玄朱色蟒袍、腰束玉带,头戴冬黑远游冠,正谓器宇轩昂。他静静地听着太后几人的话语,面上始终戴着淡雅的笑容。太后的眼神微微敛了敛,捺下心头百般情绪,转开视线,看向另外几个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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