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往事如梦,旧梦难寻。从前的刻骨之伤,终究变成了不痛不痒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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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索关键字:主角:周聪,梁泽文 ┃ 配角: ┃ 其它:
第一章
序
第一次看到真正的海,那种感觉是失望。
海面上空浮了片巨大的乌云,因此海水是灰色的。尽管如此,天际那轮明晃晃的烈日照得人产生一种末日感。
八月,下午4点,在海边。周聪此刻已经中暑了,说实话他只想吐,提不起什么欣赏美景的兴致。他随意坐在旁边的一张藤椅上,立即有一穿着朴实,笑容可亲的男青年上前,殷切带点担忧地询问:“要喝冰果汁吗?”
周聪在他的关心下觉得头没有那么昏了,也没有要呕的恶心感。
此刻,一杯冰爽的果汁顺喉而下才是真理。周聪说:“要被芒果汁!”这种热带水果正是这的特产。
“好,请稍等。”
遮阳伞挡住了毒辣的太阳,周围环绕的是高耸的椰树,仔细听,那是浪涛的鸣响。这,就是海边啊!
不久,果汁被端上来。成色淡黄,绝对是掺水过多的表现。尝一口,冰凉凉的,果香淡淡,这……
“冰芒果汁,25元,谢谢。”小麦色皮肤的男青年笑得还是那么真诚。
“呃……”是不是太贵了呢?小葱发现那张笑脸上有数不清的暗疮和痘疤,没有镜片的黑色镜框有股浓浓的装逼意味。
不远处一群光屁股的小屁孩在沙与浪间嬉戏,他们在笑,因为无忧。
那年,所有人都没长大,四五岁的年纪。幼儿园中分布在大班。
周聪除外。他奶奶那一份微薄的退休金仅能够保障两人的生存,至于学前教育,别想太多。
他本人对此倒没有抱怨什么。幼儿园,不就是一帮小聚在孩一块么?他自己一个人就可以玩得很开心。
而且他觉得幼儿园不是什么好地方。隔壁梁家的那小子每天早上被撵起来去上幼儿园哭的真的是撕心裂肺,整一个闹钟,还是闹整栋楼的。
“啊啊啊不要不要我不要去幼儿园呜啊啊啊啊我不起来!!!”
真的,每天早晨七点半(除周末)。那个大嗓门周聪恼火地瞪着天花板。你不起来,我倒是起床了。
折腾了老半天,那哭声渐行渐远。等到听不到时,周聪发现他还可以再睡一个回笼觉。
梁泽文爸妈都忙,把儿子往他外婆家里一扔,就工作去了,一年到头没见过几次。虽然同为没爸妈的孩子,周聪却非常讨厌梁泽文。因为他爱哭,并且哭的大声,扰民!
当然最讨厌的是叫他“野娃仔”的朝蓉。爱哭鬼,排第二吧。
人小,不是很懂事。四岁的小孩也能分辨喜欢喝讨厌了。
周聪有点怕他奶奶,他看不出奶奶对他的感情。那绝不是喜欢,是一种想把他丢掉却又下意识养他的复杂感觉。
每天施舍简单的食物,提供廉价劣质的衣服。然后任由他自生自灭。
让周聪在那间斗室和奶奶呆上一整天他做不到。反正没人管,他在外边到处乱窜找乐子。
这天,只是巧合。幼儿园外的那块草地蚂蚱多,捉蚂蚱的小周聪碰到了一群进行课外活动的同龄人,巧的很,其中好几个都是住同一栋楼的呢!他看到朝蓉头上两朵大红色俗不可耐的大头花时,下意识地扭头就走。孩子头朝蓉却跑了过来,她那同样土气的红裙子,飘呀飘
隔着面铁栅栏,朝蓉边骂边笑,小女孩声音尖利:“野娃仔!你爸喝农药死了,你妈是只鸡。没爸又没妈!”
周聪转过身,默默地盯着那张笑开花的脸。朝蓉在换牙,一笑俩防空洞。其他的小孩也扒在铁栅栏上笑他,那个哭个不停的梁泽文也在哈哈哈。
他默默的看着,好像被嘲笑的不是他,或者他根本没听见。
朝蓉被看得心里发毛,小女孩鼓起勇气,气沉丹田继续骂:“看什么看,贱种!死了爸,又没有妈,你奶死了最好!死全家”骂词不高明,但出自五岁小女孩的口中就惊人了。她本人当然编不出来,平日里大人们说的她都记得。
一记拳头代表了小周聪的愤怒,砸在朝蓉白嫩嫩的小脸上,砸破了众人的幸灾乐祸。
那只从栅栏另一端伸进来的手小而筋骨突出,连着它的是一条细瘦的胳膊。
朝蓉摔倒,她雪白的长筒袜染上了一团糟的草绿和土褐色。她哭叫地骂些什么,逃走的周聪听不清,梁泽文看他的眼神似乎充满仇恨。
回到家,周聪已经解恨了。没有意外,奶奶又坐在床头翻看爸爸的遗物。
那件事其实没过多久。爸爸是去年走的。
四年前,这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乱搞,得了个儿子,女人在儿子满月后走了,没有人知道她的踪迹,男人一直在等。也不知道,这个轻浮的女人有什么魔力,万念俱灰的男人在儿子三岁那年喝了一瓶农药升天了。他老母哭得死去活来。
他是个仪表厂的普通职工,根本没有什么遗产。老人和孩子仅能靠那点补助度日。
小孩从此吃的是清水煮面条,营养跟不上,所以很瘦小。
傍晚了,朝蓉的父母领着半边脸肿起的女儿上门算账。吵到街坊邻居都来当和事老了,朝蓉她妈才骂骂咧咧地抓起周聪奶奶赔的钱走人。十块钱皱巴巴的,像一张枯叶。
老人没有责怪小孩,当做一阵大风从门前刮过。她重新回到房间里翻弄那只木匣。
百无聊赖,周聪闷闷地坐在楼下的沙堆上。
他住在这栋仪表厂房旁的职工公寓里,老建筑了。这堆沙好像是从前某施工队留下的。
在没有电脑手机的时代,玩沙子是一种不错的选择,小孩们甚至可以对着这堆东西扒拉大半天。不知为何,我们总是乐此不疲地做一些豪无意义的事情。
现在周聪连沙子都快玩不下去了,那只简单的沙球怎么也做不好。一旁梁泽文正杀气腾腾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谁都不会乐意被这样监视着 。
“你干嘛!”周聪很不耐烦。
梁泽文吃得好,营养过剩。多出许多的肉把他包成球状。周聪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这样一个成天眼泪鼻涕糊一脸的胖子居然会暗算他。
被砖块砸到的额角想必也是红肿一片了吧。胖子在前面逃,瘦子砸后边追。梁泽文慌不择路,往居住区外的街上跑。
铁丝网在公寓周围围成的障碍只开了一个出口早已被周聪堵住。梁泽文急得跺跺脚竟开始爬铁丝网。
周聪一个跳跃,抓住了梁泽文短裤的裤脚,顺势把裤子扯了下来。
梁泽文光屁股吊在半空。“哈哈哈!”周聪挥舞起手中的短裤耀武扬威。他发现一个秘密,梁泽文不穿小短裤。
扒在铁丝网上的梁泽文感到屁股一凉,就看到邻居家坏小孩举着他的短裤乱甩一气。这种情况下,梁泽文习惯地鼻子一酸,放声嚎哭起来。
这下周聪真的头大,不仅仅为了邻居家小孩那充满野性的嘶吼,他看到梁泽文的外婆正朝这边走过来,开玩笑的吧!惹上朝蓉已经够倒霉的了。
他认命地站在原地,等待别人外婆的一顿好骂。
出乎意料地,梁泽文外婆没说什么。她把胖胖的外孙抱下来,拿过周聪手里的裤子帮外孙穿上。然后她对不知所措的孩子说:“还没吃晚饭吧!一起到我们家吃去!”
梁泽文错愕地瞪着自己的外婆。
老人拉起孩子的手,没有半点恼怒地数落:“都和你说多少遍了,要穿小短裤!”
肥肉不可能无缘无故来的,瞧瞧这家人的饭桌就知道了。烧鸭,手撕鸡,红烧鱼,回锅肉,干烧牛肉各类不同的肉菜齐全,一碟青菜就梁泽文的外公外婆在吃。
周聪有些困难得咀嚼满嘴的肉类对梁泽文说:“你每天都有肉吃啊?”
小胖子把圆圆的脑袋转过一边“哼!”
“你,你为什么砸我啊?”
“哼!”
“你喜欢朝蓉啊?”
“要你管!”
“我,明天还可以来吗?”
“不给来!”梁泽文一嘴脸的油汁,冲周聪吼,还喷出一块没有嚼完的肉。周聪撇着嘴看他。
“尽管来。”梁泽文的外婆人真好。
“阿婆,你炒的猪肝好香。”周聪如是说。
老人家一乐:“多吃点!”
梁泽文恨恨地把最后一块猪肝夹进碗中。
饭后周聪留在邻居家看动画片。他家没有电视,唯有一台搁置已久的老收音机。所以现在放的《宠物小精灵》他觉得很有趣,只不过看不懂罢了。几个主角带着一些变了异的动物打打闹闹,配音还是粤语。
整个过程中梁泽文一直黑着一张脸。周聪问他:“你为什么整天哭啊?”真是烦死了!
很晚了,周聪才回到那个灯光昏暗,死气沉沉的家。奶奶没有在看爸爸的遗物,她坐在床上,一个人闷闷地不知想些什么。
他想,要是家里能像隔壁那样就好了。
第二章
从何时起,梁泽文不再充当闹铃的角色;周聪也有了朋友。他们没有人能说得清楚,反正这些事自然而然地就发生了。
成为朋友后,周聪就不是一个人在疯跑了,他后边时常跟着个气喘嘘嘘的胖子。
在他们生活的那个旧城区,还有一个仪表厂职工们居住的小区。不大,由不到十栋的老式砖房构成。那里算是他的乐园。一楼的居民不喜欢关门,所以周聪能看到他们所观看的电视节目。在和梁泽文交朋友之前,这是他一项重要的娱乐项目。
小区里有不少的树,其中有一颗很老的扶桑。这种树在南方随处可见,每到夏天便是满树的红花。小孩们都知道,把花萼去掉,吸吮花的尾部会尝到甜甜的花蜜。没钱买糖的周聪很喜欢这株扶桑。
它很老了,有两个成人加起来那么高。而且在冬天时,如果天气稍微回温,它也会开花。
现在正是盛夏,小区里的水蒲桃也挂了果。几株无花果树的果实业是青青的,当这些果都熟了,就又是摘枇杷的时候了。
因此周聪每天致力于在树与树之间来回奔波,小胖子梁泽文手上口袋尽是刚采摘下带着绿叶的水蒲桃。他跑得满头大汗,跑得毫无怨言。
不是不累,他喜欢看小聪笑起来的模样。
周聪的眼睛很大,眼角微微下垂,看起来像小狗一样温顺,笑起来是两弯月牙。下巴尖尖,五官也秀气玲珑像女孩子。他笑一笑,梁泽文就会呆愣那么一会。
有些话梁泽文是不敢和小聪说的,如果小聪知道他的想法,不揍死他才怪。
“看!”小聪从树上跳下来,到他面前,张开手掌,赫然有一条肥大的正在扭动的毛毛虫。梁泽文吓得头皮发麻,哇啦啦乱叫一通。
周聪一脸疑惑:“你不觉得它很好玩吗?”然后捏捏虫子肉呼呼的身躯,那虫扭动得更厉害。
很快,这个小孩子厌倦了毛毛虫。把虫子放回树上奔向另一棵大树。
“嘿!”他动作敏捷,落地时像一只猫。梁泽文以累得半死。
“阿泽!”小聪笑得神秘兮兮,“给你!”
这是一只鸟巢,由无数的干草枝编成,架在树杈间。小聪把整个树杈给掰下来。
鸟巢做得牢固且细致,捧在手上像个精致的工艺品。
“给你!”梁泽文捧着小山一般的果子很为难。
周聪催促他:“把果扔掉,反正你口袋里大把多。”
梁泽文赶紧把那青青的果子抛掉,小心接过那个鸟巢“为什么送给我呢?”小孩子觉得双颊已经烧了起来。
“哈?为什么?”周聪觉得这问题多余。“因为你是我朋友啊!”
“嗯!”一阵凉风吹过,梁泽文心情大好,晴朗的天气也好。为什么好呢?他也说不上来。
阳光透过树叶,在地上投下一个个光斑。风吹,树动,光也在跃动。
“呸呸”周聪吐掉刚吃进嘴里的水蒲桃。果实还没有熟透,味感涩涩的。梁泽文担心地看着他。
不过周聪显然是已经习惯这种味觉折磨。他把水蒲桃掰开,只要里面球状的种子。这个种子能用来砸人。他重新咬住一朵花(扶桑)来安慰舌头,梁泽文痴痴看着人和花胡思乱想。
这个暑假一过,他们就都是小学生了。意外地,周聪的奶奶答应让孙子上学,梁泽文祈祷,一定要和小聪分到一个班。
小聪此时的眼神也是痴痴的,他丝毫没发现自己挡住了别人的去路。被烈日烤得脱水的余一也没注意有个小个子在自己的正前方。
“呀!”小聪被撞倒在地。“吓?”余一也回过神来。
梁泽文连忙把小聪扶起来,他的手擦破了皮。小胖子对来者怒目而视。
余一很抱歉“没事吧?”他发现被他撞倒的小孩痴痴看着他手里那瓶冒寒气的可乐。“要不要去我家?有汽水,还有零食。”他扬扬手中的塑料袋。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小孩都那么讨厌,余一是后悔了。
他请来的两个小客人看来不是等闲之辈,一进房间便撒起野来。是被房间遗留下来的冷气所刺激的。
他们毫不拘谨,尤其是那个被他撞到的小个子。“哔”地一声,把电视机打开了。他走过的地方留下一串醒目的脚印。现在,他正在肆无忌惮地在那一堆影碟里翻找。
那个小胖子反而变得拘束起来,乖乖坐在朋友身边不乱动。
余一拿来红药水“你手受伤了不上药啊?”
小个子笑笑说:“没事,一点都不疼。哥哥,我想喝可乐。”
无奈,余一望着这个小小孩不知该说什么好。小小孩没有礼貌,他却生不起气。那孩子笑起来给人感觉很温顺的样子,大眼睛弯弯的。
哎算了```余一拿来两个纸杯,位客人倒饮料。
笑得很温顺的小小孩从书房探出头来:“哥哥你有电脑啊,好厉害!”
“是么”余一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是呀!”那边猛地点头,“阿泽只有小霸王。”
那个小胖子的脸色不好看了。
第二天,敲门声响起。余一打开门,一个小个子领着一个小胖子:“哥哥,我们又来玩了。”
其实这样没什么不好,这个暑假虽说是吵闹些,起码这间房子有了生气。余一交到了朋友,两个比他小十岁的小小孩。
一个班?一个班。一个班!
欣喜若狂的是梁泽文同学,他和小聪一个班,他的祈祷灵验了。
痛苦万分的是周聪同学,每天早上,隔壁总会冲出个人叫他起床。
“我不要去上学别吵我不起!”他是懒散惯了,真叫他起个大清早,他受不了。
上课时小聪立着课本,坐得笔直,没有和梁泽文讲话。梁泽文看着那安然不动的背影知道,小聪睡着了。
周聪不睡的时候就回过头和梁泽文说话。
“你们两个,站到走廊上!”老师对此忍无可忍。
到后来,学校的矮墙挡不住逃课的周聪。他要是觉得无聊了便会毫不犹豫地溜出教室,轻灵地翻出学校,到余一家去玩。
余一一个人住,不上学,双亲偶尔回来看一下他。别人问其缘故,他但笑不语。小聪问不出来也不管了,每个人都有秘密的嘛,余一也不知道他只有奶奶一个亲人的事。
“哥~开门。”门应声而开,房间里一片混乱,应该说这里从来没有整齐过。
余一蓬头垢面坐在电脑前玩游戏,那布满血丝的双眼肯定是通宵的结果。
“电脑给我玩一下。”
“没门,我刷着副本呢!”
“切”小聪知道,余一的没门就是绝对的没戏了。他转身到客厅打开电视转换着一个个台来打发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