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万没想到周聪会生气的,梁泽文没注意到连打球的声响也消失了。周聪大声喘气,好像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怒吼:“老子不喜欢你,你这个变态!你自己同性恋不要拉上我!”
“你……”
“你他妈的要说什么?哈……缠了我这么久还不死心,信不信我叫我朋友打死你!”周聪难过极了,又想笑。操!老子插个腰还不成泼妇了!
梁泽文一巴掌抽在周聪脸上,没有手下留情,抽的周聪喉咙发痒想咳嗽。
“老沈!”周聪好像真的成受害人了,开始招呼呆在一旁的伙伴。他瞥见梁泽文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最后撒腿就跑。
小聪看见那个背影想:“跑得真他妈的快,如果还是以前那个熊样不早被抓啦!”
周聪阻止朋友们对“变态”的追击,友人们纷纷掉头回来表示关心。沈雨看着梁泽文红肿的半边脸问:“这怎么回事啊?你怎么和男人勾搭上的,那个变态是谁呀?”
周聪应该是被打出眼泪来的,他抽泣龇牙咧嘴地说:“上个月我打完工回家被这个变态跟踪,没想到现在居然敢在你们面前出现。”
博士抓抓头:“阿聪你还真的受男的欢迎啊。”
“你什么意思!”
“我看你平时挺娘的,长得也女气,就想你是不是会受gay的欢迎。”
周聪很鄙视地看着博士:“别是小芙给你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吧!”
郑智说:“你叫我们停下干嘛呀?刚才就该抓了那个变态把他暴打一顿再让他滚。”
“我大人有大量。”周聪好像很自豪挺起胸膛,只不过他还在哽咽。因为周聪的长相,周围人觉得他应该不是个坚强的人便也不再对他止不住的哭泣有什么疑问。
郑智大手一挥:“阿聪你别哭了,哥今天带你去刷本,刷得你一身紫装的,OK?”
呵呵,周聪只能嘲笑自己。刚才对梁泽文相向的恶语实际上是他代梁泽文向自己说的。真正的变态是谁,朋友们知道实情会是怎样的一种反应?过于微弱的印象让他们没有想起曾一起打过一次游戏的优等生。
比起那些人间惨剧,遭受恋人的劈腿不算什么,生活在水深火热的当事人却要把他搞大。过于庸碌是青春也是有痛苦的。
身为领队的郑智是个黑手,打了个通宵也没能开出一件周聪需要的装备。周聪对着自己所知道的一切事物狂翻白眼。
有句话叫做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当周聪又是满眼血丝地回到家门口时,梁泽文早就满眼血丝地靠在门边上等他,两个人红着眼互相对视,许久周聪掏出钥匙说:“有话进去说。”
还早着呢,周聪的奶奶还没有醒,他们轻手轻脚的进了周聪的卧室,周聪不管不顾地倒在床上半眯着眼随时会睡着。
“你昨天是什么意思?”好沙哑的声音,阿泽你昨天晚上哭过吗?周聪觉得非常有趣,他不咸不淡地哼一句话:“阿泽借你手机我打个电话,我的手机被偷了。”
“你先回答我。”梁泽文很认真地注视他。
周聪的眼眸平静得像是无风时的湖面:“我打完这个电话,你就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了。”
他接过手机打开短信翻看,很快找到了嫌疑犯。阿泽你真是的,我平时不看你的手机你就不好好提防呀?
拨通一个电话,把手机屏幕对着梁泽文晃了晃。周聪心满意足,梁泽文已是手脚冰凉,额头冒冷汗了。“WZZ”联系人是这么显示的。
周聪示意他接电话,那头的人还没睡醒:“阿文什么事啊,这么早。”
“没事,打错了。”
“……”魏蓁蓁没想多少就挂了,“再见……”
周聪累到极点,闭上眼睛像是睡着那样。“小聪!”梁泽文低低的哀求换得两行泪,他睡不着的。
不管他是怎么知道的,结果就是糟糕。梁泽文俯下身要吻那源源不断流泪的双眼,哭泣的人找个机会睁开眼睛:“阿泽,我们完了。”
“没有。”他讨好他,像只准备被遗弃的小狗苦苦哀求。和从前那般,周聪主导着梁泽文,可笑的角色转换。
“你听我说,我们真的没机会了。”周聪努力从梁泽文的怀抱中坐起来。
“为什么?”
“你敢承认我们的关系吗?”
敢?不会的,他昨晚已经落荒而逃,他一直不敢承认,承认对他是没有好处的,现在还是将来。
梁泽文答不上来。“我不相等,也容不下你有二心,你再不走我会让这栋楼里的居民们有一个难忘的早晨。他们会知道很多你不想说出来的事。我有些发疯了,我不怕他们会怎么对我,你在不在乎?”
窗外有鸟叫,金色的阳光一条条穿透进来照在周聪冷静执着的脸上,这张脸忽然让梁泽文害怕。末梢下垂的大眼睛忽然就不温顺了,死气,疯狂,矛盾的感情在小聪眼底激烈碰撞,他一定说到做到。
梁泽文站起来,快步离去,连门也不帮他关上,周聪闭上眼睛,感受他带起的那阵风慢慢消散。
第十七章
这个社会砍向学生的第一刀是高考。
梁泽文恍恍惚惚的进入考场,迷糊间写完了题,又东倒西歪地从考场中出来。小聪把他甩了,他再看到魏蓁蓁时心中被悔恨的刺痛所占据,所以他很自私地和魏蓁蓁分手了。
“为什么?”看见魏蓁蓁的泪眼,梁泽文猜到一定会听到这句话。
“不为什么,就是想分手。”他不会为这个女孩泡上一壶香茗慢慢诉说他那荒唐的故事。正如他自己所说的,这是个秘密。
魏蓁蓁也东倒西歪地摇出考场,她觉得一切都糟糕透顶,肯定要复读了。
这场大考结束的那个晚上突然下起倾盆大雨,这场雨像是刚刚脱离了苦海的考生正在宣泄一样尽情。梁泽文贴着落地窗,啪嗒啪嗒的雨声充斥他整个世界,他再也不敢去想有关小聪的一切事情,现在脑海中浮现曾经是美好的景象都是不由自主,以后应该能忘掉。
坐在开往老家的火车上,周聪宛如一具僵硬挺直的尸体,他没有和任何人告别,可能是他认为他还会回来。当他从奶奶口中得知老人家已经是胃癌晚期时,他没有任何表态,是什么让他麻木了呢?他只觉得疲倦,找不着继续向前走的动力。
窗外飞快闪过的田野,群山就像一堆杂乱互相侵染的色彩令他头晕目眩。奶奶回老家其实是在准备后事,老家的山头上有一个坟,属于15年前那个喝药自杀的懦弱男子。
这个宁静的山村中的一切都让周聪觉得十分美好。在这个额完全陌生的地方,他重生了。
一条通往村门口的石桥,在过去就是一片郁郁的竹林,风过时竹子被刮得发出那种快要被折断的声响,林间一片绿光浮动。
周聪从镇上大伯开的馄饨店帮忙回来时要在两旁长满五颜六色野花的崎岖山路绕啊绕,草丛暗处是有小溪的,他听到了水声。阿泽怎么样了呢?考得好吗?黄路和朝蓉分手了吗?绕山路的时间太长,他忍不住会胡思乱想。岂不尔思?畏子不敢!快到家时他会在花架后擦那不明所以的眼泪。
那时个红霞烧空的傍晚,周聪站在田边小路看稻田上飞舞的蜻蜓,那只红的停在那根插在水田中的枯枝上,离他很近。很小心地蹲下,悄悄向那只小生灵伸出手。它是红色的,泛着奇妙的水光宛若玛瑙精工雕刻初成,和霞光融为一色。
诱惑他的那只蜻蜓被堂姐粗噶的喊叫吓跑,飞向红得愤怒的天空。这个堂姐告诉他,奶奶死了,这个的了恶病的老人不堪其苦,居然选择了和儿子一样的办法离世。
屋内的小辈哭成一片,周聪恍然大悟原来奶奶居然还有那么多的亲人。
守灵,下葬……繁琐的传统进行完毕后,小聪背上行李包,他想去看海,因为没看过。奶奶应该开心了,她和爸爸一起占领了那块长满杂草的上头。
梁泽文成绩依旧优异,但是在接受老师的祝福时却连脸上例行公事的微笑也省去了。他没有别人想的那么好,他知道自己是个窝囊废。
一伙人疯了半夜从KTV出来又打算吃宵夜,梁泽文木木地跟着他们,他是不能独处的,一旦万籁俱寂,他又会想起那双笑起来弯弯的眼睛,娇小的身躯,抱他在怀里时那种难以言喻的满足和索取时的疯狂。
路边的花圃树木葱葱,也是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眼光捕捉到一点飘忽的明明灭灭的绿光。
以前他和他夏天在街心花园中相互依偎,热得要命也舍不得分开,这是让蚊子给咬死的浪漫。
当时一只萤火虫飞过,小聪憧憬地看着说:“要是我是一只萤火虫就好了。”
“为什么?”梁泽文很奇怪他有这样的想法。
“不知道呀……“周聪一直是很迷茫的。这个男孩脑子不太好用,总是难以表达心中所想。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也许只是因为觉得变成萤火虫很好玩而已。
后悔吗?自己也说不上来,看过许多本书,脑子很好用的梁泽文也不知道后不后悔在人生中留下折断感情。
他只记得和小聪在一起,一切都是美好的。
那时他很胖像个球,随时可能就这不平坦的地打起滚来。他艰难地追逐在前边飞奔的瘦小的孩子。“快点追,追上我就摘个鸟窝给你。”小聪回头咯咯地欢笑。夏季的太阳是那么毒辣,灼得脸上和手臂上的皮肤生疼,全身大汗淋漓,胖小子梁泽文仍然坚持不懈地向前追。
他是那么胖,怎么追得上灵活得像只猴的周聪,距离越来越远,梁泽文又热又累,头在发晕。他难受地像狗一样吐出舌头跌跌撞撞地继续向前。他什么也看不见,循着那清脆的嬉笑声摸索着,为什么这么竭尽全力地跑呢?梁泽文已经忘记了鸟窝。
身体一瞬间失去平衡,他真像球一样在地上滚了几圈。
好疼,好难受!梁泽文又想哭了。周聪咚咚咚跑过来:“怎么这么没用?”
眼泪止不住往下流,虽然小聪好像在怪他,但是还是吃力地把他架到树荫下。眼前那张脸比在幼儿园骄扬跋扈的朝蓉可爱好多,要是小聪是女孩子的话……他低下头,面红耳赤地抽噎。
小聪捏起那胖嘟嘟的脸:“不哭啦好不好,我现在去给你摘鸟窝。”
“哈哈……”梁泽文在午夜的大街上大笑,一群不省人事的同学当他是发酒疯。
过去的事都像梦一般,过了就散了。那以后呢?城市的天空总是被蒙了一层屏障,抬头仰望,看见几点暗星。以后呢?街口的红绿灯停止工作,接下来往哪走?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