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映惟。」

「我是。」方映惟抑止快跳出胸口的心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极为镇定。

「你知道我昨天晚上发现谁了吗？是你那个已经死掉的哥哥！你相信吗？是方映忞！没错！我还以为自己见鬼了！不过我很幸运，这不但不是鬼，而是个活生生的钞票！没错！方映忞还活着的这条消息一定很值钱，你看如果我把你哥哥这张照片卖给八卦杂志或电视台，可以卖多少钱？」

「少废话，你要多少钱就说。」徐宇烨尽量保持口气的镇定，尽管他已经气到发抖要杀人。

「你是徐宇烨？你也在，这样最好，我就一起说。」

徐宇烨眯起的眼睛露出一道精光。歹徒认得自己的声音，那表示这是认识的熟人所干下的！？

「我要求一手交人一手交钱，如果人有任何意外，我会把你们全宰了！」

「哼！现在你没资格跟我谈条件，只要把钱准备好等我电话，还有不准报警！要是让我看到半个条子我就立即宰了方映忞，让他成为真正的死人！」

「你敢！小忞要是掉了一根头发，我绝对要你后悔让妈把你生出来！」

「现在到底谁才是老大，谁才是有资格讲条件的人！？你要再搞不清楚状况，再这样大声，不怕老子先剁下这家伙的一根手指还是一只耳朵，送回去给你当纪念。」

「你敢！！」

「老子敢不敢你大可以试试，要人平平安安完完整整地回去，就赶紧去给老子把钱准备好。」

「等一下！让小忞听电话，我要听到他的声音！」

「靠！罗唆！」

电话至此就断了。

可恶！

「哥哥现在一定没事吧……」方映惟不安地说着，不是在问任何人，而是在对自己说。

31.

急促的门铃声急促响起，再是大力敲门的声响，「开门！快开门！」

屋里的两人互看一眼，认出声音的方映惟皱着眉，开口：「是平哥。」

「小惟！开门！」

徐宇烨只好先开门让气直败坏的郑哲平进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劈头就问。

方映惟突然从摄影棚消失，这会给他带来多大的麻烦？最重要的事，方映惟突然消失的原因，在工作上他不是这样任性不负责任的人，所以一定发生什么极为严重的事！

还好他跟过来了！

方映惟望了徐宇烨一眼，他知道事情瞒不过郑哲平，便简短说出哥哥被绑架的事。

「映忞他……他怎么会被绑架？他现在安全吗？」

「小忞现在人还是安全的。」徐宇烨盯视着郑哲平，板着强硬而冰冷的脸，「不过你不要给我擅自行动，我自有办法能对付歹徒，你不要来碍事。」

「你说什么！？」郑哲平握紧了拳头，一方面焦急方映忞的安全，一方面又快被他那霸道的强势态度气到炸。

徐宇烨不多理会他，转向对方映惟说：「我们现在不知道他们为了逼我们交出赎金，会做出什么伤害小忞的事情，所以我们表面上必须假装完全配合绑匪。」

之前上了社会版的绑架案，报纸上细钜弥遗的报导常让人触目惊心，那怕只有一点点的风险，他都不能冒。「我现在最重要的是要确保小忞不会受到半点伤害，我们先想办法筹到赎金，而且我们假装配合也才能降低他们的戒心。」

「钱的事我会想办法！」郑哲平心里还是满满的不甘、愤怒，及对眼前男人的不信任，「但是为什么映忞认识你后就发生这种事？除了我和小惟，只有你知道映忞还活着，我怎么知道这会不会是你和歹徒共谋故意抓走映忞？」

「砰！」徐宇烨一拳硬生打在墙壁上。

「我才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小忞是我的，我自己会把人救回来。」

「你……你……」郑哲平指着他，却气到说不出完整的句子。什么叫……小忞是他的？

方映惟虽然也被那突如其来的一拳吓住，但让他更惊讶的是当中话意，但他无法也没时间多去思考当中含意，他一心悬在被绑架的哥哥身上，他望着徐宇烨，交付信任，神态严谨地问：「钱筹到后呢？下一步是什么？」

「都过一天了，人怎么还没醒呀？你药是下多重？」阿宏蹲在四肢被捆绑，昏迷不醒的青年旁边，狐疑地问。

从发现方映忞还活在世上后，一直到答应自己表哥这么疯狂的计划，阿宏心里其实是很忐忑的，但欠下大笔卡债又缺钱买货的他，此刻金钱于他是抵抗不了的诱惑，而且对方不敢报警风险就低，这么想又觉得自己犯险参上一脚是正确的抉择。

「我就随便倒一些在手帕上，我那知这家伙这么能睡？」阿建来回跺步，不以为意。

身为娱乐记者，阿宏见过的艺人不在少数，也不乏天王天后级的，但像方映忞这样的还是第一个。

不是说他长得帅到没天理，一定养眼程度是有的，但绝算不上最帅最漂亮的，可却是他见过最「干净」的。

对！就是干净！这是阿宏想到最适合的形容词。

如最清澈的清泉一般，不含一丝杂质，明明已经不是未经世事的少年了，仍自然而然散发着浑然天成的灵气，毫无被污染的清灵。

在方映忞这三个字还不是那么被广为人知时，就曾在访问某位资深音乐人对现今乐坛，还有后起之秀的看法时，这名字就曾被提及，那时他和搭档的文字记者都不以为意，直到这三个字传奇似地横扫整个娱乐圈时，才惊觉他们真的小看了这个人。

现在想来，还真的挺好笑的。

原来是这么回事……

阿宏忍不住哈哈大笑！

演艺圈里，为了成名，为了博取演出机会，年轻女艺人爬上大老板的床早就不稀奇了，但没想到竟有人会用诈死这一招！？

这就是历史上的伟大艺术家总是在过世后，作品才值钱的道理？

「你是起肖吗？笑啥？」阿建白了他一眼。

阿宏停止笑声，又重新审视了昏睡的家伙一番。

真的是干净……他妈骗人的干净！竟然为了名利干出这种事？真是糟蹋了这张脸和他的天赋……

果然世上还是只有钱最重要……为了钱，每个人都可以不择手段！

「阿宏，我先去一下打电话给他弟弟了，你把人看好。」

与其跟徐宇烨打交道，长的一副娃娃脸的方映惟界就好欺负多了，当然是指定由他交款。

阿建当初只是纯粹想找出徐宇烨的把柄，再狠狠敲他一笔竹杠花用，所以偷偷跟踪他好一阵子，发现他和一个年轻男人交往甚密，于是找了他当娱乐摄影记者的表弟跟拍，想抓出这个知名漫画家是同性恋者的证据，没想到他如此幸运，竟然让他发现这个天大的秘密！他表弟一眼就认出那个男人竟然是已经死掉的方映忞！

一个应该死掉却还活着的方映忞会值多少钱？

他有一个当歌星很红的弟弟、有一个有名漫画家的朋友……或者根本就是同性恋人，最重要的是他本身并没有死的这一件事！

卖消息给媒体不如向他们要钱！

只要他们不愿方映忞没死的消息曝光而身败名裂，就只能任他予取予求了！

方映忞迷迷糊糊转醒，跳进迷蒙双眼的是一双穿黑皮鞋和深蓝色牛仔裤的脚。

他一下就惊醒了。

可全身似乎都软绵绵使不上力，而且嘴巴被贴布贴住，无法言语顶多能发出「呜呜」的声音。更糟的是，他是侧躺在冷冰冰的地板上，看到的景象都是九十度翻转的，被什么束缚的手脚感觉沉甸甸的，稍一移动，即可听到金属滑过地面发出的刺耳声，看来他的手足全被铁制手铐给铐住了。

绑架？脑海里闪过这么一个词。

他记得自己出门没多久，在路边要招揽计程车时，突然遭人由后方以手帕捂住口鼻，就昏迷不醒人事了。

这是预谋还是随机掳人？自己的身份曝光了吧。他们纯粹要钱？还是有其他的目的？

小惟，还有……宇烨，他们知道了吗？

努力转动了眼球。

这是间铁皮屋，不大很简陋，大概是位于偏僻山区的废弃工寮吧。

「方映忞，你不要乱动，也别想搞鬼，乖乖配合，很快就会放你自由。」

勉强抬眼望见那几乎被帽子和口罩遮去绝大部份的脸，方映忞这下就更加肯定自己身为「肉票」的处境了。

但话说回来……他的头怎么会这么痛？

很快又听到另一组脚步声接近，一名同样脸部戴着脸罩的男子走近方映忞，在他面前蹲下身。

方映忞眯着眼抬起头看向来人，来者的身躯挡去大半的光线，眼前变得阴暗也让他感到更加晕眩。

「终于醒了，你最好祷告你那弟弟准时将钱准备好，不然后果……嘿嘿！」

32.

中午一点，车站人潮汹涌，打扮低调的方映惟在不引人注意的情形下，照着对方指定的时间放入指定的置物柜，随即立即离开。方映惟前脚一走，后脚就有人来开置物柜，取钱的人很小心翼翼，随时注意有无人跟踪，或是警察的踪迹。

头怎么还是这么痛？而且好吵……

方映忞一直很想振作精神，可是他的脑袋老是又沉又痛又烫，让他一直陷在昏昏沉沉的状态里。

他从天黑又天亮来判断，应该是已经过了两天。这段时间，他们会给他水及便当，通常只有这时才会撕下他嘴巴的贴布，也会让他去解决生理需求。

他知道绑匪有两个人，虽然他们都蒙面不知样貌，可是他认得他们的声音……还有眼睛。

那个有细小单眼皮眼睛的男人提着一个黑色袋子从外头进来，即直直朝自己走来，方映忞只看见他的右手抓着一块不知什么材质的黑布。

接着他的眼前就只剩下一片黑，然后被人拖着手肘站起身。

眼睛虽暂时看不到，从他们的对话里，他知道那一袋里都是钞票，是从小惟那里勒索来的。

小惟……他没事吧？

「数目都没错。阿宏，再打一通电话，我们再捞一笔。」

「咦？」

「就说如果不想方映忞没死的事情曝光，就再准备五百万的封口费。」

他们竟然还要再勒索一次！？方映忞皱起了眉头。

「我们钱已经到手了，还是快把人放了，然后快把钱分一分，你要偷渡出去就要赶快，免得被条子赃到。」声音显得有些怯懦。他本是不得已才干这笔买卖的，如今钱已到手，只想快点脱身。

「笨！胆这么小跟人家出来混什么！这笔生意这么好赚，那有放弃的道理！？你放心，他们不敢报警。」

「可是……」

「先把人带上车，我们换地方，这地方待久了会被发现。」

方映忞被人推着往前走，因眼睛被黑布蒙住而看不到，走起来便显得有些踉跄。

「快走！上车！」

他感觉自己的头颅被一道粗鲁的力道往下压。

他被后面的人推着，一脚跨进了车内，耳朵又听见疾速行驶的汽车引擎声，在不远处停下。

「等一下！」

突兀的男子声音响起，方映忞认出这是不属于原先在这里的两个人的声音。

他们还有其他同伙？

方映忞疑惑之际，再度被拉出了车外。

「龙哥，您怎么来了？」

细小眼睛男人的声音变得恭敬。

「这个人是方映忞？」陌生又冷漠的声音开口问。

「是的……龙哥，这一票能成功，实在很感谢您……」

当初为了干这票，他找了酷龙哥购买枪支，但因当时自己手上没现款，便以事成后再支付的方式，签下了本票和借据。他并没有说这个肉票是谁？为什么龙哥会知道？

「把人交给我。」外号叫酷龙的男人没等他说完，厉声打断并命令。

两名绑匪虽心有疑惑，但显然不敢违背豪哥的旨意，将人推向前。

被蒙住眼又堵住嘴巴的方映忞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凭声音来研判目前的情势。此刻的自己，左右胳臂皆被强而有力的力道给架住。

「这里没你们的事了，快离开吧。」龙哥接着又下命令。

阿健和阿宏两人对眼前的情况感到诡异与不解，阿宏还想开口问，却让阿健给制止，连忙拉扯着人就赶紧驱车离开。虽然没办法再捞一次很可惜，但这些人不是他们惹得起的，自是赶快脱身为妙。至于龙哥为什么要找方映忞？又想对他做什么？那就完全不关他们的事了。

阿健在道上也不过是个小角色，而阿宏更算不上是个咖。

阿健是在高二被退学后四处鬼混，前两年才搭上龙哥这条线，加入天焰盟，干下几件案子被通缉。

无论是龙哥，或是他身后的天焰盟，都不是他们得罪得起的。

方映忞在眼前一片黑及双手被缚的状态下被压上一台座车，左右边始终有人固守着，在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才终于下了车，接着被押着走了一小段路，当他蒙着眼睛的黑布被揭下后，才知道自己被带到一个房间里。

这个房间像是个客房，有基本的床椅组，也有卫浴，半开启的窗户可见到外头加装了坚固铁窗。

一打照面，方映忞便觉得这名为首者，约三十岁上下、一派威严的男人有些面熟，只是他想不起来，头一样还是很痛，就连嘴巴都变得好乾好苦。

「你们是谁？为什么带我来这里？」他知道这些人与绑架自己的人虽认识，但并不算一伙，将自己从那两人手中带走，也是为了钱吗？还是有其他目的？

「你叫方映忞？」对方冷漠地反问。

这个叫方映忞的，他有点印象。这印象不是从电视来的，而是再更久之前……

「对。」

「你认识徐宇烨。」

「对。」他们绑来自己，和宇烨有关？

冷酷的男人没再讲话，转身离去的同时一挥手，房门便被关上，想当然尔，外头也布置了看守的人马。

他们虽限制自己的行动，但好像暂时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

小惟和宇烨现在不知道怎么了？他们付了赎金却见不到自己回去，一定很着急。而且听那人的话意，似乎也认识宇烨……以前宇烨也混过黑道，难道他们曾是仇家，想对宇烨不利！？

房外有人看守、窗户都加装了铁窗，手铐还紧铐着双手，他们必是认为自己不可能逃得出去……但就算如何，他也不能坐以待毙。

但在他还在头痛欲裂，想不出半点办法时，房门再次被打开，进来的黑衣人二话不说地拿胶袋贴住他的嘴巴，粗暴地将他推出门外，。

出来后，他才知道这是一个很大的练武道场。

他被押着带到一个很大的房间。

房间里除了先前看到的男人，还有另一名年纪差不多；同是冷酷莫名的高大伟岸男人。

黑衣人将他带到后，不曾见过的男人转过那张彷佛冰雕般的侧脸冷冷瞟过他一眼，就没兴趣再多看他一秒。

房间里的气氛冷到一个极点。

他听见黑衣人分别恭敬地喊他们「铠哥」和「龙哥」。

方映忞一颗心吊到了喉口，不知道他们和宇烨是什么关系？

他们真是宇烨以前结下的仇家吗？方映忞一闭眼，那大小不一新旧错落的伤疤，彷若就历历在目。

发现方映忞打量的目光，铠哥起身朝他走去，停在他面前一步之遥的地方，微微由上而下的角度审视着他，那眼光似乎是在打量，彻头彻底的没漏掉一根手指，但那眼神又像是在打量一件物品。

「方映忞。」

对方尽管戴着墨镜，但透过镜片仍可感受到眼神犀利而冷酷，喊自己名字时的声音是粗矿而冷冰冰的。方映忞暗自咽了咽口水，抬起眼与他正视，不让害怕的情绪流露半分。

「你最好有心理准备。」

33.

什么心理准备！？

他的嘴巴被胶带贴住，就算想问也没办法，而且他也不认为这冷峻的男人可能回答自己的问题。

一名黑衣人小弟进来通报，但不等小弟退出，来者已经气势如电地站在门口，彷似全身都被点着了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