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于国公,你也被嫖了吗?」白谒图无奈的笑语。
于佑垮着脸并不理解皇上的笑话,他是因为听说青娘在茶楼当掌柜,想见她一面才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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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青娘一袭黄衫,站在柜台里收银,她流了些细汗,伸手将发丝塞到耳后,她那风情万种、香汗淋漓的模样,让离她最近几桌的中年男子都咽了口水。
绿竹、风袅他们是貌美年轻,但稍嫌青涩,哪有林青娘这等风姿绰约、成熟妩媚的娇娆。
所以林青娘自从在茶楼当了掌柜之后,陆续出现爱慕者,要不然就是年轻男子见她端庄带着温柔、成熟中含着妩媚,心里为丧妻的爹打起小算盘。
一打听才知道林大娘因为生个雏儿,夫家不喜,把她给休了赶出来,换言之,她德行没问题,只是命薄了些。
但家中有财的人,多养个她带的雏儿算什么,所以开始有媒婆踏进茶楼,探探她的口风,顺便套套交情,而离柜台最近的几张桌子,早就被一些常客给占满了。
「上回她找钱给我,我就摸了她的手一把,那皮肤嫩得像没出嫁的黄花闺女。」一个汉子道。
同桌的友人骂道:「你这老不修,她起码小你个十来岁,这嫩豆腐你也好意思吃。」
「食色性也」,怎么会不好意思吃,你看看,她那腰是水蛇腰,胸部像塞了两团棉花,那个屁股,像两颗白白嫩嫩的大馒头,长腿又白又细,她若让我搂回家去,我连房门都不会踏出去的。「
这话惹来一阵大笑。
隔壁桌坐着一个男子,锦袍玉带,脸上却戴了顶遮盖面容的纱帽,听到这里,他气到浑身发抖。
「你别乱说了,这茶楼是桃红花魁开的,他可不是个好惹的,上回有客人摸了一把他底下的雏儿,他立刻把那人赶了出去,那凶巴巴的样子真是迷死人了,怪不得切大将军也成为他的入幕之宾。」
「桃红美虽美矣,但太年轻了,没有林大姑娘的韵味呀,你看她那身子骨特别风流有韵味,那屁股,若是揉上一揉——」
隔壁桌的男子翻桌怒吼,「你这下贱无耻的市井流氓,嘴巴给我放干净些,要不然我杀了你!」
「我讲我的,你凶个屁,你嫌我嘴巴脏,把耳朵捂起来呀,人家林大姑娘听了都没事,你是她什么人,要你来强出头。」
那锦袍男子听了更生气,「我偏要出头,不许你嘴巴这么脏地说她,她不是窑子里的姑娘。」
「嘿,这可奇了,桃红是京城第一花魁,谁不知晓他楼里的人以前都是做什么买卖的,林大姑娘跑来这楼里做事,若说她是清清白白,那她又怎么会让她夫家的人给赶出来,说她德行没问题,哼,一定是她替自己开脱,生了个雏儿这点事,会让夫家容不下吗?若是如此,那全天下的女人有一半都要被休了。」
锦袍男子一拳揍了过去。
那汉子吃了这一拳,火气上来,也打了回去,他的朋友则在旁边起哄吆喝,有的甚至挽起衣袖助阵,锦袍男子双拳难敌四手,被打得节节败退,纱帽一掀,林青娘认出他,连忙叫人阻止这场打斗。
阿满善武,立刻拉开他们。
那些人见阿满身手不凡,以为是茶楼的护卫,不敢再生事,摸摸鼻子走了。
于佑脸肿了、嘴角也破了,眼睛还带个黑轮,林青娘拿着冷帕敷在他肿痛的部位上,细声问:「你怎么来了?」
于佑脸一僵,旋即火气往上冒,他低吼问:「你知道他们怎么说你吗?」
她垂下眼,苦笑道:「你这么认真做什么?开门做生意,以和为贵,他们也只是在朋友面前要面子地胡说一通,其实见了我都是客客气气的,不敢逾礼。」
她才说完,京城有名的媒婆,一身红衣,脸上带笑,冲进茶楼来,亲热地拉着她的手。
「哎呀,我的好妹妹,我这是求你了,瞧你这姿色、身段、品德,我这几日家里的门槛都快被求亲的人给踏破,上回那个太老,你不喜欢,太穷的,怎么养得起你?
「这一个李员外你绝对满意,又有银子又有地位,才刚死了夫人,他一见你端庄漂亮的模样就喜欢,他是我们京城的大富豪,善名远播,让你连孩子一起带过去,他会当亲生的养,这李员外是一言九鼎,你就答应吧。」
脸上的冷帕落地,于佑错愕问:「你要再嫁?」
林青娘还来不及回答,于灵飞已经走了出来,呵呵直笑。他对于佑没多少好感,自然得说话气气他。
「青娘还年轻,总不能叫她无依无靠地过日子,她娘家、夫家容不下她,难道这天下就没有容得下她的归宿吗?」
于佑怔住。
林青娘还待说没有这一回事,是媒婆不请自来,于灵飞已拽住她往里面拖,让她别忙着解释。
于灵飞忍不住叹气,这林青娘跟绿竹还真的是母子,同样一根肠子通到底,若是让她留在这里,她一定手忙脚乱地跟于佑解释,而照他的看法,对付这种无情无义、抛妻弃子的男人,没啥好说,一脚踢开就对了。
于佑鼻青脸肿地回府,隔日于任心就哭丧着一张脸来茶楼,见了林青娘又跪又求的。
「大娘,我求你了,爹昨日浑身是伤地回去,说是撞了树,我看那样子是被人打的,但谁敢打国公爷,一定是撞邪被鬼打的,而且爹一整夜不睡,在房里走来走去,喃喃念着你的名字,这不是撞邪,是什么?你赶紧回去看他吧。」
阿满昨日也在当场,对林青娘一个国公夫人,沦落到茶楼自力更生,他又深受官逼民反的痛苦,自然对这些当官的都没有好感。
他冷笑道:「哪有休妻回去的道理,于国公生的是心病,见了漂漂亮亮的林大娘有那么多仰慕者,舍不得却又提不起,这怪得了谁?」
于任心一听勃然大怒。这雏儿冷嘲热讽的对象可是他爹呀!他脾气上来,板起脸就想骂人,但面对阿满,又像老鼠见了猫般的缩了回去。
没办法,他与阿满打过几次躲避球,阿满武功好、力气又大,好几次把球对着他砸,虽没砸得他头破血流,也狼狈逃窜。
再一听阿满的年纪竟没大他几岁,但口条、思虑、才能全都在他之上,好几回他与桃红进到后院,看见阿满练武,他那英姿勃发的身姿、英气逼人的神态,让他一见他就有点自惭形秽,也加倍的紧张,笑也不敢,怒也不敢。
他身边的小霸,以为小主人看上阿满,就自作聪明,趾高气扬对阿满说小公爷看上他,要他拎着包袱到于国公府。
阿满听了脸色大变,更加坚定了做官的都不是好人的想法,把小霸给踢出门。
燕楼听闻这消息皱起眉头,于灵飞则叫来于任心大骂一顿,于任心被骂得莫名其妙,从此之后,阿满一看到他,脸都是撇另一边去。
「大娘长得漂亮我知道,爹也是对大娘念念不忘,他、他有他的苦衷——」于任心忍不住替爹亲说话。
阿满不耻他们于家为人,再加上心结,一分恶,便看成十分恶,他面露鄙夷。
这激怒了于任心。他从小到大,一直都被捧在手掌心上,这雏儿能文会武,他是有点崇拜,再说前些日子那件事是小霸私自做的,关他何事,他才不要身边有人聒噪,男人傻了才娶亲呢。
他以前见了他,本就冷着一张脸,现在见了他,更是恶言相向,他到底还要被他瞧得多轻?
「你太过分了,我小公爷要女人,全天下女人让我选,你以为真的轮得到你吗?说过多少次是小霸惹的,你——」
「有恶仆,必有恶主。」
说他恶,那他就真的恶给他看!于任心气到冲了过去。
阿满举手欲打。
林青娘急叫道:「阿满请住手,别真的动手。」
对方就算年纪小,也还是个小公爷,踢了他的仆役就算了,若打了他事情恐怕难以善了。阿满硬生生收回手,不做抵抗,于任心本以为他会动手,所以更是用上十二分力气,两人撞在一起,跌到一块。
「你走开,走开啦!」
阿满的声音有点狼狈,于任心头撞到桌角,肿了一个包,只觉一阵馥郁芬芳袭来,薰得他通体舒畅。
这香味是玫瑰堂的顶级香膏,桃红、阿捧、大娘、绿竹身上都用,他闻过,只觉得香,并不觉得特别。
但现在怎么香得让他好想多闻几下?鼻子一动,他才发现自己趴在阿满的身上,嘴巴就亲在他麦色的颈项上,姿势暧昧,两人更是贴得死紧。
阿满颈上血脉跳动着,让人很想舔一口,看看那香味、那跃动,是否会在舌尖上留存不散。
于任心比阿满还心慌,急甩胡想的他赶紧跳了起来,躲到一边整理衣服。
阿满也灰头土脸地站起,拍打着自己衣服上的灰尘,但他手有些颤抖,失去惯常的镇定。
心脏卜通卜通的跳着,于任心惊疑不定地偷看阿满。没见到阿满动手呀,怎么自己心脏跳得这么快,是被阿满打到那里吗?还是——
少年不识情滋味,情窦初开,哪懂心里那股慌乱是为什么。
第八章:雏儿们造反
几个一辈子养尊处优、富贵逼人,每日吃穿是锦衣玉食、出入是轻裘肥马,跺个脚就会地震,喊一声就千万人应诺的男人,现在个个愁眉苦脸,苦无对策。
白谒宏病恹恹的坐在椅上,他已经整整十五日没见到他的儿子跟阿捧。
白谒承也一脸悲苦,之前艳红问他,他能否进王府当他的人,他揉着他的发丝点头,艳红又吞吞吐吐的问是否是当他的妾,他想也没想的点头,随即艳红红了眼眶,当夜就消失无踪,躲到茶楼里。
据说这是因为于灵飞之前就灌输身边的雏儿,若是当妾会有「十大悲惨」。
一惨是男人可以一直娶,而身为雏儿的妾,是地位最低下的,每个夫人进来,都要跪拜奉茶,这也代表每个夫人都可以想打就打、想骂就骂。
第二惨就是万一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儿子,这儿子就归正妻管,好一点的正妻当是亲子养,不过不会告诉他,生他的人是低贱的雏儿,狠一点的正妻瞧孩子不顺眼,制造个什么意外,说句小孩难养,便推得一干二净。
还有第三惨,不过不用说到第三惨,说到第二惨,一向淡定的阿捧马上站了起来,与八王爷画清界线。
更别说其它人,被这煽动性极高的话一激,原本温温顺顺的性子也要硬起来不理这些臭男人。
虽然他们位高权重,但总不能人绑了,押回家里关一辈子吧,尤其是当中几个性子烈的,像是于灵飞、燕楼、阿捧,若是使的手段太过,恐怕只会弄巧成拙,因此他们无计可施,只能坐困愁城。
「咦,你们都在呀。」
于灵飞开了门,一排雏儿走了出来,坐的男人站起身,站的男人则大腿僵直,烛光昏暗中,这些雏儿娇柔的走到各自的男人身边,俏脸如玉,眼眸含情,男人心里松了口气,看来他们生的这场闷气终于过去了。
一夜过后,白谒图手上的银两降为一千两;颚佳则将银票撕碎,气得咬牙;阿捧服侍白谒宏穿衣后,在桌上留下一纸银票;白谒承起身时,艳红早就溜回茶楼,银票则是落在枕上。
而切以刑一醒来就如临大敌,看着梳妆台前的于灵飞,他可没笨到以为甜笑的他会说出好话来。
「说,你到底要爷怎样?」
他裸着上半身在房内像是饿虎一样暴躁的徘徊,昨夜的缱绻缠绵就像一场美梦,今早他又要开始气他了吗?
「娶我。」
他低吼,「我有不让你进门吗?是你自己恃宠而骄、自以为是,天底下没有雏儿被娶为正妻的,就算有,也是平民百姓才会做的事。」
切以刑闪过疾射而来的铜镜,于灵飞转过来,横眉道:「所以你不是真心待我,只是想要玩玩,好啊,你要玩是吗?那我也去找别的男人玩,老子不奉陪了。」
「你是我切以刑的人,谁敢碰你。」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平等,我是你的人,别人不敢碰我,但你就可以娶进无数的夫人,那我算什么?」
切以刑怒道:「你就是爷心里最重要的人,这位置还不够吗?」
他气,于灵飞比他还生气,他拿起椅子丢向切以刑。「当然不够,要我和别人一起分享你,你可以跟好几个女人睡,那我呢?一个人在自己的房间扳指甲玩吗?」
他力道小,椅子自然也丢得不远,切以刑轻易闪过,却脸现惊色,这个雏儿还没嫁进门就准备谋杀亲夫,没人敢这么大胆。
「你到底要什么,这时代的男人都是这样的,你要的,没人会给,也给不起,我给了,外出就没有面子,难不成让人笑话我不是男人,竟把低贱的雏儿当宝?!」他一口气吼了出来。
于灵飞没动,阴着声音道:「总之,你就是瞧不起我是个雏儿,那我们之间算什么,没有建立在尊重之上的感情,全都是假的。」
切以刑也够硬气,直白道:「你要的,爷给不起,顶多爷只有你一个妾,正妻你看满意了,爷才让她入门。」
「那就算了,我于灵飞不是为你才回到这里,是为了阿捧他们,你在我心里虽然重要,也不可能让我拿他们的幸福来换,算了,男子汉大丈夫,提得起放得下,你这自大狂没啥了不起的,再见。」
说完,他径自回茶楼。
切以刑暴跳如雷。这雏儿的要求太过惊世骇俗,谁能接受。
想不到白谒宏第一个接受,今日早上,阿捧留下那张银票时,他将阿捧圈坐回床边,轻声细语问:「我是个有鬼胎记的男人,当我的妻,你真的愿意吗?」
「我——我不是为了自己争,是为了孩子。」阿捧眼眶红了,听了老板说的为妾十大惨事,他怎能认命,光想,就让他浑身颤抖。
于灵飞原本都偷偷在心里骂白谒宏,现在则是对他眉开眼笑,他是众人中第一个获准进入茶楼的。
白谒承得知消息,立刻赶往八王爷府求教,听闻条件只要娶艳红为正妻,不再纳妾即可,他立刻修书一封,请人交给于灵飞。
艳红死而复生,都是于灵飞帮的,他一生又亏欠艳红甚多,这样的条件他求之不得。
书信递了,立刻有人请他到茶楼品茶,他一进门,艳红一脸羞答答的看着他,好像恨不得扑进他怀里,与他相亲相爱,让他这几日的郁闷一扫而空。
没多久,颚佳身边的侍卫长也带了书信来,燕楼手抚胸口,不敢置信,颚佳同意让他入宫为妃,打破雏儿不可为妃的惯例,他惊喜的看向于灵飞,自己人生最大的转机竟在今朝。
颚佳笑吟吟的踏进茶楼喝茶,燕楼陪坐在他身边笑语如珠。
白谒图一得知消息,既恼且恨,他与颚佳原就有瑜亮心结,今日倒让他抢了个先,他波难国国君可以做的事,难不成自己白宋国国君就做不得,要绿竹入宫何难,等他消除后宫那些手段阴狠的女人,他马上就将他接进宫。
他一发话,立刻被请入茶楼喝茶。
只有切以刑死撑着,撑了一个月,又过一个月,从初一到十五,再从十五到月末,他不动如山,然后他听闻一个消息,波难国的将军对于灵飞一见倾心,已向他提亲,这事千真万确,因为是白谒承一早来他将军府时提到的,而且眼里还满是同情。
他冲出将军府,再一路冲进茶楼,进了于灵飞的房里,眼睛赤红的一把抓住他,钉在墙壁上。
「我允了。」
差点被他勒死的于灵飞咳了好几声,「允、允什么?」
他把人抱入怀里,「只娶你一个,我会八人大轿把你抬进将军府,让全天下的人都知晓,我就是被人讥笑脑袋糊涂、色令智昏都无妨,我就是只要你一个。」接下来的话,才是重点。「还有那该死的波难国将军,拒绝他,你是我的人。」
「波难国的将军?」子灵飞回神道:「哦,你知道了呀,那个像熊一样的男人看上风嫋,抬来一箱白银,被我赶出去,我不卖手足的。」
切以刑张大了嘴巴,「是风嫋,不是你?」
他无辜的瞪大眼睛,「敢情是艳红搞错了,所以向承王爷哭哭啼啼的,然后承王爷满脸凝重的到你的将军府说了一些不实流言吗?」
切以刑握紧拳头。听错?这种大事会听错吗?他下一刻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