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有了(出书版)BY 凌豹姿
  发于:2014年01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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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围在桌边看他吃饭,剩下的雏儿则在店里等消息,绿竹从看到他第一眼起就一直哭,说很高兴他回来,风嫋理智些,眼睛红得像小兔子,阿捧一向最理智,现在却像哭倒长城的孟姜女般一发不可收拾。

从正牌桃红回来后,阿捧就对他们说明,之前的老板其实是别人借体还魂,照如今情况看来、老板不是魂飞魄散,就是已经回去他原本该在的地方,众人又伤心又绝望,没想到老板会又回来,只不过是附在一个更年幼的孩子身上。

「我又没死,你们干什么,别哭、别哭,还有切以刑,给我准备十个,不,二十个侍卫,好好的保护绿竹,这小子是——」不想说出绿竹是最早死这种不吉祥的话,他改口道:「是个重要人物,是国公爷的儿子不能让他出事。」

他一边将菜往嘴巴里塞,一边努力扒饭,同时不忘问:「桃红有没有供出指使人是谁?」

切以刑摇头回答,「没有,他一直不说话,只有说你已死了,其他就什么也没说。」

「这我自有法子,等会我们就去见他。」他转头看向风嫋吩咐,「去把木雕找来将军府,越快越好,这人也要二十个侍卫一天到晚的守着。」

风嫋领命去了。

于灵飞终于吃饱,摸着肚皮道:「请承王爷去看桃红吧,他见了承王爷总会有反应的。」

切以刑皱了眉头。

于灵飞知他不解,便解释道:「他们是一对情人,但承王爷是个烂人,他叫一群手下欺侮了桃红,再把他卖进最低等的妓院,桃红能熬到成为花魁,一定是复仇的信念在支持着他。」

切以刑却摇头说:「不可能,承王爷不是这种人,我与他在关外一起作战过,那种生死之地最容易看出人的本性。」

「这种人才阴险,装到人人都以为他是正人君子。」于灵飞不以为然,「我从桃红的记忆里亲眼看到的,他不是咬了承王爷一块肉,他只是个低贱雏儿,为什么承王爷还阻止手下伤他,他也说了,他对桃红有愧。」

切以刑皱眉,还是不信。「生死交关时刻不容人伪装,他确实是个上位者没错,也许有其手段,但绝不是恶毒到会做出这种事的人,更何况桃红只是个雏儿,他若不要他,桃红就算在官府跪到死又如何,谁敢为个雏儿办当时的太子,这一切都不合理。」

于灵飞头都大了,「我不管,总之桃红的记忆里就是这样,你去找承王爷审问桃红,只有这个方法了。」

切以刑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好夜访承王爷府。

白谒承一听桃红毒杀切以刑未果,一张脸已经失了血色,他怔忡好一会,才开口问:「那他现在人在何处?」

「在官府地牢里关着。」

他忽然站了起来,朝切以刑拜了几拜。

切以刑大惊,哪敢受他一拜,侧身避开。

白谒承抓住他的袖子,「切将军,这事若未上禀,请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就当成、就当成没有这一回事吧。」

切以刑大怒,「承王爷,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桃红胆大包天,毒害末将并非临时起意,而是早有预谋。亚动,呈上来。」

亚动将当日拼好的密函呈给白谒承看。

白谒承呆若木鸡,信的内容让他如坠五里雾中。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你,再怎么说,该杀的人、该恨的人应该是我才对,为什么他针对你,他又与谁共谋?」

为了保下桃红,白谒承踏着月色来到地牢里。

见桃红窝在一角,他轻声唤道:「艳红——」

桃红动也不动。

当白谒承靠近牢房,将手放在铁栏上,桃红宛如疾射而出的利箭弹跳而起,双手扼住白谒承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拖向铁栏,谁也没想到他瘦弱的身子竟有这么大的力气,而他血红的眼睛,仿佛要将眼前的人千刀万剐。

切以刑大惊,扯住白谒承的后领,桃红却死不放手。

切以刑低喝一声,亚动一掌将桃红击开。

桃红撞到墙角,血从额际流到脸上,他哈哈大笑,「白谒承,今日杀不了你,你也过不了几日的好日子了,哈哈哈——」他一阵疯狂的大笑,但到了后来,却变成低呜凄怨的哭声。

白谒承双腿一软,他的脖子上全是红红的手印,可见桃红对他的恨有多深,他靠着铁栏,声音也瘖哑了,「对不起,艳红,你原谅我,一切都是我的错。」

「桃红花魁,怎么你和大皇兄哭成一团,是发生了什么朕不知道的事吗?」

白谒图摇着扇子驾到,切以刑已经将此事上禀,白谒图看着那张指示桃红杀掉切以刑的密函时,「唔」了一声,认出笔迹来。

「这是一个难笑的玩笑吗?皇叔想要杀了切将军,为什么?为了要争皇位吗?但父皇在世时他不争,他现在病得都快死了才想争,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以他的身分地位,我这皇帝当得不好,他出来念几句就是,何必搞得这么复杂,谋反是要杀头的。」

白谒承夺过那密函,仔细的研究笔迹,倒退了好几步。之前知道艳红谋刺切将军时心乱如麻,没认出来,现在他认了出来。

「怎么可能,皇叔没有子嗣,这一生不忮不求,见了我们都是笑颜以对,这些年更是缠绵病榻,连御医都说药石罔效,怎么可能会要毒杀切将军,做这损人不利己的事。」

他们面面相觑,又一起看向切以刑,异口同声问:「你得罪了皇叔吗?」

切以刑皱眉,「我连他的人都没见过,怎么得罪?」

「也是,皇叔病得很重,不轻易见客的,但瞧桃红花魁的神色,写信给他的人,的确是皇叔了,你该不是站在皇叔面前,他就头脑发昏了,桃红花魁。」

桃红冷笑几声,丝毫不把当今圣上看在眼里。

白谒图也不气恼,轻佻的以白扇将他的脸抬起。「我说大皇兄,他像谁你也应该看出了吧。」

他已经知道事情的始末,虽然觉得玄奇,但眼前的桃红不论气质还是神韵都不像他所认识的那个桃红,事实上,从上回在大皇兄的王府前接触时,他就觉得不太对劲。

白谒承身躯一抖,竟颤得说不出话来。这个弟弟,连父皇都忌讳,他身上隐隐有股煞气,却隐藏在谈笑风生的表相下,在他身上,可以看到父皇阴毒的影子,父皇厌恶他,最后却还是把犯错的自己从皇位上踢了下来,让他继承大统。

这是不是代表自己不如他?或者说这是父皇对自己的惩罚?惩罚自己喜欢上不该喜欢的人。

「大皇兄是看不出来,还是故意装懵呢,他不就是像原本该嫁给皇叔,但父皇见了喜欢,就下旨夺娶封为淑妃的女人,当初她还为此要死要活,父皇每次临幸了她,她就割腕自尽,弄得父皇龙颜大怒,把她关在冷宫,就算要临幸她,也要命几个宫人架着——」

「够了,住口,谒图。」以他的身分不该叫当今圣上闭嘴,纵然对方是亲弟,也是大不敬,但他实在不想听下去。

白谒图嘴角露出一抹残忍的笑,「这事宫里全都知晓,父皇更是恨透这个不愿陪侍他的女人,最后她疯了、死了,父皇把她火化,骨灰撒在御花园里,要让她连死都休想离开皇宫,她死的时候,皇叔也病了,本来不好的身子骨又更糟,见了父皇,却是带着卑微的笑,我是没爱过人,不知道爱人是什么滋味,但若是我爱的女人被这样糟蹋,我是反定了父皇,哈哈哈——」

他自觉有趣的放声大笑,地牢里却是一片死寂。

白谒承白着脸问:「你会为了这事反父皇吗?」

白谒图脸上依然带着笑,「当然,以刑,就你打前锋,我做后翼,杀他个措手不及,以刑也是认同的,对吧?」

切以刑没有说话,但目光如火。

白谒承想起,当日在自己王府前,艳红勾引自己的皇帝弟弟时,切以刑就已对艳红发了顿火,还对自己的皇帝弟弟说,桃红重如性命,要他之前,得先要了他切以刑的命。

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却让当时的他听了内心狂乱不已。

「听说淑妃当时有孕,拼了命想要堕胎,父皇便把她绑在床上,她后来生了个死胎,父皇从此不重视她,原来她生的不是死胎,是个雏儿呀。」

「皇室从未有雏儿出生——」白谒承反驳,心底却另一道声音冒出来——若皇室没有雏儿,那艳红是什么?

「迂腐!可笑!天下的女人那么少,天下的雏儿都会生孩子,怎么可能别家的女人会生下雏儿,皇家却不会,只是偷天换日不让人知晓罢了。

「这皇宫里的肮脏事还少吗?是淑妃一生下雏儿,父皇就叫当时的侍卫长,找个偏僻的地方让人领去养,对外说生了死胎,父皇还把这事记在自己的私密手札里,他一死,我就全翻阅了。

「父皇还真是心狠手辣,他对任何儿子都不放心,安插在你身边的冠中也是他的人,你也善心,从来没怀疑过,像我身边那些监视的人,今日腹痛、明日胃疼的,想监视我,总得付出些代价。」

一听到「冠中」两个字,桃红目光如火的看着他。

白谒图自说自话般道:「也怪不得皇叔这么生气,作践他最爱的女人也就罢了,连她生的孩子,也这样不当一回事的作践,他火了,干脆毁了这国家,皇叔他在临死前倒男人起来,我原本瞧不起他伏低做小的丑态,现在却觉得敬佩他了,原来他也是有脾气的呀。」

白谒承不敢再看桃红。两人不知彼此身分时就相恋,他奉了父命紧急回京,父皇冷冷的一眼让他如浸身冰水之中。

他被软禁半个月,等他能出宫时,父皇已将他身边的人全都换了,冠中等人被父皇处死,他赶回艳红的故乡,艳红的屋宅早就烧毁,完全没留下丝毫线索。

他原猜想父皇不喜欢他纳艳红为妃,父皇也任他无头苍蝇的找寻艳红半年,等他心灰意冷的回京,父皇降旨,废去他太子之位,把谒图给扶上来。

父皇病重时,将他唤到身前,问他恨不恨,他为人子的,哪有恨的道理,他摇头说不恨,父皇反倒冷笑,告知艳红是他的亲弟,两人若违背人伦在一起,会令皇室蒙羞,甚至遗臭万年。

他恍恍惚惚的骑马出宫,就在大街上,一座新落成的妓院富丽堂皇,楼上有人淘气的丢下果核砸在他肩上,他直觉抬头看去,艳红披头散发,浓妆艳抹,穿着暴露,两只脚倚在栏杆上荡着,连亵裤都被看见了。

他不敢置信,艳红轻佻的要他上门作客,他懦弱的骑马逃了,一句人伦,两字亲弟,便是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所以他自我放逐,去了关外打仗,却没有死成,他又晃晃悠悠,像失魂的回了京城。

他只知道艳红改了名字,是京城里有名的花魁,叫做桃红。

他为什么会沦落为花妓,他不知道,也不知道要如何面对这样的艳红,所以他逃了,逃得远远的,父皇当初如何处置艳红,他没有胆子去问,也没有勇气去承担知道后的结果。

他只知道一切都是自己的错,没有遇见自己,艳红便不会沦落为花妓,没有自己,他就算生活在乡村,也会是个快快乐乐的雏儿。

他悔,他恨,但他不知道该如何挽救,甚至连看他一眼都会害怕。

他没有勇气面对自己竟是如此软弱无能,不敢反抗父皇的事实,父皇是一片黑压压的天,随时会降下霹雳怒雷,于是他退却了,纵然他身为大皇子,却连切将军的半丝气魄都无。

他望向切以刑,火光在对方脸上交织出黑白块状,神色是一片的淡然。他颤声道:「切将军,你曾说过桃红比你的命更重要——」

桃红嘲讪的笑出声。

切以刑将目光抬起,望向白谒承,眼里有着淡淡的轻蔑。受不住自己的人,这样的男人不是男人,他不敢用自己的名字保下桃红,竟想从自己这里下手。

「这句话永远都不会变,但我的桃红,不是现在牢里的桃红。」

桃红又像颗石头般坐在肮脏的角落,他将流着血的额头抵着自己的膝盖,染得绸裤一片血红,他低声问:「若今日在这里的是姓于的,你会怎么说?」

白谒图笑着代答,「那还用说,他马上一脚踹坏牢门,就算天涯海角,也带着你走了。」

「大将军也不做了?」桃红低声问。

切以刑望向他。

桃红眼神清明的等他回话。

他自大道:「他若敢干谋反这种没脑子的事,我当场抓起来家法伺候,你就是欠个有担当的男人管你。」

桃红轻轻咬唇笑着,笑声越来越响,甚至把唇都给咬破,血汩汩而流,他却像没有感觉,也许在他心里,他活着也像个死人,死了说不定还快活些。

白谒承脸色发白,千言万语堵在心里,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第四章:重回花魁身

几间竹屋在风中发出萧瑟的声响,切以刑只带了二十名亲兵陪同圣驾来到,当朝皇叔竟是住在如此简陋之处,谁能想的到?

仿佛感知到周围的肃杀之气,躺在病床上的人比平日多套上件外衣,面带病容的打开门。

生恐有诈,切以刑挡在皇上面前,白谒图却对他摇摇头,一马当先的走入,切以刑随后步入,二十名亲兵在门口排成两列,手皆放在刀柄上。

「事迹败露了,呵,原本我就不抱什么希望。」皇叔白鹤凌让开身,一边说,一边咳着。

白谒图替他倒了茶水,他一口饮尽,接着也不废话,娓娓道出隐藏几十年的怨恨。

「我恨透皇兄,他是帝王之材,从来不把我们几个兄弟看在眼里,杀得也只剩下我一个,我苟延残喘的活着,他却还不放过我,今日贬东,明日贬西,后日想到了,就命我到荒漠去挖石头,这帝王之家的亲情比普通小康人家还不如。」

他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脸上微笑时,只牵动表皮,更像骷髅。「但我更恨的是自己,当初她听闻皇兄要她进宫的消息时,跑到我的王府握住我的手说我们逃吧,我退却了,皇兄会放过我们吗?这天下都是他的,我能跟他抢女人吗?我怎能抗旨,所以我甩开她的手,她脸上的表情我永远都记得。」

一滴清泪从他眼角流出,「其实不是皇兄的旨意让我放弃了她,是我,是我太过软弱。在我心里宛如珍宝的女人被他如此践踏,连她生的孩子,就算是雏儿又如何,他把他送出宫去,与谒承扯上关系时,他看也不看的叫人凌辱他、卖掉他,他好毒的心,这样的他,还能在史书上留下英君的美名,我们这些被他作践的人算什么?算什么?!」

说到激动处,他手心不断颤抖,血也从嘴角缓缓流出,他看向自己的侄子说:「谒图,艳红是个苦命的孩子,你放了他吧,这罪过由我承担即可。」他的声音渐渐转大,「是我策动这谋反,是我要让你父皇九泉之下也不安生!」

「皇叔放心,毕竟是亲兄弟,我会留一条退路给他。」

「嗯,我就知道你与你父皇不一样。」

说完,他头一歪,整个趴在桌上。

白谒图站了起来交代,「好好埋葬吧,现在就看我大皇兄有没有那个胆量了。」

切以刑默然不语,牢里的狱卒撤得只剩一人,若是这样承王爷还不敢劫狱,他真要瞧不起他了。

******

桃红死了。

白谒承伤痛欲绝抱着他的尸身。

之前,白谒图审问桃红时,千言万语堵在他的心里,让他无法言语,现在桃红死在他的怀里,他手里都是血,千言万语却化成闪电雷击,把他的心轰得体无完肤。

「你带走我之后又能如何?」不久前,他这么问着他。

「我桃红淫荡下贱之名举世皆知,你承王爷能忍受得了?」

「就算去到天涯海角,我也永远是你弟弟,不是吗?」

他一字一句问得他无话可答,他一言一语刺得他心痛难当,他只是抓着他的手,以前他没带他逃,现在他可以弥补了,不论以后如何,他再也不要放掉他。

他的确软弱无能,惧怕父皇,艳红之前承受多少痛苦,他也许不能一一抹去,但至少让他守在他身边,用他一生一世补偿、陪伴。

然后桃红手一软,他回头时,他的身子已翩然软倒,心口上插着他的佩剑,他脑袋一片空白,双手却自有意识的接住他软弱无力的身子,而血染得他双手皆是,花红瓣瓣无声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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