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一跟片场的人打了个招呼，去化妆室眯瞪了会儿，跑到角落抽烟，心里好闷，都是曦光的样子。明明是听话的孩子，还有什么不满意的，王曦光除了没有笑，其它都好。他没有笑。

“干活儿了！”一化妆师拍南宫一肩膀。南宫一笑着点头，弹掉了烟头。这场戏女二号吃重，要化老妆，南宫来回折腾了两小时，才整了个女二号和导演都满意的景儿，还没传匀气儿，看到了闵峥。“你怎么来了？”

“你出现在我家门口的时候，我可没这么问。尽管我好奇你是怎么弄到我家地址的，可是我什么都没问。”闵峥风骚的跟制片挥了个手，关上了化妆室的门。私人领域。

“所以我现在也不该有任何疑问？”南宫一烦躁的摸出香烟，又放下了。一屋子戏服，烧了不是她能赔得起的。

“你想知道什么？”闵峥坐到化妆镜前，看镜子里的南宫一和自己，灯光真亮，脸上些微的不适都无所遁形。“想知道我是不是真的喜欢王曦光？会不会和他一辈子？南宫一，我们都明白，爱情不可靠。即使我跟你说一辈子，你也不会相信，连我自己都不相信——”

“既然这样，我们又有什么好谈的。井水不犯河水更好——”

“可是我已经认识王曦光了，我认识他了，喜欢他。他不接受我仅仅是因为你，这点我没办法接受。南宫一，你对曦光的好，很可能成为他一生的包袱。”闵峥搏一个“同意”，强硬的态度。“你很自私。”

“我和你都自私——”

“我的自私有可能使曦光幸福，你永远都做不到。南宫一，你布了很好的局，让曦光无法背叛你，可是他以后再也不会开心了。他欠你的，也许到最后他只记得这个，你想要这样吗？”

南宫一被戳了软肋，聪明反被聪明误。“你也可能使他更痛苦。”

“非常有可能，但这是他的人生。相对的，我也会痛苦，因为我先付出了感情。”闵峥的劣势，摊到桌面上。“你害怕吗？”

“害怕？”

“害怕曦光有了别的依靠，害怕孤独，害怕自己。”

“害怕啊。”南宫一的笑容，荒凉。

“你才是曦光最重要的人。即使我跟曦光在一起，他还是最紧张你，虽然我不想承认，但不得不妥协——”

“算安慰吗？”

“是事实。如果非要安慰你，我不会把自己践踏到低处。”

“要是你跟曦光在一起，我会一直‘践踏’你。”

“我们试试吧，到底是谁践踏谁。”闵峥挑起眉毛。蓝色的瞳孔，像海。

南宫一沉默了很久。“我好像被你算计了——”

“是你先算计的我。”

“如果曦光不幸福，我会杀了你。”

闵峥不讨论关于谋杀的种种，孩子气。“我们有起码的共识了，对吗？”

“对咯屁！”南宫一不承认，一脚踹开了门，烟瘾作祟。共识？共识这玩意儿太特么阴谋了，她也是卑鄙的，于是失去了评论的资格。

第20章

“曦光，今晚我们去外面吃饭吧。”南宫一说。手机那头轻轻的“嗯”了一声。“晚上见。”

晚上见。王曦光按掉了手机，把一堆Demo带按顺序整理好了，送去制作室。

制作室里只有俞燃。俞燃的一边脸肿了。“哟！”他笑着跟曦光打招呼，笑容被肿胀扭曲了，怪异又悲哀。

——莫制作呢？王曦光有些泄气。莫昕北的随意让他吃尽了苦头。

“他走了。”俞燃伸直双腿挂到制作台上，像个痞子。秀气的痞子，某种程度的优雅。

——你的脸。

“他打的。”

——不回家吗？王曦光有点儿担心俞燃，这个男人平静得过分了。

“出不去。外面一堆练习生。我等晚上再回去，反正没人会进莫昕北的制作室。”俞燃按下了play键，莫昕北刚制作的曲子，洒狗血的情歌跟现在的气氛很合。王曦光放下Demo带，出去了。俞燃的笑容撑不住，疼。

几分钟后，曦光又转了回来，递给俞燃一瓶冰过的罐装可乐。——靠到脸上，消肿。

俞燃沉了一刻。“谢谢。”

——办公室六点没什么人。

“谢谢。”

——莫昕北对你不好。

俞燃说不出“谢谢”了。“他不是对我不好，只是不相信我。他以为我接近你是为了勾引闵峥，他不相信我会喜欢他。”俞燃手里的可乐“冒汗”了，代替眼泪。“我们的开始不好，可能，结局也不会好。”

王曦光不喜欢不好的结局，童话里的结局都是好的。

“真想看你和闵峥的下场。如果你和他掰了，我们会一直是同类。”俞燃轻声，温柔的恶毒。

下场？下场不重要。王曦光想念闵峥。栗色头发蓝眼睛的男人。

小饭馆。南宫一早到了，要了靠窗的位置，点了三四小菜一瓶白干。“我们今天喝点儿酒。”南宫一笑眯眯的说。

王曦光放下背包，跟她相对而坐。——你脸色不好。

“熬夜了都这样。”南宫一闷掉一杯酒。“看居委会的通知没？解放小区快拆了。”

——没注意。

“今天下午贴的。我回家的时候看到了。”南宫握紧了酒杯。“手里的钱刚好够买房子了，你以后一个人生活要照顾好自己——”

——为什么我要一个人？

南宫对瓶灌。“老板！再来一瓶。”

——不要喝太多。

“没关系，今儿高兴。”南宫笑着，眼泪就掉下来了。最近好像很容易哭，变成了孩子。“我想啊，你不会愿意跟我在一起了。我做了坏事——”

——我不怪你，你才应该生气的。

“我是该生气，但不是对你。我很坏，太坏了。”南宫一抹掉眼泪，又干掉半瓶。

——南宫——

南宫一收掉了王曦光的随身本， “宫”字最后一竖贯穿了一整页，曲折而颠簸。“你听我说。不喝那么多酒我说不出来。”南宫捏紧了随身本，纸面皱了，心上的折痕。“曦光，你喜欢闵峥吗？”王曦光无措的看着南宫。“你喜欢他，你写过的。”

“一一——”

南宫一摇头。“不许说话。听我说。我不会阻止你了，如果你想跟他在一起，就在一起。你要幸福，我只要这个。”

王曦光听着，每字每句，南宫一的话。不敢相信。她醉了。南宫一真的醉了，曦光背她回家的。她嚷嚷着：“闵峥这个王八羔子，要特么敢欺负你，老子跟他同归于尽！”醉大发了不是，王曦光哄了南宫一一夜。

第21章

阳光太灿烂，南宫一抱着痛到爆炸的头死命往被子里缩。王曦光端着粥，敲了敲她的卧室门。“你不上班吗？”南宫还是缩在被子里，瓮声瓮气的。

曦光扒掉了她的被子，两个人都在阳光里了。——今天星期六。

“为什么来圆没有回来？”南宫一靠闵来圆分辨周末。

——她下周有考试。王曦光把粥放到南宫一床头。

“操，头痛死了——”

——下次不要喝那么多酒了。

南宫一搅着热气腾腾的粥，吃心寥寥。“我说了，不喝那么多酒我说不出口。曦光，闵——”

——你醉了。

“我没醉。昨天我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你可以跟闵峥在一起，你可以跟任何人在一起，只要你喜欢。”

——我跟你在一起。

“我也会恋爱，会找男人。我不会跟你一辈子的，或许——闵峥可以。”南宫一囫囵一口粥。“或许你们可以一辈子。”

曦光傻傻的站着，不知道该承接什么，往前迈一步，可能所有的都会改变。

“盯着我干什么，去找闵峥啊。”南宫放下了勺子，不看王曦光。“喂，曦光，就算你有了闵峥，我也是最重要的吧？”

“重重重重重要。”曦光的结巴，更甚。一些现实迫不及待。

P餐厅。——请问闵峥在吗？王曦光不确定，焦躁变得琐碎。

“老板在二楼，我现在就为您通报，请您稍等。”侍应致礼，接通内线电话。“老板请您上去。”

——谢谢。曦光几乎是跑到二楼的，抓着门把手却慌张了。该写什么，要写什么，脑子里一片乱。

“不进来吗？”闵峥开了门，看到门外的王曦光，喜欢啊，连他的无措都一并喜欢了。曦光讷讷的，跟着闵峥进了房间。“我还以为你逃跑了。”闵峥call楼下准备杏仁茶。“不想写点儿什么吗？”

王曦光一愣，掏出随身本。——我喜欢你。

闵峥沉默过一刻，嘴角洋溢的笑意非常傲慢。“我觉得你应该循序渐进。首先先问我最近过得好不好。”

——你最近过得好不好？

“不好。我一直在想你。”闵峥走到曦光面前，指着他的随身本。“然后写上‘我也一直在想你’。”

——我一直在想你。

“所以呢？”

王曦光想了想，把“我喜欢你”圈了出来了。

“只想说这个？”闵峥挑起眉毛。“我以为你会更有创意。”

创意？王曦光经常被莫昕北批评缺乏创意。他没那么多心思。——你愿意和我交往吗？

“和我交往你就变成同性恋了。”

——不和你交往我也变成同性恋了，我喜欢你。

闵峥被陈词滥调打败了，那么多手段不过是为了一句“喜欢”和一直喜欢。——我愿意。闵峥拿过王曦光的笔，写了一首烂大街的歌名。“我愿意。”王曦光反复看闵峥的字，比他写得好看。“王曦光，我爱你。”闵峥抬起曦光的脑袋，吻。

两个男人接吻，身为对象之一的王曦光还是觉得诡异。沉溺于温暖柔软的唇。会不会幸福？王曦光不知道，持续紧张。

第22章

橙端娱乐三楼唱片部忙疯了，唱片一姐发片，所有的资源都要让渡给一姐。练习生全都窝在练习室里羡慕嫉妒恨。“曦光，给你的！”肖萌扔给王曦光一瓶养乐多。“你现在忙吗？”

——不忙。曦光把一姐的宣传海报挂到三楼进门口。

“跟你说个事儿。”肖萌搭手帮曦光贴好海报边角。“这周末帮我录Demo。”

王曦光笃眉。——这周制作室都预约满了——

“不是在这儿录。是我朋友的制作室。”肖萌挽着曦光，到茶水间。

——你这样算违约吧。

“我的经济约上个月就满了，唱片约还有半年吧。”肖萌拨弄着新烫的咖啡色爆炸头。“公司也不会帮我出片了，我跟经理沟通过，只要我录的东西不在合约期外流，他都可以睁只眼闭只眼。”

——我没帮别人制作过——

“凡事都有第一次嘛，只要你不介意把你的第一次给我就行了。”肖萌笑道。

——只要你信任我！王曦光跃跃欲试。

“那好，周六8点Bin酒吧门口集合。你知道那地儿吧？”

——知道。

“我们在那儿见——”肖萌的笑意没挂住，被进门的俞燃抹了。“我先出去了。”

俞燃一愣，低下了头，让出去路。王曦光处理不来僵掉的气氛。“咖啡要吗？”俞燃翻开上层柜子。曦光晃了晃手里的养乐多。俞燃“哦”了一声，说起一姐的专辑。“……要是肖萌肯迁就，不会比那个女人差。”王曦光完全同意俞燃的观点，他听过肖萌的歌，绝对能卖钱的嗓子。“你们很好吗？”俞燃抱着滚烫的咖啡，突兀的一句。

王曦光没明白。——跟你有关系吗？

俞燃一滞，自嘲的笑了：“是没关系——”

“曦光，闵先生来了！他找你！”一练习生跑进茶水间，积极过头。

曦光怔了怔，皱眉，拖半拍出去。“你们。”俞燃的尾音意味深长，先曦光出去。

我们恋爱了。王曦光想这么写，大概没人愿意看无聊的答案。事实如何，全看观众想要如何，如果不够精彩，编造才是正途。王曦光没有及时出现的那一分钟里，他已经成了“俞燃”第二，只能认命的被贴上标签。——如果是来接我下班，你完全可以在等车场等我。

“我想要炫耀。”闵峥扬起嘴角，炫耀得张扬。“作为你的男朋友。”

王曦光把笔插进本儿里，没话可写。

闵峥看了下手表。“现在六点，你可以下班了吗？”

曦光抓狂了。——等下要开会——

“那我等你。”闵峥自来熟的走进会客室。“麻烦冲一杯咖啡。”

练习生一窝蜂的奔去茶水间冲咖啡，又一窝蜂的冲进会客室。只剩王曦光愣在当场，听过两分内幕的高层工作人员都拍了拍曦光的肩膀以示鼓励。经理头疼了：“现在兵荒马乱的，您请这么一尊大神过来——”

——对不起。王曦光只能道歉。

“得！别‘对不起’了！我对不起您才是真的！您按时下班好吧！您现在就下班——”

——我还要整理一姐的打歌带子——

“别了！我另找人做！您赶紧的跟大神麻溜儿走！没瞅一窝的狼崽子都盯着这块儿极品五花肉吗！看好啰！你要被大神甩了，我们倒是清静，可这些怀春少年少女一堆小鞋给你穿呢！”经理扶额，适当八卦有益身心，过度八卦引致争风吃醋就肝胆俱裂了。“咱都算这圈子里的人，您留我口饭吃我一定给您口汤喝！”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王曦光只好收拾包袱下班，挤进会客室从人堆儿里挖出闵峥。闵峥笑着，反手牵过王曦光的手。“各位下次聊，我得跟曦光回家了，拜！”

靠！回家！这光速的！一秒后王曦光又顺利的“被同居”了。——操你大爷！

“脏话写出来吧，别有一番意境。”闵峥这眉眼儿，狐狸成精的，还特么外国种！“不过曦光啊，这话南宫一原先就说过了，我没大爷，你操我吧。”

这要求贱性得！再配上闵峥情真意切的劲儿！王曦光一口老血涌上来又咽下去，幸亏结巴了，要口条儿顺了都说不过，还活不活！喜欢啊，真不长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