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如此,这位皇帝也能掌控自己的心,永远只将真情付出给翩然公子。
燕崇北原本是眉头深锁的。不过一进殿门他便眉开眼笑地朝着夭红快步走了过去。
“彤儿!还生朕的气呢!朕已经弄清楚了,全是康王在诓骗朕。朕的好彤儿受委屈了。”燕崇北亲昵地搂上夭红,夭红此时也不再板着脸,他低着头一言不发。
燕崇北怜爱地抬起夭红的脸,见美人委屈地含着眼泪,红红的嘴唇被他那细白的皓齿咬得泛出了星星血丝。
燕崇北抚摸上夭红的嘴唇,“可怜见的!朕要怎么做彤儿才能开心呢?”他摩挲了几下啄上夭红的嘴儿。“乖乖彤儿!小可怜儿!朕今后绝不会再胡乱起疑冤枉朕的小彤儿了!”
夭红红着眼睛水润润地望着燕崇北,“真的么?夭红都不敢再相信皇上的承诺了。”
燕崇北不停地亲着夭红的眼睛、鼻子、嘴唇、耳珠,“这是最后一次!朕以后再犯的话便叫朕绝子绝孙!”
夭红这才破涕为笑,将脸乖顺地贴在燕崇北的肩上。他低垂着眼睑,眼中露出凌厉的精光。绝子绝孙!哼!
燕崇南打好了如意算盘,连夭红之前住的屋子都叫人按原样儿给布置好了。他就等着燕崇北派人将夭红给送返回来。可如此又过了几日,燕崇南日日派人去宫中打探,得到的消息只有皇帝如何如何独宠那位美人儿,却没探听一点燕崇北要将人送回来的口风。
燕崇南急躁了。他想来想去也不觉得自己的同母兄弟会狠心到此的,怎会眼看着他患了那种隐疾也不松一松牙缝的呢?于是,燕崇南决定亲自去催促一番。他以为是燕崇北的新鲜劲头未过,还有些依依不舍的感觉。
于是,燕崇南抱病七日之后,总算是第一次上朝去了。他如今也只能借着上朝才方便入宫。
朝堂之上众位臣工见到康王早朝时都纷纷纳罕了。如今连民间都闹得沸沸扬扬,暗地里揣测康王与皇帝的‘关系’。众人还以为真会起什么变故,早早做好了派系选择。如今瞧康王来上朝了且一副甚么都未发生的光景。那些阴谋派、护主派与中立派的诸位大人们又要开始新一轮的‘吃饭’了。
好容易待到退朝,眼瞧着皇帝转身就要往后殿走去。燕崇南连忙上前唤了声:“皇兄!”一副苦哈哈的表情。
燕崇北居高临下地瞧了他一眼。朝太监总管使了个眼色。总管连忙上前引着燕崇南一前一后跟随皇帝走进后殿。
殿下一群朝臣们亲眼目睹这一情形,三三两两地又聚集在一起开始‘叽叽喳喳’起来。
人群中还是‘定北王’谢聿桢独树一帜。他望着燕家两兄弟离去的背影,目光一下子变得冷静深沉。
又出甚么事了?他还等着燕崇南主动前来与他‘相谈’呢?前几日也探听过康王有此意向,今日怎么又一副‘兄友弟恭’的景象了?
谢聿桢的心里暗暗生出了一些怀疑。
第五十一章
燕家兄弟俩一直走到后面的‘朝阳殿’才遣退了宫人在主次位上坐了下来。
“皇兄!那件事你考虑的怎样了?”燕崇南开口问道。
燕崇北端起茶杯荡了荡茶水,然后吹了吹茶叶,抿了一小口放回茶龛上,整了整衣带,随即望向燕崇南,“哦?那件事啊!朕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要留下彤儿!”
燕崇南一下站了起来,“你是要让本王从此变作‘废人’么?皇兄!你我怎么也算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你真忍心看我如此?”
燕崇北一拍茶龛大喝一声:“够了!”他盯着燕崇南,目光带着冷冷的凉意,“老二!你还有胆质问朕!朕已经招过你府中的太医,他可并没说过你那有般隐疾啊?”
燕崇南心中一惊,他没想到燕崇北竟然会去调查此事。既然已经戳穿,那也不用再装甚么了。燕崇南神情一变,人又恢复成那个傲气邪魅的康王爷了。
“皇兄!看来你是真的不愿割爱了?”
燕崇北张开双臂,一派坦然“那是自然!彤儿是朕的人!”
“皇兄!让本王见见彤儿!咱们便让彤儿当面说清楚。如何?”燕崇南自信满满地向燕崇北建议。他认为夭红心中有他,定会偏向于他。
燕崇北本想一口回绝,可转念一想,如此也好。叫彤儿出来说明也好叫崇南彻底死心。
“传彤公子前来!”燕崇北威严地说着。便有宫人应声领命前去了。
不多时夭红迤逦而来。他一见燕崇北和燕崇南均在殿内,心中已有了计较。他盈盈向燕崇北行了一礼,又向燕崇南行了一礼。随即半颔首立于二人之间,一派悠然清静的气质。
“不知二位唤夭红前来有何吩咐?”
燕崇北看了眼燕崇南,“彤儿!康王有事要同你当面相谈清楚。你好生回答他吧!”
夭红转身面向燕崇南,“请康王问话!”
燕崇南已是七八日未见夭红,今日见着真是全身的毛孔都舒张开来,暖洋洋的了。他上前一步便要去拉夭红的手。
夭红半垂着脑袋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他。
燕崇南伸出去的手僵在半途,“红儿!你告诉皇上,你心中是否有崇南?”
燕崇北将目光集中在夭红身上,且听夭红如何回答。
夭红沉默一阵,一颔首轻轻回到:“确有其事!”
燕崇南随即眉开眼笑瞄着燕崇北,“皇兄!确是属实吧!”
燕崇北的脸一下子变得比锅底还要黑。他望着燕崇南得意洋洋的脸,颇想上前抽他几个大嘴巴。他盯紧了夭红,“彤儿!”
夭红这才紧接着说了下去“那些已经是曾经的往事了。”夭红抬起头来看着燕崇南一下子由喜转忧的脸,“夭红早就说过数次了!曾经不识相冒犯过王爷,如今夭红只知是皇上的人!请王爷忘却过往,饶恕夭红吧!”
燕崇南只当夭红还为先前之事心中有怨,故意如此回答。他上前两步搂住了夭红的肩,“本王已经说了本王也对红儿心中有情。红儿愿不愿同本王重续前缘。如果你同意,本王便带你出宫,娶你为侧妃。如何?”
燕崇南觉得自己的许诺足以让任何男女心中萌动了。何况是对他有心的夭红?他只知夭红一而再再而三地说曾经对他有情,‘有情’二字康王听进了心里,这‘曾经’二字却从来没入过康王的耳。
“崇南!彤儿不是已经说明了么?他对你有情是没错,却是曾经。曾经是何意思你难道不懂么?”燕崇北再次看到燕崇南在‘彤儿’面前吃鳖,心中甚为欢愉。
大燕皇朝的帝王——燕氏崇北,是个心里充满了矛盾的幼童心性。他一面希望‘彤儿’拒绝燕崇南只要他燕崇北,一面又希望燕崇南能永远和他一样一直爱慕着‘彤儿’。他是个妄图掌控一切的霸主。
燕崇南根本不理会燕崇北的风言风语。他只专注着夭红的眼睛。他所期待的答案就在这双眼睛后面隐藏着。
夭红抬头望着燕崇南,“王爷是听不懂夭红的话么?那夭红便再说的明白一些与王爷听。”
他如同一只冰冷冷的美人蛇一般从燕崇南的怀中游开,妖娆多姿地攀在了燕崇北的身上,绽放着比花还娇艳美丽的脸蛋带着嘲讽又带着无情地笑开了眉眼。他在燕崇北的脸颊上主动献上一吻,斜着一双眼妩媚地觑向燕崇南,道:“王爷如此还不明白夭红的意思么?”
燕崇南的眼睛瞪的大如铜铃!他简直不敢相信方才自己眼睛所看的一切。他指着夭红突然变幻的脸,有些哽住了口水,“你、你……”
夭红流转着魅人的眼波,淡淡地回了一句“我又如何?我一花街小倌儿,当然是谁待我好我便从了谁?王爷无情,夭红一妓子又能保持多少的情义?你我之间早在你送我入宫之时便完结了。夭红还要感谢王爷,若不是王爷教导有方,夭红又怎会在皇上身边得受龙宠呢?”
燕崇南两手用力握成拳。“上回你可说过你对皇帝可是‘身不由己’的。”他极力按压自己的怒火与嫉火,咬牙切齿地说着。
夭红冷笑一声一派倨傲无礼之态:“如何?只许王爷玩弄夭红,夭红作个小小玩笑也不成么?皇上待夭红十分之好,连欢爱之事也是异常和美,不似王爷在床上还需借助药丸方能叫夭红起兴。王爷!您的风流莫不是浪得虚名?”
燕崇南一口怒火已经淤积在嗓子眼儿了。这般犀利泼辣的夭红是他从未见识过的。他在那双漂亮的凤目之中,已经看到了带着快意的报复眼神。
燕崇北对夭红的表现十分满意。满意到了极点。这一幕让他有了一种在‘彤儿’面前赢过了燕崇南的胜利感。尤其在听到夭红大肆贬低康王爷的‘技巧’时燕崇北的嘴都咧到耳朵根儿去了。皇帝飘飘然地沉浸在美人对他的赞扬之中。
“崇南!你听到了!你与彤儿的缘分已经尽了。”燕崇北毫无诚意地劝解着燕崇南。
皇帝不出声还好,一说话便彻底激怒了康王。
燕崇北的眼睛里都在往外冒火,“红儿!本王再问一句,你可要随本王离去?——”此番已经是由些歇斯底里了。
夭红不为所动地冷眼看着燕崇北,“不……”
燕崇南周身开始往外冒着火焰,他的身体欲前又止反复如此两回。他总算是一咬牙,“好!好!——”气急败坏地连喊了两个‘好’字,一甩衣袖人便大步流星地往殿外走去。
此后数日,燕崇南身居府中再未弄出甚么动静。
第五十二章
燕崇北近日来心情十分舒畅。连带着朝上朝下整座皇宫都喜气洋洋的。碰巧赶到民间过‘春耕节’。燕崇北一高兴之下,便要带着他的后宫新宠前往皇觉寺去烧香参佛。
夭红正觉日子无聊,也便答应了下来。
‘春耕节’那日,宫人们准备好出宫装备,只等皇上与彤公子整装妥当便可出发。谁知后宫里女人们的战争又蔓延起来。一大早竟有妃子前来告发宫中出现‘巫蛊’之物。
每个皇朝都对‘巫蛊术’是谈及色变。作为皇帝燕崇北当然要前去处置清楚。少不得夭红一直期待的出行便要化作‘泡影’。
夭红一得知皇帝不出门,连带着自己也无法出门之后,他便发了顿小脾气。燕崇北宠爱他正是浓烈之际,当然被彤儿这番‘小脾气’给唬住了。权衡再三,燕崇北只得同意夭红自己出宫。
原本的皇家车队变作了普通马车,随行人员也一致改换了装束,并且增加了人手。夭红也一身白色锦袍化作翩翩贵公子的模样乘着马车出了宫。
马车一路无碍行至了皇觉寺。夭红自车款款下来便吸引了寺外来往的众人目光。
大家都被夭红夺目的面貌给勾去了眼球。有那登徒子要悻悻走上前,便被绕着夭红而站的侍卫们拿肩一挡,给完全隔绝住了。
先去打点的太监迎了出来,身后还跟着皇觉寺的大主持和尚。只见和尚走到夭红身边,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阿咪陀佛!小施主有礼了。”
夭红恭敬回了一礼道:“方丈有礼!”
主持和尚欠身一引,便带着这位贵人款款走进寺内,一路迤逦前往大雄宝殿。
及至入了大雄宝殿,夭红遣退了一干宫人,独自与主持和尚立于威严佛像之下。他自感自身污秽不堪,只愿诚心礼拜,却不愿燃香进献。
主持方丈见他此行怪异,停止口中吟诵佛经,转身正色同夭红说道:“小施主所求之事便要通过这燃着的烟气传达给上佛知晓方得实现。为何不燃香祝祷呢?”
夭红无声一笑,“我乃罪人只愿表达对佛祖的敬意,不敢以龌龊之身向佛祖请求甚么?”
方丈见夭红好一副相貌,且眉目之间仇怨淤积,便开口说道:“佛祖面前众生平等,便是大奸大恶之人,只要心存一分善意,佛祖便能接纳他。施主不妨再次参拜,心中所求自能如愿以偿。”
“大师可相信命数之说?”夭红并不动作,反而反问方丈。
方丈摇头,“佛法讲求五蕴皆空,命数一道不在出家人参详之内。老纳年轻未出家时却是听过命理之道”一半天定一半人为“。山穷水覆之时也有柳暗花明一路。若是尽信命,又怎能寻得那条明路呢?”
“寻求明路?”夭红木然地看着方丈。
“小施主!白雪皑皑之下,世间千百条路皆被盖覆,施主是要立于原处等待还是要迈出一腿走路呢?”
“白雪覆盖焉然有路?”夭红反问。
“看似无路,施主往前走了便是寻得了一条路。”方丈念了声佛号,转身静静离去了。
夭红茫然地望着方丈的身影。他不知方丈同他说的是何禅礼,他心中一片孤寂凄凉,仿若这世间惟有他一人独立一般。
他不知不觉往大殿外走,前来照顾的宫人们见他一脸寒冰不叫人接近,便远远地跟了他。他走过了大殿,往后殿转去。茫茫然中,他只是凭着感觉无意识地走着路。
后殿是一处小小院落,有几名知客匆忙走过,也能瞧见几个前来拜访高僧的平常百姓。不过这些人只一瞧见夭红身旁跟着的侍卫便自觉避开了。
夭红只管走着走着,只听身后传来几声召唤“红儿!红儿我儿!”
夭红对外界声音完全不加理会。他还在木然地往前走。
只听先前那个声音又陡然拔高了一些,“红儿——夭红——”
夭红此次才听到声音。他蓦然转身,竟然见到黄妈妈正立于后殿转角的回廊处向他招手。
夭红呆呆地看着黄妈妈,他往前走了两步。
黄氏慌忙转过回廊急急向夭红走来。
有侍卫要上前阻挡,被夭红拿眼一瞟,侍卫便退了回去。
“我儿!许久未见你身子可安好?”黄氏走到夭红身边,急急拉住了夭红的手。
夭红有些不自在地淡然一笑,“你怎会在此处?”
一问之下黄氏便悲从中来,眼角便挤出几滴泪珠。黄氏掏出袖中的锦帕,拿帕子沾了沾自己的眼角“原本是来添香油钱的,顺便为你们五个点盏灯。”
夭红面上毫无表情,心里冷笑了一番。他挣开了被黄妈妈拉着的手,有些无情地说了句:“怎么?点灯作甚?为你自家赎罪么?”
黄氏对夭红的刀子嘴一向听习惯了,也不生气,反而再次亲热地拉住夭红,“红儿我儿!妈妈我虽做此等生意,可也从不觉得有何罪孽的。你不知这世道,我虽推了你们入了这火坑,却也真正解救过想要存活下去的人。若是没有我的收留,这灾祸后留下的死尸不知又多几条?妈妈我是诚心来拜佛祖的。尤其是为你潋滟哥哥。”
夭红一听‘潋滟’二字横眉冷竖,口气不善地说了一句:“休要提这个贱人。”
黄氏拉住夭红往犄角里走了几步,才感慨万千地说了一句:“红儿啊!你错怪你潋滟哥哥啦!”
夭红疑惑地皱了皱眉,“甚么意思?”
黄氏叽叽喳喳地说出了真相。包括当初素清如何被巡查御史方玄威吓套出了夭红的下落,方玄又将消息通知了康王和太子,而潋滟也是无奈之下才想着至少能救一个繁锦也好。故而才有了先前的那一系列变故。
夭红听完了黄氏的解释,一脸的不敢相信。他向前逼了两步,“你说的可是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