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静默来得短暂，却异常明显。LI只来得及转过身——或者是对方刻意等他转过身——便被扑杀过来的对手掐住了颈项狠狠地按到地上！

黑弩摔出两步远，就算LI用双手后撑想要稍微减少冲击地面的力量，以全速压制的少年依旧使他几乎是砸在地面。若不是LI刻意在仰倒的一刻把头向前倾，恐怕还没被这小鬼掐死就先因头部受到重创而昏死过去了。

不过，对方显然没有一掐夺命的意思，不然也不会由LI还搞这些小动作。

LI被摔得彻底，还当了少年的垫底，浑身疼得难受，偏偏还起不来。少年骑坐在LI身上，双手依旧牢牢地掐着他的颈项。说不上多用力，不过想挣开也绝不容易。

顾不得这个姿势会多么引人遐想，LI只是想着幸亏一楼没住人，不然这种动静肯定是要被吵醒。

少年的嘴一张一合，似乎在传达什么，可LI愣是一点也没听到。少年也注意到了这种状况，眼看着有些着急，掐在LI颈项上的双手就不自觉地用了劲。

“咳……”LI总算是看出了一些门道，艰难自救，“感受声带的振动，把频率降低……咳！”

少年把手松了劲，看着LI，似乎正在理解。

“像这样，啊——”LI慢慢抬起手，在不招惹少年反击的前提下，缓缓轻按到少年的手上。他刻意降低了音调，示范发音，“啊——”

少年稍微俯下身，半眯着眼睛盯了一会LI的嘴，又看看自己掐着对方的手，终于松开了右手按到自己的颈项上。

他开始一次一次地试验了。

只要他停下来盯着LI超过两秒，LI立刻发一个音进行示范。少年似乎在比较双方声带发音时的不同，渐渐找着了门路。

LI还没从紧张的状态里放松下来，少年忽然发出一声尖啸！

“小声点！”LI一个激灵直接捂住了少年的嘴，“不用这么用力，频率可以继续降低……嘶！”

少年直接咬了LI一口，这场景让LI想到了某个正要去上班的早上。

唉……LI在心底默默叹气，边庆幸貌似只是咬了而没咬住，边吐槽道：“你刚刚不是才进食过吗？”

少年终于意识到了一个问题，或者说，他竟然凭着LI的话得出了一个结论。

——这个人类早就知道自己是谁！

而LI又不缺心眼，趁少年还未“吃夜宵”或咬得更狠之前，便早早地放下了手，不用看就知道绝对咬破皮。

如果他的夜视能力像少年一样好，甚至还能看到少年唇边的点点血迹。

“现在告诉我。”他依旧是这个问题，“你到底是谁？”

少年并未直接回答，只是继续用简短的发音试着音带的震动，终于在某个调门上反复了几次，停下了。

选到自己满意的声音了？LI暗暗地想。

果然，片刻之后，或者可能是在无声地练习之后，少年给出了LI明知故问的答案。

“——Dreamaid。”

然后仿佛为了验证这个答案，LI感觉到颈项上的力量忽然一松，便看到少年如同昏厥一般倒向自己。

最终从身上拎起来的，还是那只睡死过去的乳白色小蝙蝠。

Dreamaid能算是个答案么？

能，它至少证明了小鬼还真知道自个儿被扔在这的理由，至少是表面上的理由。

不能，LI真正想问的是少年真实身份是什么，绿眼双马尾又是谁，他们为何找上自己，又到底想要干什么。

LI并不是不擅长讯问，相反，他的此项技能等级对于普通人来说绰绰有余。悲剧在于接下来一连三天他都未有机会发挥，因为小东西一睡不起。

别说多大动静都不会醒，小东西连衣架都挂不上去。LI只好把小东西放在床头，想想还放了自己的衬衫和裤子在旁边，省得这娃再玩果奔。谁知这一睡就是三天，若不是拿在手里还能感觉到肚皮下传来的温暖，LI简直就想把它和那晚的猫一块就地掩埋了。

没错，猫还是挂了。

那天早上LI本想凑进围观群众中，假意看热闹，实则研究下死因和伤势。谁知甫一走近，房东太太就如发现了新八卦似的（本来也是），猛地把话题转到LI身上。从头晚上的动静到LI身上的一些瘀伤，总归是把LI原本准备放在问讯上的精力全赶这儿来了。

所幸LI事先腹中草拟了一个大纲，掖了掖立领衬衫，边往外撤边回答，应对起只求精彩的八卦派们还是游刃有余。虽然免不掉“多大了半夜起床也不知道开灯”“这一跤可摔得惨哟”之类的嘲讽，不过好歹是把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至少在这些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心里是这样。

为了不再招惹八卦主题，LI只好先去上班，可下班回来时，那猫的尸体早就不知被谁什么时候处理掉了。说到底，他还是没机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从匆匆扫了几眼的外观上看，确实是遭到了类似子弹的东西击杀——这点从居民们的讨论中也可见一斑——但LI真正想知道的是击杀物究竟是什么。

那个小鬼，在轻点弩尾的时候，究竟把什么东西塞进了弹道？

幻想小说中通常认为，这绝对是一个压缩之后的能量球，打出去疾如闪电势如破竹，一击必杀不留后患，实乃居家旅行杀人越货必备良品！

——信，你就输了。

小东西一连睡了三天，LI也整理出了一系列的问题以及相应可能的答案，顺便稍微考虑了这些问题提出的前后顺序。他并没有把握能探听到所有问题的答案，也不打算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反正，就算得到了答案也不能全信不是么？

若不是亲眼看到少年变为蝙蝠，LI恐怕至今也仍对少年的身份持有很大的怀疑态度。家里的田螺不见了，反而出现一个不认识的姑娘——还是先拨打110报警吧亲！

最好来的不是110而是那个双马尾，果断把这棘手的玩意儿接走，然后自己大睡一场就当做了个梦！

LI自己都觉得想得太美了。

警惕了两天，LI又回归了该干啥就干啥的日子。周五晚上在网吧DOTA到半夜，回家路上顺便还带了几串烧烤打算回家慢慢吃。晃悠悠边上楼边掏钥匙，还没来得及开门，手机忽然发出了短信提示音。

【哟~你的蝙蝠样的如何啦？】

LI边开门边回复夜半骚扰的妹子。

【一睡不复醒呀~】

把手机塞回口袋，进屋关门。还没来得及开灯，却在无意识地往屋内扫了一眼后愣住了。

很多人有这样的习惯，进到一个黑暗新环境，就算是立刻去开灯，也要有意无意地先往黑暗里瞄个几眼。这其实算不上多大的事，最多是看到啥一下认不出的东西，开了灯就瞬时安心下来罢了。但LI生出的直觉，却告诉他床上那个，绝对不是随手弄乱的被毯影子。

何况这都4月底了，谁会盖那么厚重的被子啊！

拔腿就跑还是立马开灯？LI选择了后者。

“……！”

年少，银发碧眼，肌肤细腻，过分宽大的衬衣，裸腿赤足。

写个“无码”就是各种“色气满满”的开头了喂！

短信提示音再次响起，LI这才回过神来。

“呃……”LI把手中的烧烤在少年面前晃了晃，“要不要吃这个？”

第五章：健康与体育

遗憾的是，LI还是没机会立刻发挥连夜审讯的本事。

人形的小东西虽然找着了人类能听懂的频率，但说话并不顺畅，更何况他对LI的态度基本和之前一样——都那么爱理不理。

LI怀疑不爱搭理是因为发音不畅，骄傲的小东西难以忍受这种明显处于劣势的状况。

好吧好吧，是“傲娇”。

不仅说话有问题，小东西的站姿和行走也不顺利。蝙蝠的后爪本来就不是用来直立行走的，头次以人形与LI交手的那天，也大多数要靠前肢辅助行动。LI在小东西允许的情况下，以自己能办到的方式尽量详尽地检查了他的骨骼和肌肉，判定下来应该是能支撑人类的动作，不过是需要多加练习，强制性锻炼云云。

……难处只有这两个吗？

当然不。

LI不清楚蝙蝠原本的视力是何种水平，但它们用音波判断障碍物甚至是猎物的方法，确实众所周知。从之前能锁定猫的状况看来，恐怕小蝙蝠的这个技能还没丢掉。虽然LI对这个人形小朋友到底有多宽广的音域挺感兴趣，但目前的任务，应该先纠正他就算看得到也要动不动用音波判断的习惯。

说话走路看东西，还有一堆杂七杂八的琐事，LI一时觉着自己快成了复健医生……啊不，是幼儿父母。但人家好歹还有萌气满满的亲身骨肉幼体来治愈，自己就要成天面对这个比原形态棘手千万倍的家伙啊喂！

所以说，小说都是骗人的。什么野兽变成人之后就顺利说话走路跑跑跳跳，洗洗睡罢。

“想吃吗？”LI拎着一袋小鱼干——这是小东西的新兴趣——诱导对方说话，“想吗？”

他站的地方离小东西有一小段距离，想拿到还是要站起来走两步的。当然，如果是小东西想之前一样猛然一扑，这点距离自然也不在话下。

但LI已经抓住了小东西的痛脚。实际上，小东西与双马尾并不是完全相同的生物，也并没有类似双马尾那样与生俱来的速度与力量。他本身的行动能力一般，再快也不过略微超出普通人类，现下甚至因为不习惯人形还会略输LI一筹。之前能够狠厉压制LI，大部分时候是使用了异族所谓的“力”，直接导致了后来缩回原形三天大睡。

这算是小东西极难得愿意解释的事情之一，但也说不上多详尽。一部分靠LI问出来，还有脑补的成分。LI觉着这就跟电池似的，想开挂，就等着没电强制性关机罢，非得睡上个几天充完电才行。

小东西自然比他更清楚这一点，因此被逗起来就更不爱搭理了。成天要么蜷在床上，要么坐起来，也不知是发呆多些还是睡觉多些。

幸亏天气在5月已经开始变热，不然LI打地铺也不好熬。

同床共枕？省省罢！且不说LI的床是大小姐原本的小床，那宽度指不定比学校宿舍的配备宽不了多少；单是小东西一副“领地之内唯我独尊”的态度，LI就至少得先委屈上那么一段时间。

长时间打斗慎用，但给LI踹上一脚……准确来说，踹下床什么的，对小东西来说还是易如反掌的。

LI打算着，先给小东西至少“训练”得无异于正常人类，再和房东商量给他住到隔壁房间算了。

但那也要小东西配合才行。

即使承认了自己就是“dreamaid”，不过介于LI和双马尾的力量实在天差地别，小东西不爱理会这个现任绝对情理之中。就算小东西认为自己比这个现任强，LI也完全同意——初战那一掐就是很好的例子。

LI还没傻到像脑残小说里的脑残主角一样，屁实力没有就用语言恐吓对手，明明办不到还乱开空头支票——这么做绝对不明智，惹毛了小东西死一百次都不够。

惜命罢，无知的人类！

LI挺好奇小东西的心态。既然这么不方便，为何不干脆变回去还自由些？既然这么不乐意，为何不干脆飞走算了？

——因为能够维持人形是阶级与力量的象征，因为……

这种理由，小东西显然还不屑于和LI解释。阶级与力量直接挂钩，这是蝙蝠与双马尾溶于血液中的认知；而LI这个普通的人类，根本想不到那层去。赶走不敢，小东西又不爱变回去，LI也就只能哄骗激将，好叫他至少能像常人一样活动，然后至少自己的床能解脱。

“你总归是要动的。”LI站在原地，晃了晃小鱼干，“还是说你打算一直这么待着？”

小东西大概是记起前几轮的类似情况，莫不是自己最后被说得烦败下阵来，想了想便不再挣扎。捞起过长的衣袖，下身依旧没怎么穿，小东西光着脚就朝LI走来。

“挺直挺直，别再弯下去，腿上用力！”就这两步，LI也吐槽个不停，“……我说你咋就不愿好好穿衣呢？”

小东西刚接了小鱼干，竟然开口答了：“不合适。”

“不合适？你这样能出门么，路都不能好好走。”LI坚决选择性遗忘网购这条好路子，笑道，“还是说，我买什么回来你都穿？”

这种简单的套，小东西会上当才奇怪。一如既往地冷处理后，这个家伙便抱着小鱼干坐回床边了。

好在小东西别扭了一周左右，终于开始认真做复健……啊不，锻炼。

倒不是败在LI的唠叨加吐槽之下。只是LI某晚被尿憋醒的时候，不巧看到小东西正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姿势慢腾腾又奇怪。LI忍住了没吐槽，不过小东西似乎也并不很在意——或者是他摸透了自己越在意LI就越得瑟的趋势——从此之后就不再避开LI进行锻炼了。

LI边在网上给小东西选衣服，边发短信给基友：【叫去做的时候傲娇到头来非要背着人自个儿折腾这是何等的自我摧残精神啊！】

基友回复：【冷艳高贵的抖M！好萌><】

虽然LI乐于在小东西锻炼的时候指手画脚，但看起来小东西并不受此影响。LI注意到小东西练习出来的走路姿势——甚至是行为举止——并不接近自己和周围人，也区别于他能看到的视频等资料。想来想去，大约又往双马尾那边靠了罢。

这小鬼的人形其实的确长得和双马尾有八分相似，绿眸，皮肤白皙，西亚甚至是欧式长相，现下连行为习惯都接近了。另外两分的不同，则是在性别和个性上占很大部分。虽说也说不清双马尾和小蝙蝠的性格到底哪个更棘手，但显然，LI这个话痨碰上小东西，就跟一拳打进棉花里似的叫人忧伤。

就算实际上听到了，也麻烦你在表面上给个反应啊喂！

LI只是隐约觉得不对劲，哪里知道小东西已经将“话说不出来憋得慌”的LI看成一种乐子，时不时用来打击报复一下这家伙随时的吐槽。

“我说……”LI停下看到一半的动画，转过身来看看小东西用黑弩来锻炼手部的动作，“咱们是不是该讨论一下你的身份设定了？”

小东西停顿了一会，瞥了LI一眼，又继续自己的动作。

LI早就习惯，接着道：“你叫什么名字？或者说，你想叫什么名字？”

小东西终于彻底停了下来：“——Dreamaid？”

“我说的不是这个……”LI揉额，“还是说，你想直接要谐音？”

“‘谐音’，是什么？”小东西把黑弩放回原处，想了想直接把问题抛回来，“你决定。”

“喂喂，这可是名字啊！名称！代号！”LI直接忽略前头的问题，“难道你想被叫做‘dreamaid’？说起来你到底知不知道这个词……”

“知道。”少年打断道，“你决定。”

LI看着这个万事高挂的家伙在旁边倒豆浆。即使已经穿了特意为他买回来的合身衣裤，衬衫的袖子依旧被他挽起，露出手腕和大半手臂。LI忽然灵光一现，转身开了文档，将字体调成最大。

——君魅。

“你看。”LI指着屏幕，“这是dreamaid的中文谐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