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拿着那壶（估计是房东一时兴起煮多了的）豆浆，冲着大小姐潇洒而去的背影叫道：“谢了！”

“不客气！”少女的声音随着身影消失在了楼道里，没有片刻停顿。

LI找杯子把豆浆倒好的时候，正巧电脑那边叮的一声，应该是东西下好了。LI下意识往窗外看了一眼，这才去处理电脑上的东西。

等他弄好了转过头来，却愣住了。

LI原来并不知道，当然如今也不知道……至少是不清楚是不是所有蝙蝠都会这样。

您见过吃豆浆的蝙蝠吗亲！

LI坐到桌边，盯住整个扑在杯子上的小蝙蝠，目光略为耐人寻味。杯口已然大于蝙蝠的身体，小东西便打开双翅撑在杯沿，把脑袋探下去，舔食的动作使得整个身体都在不停地微微抖动。

LI看那抖动不停的一团，忍不住伸出手指想戳一戳。谁料那小蝙蝠如同背后生了双利目，没等手指碰着就唰地身子一抬右翅一扇，带钩的蝠翼差点没划着LI的手指。

LI缩回手，等了一会，干脆把小蝙蝠捉了放眼前仔细看了看，这次小东西没挣扎（或许是懒得了？）。回想起来这娃上回进食是在两天前，这下难道是把豆浆当做吃饭吗！

“你……”LI露出古怪的神色，“能消化？”

万一这家伙不知轻重，把不能吃的东西一溜全吃了，结果半夜里嗝屁，这不是没事找事么！

LI下意识地觉得，小蝙蝠要是有个好歹，双马尾碧眼怪绝对会和自己没完。

小东西约莫是明白了LI的问话，这会儿却不理他，只是咂咂嘴，似乎回味无穷。过了会儿看LI没有放开自己的意思，便像之前进食后懒洋洋的状态那般，随他去了。

左看右看，似乎是没啥危险的意思。LI在小东西身上蹂躏了一把，便又把它放回去，让它舔豆浆。

豆浆原本并没倒满，小蝙蝠悬在杯口，一会儿就舔不到了。尝试几次未果，小东西便悻悻地拍翅膀落到桌面。

LI满头黑线地找了小盘子给小东西倒豆浆，不出所料地看着那一团又心满意足地趴到边上继续舔了。

LI原本以为，蝙蝠不能消化其他的食物，也就只好认了作为“食物”的命。现今看这破玩意豆浆舔得那么欢，他才意识到小东西并不是吃不了其他的东西，而只是挑食。

骗局！这是个骗局啊！

LI悲催地想来想去，只好用“至少脱离‘食物’角色了”来安慰自己。

第三章：进化论

养宠物的生活和平时有啥不同？

对于LI来说，还真没什么不同。隔三差五喂个豆浆，平时基本用不着管。偶尔不见的时候，只要开着窗，保准第二天早上挂在衣柜里。不用陪不用逗，高兴了（或者无奈了）还能抚摸治愈一下。忽略这个小家伙来到这的初衷，总的来说还是不错的。

但是这个“初衷”，真的能够忽略么？

有时小东西赖在头上的时候，LI会想起双马尾那句“应该会长的很像我吧”……

慎得慌！

LI根本搞不懂到底双马尾为何会把这个小玩意托给自己。她身份不明，出现突兀，理由轻飘，节奏混乱，行动仓促，没有任何叫人信服的举动。她的话，LI几乎一个字也不信。若不是小东西确确实实的存在，LI绝对会把这事儿就当个梦来一笑而过。

等等……梦？

LI忽然想到了一些很不妙的设定。

比如传说中《哆啦A梦》的结局，再比如电影《美丽心灵》的主角纳什……其实这也不算突然，只是在细细琢磨之下，这个埋于心底的设想猛然被放大了数倍。

当你遇到荒诞之事，是怀疑所见，还是否定自己？

LI兀地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摇摇头。电脑上新一盘的DOTA正要开始，游戏永远是能让人忘记一切的绝佳选择，热血可以遮掩一切寒冷。但同时，一点点的情绪都可能改变游戏的过程和结果。

具体来说，手感。

情理之中的惜败，这样的结果，少年们也许会直接砸键盘，也许会拍桌子，至少嘴上念叨几句——但LI并未即刻动作。他只是眯着眼盯着屏幕好一会儿，而后伸手将待在头上消食的蝙蝠抓了下来。

小东西一开始被抓得很不舒服，立刻就挣扎了起来。在LI稍微松开并不打算放开的态度下，小东西便消极怠工不再理会了。

柔软而温暖的手感，挣扎时候的力量。LI下意识看了看第一次被小东西咬的位置，尽管那伤痕早已经看不见了。

不能肯定自己的时候，只要别人肯定就可以了。

LI略一思索，抓起手机给小东西拍了一张照，转手就发了出去。不命题，没有任何其他留言，LI只需要证明一件事情。

很快就有了回复。

【我去！介是毛！等等……该不会你上回问的仓鼠的事情就因为这个吧！这不是仓鼠啊亲！俺咋觉着它叫蝙蝠呢！】

LI顿时安心了。

事实证明他还不至于产生如此诡异又无用的幻觉，但另一方面，这也代表着这诡异的事情确实发生了，至少关于小蝙蝠的部分发生了。

他把小东西放回头上，但人家显然对LI方才的行为很不满，一得了自由便用力将翅膀往LI头上拍了拍，而后飞了起来。

【是蝙蝠，捡的】

【捡的？！俺读书少你莫骗俺！介玩意介长相能轮得到你捡？你会去捡？这绝对是个阴谋！阴谋！】

阴谋？

LI看了一眼在自己头顶转了两圈而后飞出窗外的小东西，一些猜想如闪电般闪过脑海。

【……确实，这就是个阴谋^^】

就算一直感觉大大滴不对劲，也嗅到了些许阴谋的味道，但日子依旧要过。屁民想对超自然出击？还是洗洗睡罢。

小蝙蝠大约是对环境渐渐熟悉，又或许是越发懒于理会LI，总归是开始有整晚不回的状况。一开始LI还想着这家伙会不会是被野猫叼走，隔天下班回了又见其挂在衣架上睡着，便也不再多想，该干啥干啥。

“孤家寡人啊……”睡前再看了一眼那专门空出来的衣架，终于翻身闭眼了。

话语说得悲催，实际上LI还是庆幸的。今儿似乎有些感冒，下班回来的时候直接把小东西的豆浆给忘了。好在那个脾气烂的小东西不在，不然又要龇牙咧嘴一番。

大约是感冒有些严重，LI一直半睡半醒。迷迷糊糊到了半夜，忽然被一阵猫叫彻底吵醒。虽然知道这是在叫春，但那如婴儿惨泣般的声音，在静夜里显得异常突兀。

LI忍了一阵，那声音总算是停了。好不容易正要再次睡去，那对喵星人缠绵悱恻对人类如泣如诉的声音，却再次绕梁不绝，绞人心扉。

这回再想忍可就有点难，LI翻了两转，终于忍不住坐起来开了灯。下意识看了一眼开着的衣柜，有些意外的是居然真看到了那一团小东西。才是一眼，小东西就像是感应到了似的，呼地张开双翅。等LI站到窗前往外看的时候，小东西已经往LI头上盘旋了两圈。

LI现在已经基本能理解，这大概是小东西有啥意见或者要求的意思，总归是要LI去做些事情。现下的诉求……大约是饿了罢。

“忘记买豆浆了。”LI不甚在意，只是伸出手来，“虽然我现在的状况不是很好……要不您将就一顿？”

也不知小东西是否真了解了LI的感冒——可能还伴随着低烧——的情况，但它还真不含糊，落在手上片刻，果断地啃了下去。

LI看着小东西的动作，头脑有些昏沉，一时间分不太清楚是因为感冒还是小蝙蝠的进食。窗外的猫叫此起彼伏，“冲到窗边摔个酒瓶子下去”“用弓弩喝退或者直接射杀”等想法在心底来回轮换。LI把手抬起来，小东西进食的身体轻微颤动，白色绒毛被月色打上一圈光晕。

“吃了睡睡了吃的家伙……祝你也得感冒！”LI收回手，嘀咕着发牢骚，“dreamaid的‘勉强度’到底体现在哪里啊！”

想当然，回应他的只有凄厉的喵星人。

“这些猫就不能消停消停……”LI烦躁的很，小东西那厢却是进食完毕后松口，像是很不乐意被LI举到窗外似的，拍拍翅膀直接飞进屋里去了。

吃完就跑！嫖客都还给钱啊喂！

果然是很像双马尾的作风！LI悻悻想着，目光不经意落在窗外某处，稍一愣，即刻转回屋里找了好东西出来，随即关了灯。在黑暗中适应片刻，再行至窗前，目标果然还在。

其他时候听得着看不见就算了，一般忍耐，最多酒瓶子恐吓。如今给他看着了……

LI的心情指数莫名地上升了一些，至少不再是负值。戴上自制的指套，架起自个儿的宝贝，LI试着瞄准那个黑影。

确切来说，宝贝是一把弩，长约70公分，8-10斤，射程约莫在120米，通体漆黑。钢制弩臂，工程塑料弩弓，不仅有传统的箭槽，也能从尾部装填子弹。有时候，LI甚至会直接揣着弩试试近击动作，虽算不上尤为趁手，亦不赖矣。

当然，这只是题外话。

片刻之后，LI垂下手，装子弹勾弦。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射中，或者说这次也仅仅是为了吓唬罢了。他的技巧尚佳，并非特别高明，别说在黑夜里射中一只灵巧的生物，就算在白天的固定靶也不是百发百中——当然除了手感甚好的时候。

他再次架起黑弩，将注意力集中到准星，略一停顿便扣动了扳机。

——嘭！

右肩稳稳承受弩尾传来的后座力，弩机弹动之后细微的火光在黑夜中如流星般划过，黑影晃动，植物枝叶相互摩挲的声音传来，这躁动结束于一声闷响——猫叫戛然而止。

这些事情几乎在瞬间完成，LI没把拿弓弩的手放下。他很清楚自己没打中，但他并不是在在意这个。

刚刚在开枪的时候，似乎有个声音从他背后传来。他很清楚，小蝙蝠从来不会发出任何拍打翅膀的声音，更不可能撞上任何东西。

那声音是地板受到敲击的声音。

LI不确定自己是否在集中精神的时候忽略了其他事情，现在他正在考虑，是否要直接转身确认这个不明因素。

人类是一种很神奇的生物，能在某些时候异常敏感。

——有人！

在LI决定马上转身的时刻，一只手从他背后——准确来说是颈项右侧——忽然伸出来，轻轻按在弩臂上！

“……谁？”

LI还没来得及想出任何求助、报警、回击的方案，反而不像方才那么紧张，只是低声地问道。

但对方没有回答。LI感觉“它”的身体贴近了自己背部，甚至还把头搭到了LI的右肩。右脸侧感受到的热量告诉LI，对方正在他的耳边张嘴吐气。

像是一种……暗哑的嘶吼。

LI并未转头，只是目光在那只手臂上扫了几遍。男性，大约十五六岁，如果不是月光带来的错觉，皮肤确实相当白皙。

甚至细腻，没有毛发……女性一定能想出更多的形容词，在羡慕嫉妒恨之下。

一个念头从LI心底冒出，但他的大脑决定暂时罢工——这实在太荒谬了！

“它”的吐息停止了，接着稍稍探出身去，就着LI架起的姿势将弓弦拉过来挂住，轻松得像是稍稍拉动普通橡皮筋。然后“它”回到原来的位置，那修长的手指重新抓住弩臂，LI看到准星瞄准的方向往左边稍稍挪了一些，“它”就点了点应该装入子弹的尾部。

神使鬼差地，LI扣动了扳机。

LI已经抵住了弩尾——这是为了不在发射的瞬间改变方向——但LI确实感觉到了，“它”的食指又把弓弩的尾部把右边轻微推了一下！

喵嗷——！

不同于方才的音色，猫的惨叫划破夜空，而LI根本没装子弹！

但他知道射中了，他知道“它”在茫茫夜色中锁定了安静的猫，然后用不知具体是什么的“子弹”给与了重击。这只灵巧的猎物因刚刚那一枪而噤声，却依旧警惕地匍匐在绿化带中，只等着警报过去，再次以高亢的演唱嘲笑笨拙的人类。猎物在扳机再次叩响的那一刻即刻逃跑，却依旧被“它”牢牢掌握着行动。

不知为何，LI忽然想到打苍蝇的诀窍。据说苍蝇在起飞的时候会先往后弹一步，因此往后半部瞄准似乎成功率更高。

LI希望那猫还活着。

假如此刻再次响起猫叫，LI会立刻告诉自己这是只是一场梦。

第四章：田螺

坐以待毙，这绝对不是LI的风格。

先不管对方是谁——现下也没空管这个——被一个不知为何方神圣的家伙如此轻松地贴身，危险的等级瞬间要加上三个加号。

不需要多久，在脑中确认了一遍对手的位置，LI扣着扳机的食指看似无意地松了出来。

右手肘击！

并未击中，LI并不意外，“它”以奇快的速度在LI的右手开始行动那一刻就退开。LI顺势转过身来还未看清对方，膝盖便被一张几乎是贴着自己的木椅磕到了。

这原本就是LI房间里的靠背椅，但绝对不是放在这种地方。LI忽然想起之前听到的地板敲击音，现在给出的可能解释居然是椅子被搬来这里的声音吗！

椅子正面朝着LI，LI的目光从椅背上滑过，落到了距离自己两米远的对手身上。

——浑身赤裸的少年。

他的双腿半跪半蹲，上身前倾，前肢撑在地上，手指如勾爪般稍稍区起。即使他蹲着，LI也能基本判断这个少年的身高——170至175，椅子的作用也就很好解释了。

站在椅子上，才能做出方才那样轻松从LI肩上稍稍探出去的举动。

月光给与室内的光线并不多，但少年的脸却意外地能看清。眼窝较深，鼻梁高挺，薄唇略微泛白。异于亚洲人，欧洲人，甚至普通人类，少年有着银色的短发——看起来湿润而柔软，仿佛婴儿的毛发。

LI一度以为所谓的银发的“银”，在现实中看起来肯定很像白色，但显然这个少年打破了LI的设定。

明明是仰头的动作，少年的表情却像是在高傲地评价眼前的猎物。他仿佛随时要扑上来，像野狼一般狠厉咬破猎物的颈项。

如果椅子没有椅背，LI大概只是下意识地觉得这个家伙的反应快，或者说想要这么相信着。但在双方对峙的直线当中，那个椅背显然成为了方才躲避肘击的一大障碍。LI的脑海里闪过一个诡异的画面——

少年在LI的肘击到达之前，身体以奇妙的柔软程度向后折去，快速完成了从椅子向椅背后方进行的后空翻动作。等LI转过身来，少年早已经重新调整了匍匐蓄势进攻的姿势。

LI皱了皱眉，然后慢慢地轻微抬起脚往左边挪了一小步。正如他所想，那少年如圆边上的对称点一般往他自己的左边也跨了一小步。

月光被让进来，LI如愿以偿地看到了少年的眼睛。

与双马尾如出一辙的，碧绿色双眸。

LI嗤笑一声，当着少年的面重新给黑弩装上子弹，拉开弦，并把椅子踢开。

“如果你自己不能证明……”LI将黑弩对准了少年，“那就只好当作非法闯入而正当防卫了。”

LI确信看到少年忽然笑了，但那嘴角微勾如同昙花一现，下一瞬间露出来的就是尖长的獠牙！

少年像在嘶吼，却并未发出任何声音。

下一秒，LI就扣动了扳机！

可后座力还没完的时候他就下意识地将黑弩顺手一挥，手感上似乎有击中了的钝感。待他要偏头寻找对方的时候，背后的月光忽然被遮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