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el La Vie En Rose+番外——高远琉加
高远琉加  发于:2014年01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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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树用力咬住过滤嘴。

恋情结束后的那个人,既然见不到就和死人没区别。他已经死了,是幽灵。活着的人又怎么能赢过幽灵?

而雅人仍一直被束缚着,只是因为愧疚,因为觉得对不起他。那已不再是爱恋。

「……去厕所。」

雅人摇晃着站起来,踩着不稳的步子走向卫生间,关上门。

过了一阵子,雅人仍然没有回来。数树猛地站起来,跑过去敲门。

「浅海先生?你没事吧?」

没有回答。在这个房间里看到雅人昏倒的糟糕感觉又回来了,数树立刻旋转门把。门锁着。这种地方的门用一枚硬币就能打开。数树迅速打开门进去。

「浅海先生……」

雅人蹲在卫生间地上。心想他是不是想吐,数树膝盖着地,手扶住他的背后。

「浅海先……」

「要是一起死掉就好了——」

大颗大颗的眼泪落在地板上。

「——」

连自己都大吃一惊的冲击贯穿全身。

「那时候,要是和老师一起死掉就好了。我是个差劲透顶的人,即使活着也没什么意义。」

雅人像个孩子似的抽泣。肩膀打颤,不顾一切地哭着。

即使活着也没什么意义。

(……开什么玩笑)

数树来到雅人面前,粗鲁地抓住他的双肩,让他抬起头。

「浅海先生,你想这样下去多久?已经结束了。你的恋情过去了。再怎么等,也不会有人来这个房间。很久以前,一切就已经结束了。」

数树用力摇晃着雅人。仿佛抽去主心骨般的无力身体任他摇乱了头发,流着眼泪。嘶哑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

「……幽灵……」

「管他什么幽灵!」

冲动是炽热的,就像愤怒。

数树把手中的肩膀压向墙壁,在和想要打人的冲动只有一线之隔的感情驱使下,吻住了雅人的唇。

「……!」

用力压住弹起的身体,吸去口中的声音。

他的嘴唇远比想象中更柔软,更稚嫩。连挣扎的空隙都不给,舌头在口中逡巡。才一碰到,对方的舌便一下子缩回去。毫不在意地舔舐整个口腔,深深交叠双唇,唾液交缠。

明明不管是美丽的梦还是炽热的触感,无论多少我都给,就像这样——

「唔……唔……」

雅人的手指握住数树的衬衫。脚后跟在地板上乱划,但因为被牢牢地按在墙上,雅人烂醉的身体顶多只能在数树手下微微挣扎。

「不……等……」

连抗拒也堵在口中。发出声音蹂躏着,其间泄出的呼吸便不再平稳,掺杂了甜意。怀里的身体在瑟瑟颤抖。

「呼……啊……」

「浅海先生,看得到我吗?」

「啊……」

一边唇舌纠缠一边问,近在咫尺的深褐色眸子便对上了数树的视线。热且湿润的眼睛周围红成一片。仿佛勉强才站稳脚跟,现在又要立刻软倒般的眼神。

「现在和你接吻的人是我,知道吧?」

「……柏、柏原君……」

手抚上他的胸口,单薄的胸膛内快得几乎崩坏的心跳便传了过来。手一路隔着布料滑下,从衬衫下摆钻进去。指尖直接触摸到肌肤,他便敏感地一抖。

「等、等一下……柏、原君……」

怎么会有这样的身体。

来回吻着,手指抚弄耳垂,他便缩起脖子发出甜美的声音。耳后,颈侧,肚脐还有侧腹。也许是酒精使然,似乎每一处都十分敏感。

「不、不要……」

(不要?什么不要)

这样的身体,做出这样的反应。

(……这就叫自作自受)

把衬衫一直撩到胸口,舌头舔遍那被墙壁挡住无法逃脱的上半身。雅人的身体做出忠实的反应。上方传来的短促呼吸,还有被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声音,都和嘴上说的相反,煽动数树继续。

「浅海先生——」

抓住立起的膝盖打开,这时雅人的身体大幅度地颤抖。

「啊、等……」

手指摸到长裤的皮带。若是裙子就轻松多了,但要解开坚硬的皮革和金属制成的别人的皮带,竟是出乎意料的麻烦,数树不耐烦地弄得咔嚓直响。

「不、不要……!」

雅人上半身躺倒,双手按住数树的手臂。

「浅海先生……」

(都到这一步了)

终于解下了皮带,裤扣也一并解开。手指摸到拉链。这时候,雅人的喉间传来呜咽。

「老师——」

手指停下了。

又没有被背叛。

横插一杠子的是自己。即便如此仍像被扇了一个耳光的自己,实在是滑稽甚至可怜,数树在喉咙深处短短地叹了口气。

脸埋在数树臂弯里,雅人勉强挤出一句低语:

「对……对不起……」

(为什么是这个人道歉)

数树慢慢地退开。

「……对不起。」

「柏……柏原君……」

没有看他的脸。没有整理对方凌乱的衣服,数树站起身。

走出卫生间,拿起自己的包。这时候已经没有电车了,但还是就这样离开了红色房间。

门在背后关上的瞬间,数树心里涌起不知针对谁而来的愤怒,转过身,拳头落在门上。

「……!」

虽旧却很结实的门纹丝不动。只有痛楚从拳头一路冲向心脏,数树用额头贴住门,紧紧地闭上眼睛。

「好心救人,结果连自己也栽进去了……好像不太一样。」

「你嘀咕什么呢,柏原?电话响啦,快去接。」

「殉情未遂纪念日」后,一个星期过去了。

从傍晚到夜里是前台最忙碌的时段。浅海雅人没有预约下一次住宿。虽然知道他的地址和电话,但数树一直没能主动和他联络。

束手无策地暗自烦恼,实在太不像自己了。

好不容易捱到客人咨询结束,数树挂上电话。连工作都不在状态。拿着听筒,数树从胸口深处长叹一口气。

(还说过保证不会碰他……)

却搞成这个样子。

到底是哪一步走错了?以守着他为名义一起住宿就不应该吗?不,应该是从最初在街上对着那个背影呼唤开始。从没有立刻把八音盒还给他开始。亦或是看到眼泪从那双深褐色眼睛里掉下来那一瞬间。

事到如今也多少体会到,他头也不回地从初见之地直到那个结局一口气冲到底,是怎样的心情。

恋爱就是这样。不管相遇时两人境况如何,它随心所欲,力量强大,蛮横无理。

于不知不觉间,无声无息地潜入,什么平稳的生活,世间常识,冷静的姿态,通通摧毁,牵着人鼻子走,让人跪倒在地,不顾羞耻与体面,只向它苦苦祈求。

想要那个人。

如果能得到他,交出全部的自己也心甘情愿——

(不过我绝对不会做那种事)

这样不就是所谓深陷情网么?数树手肘支着柜台,颓丧地垂下脑袋。

「那个……打扰一下……」

听到一个客气的声音,数树立刻挺直上半身。同一班的国本正在柜台外向客人作介绍。

「好、好的。抱歉。」

「我们今天预约过了……」

柜台对面站着一对还很年轻的情侣。行李很少,也许是什么纪念日,两人都打扮得很好看。玫瑰人生宾馆档次比不上都心那些漂亮的城市宾馆,好歹比爱情宾馆高档,住宿费也较高。偶尔能遇到在外吃过饭后,趁兴多花点钱找家还凑合的宾馆,享受悠闲时光的年轻情侣。

「您的房间在这边。」

恢复平常心办完一般手续,数树送上房间钥匙。穿连衣裙的女孩微笑着说:

「是什么颜色的房间呢?」

看来她以前也来住过。数树瞥了一眼房间号,回答:「珍珠白。」

「好棒哦!可是,不是红色房间啊……」

「直美你想跟我分手吗?」

「没有啦……」

(红色房间的幽灵么)

这么一说,才想起情侣住那个房间就会分手的流言。

可能和雅人就此结束,一定也是留在红色房间里的生灵作祟。数树几乎要自暴自弃,顶着一张没有表情的脸这样想。

面前的情侣正在无伤大雅地斗嘴。

「人家想拍灵异照片嘛~你就不想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房间吗?」

「不要,我才不去那种房间。」

「哎,一个大男人还会怕哦~」

「你那个朋友,后来不是和男朋友分手了吗?」

「没错没错。所以说是诅咒嘛~在我们大学里很有名的。」

「——抱歉,打扰一下。」

数树下意识地插话。

「啊,对不起哦,说了些奇怪的话。」

「没有,那个……我有个不情之请,能否告诉我那位朋友的事?」

闻言,年轻情侣面面相觑。

按照地址找到的建筑物,是栋建在都心交通便利之处,格局非常标准的公寓,看起来并不大。雅人应该是一个人住吧。

周日下午六点。从门牌号推测出大概位置,那扇窗户拉着窗帘,透出里面的灯光。

最后一次见面后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星期,夏天也渐渐接近尾声。一段时间后再回想,那天碰到的柔软双唇,还有僵硬的身体在怀中放松的感觉,都遥远得很不真实。

原本不喜欢男人。虽然会觉得他很漂亮,但也仅此而已。数树这样告诉自己。所以会多管闲事还有那个吻,全都是一时冲动,都是错。雅人不是也不再出现了吗?所以就这样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算了。

数树不止一次这样想。但和脑海中装腔作势的字句正相反,脚却自顾自地来到这里。

身体无可救药地擅自行动。所以没办法了。

数树在门前深吸一口气。按完门铃后过了一阵,有些沉闷的声音回应道:

「哪位……?」

「我是玫瑰人生宾馆的人。」

对讲电话忽然沉默下来。

「浅海先生,我把您遗忘的东西送来了。」

「……遗忘的东西?」

「是的。」

「……」

另一头的人似乎迟疑了很久。然后,门犹犹豫豫地开了一条缝。隔着门链,能看到雅人的半个身子。

「柏原君……」

表情并不惊讶,却带着犹豫,雅人抬头看着数树。

「我忘了什么?」

数树用和工作时一模一样的冷静语气说:

「可以请你拿下门链吗?」

「……」

「我很可怕吗?」

「……也没有。」

低下头,雅人关上了门。里面传来取下门链的声音。门再次打开的时候,数树用力拉开门把,抢先一步把门开到最大。雅人吓得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

「柏、柏原君……」

「打扰了。」

数树强行进入玄关。雅人绷着脸后退。

「房间钥匙呢?」

「诶?」

「房间钥匙在哪里?」

「为什么要那个……」

「抱歉。」

数树脱了鞋进屋,身后传来雅人的呵斥:「你怎么……」

1LDK的房间里东西不多,不像是享受生活的样子。较宽敞的单间里有张床,床单乱得好像才刚躺过。看到茶几上的钥匙链,数树一言不发地抓起就走。

「喂!柏原君,你到底……」

「我们出去吧。」

「诶?等等……我说等一下啊!」

擅自关掉空调和灯,数树抓住雅人的手腕,把他拉向玄关。雅人不知所措地扭动身体挣扎,但数树的力气更大。一直拉到门外关上大门,雅人一把甩开数树的手。

「到底要干什么!」

脸颊泛起红潮,眸光闪烁。生气的表情也很不错啊,想着,数树的嘴角微微挑了起来。

「你笑什么?」

「没什么。」

若只是漂亮的人偶,就只到感兴趣为止。还是会哭、会生气要好得多,还有笑。

要是能在自己身边就好了。

「你说我忘了东西?」

「啊,那是骗你的。」

「你……!」

「快来不及了,快走。」

「什么来不及……柏原君!」

数树大步穿过走廊,向楼梯走去。房间钥匙还握在数树手里,雅人连房间都不能回,不安地原地徘徊。数树不管那么多走在前面,他便放弃般地跟上来。

一同出了公寓玄关,奔向停在附近路边的车。

「开车去?你的车?」

「是的。因为很喜欢,还在上学的时候就买了。」

数树坐进驾驶席,打开副驾驶的门。那是一辆蓝灰色的CompactCoupe。

「请。」

「去哪里?」

「去了就知道。」

「我穿成这样……」

数树挑了挑眉。一向只见他穿西装,但今天在休息日把他从屋里拽出来,身上还是穿惯的线衫和卡其色长裤。因为被数树拉走,匆忙间穿上的是运动鞋。

「也没什么啊。」

数树也没有上班,所以穿着牛仔裤。

「可是……」

「你看起来像学生,好可爱。」

「哪、哪有……」

雅人的脸变得通红。数树笑出声来。

见一脸不快的雅人系好安全带,数树发动引擎。

休息日的傍晚,路上车很多。迎面而来的车灯和街灯从车窗外划过。无论外面的声音与光线有多热闹,车内的空间都是私密且冷清的。不知是懒得挣扎还是在思考,雅人一言不发地注视着窗外。

上高速公路的时候还是被他抗议了,但数树没有理睬。

「今天之内送你回公寓。」

「……」

雅人一脸别扭地靠在椅背上。夏季长长的白天即将过去,太阳正渐渐沉入高速公路彼端的大片高楼间。

「到了。」

数树说完,雅人一下子坐起来,仿佛刚从睡梦中惊醒般环顾四周。他似乎真的小睡了一会儿。

车停在宽大的停车场里,整个停车场里没几辆车。数树看看表,对自己说「赶上了」,下了车便快步走开。

「游乐园……」

跟在后面的雅人低声说,声音里满是惊讶。

这是位于邻县郊外的游乐园。规模不算大,时间又很晚了,回家的游客纷纷走出大门。数树跑向售票处。

「两张成人票。」

「马上就闭园了。」

「没关系。」

付好钱,拉着呆站在原地的雅人进去。

游乐园这个地方,是完全出离日常生活的特别空间。在这里每一天都是节日,到处都色彩缤纷,充满欢快的音乐,孩子开心地欢笑,散发着爆米花的甜香。所以即将关门的游乐园和进入尾声的节日庆典同样寂寥。

若是在都内,夕阳只能夹在高楼间缩头缩脑,但在这里,却变成渐渐沉向山那边的熟透的果实。自己的影子在脚下拉得老长,别处传来孩子哭喊着不肯回家的声音。

「找到了。」

数树几乎是在跑,找到目标后站住了脚。

「……为什么……」

不用回头也知道,牵在手里的雅人表情扭曲,仿佛马上就要哭出来。

「很漂亮吧?」

夕阳下游乐园里的旋转木马。

雅人回忆中的旋转木马和这里不一样吧,但它们一定有着同样的怀念味道。

喇叭里播放着音乐,那是从未听过的曲调,仿佛手风琴小乐队在异国街角演奏的那样。有着糖果般斜纹的柱子,支起涂成三种颜色的屋顶,金色鬃毛的白马上下起伏,不紧不慢地转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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