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再分离——半吊雕塑爷
半吊雕塑爷  发于:2014年02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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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传来热乎的触感,沈郸扭亮床头灯,看见从撑着从床上起身的张润,道:“你在家的啊。”

张润点点迷糊的脑袋。凑到沈郸跟前,看着他带点红润的脸颊,问道:“又和老钱喝酒去了?”

“嗯,还有陈乙予。”沈郸淡然。

张润侧头:“吃过了吗?”

“不想。”沈郸扑在床上,闭着眼睛呐呐。

张润皱皱眉,不让他在床上等,只怕等会他弄好了,沈郸就赖皮睡着不起来了,抱起人就往厨房里走。沈郸走了那么远的路,也懒得顾形象,勾住张润脖子蹭在他肩头。

张润开了小火熬粥,在冰箱里找了些花生,把瘦肉剔出来,剁成肉末。

整个城市都像陷入沉睡,繁忙的街道远在天边,除了一两声狗吠,冷落的小区是静悄悄的,厨房里的动静在寂静无声的夜里清晰地透过耳膜传入沈郸耳里,入秋的风开始透着一丝刺骨的凉,像是提醒接下来的寒潮,可是缩在屋里的沈郸却觉得心里暖呼呼的。

松垮的睡衣搭在身上,沈郸趴在饭桌上闭目养神。没一会张润就端着小米粥过来,把沈郸凌乱的软发捋到耳后,像对猫儿似的,拍拍沈郸的脑袋:“先别睡,起来吃点。”

“唔……”沈郸睁开千斤重的耷拉眼皮,接过碗,也不拿汤匙,捧着喝完了,唇齿留香,清淡的米味让胃里变得暖暖的。

然后跟着张润回了卧室,拉灭了灯睡下,张润翻身拉过人,找了个让彼此都舒服的姿势,又沉沉的睡了过去,洗干净的张润很清爽,轻轻的呼吸滑过沈郸的脸颊。人生短暂一世,面对如此辽阔的世界,实在是太过渺小,沈郸的专业让他更是能够深深地体味这种感觉,踩在结实的土地上,更多的时候心里是无力感,苦楚蔓延四肢百骸,靠在张润的怀里,沈郸觉得这是他最大的福气,国内的境况那么多年了,和肿瘤不同,查出就能挖了,和动荡不安的中东抑或穷困潦倒的非洲,中国的孩子已经可以算是幸运的了,既然暂时无法解决,那就满足着努力吧,症候发展到一定的时候,总是要顺应历史潮流而治疗,就像老话一样,面包会有的,办法也会有的。熹微的月光下,张润沉稳的睡颜让沈郸很安心地睡了。

20.

这日子没多久,楼下盘虬的梧桐树都开始掉叶子了。张润把顶楼收拾了,这么凉的天,他可不想再倒下,更舍不得沈郸得了流感。另一头陈乙予则开始躲钱永霖了,虽然在栓剩儿地上打滚的威胁下还是会去张润沈郸家里凑凑,但是次数明显减少了,有时邀着去玩玩,但是也以要接栓剩儿为由溜走,好不容易逮着的几次,也是自己慢慢喝闷酒,不再咋咋呼呼扯话题。钱永霖的性向算是公开的,只是没有到处去嚷嚷而已,沈郸和张润也是知道的,陈乙予表现得这么异常,明眼人一眼就瞧出问题了。而那天过后,栓剩儿在钱永霖的糖衣炮弹下改口叫干爸了,钱永霖摸摸他的脑袋,一脸露出父爱温和的慈笑,江立背流冷汗,抱着小囡囡蹿得老远。

新学期伊始,沈郸学校里先弄了一个小测验,校长和主任看着那有蒸蒸日上趋势的成绩,是笑得合不拢嘴,难得大方地嘉奖了一回。沈郸抽了几张粉红的奖金买了些高档食材给张润大展身手,好饱饱口福。

秋季的锋面雨下起来,如烟如雾,连绵不绝。细细滴滴的雨点,无声地飘洒在学校新修空地的瓦砾堆里、操场的枯枝败叶上,夹在秋风侧着打在沈郸身上,一股钻心的清凉劲儿在躯体上散开。

“早上还挺凉爽的天儿,课上到一半,就开始不停地下起来,这都下了一天了,还没玩没了了。”陈乙予抱着资料蹲在一边呐呐抱怨,看来也是个没带伞的人。

见沈郸转身拔脚想走,陈乙予就嚷嚷起来:“你上哪儿去啊?”

“没带伞能怎么办,回办公室等着啊,风都斜着吹,外边下雨,里面跟着下小雨。”

没走几步,眼睛就瞄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孙然韫?”这放学铃都敲过多久了,居然还有人在。

孙然韫看见沈郸,就笑成花儿一样,踩着高跟鞋兴奋地小跑过来:“怎么还没回家?”她白嫩的手里攥着一把带朴素雅致花纹的折伞,早上她看过天气预报了,虽然看天不像会下雨,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带着了。

看着沈郸两手空空的样子就明白他的尴尬了,一边撑开伞,一边笑着问:“要不咱们共一把?”

沈郸皱眉不语,沉思。

他犹豫的样子让小巧女人嘴角的笑变得有点僵,她又很自然地继续道:“我家离学校还蛮近的,而且不也刚好是你回家的那条道嘛,挺方便的呀。”

张润今天好像还有个会,应该没空吧。让女性这般尴尬,而且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沈郸也不太好拒绝,大方地接过伞:“那就我来撑吧。”

陈乙予在一旁看得欢乐,冷眼酸道:“真不愧是沈老师,人气果然不低啊。”

孙然韫露出一口小白牙笑着,轻拍他一下打趣:“要不陈老师也一起走?”他就是爱说笑,平常逗得满办公室都是笑声。

“得了吧,就你那小伞,我不淋湿半身才怪。”陈乙予摆摆手,顺便使了几个眼色给沈郸,虽然是同事,但多少还是别走得那么近,张润尽管不是醋罐子,至少也不是吃素的。沈郸看着他那不自然的怪异脸色,心里揪着钱永霖打,老家伙一肚子坏水,肯定捅破了不少事。

话语刚落,一辆车开进三人的视线,那车型,是钱永霖!

陈乙予瞥见了就拔腿想跑,钱永霖把车泊好,跳下来一把逮住陈乙予:“我送你。”

陈乙予一把拍掉他的手,恼得结巴:“不……不用。”

“咯咯,陈乙予更是好福气啊,有专车接送。”一声女笑传进钱永霖的耳里,他身形一怔,回过头看见与沈郸站在一起的人,有点意外。然后马上恢复正经的表象,点点头示意:“好久不见。”这点基本礼仪还是要有的,何况他这个完美的君子呢。

然后拉过陈乙予咬耳朵:“在场还有你的女同事呢,别闹了,让人家看了笑话。”陈乙予忍住想踩脏他一尘不染皮鞋的念头,忽然眼睛锃亮:“我……我等会还要去接栓剩儿!”

“你就得了吧,”钱永霖一副老奸巨猾的样子,“栓剩儿周末的时候就说过了,今天有小同学过生日,这会儿去接,当心他哭着在地上打滚,闹得你不得安生。”被揭穿的陈乙予憋着满肚子的咒骂,装作淡定地上了车。

钱永霖摇下车窗,探出头问沈郸:“要我送你吗?”

孙然韫先开口拒绝了:“不用了,沈郸顺便去我家喝杯茶叙旧。”来不及张嘴的沈郸在一旁听见叙旧俩字,心虚地捏捏手指。钱永霖挑着眉毛扫了一眼沈郸,提醒他张润今天应该会早回家,让他别待得太晚,道了别就载着人在雨里消失。

短短的几百米路程,俩人慢慢走着,保持了一定的距离,沈郸的臂膀有点淋湿的迹象。渐渐变黑的天色,有点偏僻的街上偶尔匆匆跑过几个拿着公文包顶在头顶的年轻人。一些点着暖黄灯的咖啡厅里,不少情侣嬉闹。

沈郸拿着这次联考的事情和孙然韫讨论,讨论讨论就到她家了。这地段蛮不错的,看起来还是条件挺好的单身公寓,孙然韫站在楼道口,捋了捋身前有点卷的湿发梢,摸出小包包里的钥匙,抬头问:“喝杯茶再走吧,天挺冷的,暖暖身子。”

“不用。”两个短音脱口,过快的拒绝让她柔和的脸色露出无奈。

沈郸有些不忍:“谢谢你的伞。”

接着继续打圆场:“今儿这天有点晚了,家里还有事情,不然以后再上去吧。”

“那就这样,说好了,下次不许赖。”她俏皮地道,然后潇洒地挥了挥手,“伞记得明天带到学校还。”淡雅的素裙在湿凉的傍晚随风飘起个弧度。

雨中长长的小道上,车里的张润看沈郸态度谦和、谈吐斯文大方,听见用一个约定打好圆场,见沈郸神色淡然慢慢往家里走去,眯起眼睛,目光泛着冷峻,倒过车子打弯向饭店的方向驶去,顺便拨出号码:“小刘,你跟蔡Jenny的助理说我今晚有空了……”

21.

拖着沉重的步伐,沈郸觉得拿着花伞的手里慢慢都是冷汗,什么东西好像在脑袋里爆炸,一路上混混沌沌地翻滚。

走到苍劲的老梧桐下,沈郸抬起垂眼,眼前的屋子没有反射出灯光,万家灯火通明的小区里,轻轻的雨声中依稀听得见人家进食的欢愉声,庞大的黑影兀自地显着寂寥。

收了折伞,沈郸凭着本能摸索着上楼的道儿,眼前发黑地站在门口,哆嗦着手在口袋里摸出钥匙。

沈郸把伞和钥匙丢在鞋柜上,直接进了浴室,浸泡在热水里好一会儿,才觉得凉凉的身体有点回暖。边用毛巾擦头发,边打开冰箱柜,连剩菜都没有,就拿过一杯啤酒开灌。冰冷的液体直接滑过口腔,随后一股浓浓的苦涩感涌上喉头。“呵……”沈郸笑出了声儿,这算什么,抽风了?

也许张润是被什么耽误了,沈郸喝着开始等,也顺带不安地思忖着。开了电视,这时段了,还是关小声点儿,别人家孩子明早还要天天向上呢……

雷在头顶炸开,暴雨哗啦哗啦地倾下来,呢喃着梦呓沈郸怵然翻起身醒了,只有一人的客厅里,昏黄的暗灯下,墙上钟的时针才指向一,细细的汗珠在疙瘩般的眉头冒出,沈郸咬咬牙抑制住有些急促的呼吸。偌大的屋子里,电光石火后十秒,是准时要震碎世界的巨雷,沈郸躺下,睁大无神的眼睛,默默地数那十秒催自己睡觉。

锁眼里转动的声音在雨后的早晨里听得很是清晰。

走近屋内,张润的眉毛跳动了一下。小到近乎无声的电视画面兀自滚动,干干净净的饭桌,滚落在地毯上的酒罐,还有,最让他挂念的——蜷在沙发上的人。

张润跪在沙发前,冰凉的身体、黑乎乎的眼圈让张润的心痉挛得厉害,阵阵发痛,捏起那双透着寒意的手,你就这么在意吗,她就那么值得你变成这样吗,平常那个精明的你、傲气的你都到哪去了?压抑了一晚的愤懑,夹杂着现在的心疼,如海潮一般抨击着张润的每根神经,每个细胞。

张润喉结哽动,忍下要爆发的酸涩,慢慢抱起沈郸回房,掖好了被子。

和沈郸一起生活过日子,张润的心思、动作有时候表现得很细微,然而却从来都没有很小心,也没有很谨慎,把沈郸像花瓶一样对待,那是对他的侮辱,适当的温柔体贴才是他们在一起的筹码。

思绪万千的张润换好了衣服,把牛奶暖好,还有几样简单的沈郸爱吃的小菜放到餐桌上,把门关好离开。

张润站在大大的落地窗前,没几天就是国庆黄金周了,从半空中感受忙碌的北京城,对于背后坐在办公椅上的贵客,没有一丝的意外。

钱永霖斯文地喝了口咖啡,玩着手里的钥匙圈儿,昨天总算配到了一把,往后有陈乙予好瞧的。

张润见他什么都不说,玩得倒是好兴致,只好耐着性子问:“你要是没事,回去慢慢琢磨怎么逮住那位。”

钱永霖笑笑:“这就不劳您操心了,他可比沈郸好对付多了。”就陈乙予那小脑筋,上次在他那小屋里已经偷了香,知道他的心意剩下好办多了,何况他手上还有栓剩儿这么个人质加帮手,虽然陈乙予嘴上整天嫌弃这死孩子,可是从来不迟到的接送,和特地赶回有着伤心的城市,就看出来栓剩儿可是他的心尖上的肉啊。

对钱永霖放下的话,张润觉得有些头疼:“别跟这儿打哑谜。”

“难道你不想知道昨天那女人是谁吗?”钱永霖一脸的高深莫测,“或者直接说,她和沈郸有什么纠葛。”

“你的帮助,我心领了。”张润的淡然让钱永霖实在意外,就单是张润对沈郸下的那心思,瞎子都看得出来是深到什么地步了。

张润不是没有动过打探那女人事情的念头,只是他不想把和沈郸这正处在微妙的关系亲手扼杀,在商场里赚钱,张润从来不是正人君子,该用的手段,该钻的空子,只要不危害社会,他绝对不会装柳下惠假正经,而面对沈郸,他不能这样做,也不愿这样做,沈郸是个男人,出色自信的男人,他一直为沈郸而骄傲,所以他不能连这最基础的尊重都不给,他要等着,无论等多久,他都等到要沈郸亲自说出口。

钱永霖摸摸下巴,点头,张润能这么想真的十分正确。可是在感情上这么理性,也不一定是好事,不过对沈郸来讲,张润能够这么做确实是在意他到一种境界了。

张润当初决定就是死皮赖脸都要粘着沈郸,可是昨晚里那么大的雷雨,竟然让沈郸这么等了一晚,他开始生气,生气这样的自己,尽管深知沈郸活在社会上,这么出类拔萃的人,不是他能够独自占有的,可是昨天看见那个女人,他就忍不住要爆发。张润觉得自己还是有些无措了,“怎样做才是对沈郸最好的,我怕如果再这样下去,会伤了沈郸。”

钱永霖认真思量着张润的话,不语许久后,才问:“那么,你要打算怎么办?”

“我的那些破事儿,估计你也是知道点的。”张润娓娓道。

“嗯。”当年他还在读研,但是身在钱家,这些被人当作饭后笑料的事情,钱永霖听了也不少。

“那段日子,我是真的过怕了。”这说的可是张润的真心话,所以当重新邂逅,沈郸为他点起了生命里的火光,前段时间和和美美的日子让他更加明白自己要什么,“所以,我想也许分开一段时间是明智的选择。”

知道张润不是厌倦,而是真真掏出心窝子为沈郸着想,听到决定的时候,钱永霖也算放心的。

他张润决定的事情是不会变的,说过了不再分离,就不会放手,他不觉得这算是他对沈郸的承诺,世间什么意外什么巧合没有,不踏进棺材,什么承诺都不能证明,至少目前他唯一能确定的是,无论未来能够在一起多久,仅仅当前,他是真心的想要和沈郸继续过下去……

22.

张润是个很有效率的人,速度快到让钱永霖吃惊,但是也算是表明了他的决心吧。

晚上,饭后。沈郸把埋在书香里的脑袋抬起来:“出差啊,去多久?”

“两个月吧。”张润把沈郸要的茶搁桌上,坐在他边上道。

“哦。”就一字儿给张润打发了,沈郸继续埋回书里。张润感受他的淡然,明知道前段时间就是异地恋,用不着那么矫情,可还是觉得泄了不少气,他蹭到沈郸身上,这个人啊,是真的把自己牢牢吃死了。

“别闹。”沈郸侧身躲过张润在肩颈边打转的唇舌。

张润这下更像憋了的皮球,他明天可就走了。沈郸看见他的样子,不禁觉得有点愉悦,张润还有耍孩子心性的时候,便主动窝进张润的怀里。张润高兴地把人环住,沈郸手里拿的是钱永霖下午给的研究课题,张润也明白沈郸对其的认真,也就没再打扰,乖乖伏在沈郸的颈窝里,沈郸的后脖白净得很,软乎的黑发里散出一股清清的浴液香,和张润身上是一样的味道,闻着很安心。

第二天早上,沈郸还在被窝里缩着,昨晚他又琢磨到凌晨,虽然早过了九点,张润看着那张还带点慵累的睡脸,愣是也没舍得叫醒他,张润赶着早班就走了,到辽宁去了。

沈郸摸到空空的床侧醒了,面对蓬勃的朝阳,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国庆节逼近,不管学校再不想放人,也不能将国家的法定假日无视,更何况这还是别有意义的纪念日,可是放假回来就是市里一次重要的联考,尽管没几天了,老师们还是给学生画了许许多多的重点,不顾学生们的漫天埋怨继续念叨这要记下那要背熟。沈郸虽然不至于那么忙,可也经常抱着一些杂志研究教学方式和新颖的创意题目,孙然韫带着高中部的,更是忙得不可开交,自然和孙然韫的那个约也是不了了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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