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再分离——半吊雕塑爷
半吊雕塑爷  发于:2014年02月01日

关灯
护眼

平常他都会让他睡到最后一刻的,可是沈郸今天还有课呢,而且昨晚参加婚礼貌似也没好好进食。张润看着沈郸把脑袋蒙到被子里,一时失笑,好像慵懒生气的小猫。然后拿过沈郸的衣服,柔声唤他起床。洗漱完的沈郸才清醒了不少,审视干净整洁的屋子,咬着楼下胡伯伯的老字号油条称赞,不愧是张润,高效率。把豆浆喝到底,向手里接着电话的张润挥挥手,上班去了。

工作上没有什么风波,再说了教师这个职业本身就是个妥妥的铁饭碗,只是沈郸和陈乙予心里总是还有个隐隐的想法暂时无法施行,但是人生还长着呢,各自得到豁然的俩人都安稳地坚定努力着。

而婚礼那天回家后,陈乙予和钱永霖达成了共识,钱永霖知道陈乙予还依旧缺乏安全感,更能理解心里有段深深情怀的他不想转籍,对于这一点,他是十分敬佩的,也许当初的动心就是因为他对这个国度的这份执着,所以他的委屈都消失了,退而其次,希望陈乙予能陪他回美国去过年。

在会场上想通了的陈乙予也终于放开过去的隔阂,愿意真正地考虑未来里有个钱永霖的人生,自从与家里断了联系,在山窝窝里过了这么多个和栓剩儿单调的年,一直没有认可自己支持自己的人陪着,所以陈乙予被诱惑得心动了,当即就感动得掉泪了,多年一直逞强硬忍的一次喷发,导致钱永霖顺水推舟激情了一次。次日,得到陈乙予点头的钱永霖立马开始准备,出国的各个手续和机票,还有联系家里之类之类,心里抹了蜜似的,乐此不疲。

数九天儿里,寒流过几趟,元旦转眼就到了。浓黑的云块在高楼大厦顶头奔腾驰骋,随风翻滚,酝酿着新年里的大雪。

日本近年的习俗是过西元的新年,虽说入乡随俗,但隆之助还是打算好好过一次元旦节,而且陈乙予夫夫不在国内过年了,于是所有的朋友们就趁着这次难得集体聚在一块儿。

张润进了门,隆之助用力地和他握了下手:“好久不见,今年就多多关照了。”

张润拍了拍他的肩:“你也是。”

栓剩儿蹦进来,就见到那个暖桌,就迫不及待地坐下把小短腿伸了进去,嘿嘿,暖烘烘的。其实隆之助本来是把房子装扮成中式现代的风格,好适应适应新环境,孩子们没心没肺,闹腾一会儿就过了,可是就这暖桌是坚决不肯放手,所以还是特地买了安上。

陈乙予一边带上门一边骂:“你个小兔崽子连点儿礼貌都没有,第一次上人家家里连招呼都不打!那个小美,对不住啊,你还不快问好。”

栓剩儿这才露出好孩子的笑,甜甜道:“阿姨元旦快乐。”

美惠擦擦手,用不标准的中文温柔道:“没事。”

这时候缩在被炉里的另外两个孩子站了起来,小男孩牵着妹妹的小手鞠了个日本标准九十度的躬,然后很正经地自我介绍:“各位好,我是川上家的长子,修介,这是妹妹淳子。”

然后女宝宝还咬着手指奶声奶气地跟着小哥哥喊:“你们好。”

都说孩子小时候是学语言最好的阶段,隆之助为了这次出国在一年前就做好了准备,修介的汉语明显比妈妈的标准多了,而淳子还太小,牙没长齐,而且日文都没学好,说话的时候是中日半掺,急了还用上婴儿语言比手画脚,现在也就修介能听得懂她说的话了。

一副认真至极的小大人派头把在场的成年人都逗笑了。江家的媳妇儿和钱永霖马上走过去逗着。

通过一番细问,才知道修介比栓剩儿还小了一岁,但是个头却是修介高。而且从他对淳子的各种维护动作看来,栓剩儿现在依旧没有收敛的欺负小朋友的行为明显没法比。

“果然还是基因问题啊。”对于江立的贫嘴,陈乙予都懒得理了,抱过修介捏脸,一副皱着眉头为难的样子让他反倒捏得更起劲儿了,而隆之助对于他变相的蹂躏行为完全当做没看见,在厨房里当新世纪的好男人帮美惠一起准备,江家的媳妇也在一边打下手。

“对不起,您这样做让我感到很困扰。”脸上的嘴巴居然张开发声儿了,还是用习惯没有改口的敬语,有板有眼的字句让沈郸也颇为吃惊。

陈乙予然后抱住修介,欢喜道:“小修,要不做爷家的小孩儿吧。”

“不行。”连拒绝都是这样严肃,而小脸蛋儿上透出的小小不安让陈乙予更是逗心大起,一个劲儿跟在孩子屁股后头耍赖般问为什么,一边的江立看了,跟着凑热闹,从口袋里把给小囡囡解馋的巧克力拿出,抱起膝盖上的淳子,掰了一小块放进小小的嘴里。

“那淳子做叔叔家的宝宝好不好呀?每天都有糖糖吃哦,”开始进行哄骗,然后指指张润手上的小囡囡,“还有个小妹妹一起玩呢。”

扎了俩小辫的脑袋晃了晃,水灵灵的眼珠子咕噜噜转着,然后咯咯笑开露出没长门牙的牙床:“好!”

听见了响亮的答应,一直拒绝的修介的态度居然动摇了,一副苦恼得快哭出来的姿态让钱永霖越看越觉得有意思,而栓剩儿不理无良的大人们,扭着脑袋看动画片。

而反应迟钝,才明白自己的利益被别的宝宝侵犯了,小囡囡亮开嗓子哭起来,声音这么洪亮,绝对是遗传江立的。然后张润居然转手给栓剩儿,栓剩儿小心抱着哭闹没停的软孩子,慌张得手足无措,他觉得自己也快要哭了,沈郸这才接过孩子,硬生生地塞了两块巧克力,愣是让孩子不哭了。

忙碌的女人们把香喷喷的饭菜端上桌了,一大桌子的好吃的,看来隆之助的福气真的是不小啊。

“我开动了。”修介和淳子进食前的日语礼仪,又再次成为众人的焦点,隆之助对于这群老大不小的人却老是放出错愕目光的举动实在很无语,宝宝们还没完全融入中国的气氛,用得着那么大惊小怪吗。

陈乙予捏捏栓剩儿,叹气:“还是人家的孩子摸着舒服。”

栓剩儿撇过脑袋不理他。

人多,一顿饭吃得自然热闹。而大家对菜肴表现出的喜爱,让美惠很是高兴,她可是学习了好久的中国料理呢。

吃饱喝足了的孩子们再次体现出良好的家教,就跳下了大饭桌。这几年里的禁炮令让隆之助买回的烟花堆在房间里浪费,不过顾及到淳子还小,也就算了吧。孩子们钻回暖桌一径自己玩起来,栓剩儿十分不待见修介,抢过淳子,而淳子很喜欢栓剩儿逗玩的方式,没过一会就牵着栓剩儿的衣角不肯撒手,栓剩儿雄赳赳地昂着胸踮着脚睥睨对被抛弃了的修介示威,小样儿!

啜了几口酒,沈郸看着栓剩儿的举动,这小滑头向来不理陈乙予的胡说八道,这次却真的生气了。大人无意间的对比,让栓剩儿对优秀的修介完全没有好感,记恨了,把火都撒到他的身上。不过孩子们间没有隔夜仇,过几天说不定就黏在一块腻乎了,没成人想得那么复杂,插手了反倒不好。而且这俩孩子看起来相性还不错,一静一动,搭一块儿玩正好互补。

江家媳妇抱着小囡囡,缠着美惠交流,从围绕孩子的话题岔开到家务心得和时尚潮流,两个女人讲得热乎,也不存在语言障碍了。而满场的男人们坐在桌上喝酒闲聊着。

半晌,今早天气预报里的雪终于开始洋洋洒洒得飘下来。坐在大大的窗户前玩耍的三个小脑袋都发出了惊呼,修介牵回妹妹,不管妹妹懂不懂,特意用字正腔圆的汉语道:“这是我们在中国的第一个有雪的新年哦。”

美惠在一边露出温柔的笑,这孩子,看来对前两天没能过上白色圣诞节很介怀啊。

淳子歪着头从半空中往下望了望飞扬的片片雪花瓣儿,银光闪烁,然后咯咯笑着缩回修介怀里,不停地嚅嗫着单音:“雪……雪……”

张润看着这对亲昵可爱的兄妹,心里多少有些感慨。他和沈郸之间,是靠日子来维持的,没有法律的戒条和束缚,俩人的命运靠什么交织融合?未来他们不可能有孩子来作为亲情纽带,也不可能因长期在一起而产生亲情,他们唯有的只是对彼此的信任与依赖,只存在一个互相生存的原因,日子,就是他们坚固的羁绊的缘故。

回头轻轻对沈郸说:“这次的年不在北京过了。”

“嗯?”沈郸感受着温馨氛围,还没反应过来。

“回趟老家吧。”一个短句让沈郸有些错愕,然后变成了酸涩。

短暂的沉默过后,沈郸闭着嘴,发出了同意的鼻音:“嗯。”

28.

一年中最冷的月份,陈乙予对汹涌的人群感到意外,连中国人最传统的日子旅客都满患,出国旅游过年难道变成大多国民的选择了么?

“爸爸,我要上厕所!”栓剩儿舞动着四肢缠在陈乙予的身上。

“好好,走吧。”陈乙予牵起栓剩儿暖呼呼的手,在人挤为患的机场里穿梭,哆嗦着等待航班的人群脸上都是快乐的色彩,不用去想得太复杂,不用再考虑那么多,这许是也算国家昌盛繁荣的一面表现吧,陈乙予干脆抱起栓剩儿加快脚步,脸上也透着一股的喜庆劲儿。

飞机划过太平洋的上空,到达了那个自诩为地球上最民主自由的国度。自从钱永霖和家里出柜以后,悲痛欲绝的两老就断了想抱孙子的心,所以当钱永霖那对严厉的父母看见开朗的栓剩儿,向来绷着的棺材脸居然笑成了花儿,而一向在男女老少间都挺受欢迎的陈乙予也跟着儿子一起受宠,反倒是隔了大半年才回国的钱永霖被亲生父母撂在一边冷落了。慈蔼的老太太对着陈乙予嘘寒问暖,久违了的家的感觉让向来嘴皮子没停的陈乙予哽咽,油嘴滑舌里吐不出一个字眼儿,而老爷子抱着栓剩儿不停地讨好,看到自己一向强悍的父母和爱耍嘴贫的陈乙予,钱永霖觉得这个新年一定会过得很好。

收到来自美国陈乙予的邮件,铺天盖地的大红色,各式各样的传统节庆方式,栓剩儿被老两口宠上了天,被惯得一双深黑的眼睛里笑起来尽是得瑟,看那头热闹得,年味比国内还重。候车室里播报在回荡,沈郸盖上了本子,火车要开动了。

第一学期结束后,到头来张润还是没有带着沈郸回家过年。张爸爸今年以为儿子又不回家,选择了和妻子旅游过年的方式,效率同样高的张爸爸没接到张润消息就已经在海南晒太阳了。所以张润打好了招呼,和沈郸在寒假末的时候回故乡。错开了汹涌的回城群众,坐上悠悠在铁轨上向南边行驶的火车,两人的心随着轮子厚重的滚动声渐渐平静下来。

三月出头,红灯笼、新对联暗示小区里还留着被阴雨笼罩的春节气氛。寒潮退去,久违的蓝天被飞机烟尾分成两份,几朵云悠悠地滑动。被房屋包围的小巷满满的都是阳光,几个老人靠着竹椅用方言闲聊,偶尔几个午睡晚的学生背着沉重的书包脚步匆匆而过。

张爸爸打开久封的窗户,让阳光进入家中,因为南风天而潮湿的地板印满了大小不一的泥鞋印,桌上的杂志的边角也凑热闹卷着。隔壁小院里晒着太阳的大狗闭着眼,摆动的耳朵捕捉着满月小狗的吠叫。门口的老栗树又抽出新芽,湿润的春风、暖暖的太阳让人起慵乏意,打起了瞌睡。

推门而入的声音让张爸爸困懒的头抬起来,和印象中清秀聪敏的男孩重合的熟悉人影——沈郸。张爸爸瞬间明白了儿子电话里的媳妇儿是什么意思,顿时身体里一股血气困兽喷涌而上却被戛然堵碍住,无处迸射,涨红渐而发青的脸上嘴唇翕动,深深的皱纹从几缕黑白发遮挡的额头向两鬓伸展过去。

有些发福的女人从房里出来,刚刚把晒好的褥子摊好身形就看到抖抖颤颤的张爸爸,连忙打圆场:“润子回来啦,快坐快坐,还有沈郸也是,这俩孩子怎么都杵着呢?别见外啊,你爸这会高血压犯了,我先给他拿药去。”

话音刚落就扶着张爸爸进了卧房。

沈郸立马转头用眼神责怪张润:“你之前都和老爷子说了什么?”

“就是带媳妇儿回家。”

沈郸扶额,也没闲档计较他话里的称呼,真是一点够直白的了,在商场的圆滑都到哪儿去了,一点缓冲都不给老人家。

张润握住他在茶几底下的凉手,慢慢道:“放心,他是我老子,我还不清楚该怎么做吗。”

这话说的倒在理上,张润的手掌很暖和,沈郸回握。

张爸爸出了房门,看起来脸色好了不少。

张爸爸难得地正襟危坐,那副架势把一盘收拾的老伴都要逗笑了,把两个孩子叫到跟前。

看着张润在沈郸背后一直使眼色,他也明白了什么意思。拉过坐得近的沈郸的手,认真道:“润子的脾性我是知道的,他认真起来我不管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虽然那几年我一直在外头跑生意,但是你这孩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多少也知道,你是怎么个意思?”现在的儿子就像是当年离家上京的时候一模一样。

张爸爸是经商的人,把张润送进学校,就是为了有知识后不用像自己一样吃苦,可是孩子不争气,还是入了商海,许是遗传吧,沈郸这孩子,他是很喜欢的,符合当初张润还在逝妻肚子里时,自己所幻想的形象,精明雅致,气质上和张润的母亲有几分相似,却又多了属于男人的刚毅,如果可以,他是真的想收他做个儿子,但是没想到居然是以这种方式。

对于张爸爸的豁然,沈郸心里极其地吃惊,扶了眼镜,回话道:“我也是认真的,既然在一起了,就会好好过。能多久,这不是我能保证的,但是我确定,不会随便放弃这段缘分。”

沈郸的真诚和恳切让张爸爸哑然,不愧是张润看上的人,毅然不拖沓,真心就是真心。儿孙自有儿孙福,自己又何必拿世人俗眼里所谓的“正常”来压迫孩子们呢,就算没有法律的维系与保证,但是他们自己乐意的话,也就没什么必要了,他们完全可以瞒过自己,可是却坦诚地汇报了,他们要的不是障碍,而是来自亲情的祝福。

“我年纪大了,做不了什么了,也不想再给你们添麻烦,只要你们认为能够过得好就行。但是碰上了空,别忘了一家子聚一聚,有了什么苦楚别忘了这里还有个家。”刚刚一直装严肃的脸都绷累了,终于露出了笑容。

“一定一定。”沈郸点头。

张爸爸一脸不屑地看了张润一眼,然后道:“润子是没什么良心的我知道,但是沈郸你做老师有寒暑假,有空就回来看看,陪我这糟老头子说说话也好。”

“明明是您自己成天到处旅游的。”张润伸冤。

聊了几句,张爸爸招呼沈郸吃饭,老伴把早就准备好的菜肴往桌上摆,今天就等着孩子们回来呢。

一顿饭下来,已经说开了的四人吃得挺香。张爸爸看着自家儿子一点都不避嫌地往沈郸碗里添菜,虽然沈郸脸色不是很好看,直剜了张润好几眼,可是俩人间透出那股的默契就让他知道是真的无法挽回了。

29.

难得回一趟家的张润和沈郸陪着老两口好几天,正好赶上了元宵节,一家子围着不大的饭桌喜庆地过节,张爸爸乐呵呵地给沈郸夹菜,这样丰盈的饭菜老伴平常可不常做啊,沈郸这么瘦,可得养胖点。至于张润那个白眼狼,养了也没用,还是沈郸这样的孩子讨人喜欢。沈郸在家的这几天一直陪着老头,张爸爸平常遇不上对手,这次碰上了沈郸更是一天到晚地拉着他杀上几盘,这么敏慧的孩子谁不想要呀。

另一边白眼狼张润正一个劲儿把菜盘子里的菜讨好地添给后妈,毕竟平常见面次数不多,贤惠的老太太满脸都是羞赧和感动。沈郸盯了堆得满满的饭碗,尽管没那么大的胃口,可是老人的好意可不能推辞啊。

张爸爸享受着难得的团圆气氛,端着老黄酒和儿子碰杯,抿了几口笑眯眯的。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