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缘果报(生子)上——静兮妖三
静兮妖三  发于:2014年02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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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修行不过十几年,哪里敢有那种妄想,”哑然失笑。低头看见陆子疏洁白赤足还站在冰凉地面,赶紧下榻,矮下身去给他拿鞋袜,“喂,陆子疏,快将鞋袜穿上,地上冷。”

陆子疏不动:“你心疼我,能不能为了我不回霖善寺?”

“师父又不会吃人,好好的,回霖善寺怎给你说成像是羊入虎口?”见他不动,晋息心更加无奈,只好蹲了身子,去捉住他冻得发凉的足踝。

陆子疏一动不动,由着他把自己足踝抬起,由着他将雪白布袜套上自己脚背,再仔细的把鞋履给他穿上。低着头看着那人忙碌,白玉般光洁无瑕的足背在那人温暖手掌托持下微微轻颤,来自那人与前世截然不同的温存,让他不由得闭了闭眼,又睁开。

了觉大师召晋息心回霖善寺会发生什么事,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对于修道中人来说,15岁是个坎,许多与佛有缘、背负天命之人,往往在15岁的年纪会被一语道破天机,从此应承天意走上属于自己命定的道路。

晋息心前世是佛门高僧,释教顶峰,纵然由于自己的原因他提前归入轮回,转世投胎;但他的命数定然依旧落在佛门有心人的关切之中。人之每一世,均与前生后世牵连不断;德高望重的圣僧,他的今生缘定,更是脱不了前世未完的因果。

“晋息心,你能不能为了我,不回霖善寺?”他轻轻开口,又重复一遍。

他怔忡间,晋息心已替他将鞋袜着好,站起身来。

闻言一楞,迎上陆子疏略带失意的目光,那目光里有着隐隐的伤怀,和明知答案却坚持想要听他亲口说出的执拗。拍了拍好友的肩膀,晋息心道:“不会有问题的,即便是剃度出家,子疏你仍可有空时来霖善寺探望我,你我的交情不会改变。”

“然后亲眼看着你,一天天由心里只有我,变为以苍生为己任,挂怀天下所有生灵?”

陆子疏冷冷一笑,猛然趋前,双手环上惊愕的人脖颈,凑到他耳边低语道:“我不会再让那情形有出现的一日。”

第十三章

行囊已基本收拾妥当,干粮与水也一应俱全,摆放在桌脚下。

晋息心环顾这间小小禅房,8年来他起座用居,都在这间竹棚内,房内每寸角落每样摆设均稔熟于心。

由最先的只有一榻一椅,到现在桌、柜、案、几、窗棂雕花、油灯、香烛案台一应俱全,陆子疏费尽了心力。每样陈设物上,都有陆子疏孜孜不倦的磨缠他,说他自己若睁眼看不见这些用惯的摆设,会万分别扭的狡黠心机在内。

其实陆子疏自己别院中的摆设琳琅满目,富贵华丽无双,他惯用的又岂会是这些粗浅简陋物事,还不是为了迁就晋息心“出家人一切从简”的言论,勉勉强强委委屈屈的将就了而已。晋息心虽然不大谙世态人情,却知晓陆子疏对自己,真正是极其用了心的。

得友若此,夫复何求。

明日就要动身上路,今日却一天不见陆子疏身影,想来早就下了课,该从宫中回来了才是。

晋息心沉吟着看了看天色,这时禅房外有丫鬟的声音轻道:“息心师父,夫人请您过去一同用膳。”

晋息心答应了一声,跟着出了禅房,却见门外守候着的正是陆子疏的贴身侍婢,名唤袭烟的少女。袭烟一身红色罗裳,打扮得好似送嫁的喜娘,晋息心不由多看了几眼。

问:“袭烟姑娘,子疏回来了吗?”

由于晋息心和陆子疏走得近,同陆子疏的贴身侍婢也是十分相熟的,袭烟平素偶尔和他戏言调笑,也是自自然然大大方方。

今日却颇多古怪,俏目流转,笑吟吟答他:“世子还未归来,不过世子牢记着今日是息心师父生辰,定然会有特别礼物送上,息心师父千万可要珍惜才是。”

她话中有着玄机,明摆着是知道子疏去了何处,又准备做些什么的;却不挑明跟晋息心讲。

罢了,等子疏回来,自是能见分晓。

晋息心心里想着,莫不要又拿些稀奇古怪的玩意来故意戏谑他就是。

他十岁生辰那年,陆子疏放了数十条枕纹锦蛇到他房里,晋息心一踏入房间就给数十条软体动物缠绕上来,足踝、小腿、手臂,处处可感那滑腻鳞纹的触感,耳边嘶嘶吐信声不绝于耳。他虽然不惧爬行物类,猝不及防下也给惊出了一身鸡皮疙瘩,站在门口半天回不了神。只听得榻上陆子疏笑得打滚,抱着他的枕头这边滚到那边,看着他的窘样直把眼泪都笑落出来。

然后是十一岁的金花鼠、十二岁的林间鬼、十三岁将他引入迷宫团团乱转、十四岁更离谱,居然放了一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到他房中去,还美其名曰代替佛祖考验你……

晋息心扶额,陆子疏古灵精怪,总是想出一些刁钻法子来欺负自己,还乐此不疲。

今晚的生辰宴,只怕也要提一百二十个心,谨防他又弄出什么新鲜物事来。

袭烟微微欠身,在晋息心前方引路。

******

两人行过亭台水榭,长廊尽头处,便是陆府的后厅,是陆府摆设内宴所在。

陆吟樱和陆蝶已先后落座,晋息心四下一扫,陆子疏竟是还未出现。

陆吟樱朝他摆了摆手,盈盈笑道:“疏儿去迎接他父王了,应当稍后不久就会回府。息心,过来坐。”

八王爷陆瑱佑多年来镇守边关,逢春节才难能回府一趟,晋息心也只见过这位面相威严的陆王爷寥寥数面。

陆王爷寡言少语,却是个难得的见多识广、眼神锐利之人,见晋息心第一面就对他很有好感,直呼他根骨不凡,慧心天成,将来必成一代高僧。

可惜这话不知为何极不入陆子疏的耳,陆子疏匆匆打断他父王的评断,把话题转到朝廷事务上去。陆瑱佑到底是宦海沉浮之人,便静了心,同儿子讨论起宫内外局势来,而晋息心因为半懂半不懂,也无法插话。

——如今尚在年初,陆瑱佑除夕时方回府一趟,怎么又忙着回到府邸来?

晋息心还在猜测,一身戎装的陆瑱佑已大步迈进后厅,抖落一身雪花。他身后,袭烟迎上一同进入厅中来的陆子疏,替世子解开披在身上的雪裘。

如同寻常之日,陆子疏穿着一袭华贵紫衫,腰间玉佩叮当,额抹浅金色束带,长长如瀑黑发用金丝绦线束起,绾着整洁而秀美,衬着美玉般的白皙脸庞越发剔透俊美。

他挑了眉向桌旁坐着的晋息心望来,眼底笑意半蕴,趣味盎然。

晋息心一看他这般似笑非笑的神情,就有点不明缘由的头皮发麻。

“王爷。”

“恭迎王爷回府。”

陆吟樱、陆蝶身为王爷正室、侧室,起身向陆瑱佑微福,晋息心也跟着站了起来,向陆瑱佑躬身敬意。

陆瑱佑爽朗的笑,摆了摆手,自去主席位上落座。陆子疏走到晋息心身边,紧紧挨着他坐下,两人间几乎连插入一根针的缝隙都没有。

伺候一旁的丫鬟们开始陆续将备好的菜肴端上,陆瑱佑自丫鬟手中拿过一杯热茶,笑笑看着疼若掌上明珠的儿子,又看了看晋息心。

“听闻息心师父明日便要返程回去霖善寺,或许这一去便从此得证佛道,再与红尘无涉。陆瑱佑以茶代酒,感激这些年来息心师父为陆府所做的一切。”

“王爷客气了,反倒是息心要感激王爷夫人、世子为息心提供如此周全的修行之所,有所打扰的是晋息心才对。”晋息心也端起面前的杯盏,朝陆瑱佑道。

陆瑱佑眼露赞赏,心头暗暗把这不卑不亢的从容气度嘉许了一番。

他道:“疏儿托本王在边关寻来一物,权且充当息心师父十五岁生辰之礼,同时为息心师父践行。”他吩咐下人捧来一个黄玉暖瓶,瓶身长尺许,揭开瓶盖,清香酒意四溢。

“此水名为般若,为须弥山雪水酿造,气泽似酒,进腹为水,历年为西域佛门贡品。疏儿不知从何处打探来此物,再三叮嘱本王务必收集带回。”笑了笑把黄玉暖瓶递至错愕的晋息心眼前,“为了准备合意的生辰礼,疏儿可是煞费了一番苦心呢。”

陆子疏微启唇瓣,冲晋息心翩然一笑,笑容里多了一丝心机得逞的狡黠。

般若,晋息心是有听闻过的,此乃西域佛门至高礼宴之物,通常出现在佛门高僧得道涅盘,举寺诵经相送之日,中原佛教极少得见。

陆子疏竟能打探来堪与佛门秘宝并称的般若之水,甚而轻轻松松收集到一暖瓶之量,陆府的情报网及实力纵横枝节,果真不容小觑。

晋息心道了谢,接过黄玉暖瓶,陆瑱佑便转了话题,与自己两位夫人闲聊家常起来。

陆子疏挨着他坐着,看他拿着那瓶般若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便凑到他耳旁,微笑着同他絮絮低语道:“等宴会散了,我去你房间,一同将这酒饮了。”

晋息心点了点头,片刻后又纠正他道:“是水,不是酒。”

那人笑吟吟的看他,“酒也好水也好,横竖不让你破戒就是,你担心什么。”

第十四章

般若未饮,陆子疏却已是醉了。

陆子疏酒量好不好,晋息心没有考证过;只知他同陆瑱佑席间饮了几杯清酒,白皙脸蛋便添了酡红,晕迷迷的往自己身上靠过来。陆子疏身子软得像没有骨头一般,软软倚在他肩头,水色薄唇像沾了丹色胭脂,嫣红欲滴。长长的黑亮的眼睫毛扑闪扑闪的,茫茫然靠着晋息心,不住轻笑。

他抬起手,手心还擎着白玉酒盏,眯着一双迷离紫眸就把酒盏往晋息心唇边递,一副像要强灌他的样子。晋息心黑线的偏过头,把人手腕牢牢握住,第九次从他手中夺下酒盏,放回桌面上。

陆子疏不依,从他肩头挣起身就要去桌面上够自己的白玉酒盏,被晋息心好脾气的拉回怀里,轻轻按住他胡乱动弹的手。发觉挣脱不掉的陆子疏就偏了头,哼了一声,像只乖猫一般窝回他怀里,扯着小和尚耳后的黑发,嘟哝着。

陆蝶就坐在他俩对面,有心无心的笑着道:“疏儿同息心小师父的感情真好,黏得这般紧,想是不舍得小师父走罢。我入府多年,疏儿从来也不曾如此亲近于我。”

晋息心听着了,便安慰她道:“子疏只是不惯于将感情流露于外,其实极好相处的。”

“哦~~”陆蝶吃吃笑着,手绢掩唇,看向陆子疏。

感情不流露于外?恐怕只有这个小和尚才会这么以为吧?明眼人谁看不出来,陆子疏不是快把自己跟他长到一起去了?

她还想接着暗讽几句,忽然对面晋息心怀里的人抬起来眼,锐利而冷冽的目光如刀锋自她脸上切割而过,浓烈不加掩饰的杀气扑面而来。陆蝶身子一凛,手绢险些握不住,心跳骤然停了一拍。

那种接近窒息的感觉只是转瞬即逝,因为陆子疏又迅速埋下了头,恢复他慵懒眯眼的神情,蜷缩在一无所察的晋息心怀里。

陆蝶妆容精致的面上开始落下涔涔细汗,这个陆子疏……

席尽,与自家夫人聊得不亦乐乎的陆瑱佑这才发觉儿子不知何时已经偎到了小和尚怀里,哈哈大笑道多日不见,疏儿的酒量退步了。

起身,大步走到晋息心身边,道:“让本王来带疏儿回房吧,小师父明日要启程,且先去歇息。”

待要俯身从晋息心怀里接过人,陆子疏却紧紧攥住晋息心的衣袖不肯放。

晋息心低头看了看怀中人晕红醉意的脸蛋,也颇有些舍不得将人放开。前日分别之际陆子疏并未明确表示要同他一起回返霖善寺,若他不愿随行,此去恐怕真是相见难期了。

见晋息心迟疑,而陆子疏也紧紧靠着人不愿起身,陆瑱佑想着这两个小家伙的感情还真是出乎意料的深厚,要不是晋息心是和尚而陆子疏亦为男儿身,他一个错眼,还真会把这两人当成一对金玉良缘给撮合了。

“好吧,既然是分别前一夜,想必疏儿和小师父亦有体己话要说,就劳烦息心师父照顾了。”

******

晋息心抱着陆子疏往自己房里走时,心思是有些杂的。

穿过竹影扶疏的雅苑,四周静籁无声,隐隐竹风在耳边刮过,而他抱着静静的好似已然昏昏睡去的陆子疏,踏过碎石路面,脚底擦过碧绿草叶,窸窣作响。

他莫名想起十二岁那年,陆子疏拉着他跑出去看花灯,两人坐在流水淙淙的河边,看着河面上水波荡漾的一盏盏花灯,听着顺河而下的一艘艘画舫里,隐约飘出了丝竹管乐声。有一艘富丽堂皇的画舫悠悠经过,清晰悦耳的女子歌声顺风飘入两名少年耳底:

“则为你如花美眷,

似水流年。

是答儿闲寻遍,

在幽闺自怜。

转过这芍药栏前,

紧靠着湖山石边。

和你把领扣儿松,衣带宽,

袖梢儿!着牙儿沾也。

则待你忍耐温存一晌眠。

是那处曾相见

相看俨然,

早难道好处相逢无一言。”

那歌声如间关莺语,婉转幽啼,晋息心听得入神。他不是文人风雅之辈,歌词听来只知大抵有些艳骨风流,不解其意;而陆子疏却缓慢的拍停了手中折扇,然后凝了眸,侧头向他看来。晋息心与他四眸相对,那歌女的声音又缓缓吟起:

“海天悠、问冰蟾何处涌?

玉杵秋空,凭谁窃药把嫦娥奉?

甚西风吹梦无踪!

人去难逢,须不是神挑鬼弄。

在眉峰,心坎里别是一般疼痛。”

陆子疏轻启了唇,如遭蛊惑,在他耳畔缓缓和着那歌女唱段:“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人去难逢,在眉峰,心坎里别是一般疼痛……”

晋息心心跳如擂鼓,陆子疏的声音很轻柔,很好听,他放慢了语声这样绵长低柔的唱来,像是有一缕旷古幽怨,冷清而缠绵,苦寂而痴狂。绕了他心,一匝又一匝,像要生出个茧,将他层层包裹起来;又像是要将他血淋淋剖开了一个刀口,将自己的影子投递进去。

那般剪不断、理还乱。

就在他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时机,陆子疏猛然住了口,转过了头,紫眸幽深,笑着指了指上游处又一盏随水飘来的莲花灯盏,道:“晋息心,那花灯美不美?”

……

如何又会想起当日那莫名的场景来,晋息心揽着怀里似醉非醉之人,心里无端生闷。只觉胸口处有什么东西堵得慌,细细寻究,却又探不出个究竟。

禅房里不知被哪位丫鬟下人提前掌上了灯,红艳艳的烛火在桌案上跃动,染得人眉眼绯艳如春。

晋息心进得房中,将怀中人轻轻放置在床榻,烛焰下陆子疏脸颊像浸染了春水那般吹弹即破,半开半阖的淡紫眸色,迷蒙而温软的凝视着俯身看向他的晋息心。

“子疏,你醒了?”

陆子疏抬起玉白手臂,探入他怀中,摸了那个黄玉暖瓶出来。

因为被晋息心贴身收藏在怀里,玉瓶壁犹留有他体温,捧在手心里暖暖的。陆子疏凝了眸,看了那暖瓶片刻,一手圈住了晋息心脖颈,迫得晋息心不由自主把身子朝他更加俯近。两人几乎颊面相贴,彼此气息近在咫尺,交换着略略急促的呼吸。

“子疏……?”

陆子疏洁白牙齿咬住了玉瓶封口的软木塞,银牙稍稍用力,软木塞便应声拔出,被弃诸一旁。

他再仰脖,晋息心恍惚间看见他修长而线条极美的脖颈,动作缓慢优雅如水面游曳天鹅。

澄澈晶亮的般若,随着陆子疏仰脖的动作一小半入了他口,芳香四溢,那份风情分明是只有千年古酒才沈淀得来的悠远绵长。醇酒的清香味自陆子疏唇畔略渗出少许,晋息心低着头,默然凝望那芳香扑鼻、看起来秀色可餐的薄唇,脑海中昏昏然,未尝酒味,却已微醺。

所以当陆子疏将噙了酒的薄唇,柔软地凑上来覆盖住他双唇时,晋息心同样启了唇,压覆了回去,寻着那淡而色泽诱人的酒意,尝到了陆子疏唇中那片香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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