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边说着边抬起头看向了窗外，眼眸里闪烁着期待和憧憬向往的情绪。顾峰到了嘴边劝说的话立刻被他吞回了肚子里，他原本想说就算顾子琛去考，估计也是考不上的，可是他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来，打击儿子的希望。
不等他说些什么，林楠就叹了声气，一边微微摇着头，一边开口道，“也不知道我这身体还能拖多久，真想去感受一下子言向往的地方。”
他说的那么自然，就像他真心真意是这般想的，这一下，顾峰是真的不知该说什么了，他张了张嘴，憋了好半天，最终还是下定决心般说出一句，“如果你真想去试试，我还是有办法的。”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林楠一脸惊喜的抬起头，欣喜地连声问道，“真的吗？我也可以像子言一样去考A级军学院吗？”
他的喜悦是那么的明显，这让顾峰觉得，自己偶尔动用一下特权也是没有什么不好的，他慢慢点点头，表情虽然依然是严肃中努力想扮作亲切的僵硬，但口气却自然了许多，“我可以写一封推荐信，这样你可以不用体检，直接参加笔试和实战考试，但是，最多也就这样。”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能给儿子的太少，不能给他的却太多，说起来，他如今已经算是身居高位了，却反而还不如以前那般自由了，想到这里，他神色间不禁有些愧疚的黯然。
林楠认真地点点头，似是没有看出他的愧疚，只开心地扬起一张笑脸，声调都似乎是上扬着的，“太好了，爹地，谢谢你。”林楠激动地拥抱了一下顾峰，但只是一下，便飞快地松开了他，神情间隐隐带着些许羞涩。
顾峰脸部线条微微柔和了些许，两人气氛正好，洛伊丝正好走了过来，她第一眼就看到了顾峰，神情间的惊喜一闪而过，但看到站在他对面的顾子琛以后，她的眉头便忍不住皱了一下。
但她很快便收好了自己不悦的表情，换上适当的微笑，同顾峰打了个招呼，体贴地询问着他近日来的情况，在得知顾峰将要写推荐信让顾子琛去考A级军学院的入学考试的时候，洛伊丝扫向林楠的眼中飞快闪过一抹浓浓的嫉恨，而林楠顺从温和地微笑着，假装自己的眼角并没有看到洛伊丝的眼神。
而同样听到这个消息的顾子言，却是惊讶又担忧地关心道，“可是二哥你的身体，万一……”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林楠略显伤感的神情，耳边听见他带着遗憾的话语，“我就是想去试试，我……我的身体我也知道，我就是想在……之前，能去做点自己喜欢的事。”
此话一出，顾子言只好表示赞成了，虽然他们大家都没有提及，但却觉得顾子琛是活不了多久了，如今他有想做的事，他们自然不好反对。林楠说了这些，饭桌上气氛一时也变得有些低沉，他告罪了一声，只说自己吃饱了，想先回屋去了。
所有人都觉得他是因为说到了伤心处，所以才借口退下的，洛伊丝虽然心中有些不满，但面上却体贴地让他赶紧去休息。林楠慢慢站起身来，转过身的刹那，终于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真心的微笑。
11.考前准备
顾峰只在家呆了两天，就急匆匆地赶回了军营，而作为一个合格的重病缠身、几乎走到生命的尽头的顾子琛，林楠只象征性地在最后他要走之前，非常委婉地提醒了他记得写推荐信以后，便非常尽职尽责地扮演着体弱儿子的角色，一直呆在卧室里没有出门。
当然，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过是在房间里躲着继续背试题而已，令林楠觉得困扰的是，虽然他的记忆力似乎提高了不少，但他的智商却还保持在原有水准上，上辈子不能理解的东西，这辈子依然很难想通。
死记硬背自然是一个解决的办法，但是一味的死记硬背大概会花费他一倍多的时间，而且还很难有什么成效，于是，林楠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家里唯二的那一位也要考A级军学院的弟弟，他似乎记得，那位弟弟曾经说过笔试没问题这样的话。
如果直接去求助的话，林楠眯着眼睛寻思了一下，按那位弟弟对他的态度，应该是不会拒绝的，至于洛伊丝……短期内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不管她内心再怎么不爽，但面上一定会保持慈母的形象，只要顾子琛继续虚弱下去。
但是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只要时间一长，洛伊丝一定会发现端倪，到时候，最好的情况是他已经入学了，最坏的情况是，他需要和她撕破脸，他不清楚顾峰的态度，虽然从他对待顾子琛的努力和善和对洛伊丝的相敬如宾能感觉得出些许，但却不能肯定。
林楠知道自己一旦离了这些昂贵的药剂，恐怕不用洛伊丝继续下药，他也活不了多久，所以短期来说，他是不能戳破这层保护膜的，应该说，是不敢，他不敢拿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性命开玩笑。
如果到时候真的撕破了连，而顾峰也不站在他这一边，那他除了离开别无他法，钱可以有很多办法去赚，但生命却没那么容易再来一次。至于去相信顾峰对他的父爱，他实在很难再去信任别人了，尤其是，还不知道顾峰表现出来的这种感情，到底是因为知道洛伊丝的所作所为而心有愧疚呢，还是当真是疼爱儿子的。
林楠自然希望是后者，但他却不得不考虑有可能是前者的情况。再说了，就算当真是后者，到时候林楠拿出的那些几乎大都算是他自己推测出来的证据，足不足以让顾峰相信他呢，这也是一个问题，所以，虚以委蛇，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但事情肯定有败露的一天，等他被A级军学院录取了，洛伊丝只要不笨，就绝对会发现不对劲的地方，林楠相信自己可以骗过顾子言和顾峰，却不确定能不能骗得过洛伊丝。
不过到了那个时候，不管洛伊丝是准备继续装下去还是撕破脸，他都不用再担心了，她要是继续装下去，那他也就当做什么也不知道，但她要是想撕破脸，有A级军学院每个月给学员的生活费，还有那个学校里提供的高级的完全免费的治疗，也足以让他相信自己可以好好的活下去。
联邦A级军学院之所以那么出名，不单只是因为它挑选学生的严格性和培养出的学生很多都身居高位、有所成就，还因为它有一所附属的最顶级的医院，外面的人想要去那里看病，需要的费用几乎可以让普通人倾家荡产。
但如果是A级军学院的学生，却可以享受免费的治疗，那里专门研究最顶级的药剂、最先进的治疗手段，军队里大多数的高级治疗产品，都是从这个医院出品的。
所以只要考入联邦A级军学院，林楠觉得自己就不用再装的这么辛苦了。想通了这些关节，他自然就做足了姿态，巴巴地跑去求顾子言给他讲解一下那些问题，哪怕是洛伊丝看到了，他也只是回她一个虚弱的、满是顺从和温和的微笑。
顾子言很聪明，应该说，他绝对是属于智商很高的那一类人，一般来说，这类人的脾气都不同于常人，或是冷僻或是古怪，但顾子言却是十分阳光的类型，似乎只要呆在他身边，看到他灿烂的微笑，就能感受到他身上那种蓬勃向上的生命力。
这样的他跟顾子琛坐在一起，自然就显得顾子琛越发的脆弱而不堪一击。他在其他方面都有些大大咧咧，甚至时有发生穿着两只袜子不是同一个颜色这种诡异的事情，但他对顾子琛的态度却是十分小心谨慎的，就像生怕他不小心受了什么伤一样，完全是以保护者的姿态对待着他。
所以哪怕林楠提出了一些可以算是有些愚蠢的问题，他也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和诧异，他生怕自己的态度让顾子琛不愉快，连说起话来都是轻声细语的，就像他面对的是一个瓷器做的娃娃，而不是一个比他还要年长的男人。
顾子琛早年接受过初级学院的基础教学，但几年前自从他身体开始不行了以后，他就没有再去过学院了，而林楠除了考C级军学院时死读了两年的书，小时候在旧区的日子，他跟人打架闹事的时间比他呆在初级学院的时间更多。
虽然新区和旧区的初级学院完全没有可比性，但毕竟过了这么多年了，顾子言对这些的了解也不多，倒是从来没对林楠表现出来的无知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在他看来，二哥在家里养了这么多年的病，就算原本是学过的，病了这么久，估计也忘得差不多了。
有他这么体贴的连原因都想好了，林楠自然不会多事地去解释，于是两人一个费心地教，一个用劲地学，成效倒还是很不错的。单纯需要记忆的林楠大都背下来了，需要理解的有顾子言的帮助他也了解了五六分，实际操作他更是毫不担心，这样一来，他觉得自己如果没被A级军学院录取，那绝对是那个学校有问题了。
在这样良好的心态下，日子过了一天又一天。虽然洛伊丝看似毫无异样，他却丝毫不敢放松对洛伊丝的监视，甚至专门安了一个监视器在她放药的那个地方，只要她稍有异动，他这边就立刻会知道。
他一时倒是不怕洛伊丝发现异常，但却怕她添加新药进去，好在他上次换药时里面剩的还多，估计到录取名单出来的时候也还用不完，但他还是觉得谨慎些更加安全。
在没有加料的口服药和昂贵的浸泡药剂的帮助下，林楠开始明显的感觉到自己身体在逐渐好转，虽然跟他入狱以前的好身体没得比，但至少比起之前力气都有些使不上的情况好得多了。
林楠依旧维持着三天一小晕，五天一大晕的体弱状态，顾子言白天都要去学校，只有晚上才会回来，而林楠白天都是自己看书，晚上把不懂的问题拿去问顾子言，偶尔配合洛伊丝的看望躺一躺药剂仓，装一装虚弱，倒是一直相安无事。
他一直在留心洛伊丝的外出规律，在知道洛伊丝在她家里的医院工作以后，更是专门列了一张她工作的时间表，虽然由于是她的家族事业，很可能她中途可以临时离开回家，但林楠觉得自己心里燃烧的那把火，就快到完全克制不了的程度了。
母亲！他甚至还没去过母亲的坟前，一想到这个，他就觉得他几乎按捺不住自己的冲动，想要不顾后果地冲去看一看，跪在她的坟前告诉她自己的抱歉。
他一遍遍地告诉自己时机还未到，如今还不是时候，等到他考上了A级军学院，等到一切可以后顾无忧了，他才能够回去看望母亲，但内心满满的愧疚一直折磨着他，使他越发的消瘦了下去。
他的消瘦自然是几人欢喜几人愁，中途又回来过一次的顾峰甚至忍不住想要劝顾子琛多多休息，不要那么拼命，可一看到他满是期待的眼眸，到嘴的话就被咽了下去，顾子言更是直接劝了几次，但林楠嘴上答应的快，行动却依然我行我素。
几人都觉得估计顾子琛这是回光返照了，洛伊丝自然是巴不得他早点死了，顾子言一想到这种可能，再想到这是顾子琛最后的心愿，也就舍不得让他失望了。
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而A级军学院的入学考试也随着时间的脚步慢慢地接近了。
12.笔试考试
划掉计划表的最后一个方框，林楠慢慢地做了几次深呼吸，站起身来转身走了出去，等他走到餐厅的时候，已经看到坐在那里的顾子言和洛伊丝了，想到昨天顾峰打开，与其说是鼓励不如说是安慰他就算考不过也没关系的话，林楠心里突然平静了下来。
他有什么好紧张的，魔鬼监狱那样的地方都能让他熬到出狱，区区一个考试又怎么会能难得倒他，最多也不过是此路不通再走其他路罢了，林楠一边胡思乱想着让自己平静下来，一边走过去坐了下来。
“二哥，今天看起来很精神嘛。”顾子言热络地招呼着，林楠朝他扬起一个虚弱温和的微笑，没有说话，洛伊丝看了他几眼，眼中的不悦几乎难以掩饰，但面上却依然努力扯起和蔼的笑容。
好在此时机器人送来了早餐，打破了三人之间略有几分怪异的气氛，林楠低着头默不做声的吃着早餐，他虽然没有经历过A级军学院的考试，但是C级军学院，他还是有不止一次的经历的，所以他吃的并不多。
他不能直接将自己的实际操作经验教导给顾子言，却可以在能力范围内稍稍不经意地“发现”一些需要注意的细节，或者提出一些可能性，当然，考前准备这一项，也在他不经意发现的细节当中。
于是，洛伊丝早早吩咐了机器人准备好了一些补充体力的东西，林楠一大早的起来，就是怕她在里面动手脚，盯着星脑传来的监视器画面看了一早上，好在也许是洛伊丝完全不相信他能考上A级军学院，所以倒也没有给他下绊子的想法。
林楠收好东西，和顾子言一起出了门。
今天是A级军学院入学考试的日子，公用的自动车早被人抢光了，好在洛伊丝贡献出了她的私人自动车，林楠和顾子言坐上去，输入了目的地，由于不需要人驾驶，所以林楠便听着顾子言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
可以很明显的发现顾子言此时正处于紧张的状态中，直到林楠终于忍不住提醒了，他才发现自己把今天天气很好啊，车子开的好快啊，说了三遍了。
顾子言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有些苦恼地发现自己竟然还没有林楠冷静，尤其是在林楠低头抿着唇笑起来的时候，他更是有些恼羞成怒地红了脸，嘴上不满地埋怨着唤道，“二哥……”
他这一声二哥带着几分撒娇和不满，林楠一怔，脸上的笑容突然僵在那里，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刚刚那一刹那，居然忘记了要在顾子言面前伪装，他脸色的变化只是一瞬。
下一刻，他已经换上了虚伪的表情，态度恭顺谦和，语调清越平缓，“不用这么紧张，就算这一次考不过，也可以下一次再试不是。”
他的笑容明明很温和顺从，但顾子言却觉得看在眼里那么的不顺眼，一想到林楠刚刚露出的那个忍俊不禁的笑容，他此时的模样就显得是那么的刺眼，就像有什么不和谐的东西存在一般。
顾子言微皱着眉头，歪着头瞅着林楠，他只顾着注意林楠的表情，倒没听清他说的话，他还没来得及分辨出不和谐之处到底是哪里，就发现车子已经停了下来，按了自动返航，他们前后下了车。
这是林楠第一次来到A级军学院，顾子言也是第一次，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不断的有自动车停在一边，然后从上面有人走了下来，林楠抬起头来，盯着眼前古朴威严的大门，唇边慢慢扬起一抹自信的微笑。
等他转过头去的时候，看到顾子言还一脸向往盯着大门的方向，心下不禁一笑，这个孩子，是在他醒来以后，第一个对他好的人。这一个多月以来的接触，他能感觉得出他对他是真的关心，就算他关心的对象其实是这个身体，而不是他林楠。
顾子言是一个没什么心机的孩子，所以这样日日相处，林楠慢慢就对他好了起来，甚至偶尔还会忘记了伪装，林楠迟疑地看向顾子言，但很快的，他的目光变得坚定了起来，神情也渐渐恢复了平日里惯常伪装的模样。
“赶紧去找考场吧，时间快到了。”他出声打断了顾子言的思绪，微笑体贴而温柔，顾子言望着他又是一怔，然后才慢慢点了点头，但脸上一直以来阳光开朗的笑容，却因为疑惑而褪去了不少。
林楠没有去理会顾子言此时迷茫的心情，说完这句话，便自顾自地朝前走去，顾子言忙地跟了上去，两人并不在一个考场，考号也离得远，便说好笔试后在校门口见面，然后一起去考实际操作。
笔试事实上并没有预计的那么困难，不过对于只用了一个月时间恶补的林楠来说还是有些勉强，他做完题目，皱着眉头算了算分数，估摸着能得个百分之五十以上，便提前按了交卷，出了考场。
校门口那里，一脸轻松的顾子言看起来已经等了很久了，他身边围着三三两两的人，正热络地跟他讨论着什么，林楠脚下一顿，随即漫步走了过去，他的靠近并没有让其他人注意到，直到顾子言看见他，欣喜地招呼了一声，其他人才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