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子琛有一头极黑的短发，同色的眼眸黑得像墨一般，浓的几乎散不开来，他的面容算得上是偏阴柔的，再配上林楠此时伪装上的谦和恭顺的微笑，黑色眼眸里温柔中带着些怯懦的眼神，几人顿时没了兴趣。

只有顾子言兴高采烈地招呼着，几步走过来关心道，“二哥，你考的怎么样？题目是不是不怎么好做？”顾子言之所以这么问，完全是考虑到了林楠最近表现出来的水平，他几乎一语命中，林楠故作羞涩地低下头，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其余的几人更是对他不屑一顾了，要知道，他们跟顾子言是一个班的同学，顾子言的水准那绝对是数一数二的，他们也听说过顾子言有个身体不好的哥哥，听到他要等他，便都跟着留下来聊了几句，还以为他哥哥也是个聪明的人，结果，看起来，实在连学院里他们看不起的普通住户的子女还不如的样子。

顾子言原本想要将林楠介绍给他的同学们，没想到他们最多只应付地招呼一声，连笑脸都不多给一个，顾子言到底没经历过这些，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突然态度变得这么不好，林楠大约能猜到这些人的想法，却并不挑明。

顾子言虽不懂，却能感觉到这些人对林楠的不屑，他眉头一皱，正想要发火，看出他有这个倾向的林楠忙地表示自己有些不舒服，想要一边去休息一下，顾子言被他这一说，连火也忘了发，忙地扶着他到一边坐了下来。

原本还在聊天的几人见他们留在这里的目的已经没有了，自然都一起朝实际操作的考场走去，顾子言心里正不满着，自然也不去招呼他们，只有些笨拙地安慰着林楠道，“二哥，你别理那些人，他们都是些讨人厌的，要不是等你，我才不和他们聊天呢。”

林楠诧异地看着顾子言炸毛不满的样子，心下流过一阵暖意，他缓了缓语气，才恢复到平日里的温和，一开口却是换了个话题，“别说他们了，我现在好多了，我们还是赶紧去考实际操作吧，不知得等多久呢。”

顾子言轻易地被他转移了思绪，忙地应是，拉着林楠急匆匆地就朝实际操作考试场地跑去。

13.弄巧成拙

联邦A级军学院的入学考试之所以那么出名，是因为它的挑选方式十分的严格，笔试事实上只占整个考试成绩的百分之四十，而实际操作却占了百分之六十，也就是说那些想靠笔试就混进联邦A级军学院的人，是非常困难的。

因为实际操作的评分标准非常之严格，A级军学院是从入学考试一开始，就已经在挑选这些人是否能成为未来军中有发展的一份子，指挥能力可以后天培养，但自身的素质却是天生的，你有没有那个能力能往上发展，这是要看天分的。

靠努力而有所成就的人不是没有，但是除了要付出比常人多数倍的努力外，偶尔还需要运气这种飘渺的东西，但有天分却不一样，这类人几乎注定会有所成就，偶有几个时运不济，也是极少数。

正因为如此，实际操作就像一座大山，挡下了大半想进入这所学院的人。林楠却丝毫不担心，他虽然曾经是体战派的一员，但是进入C级军学院以后，也曾经辅修过指战，虽然只是基础的了解，他们的着重点也在体战。

但到了后来，他毕业再次回到部队遇到那个人以后，才真正明白体战和指战的差距，这也让他在监狱中幻想对战时并没有只注重体战，而是两者兼重之。说起来，好像他太多的了悟都是那个人带给他的，差距和距离，也是在同他相处以后，才深刻的了解到。

林楠心中苦涩，嘴角勾起一抹略显讽刺的微笑，但很快就被他收了回去。身边的顾子言神情略显激动，踮着脚尖想从密密麻麻的人群中看到里面的情况，林楠拉了拉他，指了指一旁的领号处，顾子言这才停下张望，跟他一起去领了号。

两人的号数分别是11263和11264，顾子言忙地抢先选了前面的那个号数，林楠没有说什么，但心里明白顾子言这是为了自己先进去，这样也许还能给他一些提示和帮助，他盯着顾子言看了几眼，随即只是默默垂下了眼眸。

不管这里面考的是什么，他都有可以通过的把握，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加上之前的笔试成绩，他应该是能够通过的，但不会是多出色的总成绩，林楠默默地计算着，随即想到了之前了解过的实际操作考试的资料。

每年的实际操作考试似乎都是不同的，但基本逃不开学习技能和应用技能这两点，林楠早已经定好了计划，他可以拿全学习技能的分数，却绝不可以在应用上表现得太出彩。

学习的快，可以说是天赋，但应用的快，却绝不是一句天赋就可以轻轻划过的，应用不止要天赋，还要有经验，如果他的应用太过出彩，被顾峰或者顾子言、洛伊丝知道了，绝对是骗不过去的一个疑问。

所以等他学习以后，再慢慢表现出他的能力可以，却不能立刻就拿出全力来参考，这个度，其实是很难把握的，要控制自己战斗的本能，林楠微微眯着眼，神情间有几分凝重，他是有把握能通过，却没有把握能不能低调地通过。

顾子言也许是误会了他神色凝重的原因，忙地低声安慰道，“二哥，你别担心，等我考完了就可以告诉你一些考试内容了，到时候说不定会有点帮助。”

收起自己的思绪，林楠转眼看向他，到嘴的话转了几圈，最后只变成一个字，“恩。”

然而，在知道考试人数是一批一批的以后，顾子言的打算当然是落空了，以一百人为数的一轮，顾子言几乎想让林楠重新去领一个号，不过林楠用也许每个人考的内容都是不一样的这样的理由打消了他的念头。

手上的号码牌显示出入场通知的时候，林楠正琢磨着回去以后怎么应对洛伊丝的询问，顾子言满脸紧张地抓着林楠的手，林楠能感觉到他手心微微的湿意，和他无意识有些用力的手掌。

等他们通过通道走进等候室的时候，在他们之前的那批人不过刚刚进去，一百来号人站在一间不算宽敞的房间中，显得有些拥挤，大家显然都很紧张，互相之间甚至有些敌意，稍微一个不好，就会引发一阵小小的争吵。

林楠微微皱着眉头，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以A级军学院的实力，一间足够容纳一百人的房间是绝对能找得出不少的，但它却将一百名备考学生安排在一个稍显拥挤的房间里，除非，这也是考试的一个环节。

但这个环节要怎么才能算是通过呢？不与人发生争吵肯定还是大多数人的表现，与人争吵应该属于不合格的，那么，最好的，应该是制止他人的争吵，并且稳定大家的情绪。

林楠犹豫地看了眼不断拔高声音在争论着的两人，再看到一旁眉头微皱的顾子言，想了想，终于还是在顾子言耳边低语了几句，顾子言忙一脸询问地看着他，见他点了点头以后，才抬步走到争吵的两人面前，不知与二人说了些什么，争吵慢慢的平息了下来。

林楠慢慢露出一点笑容，却又猛地收了回去，糟糕了！既然是考试的一个环节，那么很有可能，这里是被监视着的，那么刚刚他和顾子言两人的互动绝对被人发现了，虽然他刚刚跟顾子言说的是他听到别人争吵觉得头很痛，但在不知情的人看来，他很可能是提醒顾子言了什么。

这不管是对顾子言来说，还是对他来说，都绝对不算是一件好事，对顾子言来说，被别人提醒而去出这个头，反而可能会让他的评价分降低，而作为提醒却不自己去实施的他，则可能被认为是别有用心。

林楠心中有些懊恼，他原本是考虑到顾子琛的性格，应该是不太会去做劝架的事情，再加上他不想太出彩，又想到顾子言有些担心不能通过考试，所以才希望能小小的帮他一点，没想到这样做反而害了他。

“二哥，你感觉好点了没有？”顾子言走到他身边，压低了声音关心地询问着。

林楠勉强露出一个浅浅的柔和的笑容，同样低声道，“好多了。”他嘴上如此说着，心里却沉沉的，有些难受。

14.重型战机

如林楠所料，那间让众人等候的房间里，的确安装的有小型隐蔽式摄像头，而且还不止一个，而这些摄像头传过去的画面，被坐在监控室里的几人看得一清二楚。

罗伦斯悠闲地翘着二郎腿，盯着屏幕的眼神带上了几分玩味，一旁的另两位考官正低声讨论着刚刚看到的那一幕。

“没想到居然真的会有考生出来制止大家的争吵啊，那个金头发的小子看起来挺不错的，给他九分好了。”一个如此说着，另一个没有意见地附和着，两人这边一合计，便请示般地询问了一下罗伦斯的意见。

一向对他们的决断没有意见的罗伦斯这次却反常地没有立刻赞同，好半晌才勾着唇角意味深长地低声道，“不要被表象所蒙蔽，有趣的是过程，而不是结果。”

他如此说着，看到画面里的众人开始一个个都走进了单独的考室，长腿一抬，便朝门外走去，身后的另两位考官忙地叫住他，询问他要去做什么。

罗伦斯一挥手，头也不回地扬声道，“找到有趣的东西了，我去瞧瞧，你们盯着这边吧。”他话音未落，人已经消失在了转角，被他留在监控室里的两人面面相觑地对视了一眼。

其中一人不满道，“他嚣张什么嚣张，还以为自己是以前的罗伦斯上校么，哼。”

另一人忙地拉拉他的衣袖，示意他不要继续说下去，见他平静下来了，才压低声音凑到他耳边说道，“你不知道，听说上面又有动作了，这个罗伦斯，很可能会被再度启用的，都忍了这么久了，何必在现在得罪他。”

先前说话那人神色有些不自然地抿了抿唇，嘴上却死鸭子嘴硬地说着，“我就是看不惯他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就算他再被启用了，也不可能升上二级的。”

另一人睨了他一眼，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罗伦斯离开监控室以后，转了个弯就直接去了不远处的64考室，他记得，那个黑头发的小子，似乎进的就是这间考室，他这边刚进去，一眼就看到了大屏幕上的林楠，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炯炯地看着场地正中的两架重型战机五代。

一开始，林楠给他的感觉是很不起眼的，甚至可以说，是属于被他忽视的类型，瘦弱的身躯，顺从或者用懦弱来形容更为恰当的表情，连他的眼神似乎都是死气沉沉的，没有一点年轻人的朝气。

如果不是他刚巧注意到他与那个金发少年的互动，以及金发少年之后的表现，可能他也不会注意到他，尽管他同样听清了两人后来的对话，但他心里的怀疑却丝毫没有减少，真的只是巧合么？那个黑发的少年，真的是因为身体不适才让弟弟去制止别人的争吵的么？

这个怀疑促使他专程过来观察黑发少年的实际操作考试，考室的屏幕前还有另一位考官，看见罗伦斯，他显得有些局促和惊讶，他战战兢兢地将位置让给了罗伦斯，自己站在一旁，罗伦斯毫不客气地坐下，一点谦让的意思都没有。

林楠身体僵硬地站在那里，目光灼热地看着眼前的两台重型战机，虽然有些微的差别，但他还是认出了这种战机，他以前使用的是轻型战机四代，这两台，应该是重型五代或者六代。

这种熟悉的深蓝色和浅灰色混合的机体外表，流线型的构造，微核冲锋枪、复合重炮、长距离速射机枪、光子脉冲剑、激光战锤、超合金盾，这些配置的武器他几乎能一一背出来，甚至知道这些东西使用的最佳范围和效果。

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这让他觉得自己的手指都有些轻微的颤抖，那是一种极度渴望的心情，他是如此激动，以至于完全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

终于又可以真正地操作机甲了，这个念头却让他的心情非常的复杂，如果换在他入狱前，事实上，他对机甲并没有这么执着热烈的感情，机甲对于他来说，是一种保护外壳，是一种可操作的机械，也是他可以用来升职并将母亲带入新区的工具。

然而入狱后，在他渡过了将近五年，每个日夜都必须靠在脑中模拟战斗才能熬过的那些几乎让人发狂的日子后，机甲对于他来说，已经成为了一种极其特殊的存在了。

像亲人、像朋友、甚至像恋人，在他醒来的这一个多月里，他每天睡前都忍不住再一次地模拟战斗，他甚至是如此渴望此刻的实际操作的考试，因为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再一次触摸，再一次操控，真真正正的操控。

他的眼神是如此的炙热，连表情也没有了作为假面虚伪的顺从，他脸上表情全无，但光是眼中的热切，也绝不会让人认为他与之前那个人是同一个。

他的眼中像是有火焰在燃烧，让触及到他视线的人，都觉得自己几乎被烫伤，罗伦斯诧异地看着大屏幕上的林楠，忍不住轻轻“咦”了一声，随后，他微微勾起唇瓣，玩味地喃喃着，“果然有趣。”

他的话音还未落，就看到场中的情形又起了变化，场中的操作员示意林楠注意他的动作，然后便动作迅速地爬上了重型战机的座舱，按下了按钮，然后进入了驾驶舱。

广场上不止有两架重型机甲，还有一个全维全息的清晰屏幕，操作员的声音很清晰的在响起，刚刚入场时佩戴的耳麦此时才终于起到了它该起的作用，“接下来的动作我会做三次，三次以后，你就要进入另一架战机，并重复我的操作，明白吗？”

林楠抿起唇，微笑着扬声道，“明白。”这个要求实在是太容易了，林楠唇角的笑意带着几分轻描淡写的胸有成竹，他抬着头，一眨不眨地认真注视着场中的大屏幕。

战机中的操作员手指飞速地在机甲的操作键盘上不断地变化着，为了方便考生的学习，屏幕上不但有操作键盘的近景，还有机甲在空地上变换动作的近景。

前进后退、短跑加速、跳跃、转身、出剑。

天翔断空斩。

15.手速惊人

不能说简单，这个动作事实上还是挺难的，但对于林楠来说，却是太简单了。

虽然几年来机甲装置有些许的改进，但是操作的按钮却因为习惯问题很少改进，所以像前进后退、短跑加速、跳跃、转身这些基本的操作完全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困难，对于大多数考生来说，这些操作在看过三次之后，也应该有个了解。

林楠在顾子琛身上醒来后在星网上查询过，发现里面有些模拟操作的键盘和使用方法和真正的机甲操作键盘和方法很接近，所以一般来说，只要接触过这些的人，对于操作机甲就更不会陌生了。

真正困难的是最后的那次出剑，那个名为天翔断空斩的招式，才是真正的考验，这虽然只是一个初级的招式，但是却是初级里面最复杂的，在一招一招地仔细教导的情况下，大概也需要六到七节课左右才能学会。

所以这个招式，在简单的三次演示下，是不可能学得会的，这个招式操作的指法非常之复杂，林楠当初也学了五节课才学会，所以看到这个招式后，他反而有点犹豫。

是否将这一切原封不动地操作出来，如果是其他简单的招式，他可以一遍就会，但这个招式，却很难，他听说过学习这个招式最快的，也是用了三节课左右，也就是说，很可能，演示这个招式的目的不是为了让他们学会，而是测验其他的东西。

那么能测验什么呢？除了学习能力，肯定还有其他的东西，林楠皱着眉头苦思冥想着，场地里的操作员已经开始了第二遍演示，屏幕后的罗伦斯注意着林楠的表情，他自然看到了林楠皱起的眉头，然而让他怀疑的是，他皱眉的时间。

如果他是在天翔断空斩一开始演示不久就皱起眉头，他倒不会怀疑，但林楠不是，他是在天翔断空斩几乎演示完毕后，才皱眉的，这看起来虽然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动作，看在罗伦斯的眼里，却代表了很多东西。

这表示，林楠在一开始并不觉得天翔断空斩有多难，要知道，天翔断空斩的指法是从一开始就很复杂，而不是在后面才渐渐变难，那么很可能，让林楠苦恼的并不是天翔断空斩的指法，而是别的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