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缩小了机甲，从机甲侧身而流出的缝隙里蹿了过去，对方庞大的机甲还未曾完全转身，他已经擦身而过几步到了罗伦斯的身边。

“你们回来干什么？”被两台重型机甲攻击的无暇注意周围环境的罗伦斯这才发现了两人的回归，他语气里带着指责和气愤，林楠微微笑了笑，并未说话，过了一刻才想起罗伦斯此时并不能看见他的表情。

“我从来不会抛下自己的同伴独自逃生。”他坚定地陈述着自己的信念，罗伦斯一怔，动作不由得缓了一下，让那个不断攻击着的机甲得了手，一下集中了他的机甲的腹部，生生将罗伦斯的机甲打飞了起来。

林楠忙地跳了起来，在空中挡了一下罗伦斯，减缓了他飞出去的速度，然后顺势在空中同他换了个位置。

“这个比较难搞，我先抵挡一下，你解决了后面那个再来和我联手。”这是最好的战略方案，林楠有自信能阻挡一段时间，如今他们人少，最需要的是速战速决，由罗伦斯解决另一个重型机甲肯定比他解决要来得快。

“你小心，这就是我说的那个脑战高手，你没有把握千万不要和他硬拼。”罗伦斯不放心地叮嘱着，他在今天之前从未将林楠看过自己的同伴，也许是合作伙伴，也许是互惠互利甚至可能是朋友，但是并不是可以交付生死的伙伴。

直到他和顾子荣一起回来，说出那句话，那是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明白的一种感情，可以交付生死的信任，可以把后背交给他的那种信任，只不过因为他说了那样一句话。

罗伦斯觉得自己冷却多时的血液再次沸腾了起来，甚至似乎有一团火在胸腔里燃烧着，这是只有一起战斗的战友，一起面对生死的同伴才能点燃的激情，他曾以为在他最后一个曾经并肩作战的战友死去时便不会再出现了，却突然又出现在此时。

“知道了。”林楠答得很轻松，但心里却着实没谱，他确实被许老称赞，说他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他却并不知自己的深浅，毕竟接触的时日尚短。

他并没有一开始就准备使用脑战，而是选择了他熟悉些的指战，他的动作十分熟稔，但在这样狭小的空间作战是他所不熟悉的，过去的战斗都是在地面上的，甚至大都是在广阔的星海，所以初初面对这样的作战环境，林楠非常的不适应。

很多时候，他的脑子已经反应过来了，但手上的动作却还不够快，而等他手上已经按下键后，对方却已经变幻成了下一个招式。

不够快，不够快。

还要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又一次被击中左肩以后，林楠咬了咬牙，虽然不会对他的身体造成同样的伤害，但这样的攻击迟早会让机甲损坏，到时候，身体必然会受到伤。

与其等到那个时候，不如先拼一拼。

身后的罗伦斯显然还需要一些时间来解决问题，但林楠却已经有些举步维艰了，他果断地抛弃了键盘，按下了脑战模式的键，迅速带上了脑战的头盔，他定定地看着眼前的机甲，仿佛又回到了监狱中的日子。

不断地模拟，不断地挑战，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细节，哪怕只是微末的小细节，也能凭此猜出下一步的动作，丝毫不用担心反应的速度，刚刚想到的那一刻，机甲已经做出了反应。

林楠已经打得忘乎所以，他完全将此刻当做了过去的模拟战斗，甚至几乎忘了身在何处，他打得那么畅快淋漓，遇到一个水平相当的对手比起任何的比赛都让人热血澎湃。

他的这腔热血被罗伦斯的声音泼下了一盆冷水，瞬间降下了温度。

“赶紧走，别恋战，待会儿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到时候就真的走不了了。”罗伦斯已经解决了那台重型机甲，并将同顾子荣战斗的轻型机甲也解决了，剩下的都是些没有穿机甲的人，看到三人这样，都四处逃散着。

林楠回过神来，趁着罗伦斯给他制造的机会，稍稍挡了一下跟他战斗的机甲的脚步，便忙地跟着罗伦斯和顾子荣往外跑去。

虽然不过是一瞬间，但也足够给他们赢来逃生的时间，出口的大门已经关闭，罗伦斯此时可不管其他的什么了，直接拿电磁炮轰掉了大门。

三人快速地跑了出去，有机甲的速度，尽管身后的追兵换上了机甲追了出来，却已经失去了最好的时机，他们三人飞快地离开了那个地下建筑，在看到公共自动车以后，忙地收起机甲坐了进去。

停放的地址林楠输入了顾家的地址，顾峰此时必然不在家，只有机器人的家里当然是最安全的藏身之处。

不过片刻，自动车便停了下来，林楠三人都来不及担心自己的伤势，而是先联系了齐轩，确认沈天翔的安全。齐轩跟沈天翔有矛盾是事实，但他也知道这件事背后的庞大势力需要沈天翔的资料，当然也不会对沈天翔怎样。

齐轩接通的速度很快，就像是一直在等着他的联系，确认了沈天翔的安全，林楠碍于顾子荣和罗伦斯，一时不知还能说些什么，齐轩那边也顿了顿，便迟疑地开了口，“你……你们还好吧？”

“恩，我们很安全。”心底有股暖意，一种劫后余生的懒散感让他终于感觉到了身体的疼痛，但唇角却忍不住轻轻浮起了一抹微笑，林楠轻声道了别，这才挂断了通讯。

83.以命抵命

三人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由于顾子琛的身体情况，顾家备好了各式的药剂，甚至有一个花高价购买的医务机器人，此时正好为三人治疗了一下。

三人的伤势都没什么大碍，稍作治疗之后，便就此作罢，他们又沿着原路回到了A级军学院，也见到了还在昏迷中的沈天翔。

一切仿佛就此画上了句点，事情的发展超乎预料的顺利，从沈天翔醒来，到他拿出证据，然后是递交给没有在名单上的顾峰，由他出面递交给更上一级，尽管围捕的军队赶到的时候，地下建筑已经被炸毁，但名单上有的人却都上了联邦一级通缉令。

而罗伦斯也得到了平反，并因为此大功而晋升一级，成为了罕见的靠体战就能达到二等丙级的军士，沈天翔凭借罗伦斯的证词以卧底的身份更是连升两级，成为了史上最年轻的三等乙级军士。

林楠等人也因为有功而得到了嘉奖，考虑到他们还是预备役，而且还有很多逃亡中的人可能会威胁到他们的性命，所以他们的嘉奖并没有高调颁发，但也被不少人知道了。

由于沈天翔拿出的证据，所有曾经被他及他过去的同伙诬告的所有案件都开始了重审，在沈天翔改口证词，并证明那些物证是虚构的情况下，齐老大被无罪释放，恢复原职。

林楠的案子也被平反，被追升一级，成为三级丙等军士，其直系遗留亲属一人可以入住新区。这场平反如今身为顾子琛的林楠有在现场从头到尾的听完，他曾经苦苦追求的东西就这么轻易的得到却让他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沈天翔依然是他心中的一个疙瘩，因为他靠着罗伦斯的证词脱身了，而那个卧底是真是假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连罗伦斯都搞不清楚，林楠就更是无法明白了。

然而事情却只能这样结束，罗伦斯因为曾经的老友所以要保住沈天翔的清白，林楠因为他对母亲的照料所以没有反驳，但心中永远都有那样一个无法跨过的坎，无法无视的牢狱之灾，还有永远无法说释怀的，占据了别人的身体活下去的现在和未来。

作为林楠保持沉默的另一个理由，罗伦斯答应帮他做掩护，并不追究他调查这件事的原因，有他做掩护，林楠用一个看似合情合理的理由解释了自己参与进来的原因，打发了所有存有疑惑的人。

唯二不能这样打发的一个是母亲，另一个，是齐老大，林楠找了个单独相处的机会，将一切告诉了齐老大，后者沉默了良久，只说了一句，“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只知道你是我生死与共过的兄弟。”

林楠用力抱住他，死死咬住了牙。

母亲知道一切后，抱着林楠一边哭着，一边不断地重复着，你永远是我的楠楠。

这些事情的解决都很顺利，甚至因为齐老大的出狱和明面上所谓的沈天翔是卧底的说法，让齐轩都不再反感沈天翔，对于沈天翔的事情知道的最清楚的只有林楠和罗伦斯，甚至林楠连齐老大都没有告诉，自然也不会告诉齐轩。

让林楠意外的是，沈天翔突然约他第二天的下午在一个地址见，他只给了那个位置的定位点，并没有说那是哪里，林楠将此事暗自记录下来，预防自己有何不测，然后独自去了那里。

自动车停下的位置里定位点很近，林楠一下车便知道了这是哪里，他唯一不明白的是，沈天翔为什么要叫他来这里。

旧区的坟地。

他曾经的身体被埋葬的地方。

沈天翔已经到了，正站在他的墓前，怔怔地想着什么。林楠小心地打量了一下周围，这才慢慢走了过去，他的脚步声惊醒了沉思中的沈天翔，他转头看到林楠，轻轻扯了扯嘴角。

“你找我来什么事？”林楠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微显戒备地看着他。

“阿姨她，还好吧？”沈天翔突然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林楠一愣，顿时想到了母亲，脸色越发的难看了起来，他不知道沈天翔为什么会怀疑到他，更不知道自己该否认还是承认。

沈天翔看见他的表情，顿时苦笑了一下，略显失落地开口道，“我……我只是想问问，没有别的意思，我……我，对不起，林楠。”

“你在乱说什么，什么林楠？”林楠脸色大变，嘴上却强硬地反驳着。

“你不用承认，我找你来，只是想跟你道歉，我知道这弥补不了什么，但是，如果你有任何要求，哪怕是要我的性命，我也可以交给你。”沈天翔表情十分诚恳，看不出半点异样。

林楠板着脸，冷下了表情，淡淡地开口道，“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既然你找我没什么事，那我就先离开了。”

他说完这句，不再停留，快步地朝自动车停放的位置走去，沈天翔叹息一声，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眼角的余光突然看到了什么光线，沈天翔猛地想到了什么，忙地跑上前将林楠扑倒在地。

“小心。”

林楠这才后知后觉才听到了沈天翔的声音，人已经趴在了地上，背上有什么东西沾湿了他的衣服，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从身后传来，林楠忙地拖着沈天翔躲到了角落里，一边拿出联络器求救。

两人藏身的位置暂时安全，等待最快来临的救援至少需要三分钟，林楠回忆着自己学过的急救知识，然而沈天翔身上的血流不止，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趋势。

林楠拿出自己身上备好的特效药倒到沈天翔的嘴里，后者努力吞咽半晌，最终苦笑着推开了他的手，喘息着低声道，“别……别浪费了，这是反叛组织的秘密武器，只要射中人体，一分钟内不能止住血就必死无疑，现在，已经超过一分钟了。”

林楠并没有想象中的愉悦，没有那种大仇得报的快感，却也并不是失落的，他搞不清自己此时的心情，面对这个曾经害死自己也是刚刚救了自己的人，他不知道该为了对方的死亡开心还是难过。

“我……我很开心，我心里的歉疚终于可以放下了，我这辈子唯一的错误就是害死了你，如今……如今也算还了你了。”他说完这句，眼神慢慢变得模糊了起来，他定定地看着空中的一点，像是看到了什么人。

“爷爷，爸爸……”沈天翔轻如耳语的声音几乎听闻不见，若不是林楠离他如此之近，恐怕也无法听到他的呢喃声，他看着露出笑容却失去温度的沈天翔，最后的那一丝不甘和怨念似乎也被沈天翔的灵魂带走，飞向了遥远而未知的世界。

救援及时赶到，暗杀林楠的人已经逃走，但调查人员顺藤摸瓜，很快就发现了反叛组织的大部分成员，并顺利逮捕归案，至此，这件涉案极广，隐藏极深的反叛组织基本瓦解，所有主要参与人员全部落网，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救援人员赶到的时候，沈天翔已经全无声息了，林楠浑身是血的也被送去了医院检查，听闻消息赶来的齐轩仔细地打量着他，确认他没任何问题以后，这才松了口气。

林楠见他神色，心中一动，忍不住伸手抓住了齐轩的手，后者一怔，抬头对上林楠微笑的表情，愣了一下，也轻轻抿了抿唇，握紧了林楠抓住他的那只手。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