盥狸缘——宋二居士
宋二居士  发于:2014年02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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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默羞怒得脸上一烫,拎起日夕山就扔到地上,起身道:“尽胡说!坏妖精!”

日夕山虽嘴上戏谑阿淑到体无完肤,心里却对这事重视不已,暗暗地准备起阿淑的新婚贺礼来。说起来自己也算阿淑的半个娘家人,自然是要为这门婚事出把血汗的;另一方面说,他活这么大岁数,身边还未曾有过这样大的喜事,自然也是津津乐道,为之期待起来。

连夜,他就翻找起之前许默为自己缝制的小衣裳来﹣-之前他长得太快,好多漂亮的小衣裳都来不及穿戴,而按如今这情况,也是再也没机会穿戴了,他选了几件出挑的小衣裳,估摸着该是阿淑穿得的体量,拿给了许默,扭捏道:“小书生,这些,你送给阿淑吧,不过尺寸估计还得按着他的改改。”

许默半天才弄明白了日夕山的意思,又好气又好笑道:“你这财迷,结婚是大事,怎么能送旧衣服给人家呢?你们妖精的规矩我不懂,不过按凡人的规矩来,这可是大失礼的。”

日夕山急得挠挠头:“哎呀!这些都是穿都没穿过的,新的嘛!而且这也不算是我送的,拿给你让你送的呀!我知道你想给他俩做婚服,可这手工活得多累啊……上次你给我缝衣服,扎破了好几根手指,我还记得清清楚楚呢!你就拿现成的改改嘛!”

许默见状,心上一暖:这坏妖精竟是为自己作想来了。笑盈盈地解释道:“笨狸子,新婚就得送新东西,旧的事物和气象不能带到新的事物里去,你的好意我领了……既然你怕我受累,不如我俩一起来给他俩做婚服?”

日夕山见小书生铁了心,也不再多说,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设计了婚服的样式,草草找了张宣纸画上,至夜深才入睡。

第二日日上竿头两人才醒来,还是被阿淑的吵闹声给弄醒的。阿淑手忙脚乱地从窗外跳进来,刚好砸在了许默的脑门儿上,许默痛得一呼牵动了日夕山,于是两人纷纷睁着惺忪的睡眼瞪着阿淑。

阿淑见状,也顾不上不好意思,抹了抹头上的热汗,毛头小子般地哆嗦道:“她……她给我来信了!”

两人相视一愣:“谁……谁给你来信了!”

阿淑跺脚:“阿兰!我表妹!”

两人连忙醒了瞌睡,夺过了阿淑手上的信笺,一字不落地辨读了起来。信中所说,皆是许默昨夜所说,原来这阿兰从小一直钦慕阿淑,无奈阿淑一个榆木脑袋,人家姑娘暗示了好多回都没懂上,最后阿兰恼羞成怒,见阿淑一次骂一次。后来两人纷纷修行,阿兰选了离南水镇相隔甚远的雁水镇,就是为了忘却这段往事。无奈这情愫就像是在心头生根发了芽,时间越久长得越枝叶茂盛,见阿淑久久修炼未成,她便向疼爱阿淑的老祖祖提了议:让她与阿淑成亲,顺便监督阿淑修炼。这不,叫阿淑赶紧回乡下聘礼去了。

日夕山乐歪了嘴:“哈哈阿淑,没想到你竟然还有如此大魅力!真是傻人有傻福!人家姑娘不都在催了嘛!”

许默也乐不可支,笑得半点睡意也无:“如此甚好!阿淑,你快快准备聘礼去吧,婚服就由我和日夕山操刀了!”

阿淑通红了脸,手指都要打成了结,支支吾吾了几句,忽然道:“可……可我修炼这么多年,还是个童子样貌,她看到我会嫌弃我啊!而且‥‥我怕她信上这么说,到时候见面有得凶我……”

日夕山不耐烦地摆摆手:“咳,你啊你,就拿小书生来说吧,他天天踹我,晚上不得还是跟我睡!再说了,他不也没嫌弃我小嘛!真是……”话音未落,就被许默一脚踹下了床。

阿淑见状,豁然开朗,咧着嘴跑开了。

******

不出三天,阿淑就置办好了聘礼,可见对婚事也有些隐隐的迫不及待;而许默和日夕山这边也慌里慌张地缝制好了婚服,幸得还托了梁上妖来帮忙锁了边,才匆匆赶制好了全套的婚服。

阿淑收了婚服,自然是喜于言表,简直要对许默和日夕山感激得五体投地,不敢耽搁,当日晚上就带了浩浩荡荡鼠兄弟们回乡下聘去也。

许默抱着日夕山攀爬到了院内一棵老树上,目送这黑溜溜的鼠队安全出了城,才松下一口起来。他忽地通透了心事,望着怀里往自己亵衣里乱拱捣着蛋的日夕山,轻声道:“日夕山,你说,你以后也会成亲么?”

日夕山听他说到‘成亲’,连忙警惕地扬起脑袋:“干嘛!你也想成亲?”

许默摇摇头:“我说你。”

日夕山颇为不屑地回答道:“干嘛成亲,和你在一起多好!再说了,我家哪来那劳什子的表妹来喜欢我,就算有,也没个劳什子的老祖祖来逼婚嘛!你呀!别想些有的没的,咱俩在一起,长长久久的,挺好!”

许默听到这句话,像是服下了副定心的汤剂,暗喜在心,弯下腰来也在日夕山的小脑门儿上“啾”了一下。

这狸子,总算是有点长进了。

第十五章

阿淑顺利娶了亲,从此定居雁水镇,少有回来。日转星移,春去秋来,时间又晃晃悠悠过去了大半,然而时间对于日夕山已然是停止了--他没有再长大,尽管夜夜对着许默辛勤开垦,却铁了心地没有半分的变化,还是巴掌的大小。

许默喜过了那最初的几月,开始慢慢意识到了不对劲:是自己的问题,还是日夕山的问题呢?然而日夕山就像一颗被煮熟过的种子,如何施以养料都发不出芽。深以为日夕山头脑简单的许默,受了日夕山愁苦表情的瞒骗,万分没有想到一切都是日夕山自做的计谋。

长不大也有长不大的麻烦,让许默总发觉着自己像是占了这坏妖精便宜一般,夜夜让这个顶小顶小的妖精在自己身下卖力开垦,可是苦了他了。而另一方面说,日夕山每每惹了他生气,随便找个地方多起来就可以让他找上一天,自己快要制不了他了。

许默越想思路越歪,甚至想到了是自己阳精不够滋补的缘故,自从家里遭了变故,他就摈弃了从前奢侈的富家少爷作风,一切从简,一月难得吃点肉腥。他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去抓几副壮阳养精的药来,给自己灌点儿,也好提高下日夕山的“劳作”力度,免得自己夜夜贪欢,整日地腰疼。

梁上妖日日睡大觉,自然是不知道日夕山不能变回原型的真正症结所在,也傻乎乎地凑过来同许默商议起了这计划,他本是个事儿妈,最喜欢听些东家长西家短的碎事,对于闺中秘方也是独有一番见解,连忙给许默支了不少招,听得许默是头昏脑胀羞红了脸直摇头,最终还是许默作出了决定:“药补不如食补,干脆还是从食补开始吧,反正那笨狸子爱吃,我俩都好好进进补,总不至于一点效果没有。”

梁上妖一听乐开了花:自己也可以蹭着享享口福!于是顷刻就开出了一张单子,列了好些滋补的食材,让许默赶紧出门买去。

许默心里还是臊得慌,不好意思将此事与日夕山讲,日夕山见许默不知何时和梁上妖结了盟,整日鬼鬼祟祟地倒腾些什么,心里虽说不爽也没多起疑,刚好趁着许默不能整日盯着自己,好练习练习自己那闲置多年的法术和口诀。

许默是个不懂厨艺的,用日夕山的话来说,就是:灶王爷都要被他给气得转了行。但又由于此事不能同日夕山讲,更不能让日夕山操勺给发现了端倪,只有自己摸索着煮了个一锅炖,将各色食材给炖了个烂透,才端出来。日夕山练完法术回来,就闻见一股子极其复杂且浓郁的怪味从屋内悠悠飘了出来,定睛一看更是不要紧:这许宅里的各路药物纷纷被这怪味给熏得泪流满面四处逃窜,乃是降妖除魔的一味良剂!

日夕山知道又是许默弄了什么稀奇古怪的物事,连忙转身就要开溜,没料到一把被许默给逮住,直接就塞了把大勺子给他:“狸子,把这个喝了!”

日夕山见躲不过,只好拈着勺子在面前的碗里给搅了搅,果真是杀伤力极大的黑乎乎一大碗。他对许默的厨艺已不抱希望,只好问道:“小书生,你这是弄的什么啊?”

许默涨红了脸:“我也说不清,你尝尝就知道了。”他眼尖,仔细辨认出了日夕山手上大汤勺里的一根黑黑细细的物事,“这个应该是韭菜。”

日夕山心想,还好,还是人吃的东西。他抬起头来可怜兮兮地望了望许默,又抿住嘴唇:反正我也是个吃不死的,活了千把年,总不可能叫一道菜给弄死。待我闭闭气,一口气喝下了,让小书生也高兴高兴。想毕,他便皱着眉头抿了一口入喉,发现里面还颇有内容,便耐着性子细嚼慢咽了一下,只听“喀嘣”一声,他哭丧着脸嚷嚷开了:“许默你在放了什么啊!怎么还是硬的!差点把我牙给嘣了下来!”

许默开动脑筋想了想,说道:“……甲鱼,还有那个什么参,还有……”

日夕山连忙打断他:“哎呀妈呀我说怎么一股子怪味,没见过谁那甲鱼炖韭菜的啊!这是你们凡人的吃法?得了小书生,你要是能把你面前那晚喝完,我就把我面前这碗也给喝了,以后你想吃什么直接给我说一声吧,别自己乱弄了。”

许默没想到自己一番好心结果被日夕山批了个一无是处,气呼呼道:“喝就喝!”说罢就雄赳赳气昂昂地端起碗一饮而尽,又鼓起腮帮嚼了个通透,吐出串儿细渣渣的骨头来。当然全程做完自己也让这古怪味道给熏成了个惨绿脸色,连忙背过脸去干呕了几下。

日夕山佩服得五体投地,只好暗中用法术封了五感,权当是喝了碗稀泥般的糊糊,倒也是全须全尾地喝了个精光。日夕山私以为许默简直有一番降妖除魔的好手艺,若是带着这碗臭烘烘的汤投奔到降灵门派亶宿宫,说不定还会被破格录用为上等弟子。

许默被自己的汤给恶心了个透,缓过神来便开始细心观察起日夕山的变化来。谁知日夕山见许默看着自己,也无辜地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给看回来,分明是个不在状态的情况。

许默哀而不伤地叹了口气,心想这趟功夫大概算是白费了。见着天色渐暗,连忙张罗了日夕山去洗漱,两人黑灯瞎火地摸上了窗,日夕山还是半点反应没有,倒是拉着许默嘻嘻哈哈地说起了下流的坊间段子来。许默静躺一会,正要迷迷糊糊入睡,蓦地觉着下腹一烫--来了!

他连忙做起身,摇醒日夕山,扭扭捏捏地表明了意图,说起了今日给日夕山做的大准备;日夕山先是一愣,接着明白了许默今日的失常缘由,乐得瞌睡都醒干净了,忙不停上下其手以示合作。

许默只觉得肚子热,正在情迷之际,忽然听见肚子一阵“咕噜咕噜”响,接着就是一阵猛烈的绞痛﹣﹣两人迅速反应了过来:这状况,不像是情动,倒像是吃坏了肚子!

日夕山被许默的窘样给乐得锤床不止,许默顾不上解释,捂着肚子气急败坏地冲去茅厕了。日夕山倒是不觉得春光可惜,只是偶尔见小书生出次丑,莫明地又喜欢了他几分。

他锤痛了手,悻悻收回来,可嘴角还是含笑的:呆子!

糊里糊涂拉了两天肚子,许默算是长了教训,顺道将出馊主意的梁上妖给臭骂了一通。梁上妖听闻许默居然傻乎乎地把自己列出的食材全给一锅炖了,吓得哭笑不得,才明白那天下午把自己从梁上给熏醒下来的古怪气味是哪里来的源头。他道是许默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此事该从长计议,于是乎又开出了张药单子,让许默出门抓药去。

那药单也开得是简单粗暴,明眼人一瞧就是壮阳的药物。许默面红耳赤地抓了单子往外跑,跑到街口才反应过来:南水镇这么小,街里街坊的都知道我许默是一人过活的,我就这样直接去抓药,岂不是以为我不举!他有低头看了看单子,心想:这梁上妖也真是的,我叫他开些滋补的药物,也用不着一下子搞得这么明目张胆嘛!于是连忙扭过头去找了个铺子接了纸笔,鬼鬼祟祟地找了个角落重新誊抄了一遍,再按着自己的记忆胡乱添了些无关紧要的药材来,从而拼凑出了张四不像的方子,才拐进药铺,扭捏地抓药去了。

药铺里的伙计看了这莫名其妙的方子,狐疑地扫了许默一眼,问道:“公子,您这方子是哪儿开的啊,不如让我们坐堂的郎中重新开过?”

许默支支吾吾地摆手拒绝,也不多做解释,伙计看了心里有个大数,仿佛是有了什么滑稽的推算,憋笑着给许默抓了药,刚拉开柜子,许默就提醒道:“那个……师傅,麻烦各装各的啊,分开装!”

伙计了解地冲他笑了笑:“我明白!”说罢麻利地抓了药,结结实实地各自包了起来。许默取了药,再拿起自己的单子核对了一道,发现并没有自己胡乱加的那几味药材,抬头又刚好对上小伙计那善意了然的目光,顿时觉得自己丢脸丢大发了,摸出钱来一丢就赶紧转身逃开了。

刚跑出店门口,就撞上一不硬不软的物体,害得他手上药包掉了一地,连忙蹲下身去挨个捡起来。而撞上他那人也不见得帮忙,仿佛是要袖手旁观。正当他要发作,想要嘟囔几句时,却不可置信地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寻……寻山?”

他愣住了,颤颤颠颠地扬起头——正是常玉成,让他心心念念了许多年的常玉成!然而在许默家中遭厄之前,常玉成已进京赶考去也,两人已多年未见,更是有将近两年未有联系。许默呆呆地望着常玉成,全然不顾手上的纸包又滚回了地上。他看着常玉成,常玉成也看着他,眉眼清俊,目光如水,比当年又脱俗了几分,见许默久久不曾回答自己,以为是许默又犯了傻,连忙搀扶起他来:“寻山……你不识得我了?”

许默反应过来,慢慢地垂下了眼帘:“没有,玉成,好久不见。”怎么会不识得,许默的心蓦地发紧,忽地又涌上股莫名的罪恶感,于是连忙轻轻甩开常玉成的手,不做痕迹地退了几步,忽地又看见常玉成身边站了好几位神色疑惑的年轻人,常玉成连忙解释道:“……忘了介绍,这位是李大人,这位是郑大人,还有这位许大人——和你倒是本家,几位都是我的同僚。近日他们几个想到我家乡来看看,顺带就来了这南水镇,没料到竟遇上了你。公事外出行,大家都身着布衣,你不要拘礼呀。”

几位大人面带探寻地向许默作势拱了拱手,瞅见许默身上确实又是做工简陋的布衣,心里便有了底,挤起眉头相互交换起了颜色。许默也毕恭毕敬地拱了拱手,道:“既然如此,寻山就不叨扰各位大人了。常大人,草民有事在身,这就不奉陪了。”

常玉成见状面色一紧,连忙拉住他:“你我多年未见,不如找家酒楼叙叙旧?”说罢又向另几位大人招呼了下,“我与寻山兄情谊深重,读书时情同手足,此时未免有些失态;诸位就自便去城南逛逛吧,我得同他叙叙旧,实在是对不住呀。”

另几位大人倒是对他挺言听计从,也不多问,应答了几声便做鸟兽散。常玉成脸上渐渐有了笑意,仔细对着许默打量了一番,笑道:“寻山,你倒是胖了不少。”

许默从刚才听到那句“情同手足”便一下变了脸色,此时更是强颜欢笑,嚅嗫道:“哪里有,时胖时瘦的,也不太好。”

街上行人来去如流,便使两人伫足在此显得无比突兀,常玉成见许默大概是害了怯意,便换了话题:“一直听闻南水镇的泉水烧鸡甚好,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好法,不如我做东,去南泉楼坐坐,咱们做下来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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