鹭翎被他亲这一下一惊，使劲挣扎起来，尹倾鸿也不想逼他，一松手，鹭翎便退了老远，皱眉瞪着他道：“父皇想多了，我并不是那个意思……我累了，想要歇息了。”

尹倾鸿看他说着便去门口叫南星，突然喊了声“翎儿”，看鹭翎回头，便笑道：“翎儿也差不多该直面我的感情了，我不会改变心意，翎儿还是快些接受我比较好？”

尹倾鸿笑得眉头眼角都透着些戏谑与宠爱，鹭翎突然觉得面上有些热，愣了许久，也不叫南星了，转身快步往里屋去，一边走还一边嘟哝：“我困了，要睡了。父皇好走不送。”

尹倾鸿看他与平日不同的局促背影，忍不住闷笑了许久，笑够了，起身走到他床铺边看他把自己整个卷进了被子里，忍不住又笑，抬手拍了拍被子卷，道：“别把头闷在被子里，小心一会喘不过气来。”看那被子卷动了动，便笑着离开了。

鹭翎在被子里听尹倾鸿出了门，把头从被子里伸出来换了口气，想他刚才说话与自己前几日反应，既疑惑又有些怕去想，在被子里发了会呆，叹了口气，复又闭上眼睛。他这几日一直心中有气，此时觉得似乎是释然了，便有些倦，躺没一会，便睡过去了。

——贰之卷·娇凤难鸣·完——

叁之卷：鹿蜀长嘶

57.获鹿蜀

新年过去，春寒一过，又是一年春暖花开时节。

青河不欺鹭翎，在阙池过了上元节后，没多久就拖着瑞雪来了，到了大瑾第一件事就是进宫去看鹭翎，一方面八卦一下他和尹倾鸿有没有什么新的进展，另一方面他毕竟要和瑞雪在中原玩一段时间，所以明里暗里的都得跟尹倾鸿打声招呼，省得以后出了什么事牵连出国家来。

要说父子俩有没有什么进展呢？其实也算是有的，至少尹倾鸿偶尔会看到鹭翎看着自己发呆，若逗弄逗弄，他还会脸红一下，这至少证明鹭翎开始慢慢正视他的感情了，比原来只不拒绝他的接近却也不接受他的感情的相处模式好了太多，有时还有了些小情趣可言。

前段时间上元佳节，父子俩还中途离席一起偷跑去宫外赏灯，春节前后气温有一段转暖迹象，鹭翎冬天里好不容易出了趟门，有点小兴奋，尹倾鸿看他在各种花灯的照耀下闪亮亮的眼睛觉得心痒，一时没忍住便偷了一吻，鹭翎一惊便举起了拳头，又不能打，小拳头举在空中僵了一僵，最后还是讪讪地收了回去。

当时尹倾鸿其实是有点高兴的，这孩子被压抑着的那股子倔强和少年天性终于慢慢显露了出来，如今已开始在自己面前展现本性了，这般不多含半点思虑的举动自然要鼓励他多做，便握住鹭翎的小拳头，轻轻砸在了自己胸膛上。

“翎儿如今不再是棋子，可在我面前任意而为，看我能纵你任性到什么程度。”因城中喧闹，尹倾鸿俯身在他耳边说了这么一句，“我决计是要留下你的了，便不能不让你见我诚心。”

当时满城花灯照得整个庆天城都成了金红色，尹倾鸿背光立着，被身后火光镶上了一圈金色轮廓，鹭翎抬头看着他，只见阴影中他那一双眼角上挑的凤眼微眯着，满眼都是鹭翎的身影。

四周人声鼎沸，但放于那人胸前的手透过衣服隐隐的感觉到了他胸腔中传来的有力搏动以及热度，忍不住心头一跳，鹭翎赶紧收回了手，转身随着人流快走了几步，半晌回头看他，道：“我不是女子，别指望这般对待就让我如了你的意。”

但究竟有没有心动那么一下呢？尹倾鸿看着鹭翎房内那盏琉璃百花灯，笑而不语。

如此这般，也算是有些进展了？偏偏尹倾鸿还是只能干看着，就是吃不着。

青河听了，忍不住斜视尹倾鸿，从眼角望过去上下打量他，那眼神犀利而富有内涵，可以总结为两个字：鄙视。

“陛下您今年贵庚啊？是不是不行了啊？要不我给你弄点药，别吃那虎鞭狗鞭神马的，吃了估计鹭翎翎都不让你亲嘴儿。”

尹倾鸿气得都笑了，心想幸好自己留了个心眼让下人都退出去了，否则这传出去了他这脸也不用要了。当下指着青河对瑞雪说：“你赶紧把这玩意带回你们阙池去，要不就把他那张嘴管严了，小心朕再把你们扔出去，让你们永不能进我国界！”

瑞雪也很是无奈，低垂着眼盯着手中的茶碗动也不动，权当自己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

青河眨巴眨巴眼，道：“说正经的，为何到现在还没有进展呢？你说出来，我也好出出主意。”

尹倾鸿沉默良久，“翎儿似乎天生对情爱亲昵有所反感，南星也说不能急这一时半刻，这时若做出什么来，怕是要前功尽弃。”

“……”青河望天，“我就觉得他是禁欲诱惑，整了半天还真是个性冷感。”

尹倾鸿挑挑眉，“性冷感”，这词还真挺贴切。

青河想了想，说：“这性冷感可难办了啊……再这么下去你可能一辈子都别想碰他了。要不，给他下药。”

瑞雪差点被茶呛到，咳了一声，道：“青河。”唤完后斜睨着他勾了勾唇，“别把你那歪门邪道的用在鹭翎身上。听话，嗯？”

青河立马狂点头：他家二哥平时温和平顺，但气势可是很足的。尤其是这一斜目、一勾唇……真是太他娘的美了！！

尹倾鸿也没管这兄弟俩在那做情感互动，捏着下巴想了想，最后摇了摇头，叹道：“不妥，怕是事后要闹的。”

瑞雪忍不住笑：这皇帝，还真认真想了啊？对他略一拱手，道：“陛下，青河小孩心性，也就这么一说，您别往心里去。若想行此事，还是要两边心甘情愿才得房中妙趣，虽是费些时间……不过听陛下所说，应也不是无望。”

尹倾鸿听得点点头，斜瞥了青河一眼，像是在说：跟你哥学学！这说得才叫人话！

青河又望天：你要是用那么平凡的手法追到鹭翎，我还哪有戏可看？

尹倾鸿轻咳一声肃正坐姿，问道：“先不说这些。阙池两位王子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瑞雪看终于提到了正事，便起身走到阶下，掏出官抄与文牒递上：“我向来憧憬中原文化，此次前来，是想各处走走，看看大国风光。”

“我也是！我陪我二哥一起看大国风光！”青河在一边举着手蹦跶。

“……”尹倾鸿皱了皱眉，看向青河，“你年前就私自在此滞留许久，如今又跑来，到底是要做什么？”

看被怀疑，青河也只是笑笑：“一我不会掀起两国战火连累百姓，二不会偷盗抢掠犯你国法，三不会做牵扯到瑾朝政事的事，剩下的你就别管了～我帮你追鹭翎翎怎么样啊～”

尹倾鸿微眯着眼盯着青河看，青河也不惧，笑嘻嘻地看回去。青河这人，本就脸皮够厚，连撒谎都能理直气壮，尹倾鸿一时也看不出破绽来。两人相互瞪了好久，最终尹倾鸿叹了口气，摆摆手道：“知道了，随便你们折腾。”

青河看他妥协，也不走，继续笑眯眯地看尹倾鸿，一伸手，道：“文牒还我，记得在上面盖玺。”

尹倾鸿笑，上下打量他一番：“还行，不傻。”说完在文牒上盖了玺印还给他。青河接过来看看，转手扔给了他二哥，回头又跟尹倾鸿说：“那我就先去鹭翎翎那儿了，听说我走后没多久就是他生日，我想送他件东西，来问你让不让。”

尹倾鸿有些诧异，他见青河这几次，就没见他这般懂得礼数过，忍不住问：“你送的什么，还要朕准了才能送？”

青河嘿嘿一笑，“是个大物件，可能得让宫里费点儿心。”

会让宫里费心的东西不多，又说是大物件，尹倾鸿想了想，“莫非是活的？”

青河对他翘拇指：“不愧是当皇帝的人，够聪明啊……这可是好东西，你若是不让养，我就送回去自己留着了。当然我也只给鹭翎，你若是要贪走，我现在就带它走。”

尹倾鸿瞪了他一眼：“朕有那么没见过世面么。”又问，“是什么？莫非是象？”

“我送鹭翎一头大象干什么，吃么？”青河鄙视他，“虽是没象那么大，但绝对是比象还珍贵的好东西，若是好奇我带你去看看好了，就在宫门口，你答应让鹭翎养就送进来。”

尹倾鸿点点头：“朕倒要看看你能带什么稀罕物来。”说完便起身，同青河及瑞雪一齐去了。

青河此次来是经过官方渠道的，先去的是尹倾鸿那边，鹭翎听说他来了，便一直坐在堂屋等他，可等了半天人还没等到，倒是听到了一片喧哗声。

鹭翎忍不住疑惑，照理说他这院子是尹倾鸿明令禁止有人在四周喧哗的，且隔了前院还能听清，说明这人数可不少，偶尔杂着一声似马嘶又似歌吹的声音，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

坐在一边的南星也疑惑地望着门口，看鹭翎对她点点头，便放下手中活计出门去看，刚出门就又跑了回来：“殿下，快点出去看看，门外有个稀罕物！”

鹭翎倒是少见到南星这般急着拉扯自己，也是好奇，随南星出门去看，便见一伙子人已到了门口，正用力往院子里拉什么，那东西似乎力气挺大，三个粗使太监一起用力，愣是没拽得动它。

正这时候，青河越过众人晃悠悠地踱进了院子，看鹭翎一脸好奇地站在屋门口向这边张望，便笑着跑过去抱抱他：“快看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这可是好东西，一般人想遇都遇不到的。”

鹭翎奇怪，跟着青河走到门口往外一望，也着实惊叹不已。

门外立着一似马非马的动物，整体上与马相同，却比马高大些，耳朵也略显尖细，鬃毛与尾巴长至垂地，蹄腕上的毛也长得近乎盖住整个蹄子，更为奇特的是，这马本应是浑身雪白，却偏带着青色虎纹，眼睛也不似一般马那般漆黑，而是金琥珀色，看起来高贵又威严，比起马来倒更像那山中百兽之王。

鹭翎惊得瞪大了眼，他本就喜欢动物，如今见这般奇特的又美丽的动物，便忍不住凑过去想摸摸看，拉着这动物来的粗使太监共十一个，前后左右的把它围了一圈，已被它的烈性磨得筋疲力尽，看鹭翎上前赶忙要阻止他靠近，可奇怪的是，一见鹭翎出来，这动物便突然不似之前般狂躁，竟安静下来，歪着大脑袋打量起鹭翎来。

鹭翎怕惊到它，特意与它对视着慢慢靠近，最后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了摸它颈间皮毛，那动物抖了一抖，前后踏了两步，便站定不动了。

众人皆惊，望鹭翎的眼神都像望神人般，鹭翎却不知，只在那左摸摸右蹭蹭，看起来颇有些少年天真。

青河看得直笑，走过去拍拍那动物的脊背，问鹭翎：“我就知道你能得它喜欢，怎么样，喜欢么？喜欢就送给你。”

鹭翎点点头，面上喜色藏不住，又去摸它颈后长鬃，那大家伙突然转过头来，用鼻端蹭蹭鹭翎，一伸舌，把鹭翎大半个脸都舔了个干净。南星看的哈哈笑，走过去拿帕子帮鹭翎擦掉了脸上的口水。鹭翎老实地站在原地让她擦，又转脸问：“说到底，这是什么动物啊？似马又不是马，我从没见过。”

青河摇摇头，道：“大概是某种灭绝了的马类？这样古代有现代却只是传说的动物有很多。它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我们那边管它叫白虎，说是凶神，不过二哥说你们这边的话，大概应该管它叫鹿蜀。”

鹭翎一惊：鹿蜀乃是《山海经.南山经》中出现的动物，其中描述鹿蜀为“其状如马尔白首，其文如虎而赤尾，其音如谣，其名曰鹿蜀，配之宜子孙。”那书中多神怪精灵，本应是不存于世的，如今却见到了真身，自然喜悦得无以复加。

“这般珍贵的动物，送给我好么？”

听鹭翎问，青河笑了笑：“本来就是为了送你而找来的。我不能专属于你，就用它来代替。”说完顿了顿，“况且这东西算是半神了，是要挑主人的，就你家那爹，它都没让近身，看来是只能跟着你了。也不用有压力，就当是龙种名马，你就尽情地骑。”

鹭翎听提到尹倾鸿，心内一惊，赶紧打量四周看尹倾鸿有无跟来，见没他人影，便问：“父皇见过它了？你说它没让近身，该不会是伤了父皇？那可就不是闹着玩的了。”

青河笑：“你爹好着呢，正跟我二哥在御书房谈论两国国事。话说你爹够厉害啊，这家伙凶得很，看到你爹靠近吓得一个劲的后退，差点没飞了。”

那马本是奇异之物，懂得些人语，听青河这么一说不满地打了个响鼻，像是在说：谁说我那是害怕了，我那是没看得上他！鹭翎更奇，笑着拍了拍它的颈侧皮毛，笑道：“原来听得懂我们说话啊？真是奇妙。”

青河看他高兴，也忍不住高兴起来，笑着对南星说：“正好今天天好，你去拿副马具来，让鹭翎骑骑看。这马虽通人性，但毕竟是新骑，再加上这马是我刚抓来的野马，要多磨合才行。”

南星答应着转身要走，鹭翎却耷拉了眉：“啊？还要骑啊？不用了，就这么养着挺好……”

青河挑眉：“当然要骑，要是要你养着玩，我还下大力气抓它来干嘛？用只纯血波斯猫就能把你打发了。”说完疑惑地看了鹭翎一眼，“让你骑个马，你干嘛这么不情愿？”

南星在一边捂着嘴笑，小声跟青河说：“我家殿下的骑术，实在只能算一般，大抵是怕配上这神骏，衬得他太丢脸？”

青河听完后双手一叉腰：“这怎么行，身为我的死党怎么能不善骑马？不行，南星你去取骑具来，再给我准备一匹马，我要陪练。”说完一转脸看鹭翎要说话，抢先说道，“你没权利拒绝。爷我都亲自陪你了，妞你可给点力，否则我跟这鹿蜀可一起鄙视你了啊。”

鹭翎低着头扁了扁嘴，嘟哝道：“练就练，你都不嫌麻烦了我还嫌丢脸啊？”

青河笑着拍了拍他的头：“也不是非要强迫你，只是这骑术以后肯定用得到，而且你在我面前丢脸没啥，总不想骑着它到外人面前丢脸去？加油。”

鹭翎想了想，也确实是这么一回事，便点了点头，又抬头去看那鹿蜀，只见它也正用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望着鹭翎，看鹭翎看它，便低头用那大脑袋拱了拱鹭翎，轻轻地打了几声响鼻，似在鼓励，又似信任，鹭翎忍不住心头一热，更是想练就出色骑术了。

58.青色鸢

关于这头鹿蜀的名字的问题，鹭翎和青河进行了一番讨论，或者说，掐架。青河执意要给它起名叫“鹭小鸿”，而这名字表达意图如此之明显，青河用心如此之白痴，别说令人发指，连鹿蜀都愤愤地甩了他一尾巴，鹭翎自然不肯，两个人便闹将起来，从门外掐到了门里，又从门里掐到了鹭翎榻上。

鹭翎本就没青河的力气大，到最后完全被压制住，被青河吃尽了豆腐，正好瑞雪从尹倾鸿那过来，进屋一看就是一惊，赶紧抓着自家惹事精的后脖梗把他从鹭翎身上拎下来，心道幸亏尹倾鸿没同他一起过来，否则看了鹭翎这时衣衫不整面泛潮红的样子，非把青河绑在马后边一路拖回阙池去不可。

经过好一番闹，鹭翎最终决定给这马起名叫“青鸢”，欲与红豆成一对。

“鸢尾有青色的么？”青河忍不住问。

鹭翎笑：“就是因为没有，才给它取这个名字的。”